第二章 就是赖上你

花开花落,风起云涌,原来只不过是一刹那,原来抵不过这一刹那。

因与母亲相隔距离远,一年也见不上一两次面,所以早在读书时就立了不成文的约定,每个星期六必要通上长长的一段电话,以慰彼此的思念之苦,另外也顺便帮中国的电信事业作点微薄的贡献,可能在更小的程度上推动了国民经济的百分之零零零零零零零点几的增长。

今日母亲的电话更是犹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以前每每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因为实在听得太多了,以至于耳中生了茧子,常常自觉地跳过。但今日母亲的行为,实在除了这句话,就无其他形容词可以形容得如此入骨了。其实说穿了,不外乎是告诉她同城同乡有个谁谁的儿子,姓谁名谁,也在这个城市工作,母亲已经把自己的电话告诉人家了,有机会多联系。万一有事情,也可互帮互助,无疑是变相的相亲。

赵子默最最头疼的便是这件事。自打毕业后开始,母亲就有意无意地往这个话题上扯。到了今年更是挑明了,有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姿态。这种事情还是随缘比较好。以往母亲的动作,她向来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即可。每次见了面,吃过一两顿饭,便找了借口推了就是。并不是不了解母亲的苦心,只不过这种事情也是要讲缘分的。相亲就如同是鱼肉放在砧板上,几斤几两,无所遁形,实在不想去受如此的煎熬啊。

那个谁谁谁,见了面才知道叫邢利锋,第二日就打了电话来,约了时间地点吃饭。她本着按规矩办事的心态,草草地去了。人倒也不错,虽是极普通的人家出身,但苦读成功,站在人前,一样意气轩昂,而且是个极健谈、极热情的人,才刚见面,便打开了话匣子,或许有种老乡的关系在里头,只觉得很容易混熟。

地点是在一家上海口味的餐厅,装潢得极精致华丽,小资情调十足,看上去档次肯定不低。因同处南方,口味亦相似,她胃口也颇好,听着他从时事政治版讲到了财经版,又转到了娱乐版,倒也挺佩服他的口才和健谈。所以她对他感觉改观了很多,心想着不能成为恋人,能有这么一个朋友也是不错的。

才吃了几口,他倒是来了电话:“在哪里?”“吃饭!”他也极平淡地问道:“要去接你吗?”本来他与她之间的联系就是时断时续的。实在不必因为那层关系牵扯太多,若是多了,以后断了岂不是更加难办。她心里清楚明白,便拒绝道:“不用了,我自己会安排的。”他在那头“嗯”了一声,便挂了线。

他们两人的位置靠在玻璃墙边,楼层不高,一低头就可以看到墙外面人如流水车如龙,霓虹灯光繁乱似锦。她本已经吃得十之八九了,若是平时,早已是找了借口回去了,但此时觉得邢利锋此人颇为亲切,也存了心想交个朋友。一顿饭说说笑笑下来,倒也不早了。叫了服务员埋单,倒过来了一个餐厅经理,态度极为恭敬,微笑道:“单子江少已经签过了,希望两位满意我们的服务。有机会多多光顾。”

邢利锋刚开始是一脸的愕然,见她一副平常神态,也已经明白了,是她朋友埋的单。出了门,倒觉得不好意思起来,抓了抓头发道:“怎么好意思让你朋友埋单呢?”她其实也是到这时候才知道,他就是在餐厅里给她打的电话。他与她本身什么也不是,他既然喜欢埋单就让他去埋好了。下了车,她笑吟吟地朝邢利锋道:“这次请客不成,那就下次吧。”邢利锋也笑了,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连连点头:“好的,好的,荣幸之至。”

这几日因单子出货问题,她每日都是手脚并用,回了家就累极而眠。今日却是奇怪,竟无半点睡意。洗了澡出来,在床上翻来翻去半个钟头,神志竟益发清醒了。她索性起了身,将厨房里的油盐酱醋细细整理了一遍,还是觉得了无睡意。又将地板擦了两遍,连床脚也擦得纤尘不染,头上冒了汗,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休息了片刻,才停了下来。又去洗了澡,这才重新躺回被窝里。

心想着这下可以睡着了吧,还是翻来覆去,仿佛总找不到一个可以睡着的姿势。每次总差那么一点点就可以睡着了,但就是睡不着。正烦躁间,电话竟也凑起了热闹,她摸着头坐了起来,拥着被子接了电话。“开门!”口气竟然不容拒绝。她挂了电话,一看,竟已经是凌晨三点了。她一边起床一边还在想是否要感谢他没有按门铃,把左邻右舍全部吵醒。

实在不知道他是如何到这里的,或许应该感谢所有城中开车的司机,定是极遵守交通法规的,否则像他喝得这么醉的人,如何能够四肢健全地开到她小区楼下。半拖半扶着将他放在床上,显然是喝多了,双眉微微皱着,仿佛正有所困扰。

到底是于心不忍,便拧了块热毛巾,细细地帮他擦了脸。他好像有感应似的,竟然睁了眼,黑如点漆,只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她脸上一红,便停了动作,道:“你休息一下。”俯过身,帮他掖一下被子。他却一把将她用力抱住,一个翻山倒海,已将她压在了身下。那呼吸喷来,带着浓烈的酒味,夹杂着他身上特有的气味,中人欲熏。那吻已如暴雨般下来,一下一下,如此猛烈,落在她眉心、眼盖、鼻尖、嘴唇、颈际,沿沿而下。

到了醒来已经快接近第二天的中午了,幸好是星期天,她平日里就觉得最可爱的日子。可以肆意地赖在床上。懒懒地伸了手臂,咕哝了几声,这才慢慢地睁开眼。竟被吓了一跳,他就这么闲适地坐在床沿,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她从未碰到过如此情况,从来他都是在她醒来之前就走了的。他与她的一切只可在黑暗中进行,就如同梦境,向来是一见了光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的。

他正看着她,眼里深处似乎有种不可置信。见她醒了,便起了身,到了厅里。有些时候,他是极绅士的。

总以为他肯定是走了。等她梳洗完毕出来,他竟然还在。电视开着,正播着CCTV4的中国新闻,女主播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抬头看了时间,已是中午了。便进了厨房。冰箱里也没有什么菜,她草草地弄了一下,半个小时不到就好了。

端了出来,很普通:一个清蒸小黄鱼,一个炒蛋,一个菌菇清汤。她平时只有一个人,今日有他陪着,胃口竟也比往常好了许多。他不说话,她也不说话,只静静地吃饭。他将鱼头夹掉,却慢慢地将鱼眼挑了出来。她心中一动。只见他缓缓地将鱼眼递了过来,轻轻放在她碗里。

她的心竟怦咚怦咚跳了起来,气息也混乱了。她以前很爱看书。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过一个故事,关于鱼眼的故事。曾经有一对可爱的恋人,在学校里就恋爱了,每次两个人一起吃鱼的时候,女生总是将鱼眼夹给男生。男生有一天问她为什么,她说小时候,父亲每次吃鱼的时候都夹给了她,那是因为代表了爱。因为鱼眼是留给最爱的人的。后来分配到了同一个城市里工作。同学朋友都以为他们会很顺利地结婚、生子、携手过一辈子。但是那男的总觉得心有不甘,他一直想出去闯闯。后来他在与她谈婚论嫁的时候,毅然去了国外闯荡,两人和平分手。几年之后,他成功了,回到了那个小城。但她已经结了婚。她请他到家里去做客,吃饭的时候,客气有礼地将最好的菜都夹给了他,最后端上了一条鱼。他看着她将鱼眼夹给了她的老公,这才知道原来他得到的并不比失去的多。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他似乎没有什么不同,只顾吃饭,可能是饿了,竟有些狼吞虎咽。鱼眼本身是没有什么味道的,能品出味道来的只是心而已。仿佛回到很多很多年前,父亲煮的鱼汤,其实可能也没有记忆中那么好吃,也定然比不上五星级酒店里厨师的手艺,但却溢满爱。以至于这么些年来,寻寻觅觅,却再也找不出这个味了。

五月二十六日,星期六。极难得的日子,她准备了许多材料,开始亲手做火腿香菇鲫鱼汤。将鱼用小火炖着,又将所有的盘子、杯子、碟子细细地洗了一遍又擦了一遍,直到全部晶莹剔透为止。那一只只的蝴蝶,也愈加荧光异彩起来。她摸着,微微地叹了口气。

所有的改变好像都是在不知不觉中进行的,他过来的次数频繁了起来。她的住处放了许多他的私人用品,包括衣服、刮胡刀、盥洗用品、他常看的财经杂志,竟将她的空间割分了,有几次她竟有了种情人的错觉。

怔忡间,他的电话倒来了:“今晚去哪里吃饭?”很少在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她抬了头一看钟,才四点多。心里某一处竟软软的:“在家里呢。过来吗?”她第一次主动邀他。他在那头低低地应了一声,仿佛情人间的细语,夹着丝丝喜悦。

最后那一大锅的汤,自然是进了他的肚子。这是他第二次吃她煮的菜,跟第一次一样,吃了个精光。洗了碗出来,他正接着电话:“今天有事情。不去了。”抬头朝她看了一眼,便挂了电话。她心里清楚明了,回房间玩起了电脑。

他跟了进来:“出去逛逛。”倒是第一次跟他出去逛,那专柜小姐见了他,娇笑不断,一副熟极了的模样。一排排的商品,奢华到了极致,就如同专柜小姐脸上的妆容,赏心悦目。他用眼神示意她,她懂得意思,摇了摇头,表示没有看中。物质享受这种事情,还是不要习惯比较好,毕竟她没有那个实力真正拥有。有些东西就如同鸦片一般,你不接触,也不过如此,但接触了,就会上瘾,就会欲罢不能。

他们又转到了珠宝名店,那店铺经理亲自迎了出来,派人送了一套又一套的首饰。那一颗一颗硕大的钻石,镶在设计各异的造型上,的确巧夺天工、璀璨夺目,怪不得有人说钻石是女人最好的朋友,不过她到现在倒是连一个好朋友也没有。他只坐在一旁,闲适地看着她。

本不想要的,可今日是特别的,所以最后还是在柜台上,挑了一个铂金的链子,坠子是铂金海豚,做跳跃状,说不出的娇憨可人。她一看就喜欢了,只觉得可爱,不住抚摩。

他与她的关系,娉婷的圈子里怕也是有所耳闻的。一次聚会中,娉婷一边享受咖啡,一边在聊天的当口问她:“最近和江少如何?”她虽没有可以隐瞒,但确实也没有告知她何时开始过,碰到她这么直截了当,脸皮到底还是薄了点,却红了起来:“就这样!”娉婷从时尚杂志中抬了头:“认真的?”她倒笑了出来:“你说呢?”娉婷只挑了挑精致秀气的长眉,没有说话。她耸了耸肩,笑了笑道:“我不排斥有场艳遇,更何况遇上的是极品。”

回家的路上却是板着脸,一脸的愠色。在小区门口放了她,便直接开车走了。一日沈小佳跟她开玩笑:“怎么最近好久不见银灰色大奔了?”她这才恍然,竟一个多月没有他的消息。

再次与娉婷碰头,这才知道他最近出了点小车祸。娉婷看她一脸的愕然,倒也略略吃了一点惊:“你不会不知道吧?”回到家,将电话拿出来又塞进去,就是想不好要不要打过去。这么一磨蹭,已经极晚了,再打过去等于骚扰病人,也就不打了。

第二天,早早去了办公室打了个电话,订了束百合花让人送过去。九点一到,办公室人头涌动,便忙了起来。正忙乱间,只听手下Q·C小王在唤她:“子默,你的电话响了几遍了?”她拿起一看,当真有三个未接电话,翻了号码,竟然是他。到了吃中饭时,方有空回了一个过去。

“好点了吗?”他那边没有说话。她知道他在听,那头依稀有声音传过来。半晌也没有见他回话,便道:“你好好休息吧!”正要挂线,他却出声了,竟有些咬牙切齿:“你这个不识好歹的小东西!”又半天不说话,她看着时钟,已到了上班时间,大家都在忙了:“我要挂了。”才说完,只听嘟嘟的声音传来,原来是他先按了挂电话键。她望着电话,怔忪了一下。

快下班时,他又来了电:“过来陪我!”语气一向如此,不容别人拒绝。到了医院他所在的楼层,问了下护士,却见那护士极和蔼地将她引到了门口。推了门进去,是一间极宽敞豪华的套间病房,摆满了花篮和水果篮。

他正在看文件,见了她进来,只抬了一下头,也不说话,只当她不存在般。她也已经习惯了,他们的相处本就如此。她找了个沙发坐下来,随手拿起茶几上的报纸,慢慢翻起来。那沙发柔软舒适,她只觉得倦意袭来,竟迷糊了起来。

醒来已经是极晚了,他心情好像好了许多,没有板着脸了,有几丝笑意地道:“吃饭了!我饿了!”这才注意到茶几上已经摆满了外卖,一看打包的盒子,竟是五星级大饭店的标志。跟他在一起之后,知道他对饮食向来考究,也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扶着他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这才发现他伤得挺重的。脸上、手上都是伤,脚也受了伤,一拐一拐的。见她一动不动地看他,他倒笑了:“小伤,不碍事。我妈她就喜欢小题大做!”

她白了他一眼,只将拆好包装的筷子递过去。才吃了几口,他竟像小孩子似的将筷子一扔:“不好吃,不要吃了。”低低凑了过来:“我要喝你煮的鱼汤!”

她心中一软,将他的手拖了过来,一看手表,已经是十点多了。超市里还是有鱼的。她提了包,站了起来。他倒急了,一把拖住:“干吗?”她回头责问道:“你自己不是说要喝汤吗?”

他呆了呆,笑了出来,极舒畅的样子,用力一拖,将她锁在怀里:“明天再喝好了!”她推了推他,不敢用力:“那你还吃不吃啊?”他连连点头:“吃,当然要吃的。”

早早下了班,买了各种材料,将鱼洗了又洗,直到找不出半点不满意之处,才用油爆炒。开了小火炖后,又将火腿香菇仔细清理干净。等大功告成,已经到了傍晚,抬头看了时钟上显示的时间,匆匆出了门去。

轻推了门进去,他已见着了,嚷着道:“总算来了。也不看看几点了,还以为你闹失踪了。”他越来越像个孩子了,哪里是初见面时冷淡从容的人物。她看了一下天花板,横了他一眼,将保温瓶往他手上一塞,道:“饿死拉倒。反正中国人口众多,少你一个也无所谓!”他一边将盖子拧开,只觉香气四溢,令人垂涎欲滴,一边瞅了她一眼道:“就这么不待见我,巴不得我死啊!”说话间,端着瓶子,直接喝了几口,才说:“放一百个心吧。越是祸害,越是能活千年的。”

她倒笑了出来,只觉着在医院里说这个话题不吉利,忙转了:“倒在碗里喝!”他依言将保温瓶递给了她。她倒在一碗里,这才重新递给了他。病房内的鲜花已然全部换过了,只留了最新鲜的。离他最近的床头插着一束花,略有些枯萎了,带着若有若无的香气,瞧着竟有些模糊的美丽。定睛细看,才知道是束百合。

他的电话响了起来,那铃声设置得特别奇怪,她与他在一起这么久也是第一次听到。他看了她一眼,方才接了起来:“妈,什么事情?”对方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只见他回道:“你不要听医院里的院长乱说,你也不来瞧瞧他们的伙食,跟什么似的。明日我就跟院长提提意见,难吃得紧。你昨日来,不也说我瘦了吗?难不成是骗我的啊?”一会儿又回道:“知道了,我现在就在吃。你不相信啊?不相信就过来瞧瞧。”那头又说了好长一会儿话,他道:“真过来啊,过来就过来吧。刘秘书不是说你这几天有活动吗?”

挂了电话,见她正低头在看花,看出了神,手好像无意识般,将拿着的一朵香槟玫瑰的花瓣一片一片地摘下来。他端碗喝了起来,一边嬉笑道:“什么时候成采花大盗了?”她抬头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一会才道:“快些喝,我要回了。”他脸色变了变,竟沉了下来:“就这么想回去?”她看了一下窗外,夜色茫茫,似乎没有尽头。几盏路灯微微露出晕黄的光芒,虽有那么一点光线,远远的,还隔着玻璃。

她没有说话,只看着他,点了点头。他却火了起来,冷冷道:“走吧,走吧,快给我走!”她背了包转身而出。走廊上一片静寂,依稀听到某个病房传来摔东西的声音。她心中只觉得有些微微的刺痛,说不清是什么,呼吸也有些乱了,只奔跑着出了医院。

回到了家,空气里还有很浓的鱼香味道,仿佛多年前父亲煮的那个香味一样,隔了这么多年,依旧能感觉到父亲的爱。突然间,说不出的想家,想母亲。好想窝在母亲怀里,吸取一点温暖。只觉得脸上湿湿的,一摸,竟然是泪。

电话滴滴地响了个不停,屏幕上依稀显示“邢利锋来电,是否接听?”的字。她只觉得恍惚,也没有按键。电话响了一会就停了。过了好一会,又响了起来。她只觉得头痛欲裂,胡乱按了键:“喂,你好!”

邢利锋爽朗的笑声传了过来:“没有打扰你睡觉吧?”她吸了一下鼻子:“没有!”他静了静,道:“怎么了,感冒了吗?”想不到他这么细心,她笑着掩饰道:“好像鼻子有一点塞住。”邢利锋道:“那要吃点药的。”她嗯了一声,回道:“吃过了。谢谢。”

他在那头讪讪地道:“本还想明天约你去吃饭呢,为什么连老天也不帮我呢?”她哦了一声,一会儿方才下了决心道:“应该没有关系的。只要你不怕被传染的话!你说吧,去哪里吃饭。”邢利锋笑着道:“那说定了。明天再跟你通电话,你早点休息。”又是一室寂静!

一晃又一个星期过去了,与邢利锋倒是出去吃了两顿饭,听他东拉西扯的挺能消磨时间。那日沈小佳看着邢利锋送来的白色玫瑰,道:“这花不错,看起来比郁金香要合适多了。看不出来啊,最近桃花朵朵开嘛!”她笑了笑,习惯性地拿了电话出来看了一下。没有任何未接来电!他没有来过电话!

倒是娉婷打了电话过来,劈头盖脸地问了:“你和他到底是怎么了?”她支吾了半天,也找不到形容词。娉婷叹了口气,道:“你自己去医院看看吧!”她实在无心上班了,忙冲了出去。上了计程车,才发觉竟然连假也没有请,虽然已快接近下班,但终究不好,便打了个电话,知会了一下小王。

看着那扇门,竟有一丝莫名的不安,仿佛走入了原始森林,未知的旅途,不知道会有什么在等待。她吸了好几口气,方才有勇气推门而入。空气里有一种刺鼻的药水味道,虽然被满屋的花香遮着,到底盖不住,直直地冲入肺中,仿佛许多许多年以前,父亲的病房里,也弥漫着这个味道。她每日都去,闻得熟悉了,或许和着父亲的味道,竟然也不觉得难闻了。这么一恍惚,竟然已经过去十多年了。

房内,静静的,没有一点声音。她走过了小厅,这才看见他正躺在床上。地上是厚厚的毯子,她的高跟鞋踩上去,只觉得软软一团,仿佛踩在云端般,如此的不真切。

只听他声音传了过来:“说了不要吃了,不要来烦我!再烦我,我让院长给你下岗。”原来他是这么威胁小护士的。她想笑,却觉得一股酸意直冲眼睛,没有说话,只静静站着床边。半晌,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过身来。

时间似乎一下子静止了。她只觉得一股大力将她拉向了他,他的脸已经近在咫尺,一秒,或许只有零点零零几秒的时间,已经吻了下来。仿佛世界即将要毁灭,一切都将不存在了,这世界上只有他和她而已。花开花落,风起云涌,原来只不过是一刹那,原来抵不过这一刹那。

良久,他方才微微放开了她,拥着她大口地喘气。她靠在他怀里,只细细地喘气。他恶狠狠地盯着她,又俯了下来,轻啄了一口:“你这小东西!”语气仿佛如浸了蜜水的梅子,一片清甜。

仿佛是忍不住,又吻了下来,唇齿纠缠间,仿佛才是永恒。他抱得那么紧,几乎要把她活生生嵌进自己的身体内。她只觉他是如此的用力,仿佛要将她的一切挤出来,就这么给吞进去。她气喘吁吁地推开了他,他也是极为狼狈的样子,却是笑着,仿佛从心底深处翻涌而出的笑意,一波一波,喜不胜喜,绵绵不绝!

房内已经暗了下来,只有透过玻璃窗依稀看到一些光线,远远地折进来。因隔得实在是远,所以只有微微的泛黄一线,其实是什么也照不见的。她缩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和着自己的,仿佛就要这么过下去了。那窗头的柜子上依旧摆着一束花,她只觉得好像是枯的,又觉得不可能。眯着眼瞧了半天,才看了个真切,原来真的是枯了的。

他顺着眼光看了过去,是枯萎了的百合,虽依稀有些香味,但到底是枯了的,心里虽已平复了些,但仍是忍不住,咬了她一下耳垂:“你这个小气的东西!”她微微吃痛,却只觉脖子、耳畔一片酥麻。听了他的话,这才恍然,原来是她那日让花店代送的百合花。

他摸着她的头发,不长不短,微微过肩,触感依旧如记忆中一般,顺滑如丝。依稀带着一丝怒气地道:“也不看看别人,每日里一天一束,上下午地报到!”她推了推他:“那你去找她们去?”知道他魅力足,今天不是国色天香就是摇曳生姿的,可以绕着外环几圈了。

他却笑了,斜视着她:“吃醋了啊?”她哑然,微微抬了下巴:“你继续!”他哼了一下,道:“就没看到过这么小气的人!就这么一束百合就想把我给打发了啊!你瞧这里多少玫瑰啊。”

她用力将他推开,坐了起来:“本姑娘从来不吃醋,就会喝醋!”他笑了出来,将她搂在怀里,越发不可抑制了,先是无声的,渐渐放了声音,后来则越来越大。她扯着他的脸,道:“再笑,再笑我可走了!”

他又笑了很久,才止住。半晌,认真地看着她道:“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他与她一起,现在越来越嬉皮,好久没见过如此认真的模样了。她看了他一眼,只玩着他的手指,细白纤长的,说不出的好看。他认真地道:“我饿了!”她本以为他说什么正经事情,原来是这件事,慢条斯理地抓了他的手,张嘴一咬,听他呼痛的声音,这才放开:“你,活该!”

他委屈地看着她,嚷嚷道:“你谋杀啊!”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是谁刚刚在威胁护士啊?是谁说的,再催你吃饭,你要让她下岗的啊?”他倒不好意思起来,她是从没有看过的,竟然有些迟钝,又有些委屈地解释:“你不知道,这医院里的饭是人吃的吗?那个难吃——”她冷哼了一声:“那医院里其他人怎么办?你就会腐败!”

他好像越发委屈了,嘟着嘴道:“你也不扪心自问一下!就放我在这里自生自灭!”他哪里会自生自灭,这么多人捧着,簇拥着。但她心里只觉软软的,仿佛是小孩的手,在调皮地触摸,低声道:“那我去给你煮汤!”

他仿佛亲吻上瘾了,又凑了上来,一啄一啄地吻个不停:“我明天要喝!后天要喝!大后天也要喝!大大后天也要喝——”她亦忍不住笑了出来,责骂道:“完了,跳了火坑了。哪有这么贪心的人!”他凑到她耳边,低低地道:“我就是这么贪心!”仿佛是誓言般,透着那么一种坚决。

她推了推他,道:“我也饿了!我们想办法吃饭吧!”没有开灯,也没有看时间,但凭感觉也已经很晚了。他咕哝了一声:“怎么就这么没气氛啊?”她用手捶了他几下:“气氛,气氛能当饭吃啊?明天你就吃气氛吧!”

他讨饶道:“好,好,好。那我们就吃饭,你想吃什么?”她已经饿得吃什么也无所谓了,想着他毕竟受了伤,道:“我想吃清淡些的。”他只不愿意开灯,摸索了一会儿电话,便打了出去。

她挣扎着要起来,他只不肯。又磨蹭了好一会儿,这才开了灯。她低头一看,那衬衫已皱得一塌糊涂了,胸前的两个扣子已经解开了,依稀可以看见里面的蕾丝,她脸一红,道:“流氓本色!”他只不怀好意地笑着,竟不反驳。

本以为会有好一会儿,哪知才半个小时不到,饭店已经派了人过来,竟是上海饭店的外卖。离这里整整半个城市,当真顶顶佩服他们的速度。

他吃得津津有味,半晌,仿佛想起什么似的:“这家饭店的菜不错吧!”她听他语气古怪,抬头看了一眼:“干吗?”他似乎有些话想说,又止住了:“没什么!”低头狠狠地扒了几口饭。她也不管他,只顾吃饭。其实那饭店的味道也就这样,但与他这么吃着,她只觉香甜,仿佛那蝴蝶飞在花朵丛中,远处清风白云,一片祥和。

第一次去他的家里,位于中心地段的豪华尊贵小区,二十八层的楼高。她站在客厅里,从大片的落地玻璃望出去,半个城市似乎就在脚下,当真是万丈红尘,花花世界。虽说她对他的事业和背景从来不感兴趣,也从来没问过他,他也没有说过,但对着这么大的客厅,还是他一个人住,还是禁不住吐了吐舌头:“浪费!”

他正从厨房里出来,手上拿着两瓶矿泉水,将拧开瓶盖的一瓶随手递了过来,依稀听到她说话,便问了:“什么?”蓝瓶的SAN BENDETTO,她瞄了一眼,吐了两字:“腐败!”长期对外打交道的关系,对这品牌还是有一点点了解的。这个牌子源于中世纪,为数百年来欧洲王室贵族最爱的饮用水,撷取自意大利SCORZE地表以下300米的纯净天然岩层矿泉水,再配合最先进的设备于无菌无污染的环境下完成装瓶和包装。在国外已是价格不菲,更何况是要空运到国内呢!

他挑了挑眉,微微笑了笑,仰头喝了几口,动作说不出的帅气动人。连喝水也这么优雅、好看!她心里极度的不平衡,嘀咕:“这个时候,千万不要有人再对我说教,说什么世界是公平的!我铁定把瓶子砸过去。”

他看了一下风景,转头道:“第一次细细看,倒还可以。”像是解释似的:“我只偶尔住这里。这个窝,知道的人可不多。除了我妈!”她笑了笑,他却继续:“我是孙悟空,我妈是如来佛。”她扑哧一下,笑了出来:“佩服!”

他斜眼看着她,带着说不出的味道:“有机会你可以跟她聊聊,讨教一下如何能练就此等功夫!”她心里一动,说不出的讶异,却还是笑着摇头:“不用,不用。我比较笨,估计这辈子是没有指望了!”他脸色似乎沉了一下,又仰起头喝了口水,没有再说话。

她四下随意参观了一下,漂亮得如同装潢杂志的样板房,现代化的设计,白色为主,深驼色的配色,线条很利落清爽。可能因为钟点工人打扫的关系,纤尘不染的。

靠在进口的意大利沙发上,舒舒服服地叹了口气:“这个房子一个人住,也未免太大了吧!真是浪费啊!”心中感慨万千,普通人奋斗一辈子也买不起这么一套房子的。她好像对舒适的东西很难免疫,能坐着绝不站着。他依旧站在落地玻璃前,头也没回,飘过来一句话:“不然你跟我一起住啊!这里应该够我们住的。”

她心中咯噔了一下,笑吟吟地耸了耸肩道:“算了吧。我可不敢坏了江少的事。万一,你要是带美女回来,多不方便啊。我可不敢破坏你的艳遇哦!”她又不是笨,怎么会不知道他除了她还有其他女人。就算没有其他女人,他和她也是绝不可能的。他半转过头,却没有看她,眼中似乎有光芒闪烁:“放心,这里够大,房间有几间。”

她只含笑轻啜着矿泉水:“哦,那我先了解一下!那我可以带朋友回来吗?”他转过头,可能是因为阳光照耀的缘故,眼中竟微微闪光,饶有兴趣地道:“哦,男性朋友吗?”她抬头,笑着对着他的目光:“怎么?可以吗?”他笑了出来,好看的桃花眼眯成了一条缝,一字一顿:“你说呢?”口气还是很从容平静,但话里听来很阴森恐怖。

她转过头,看着墙上的装饰画,竟然是走温馨风格的,一点也不像他的作风啊!耸着肩,一脸的轻松,道:“所以说嘛,我还是回我的窝去。”看他一脸阴沉地在她旁边坐了下来,慢慢凑了过去,轻声地说道:“告诉你一件事情——我认床的!”她其实认许多的东西,旧的,老的,过去了的,总觉得比现在的好。

他冷哼了一声,将手里的瓶子往木质的矮几上一扔,转身就走。她也无所谓,开了电视,60~70寸的液晶大屏幕,放着不看简直是暴殄天物。抱了个柔软的抱枕,横躺在沙发上,胡乱按着遥控,没有什么好看的频道。最后,还是停在中央新闻台,听着整点新闻女主播清脆的声音一字一字地传来。每天都是些伊拉克死伤的报道,可以占去1/5的新闻版面。这个美国,好事情不做,坏事是做尽。

沈小佳那日和小王在聊天:“这群死美国佬儿,还让不让人活了。每天逼着人民币升值,我们出口还做不做了?真不知道当初学英语做什么?现在每天在给他们美国佬作嫁衣裳!真是火!”小王也跟着叹气:“小佳姐,人家以前想着的是学好外语,去赚大把大把资本主义票子的啊!”沈小佳忍俊不禁,笑了出来:“小鬼头,想法倒是挺好的。算了,给你个建议,去泡个美国妞,直截了当,跟赚资本主义的钱一样,也算是为国家作贡献了。”逗得整个办公室哈哈大笑。

如今这么想来,还是觉得很好笑。抱着抱枕,细细颤动。他进了客厅,便是看到这幅情景。俯下了身,问道:“笑什么呢?这么好笑。”语气一如既往,已然平静了。

她换了口气,便已经闻到他身上传来了清新的沐浴香味,原来是洗澡去了。随手指着电视上正在播新闻的男主播:“觉得他长得帅。”“没一句真话!”说归说,他转头,盯着看了一会电视,又转了过来,详细审视了她半晌:“眼睛有问题了,是不是?有个超帅的站在你面前,竟然还说电视里这个帅。该去配副隐形眼镜了!过几天带你去电视台看看,包管你以后对这些全都免疫。”她也学了他的样子,挑了半天的眉毛,语气怀疑地道:“真的还是假的?”他笑了出来,仿佛被她逗笑了似的:“去了就知道了。”

电话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她一听就知道是自己的,想爬起来找电话。他手长,已一把抓过她的包,递了过来。她翻了出来,屏幕上显示“邢利锋来电,是否接听”。她按了接听键:“喂。”邢利锋爽朗的声音传了过来:“在忙吗?”她抬头,正好看见他黑白分明的大眼,细细地盯着她,像是在审查。

她站了起来,走到落地玻璃墙边,底下车也匆匆,人也匆匆,道:“不忙。你呢?”邢利锋呵呵地笑:“一样。所以想到你了!”她也笑了。“晚上一起吃饭,我过来接你。”邢利锋在邀请她,这个月他已经邀请好几次了。她转过头,见他正趴在沙发背上,只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她心中说不出什么感觉,仿佛觉得在做一件对不起他的事情似的,已开口拒绝了:“不了,改天吧。我今天已经约人了。”

“男人?”他笑着看着她挂了电话。他与她之间彼此尊重隐私,向来互不多问,这已经成了不成文的规矩。因为以他们的关系还远远未到交代行踪这个地步。他这么一问,算是过了界了。她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有问题吗?”他没有回答,只过来抱着她,轻重不一地在她细嫩的脖子上啃了起来,又痛又痒的。她用力推他:“拜托,我还要见人的。”只见他熟练地躲开了她的手,又往她唇畔压下去。

他的动作越来越火热,她挣扎着要避开他的手:“不要闹了!大白天的!”他已将她一把打横抱了起来,阵地转移到了卧室。她刚刚参观的时候明明只瞄了一眼就躲开的啊,怎么一下子就到那里了。经后来的事实证明,她还是在卧室里的时间比较多。

或许是因为不习惯,一早就醒了。陌生的光线、陌生的床、陌生的天花板,什么都是陌生的,让她的脑袋里有几秒钟的空白,等看到半裸的他,横跨了大半个床。她才想到,这里是他家。她呆了呆,拉起了被单,裹在身上,靠着床沿,离他远远的,竟然睡不着了。她平日里是最喜欢星期日的清晨的,总觉得可以肆无忌惮地赖在床上,仿佛小时候的寒暑假,父母也不来唤她起床,她想赖多久就可以赖多久。

转头就看到他放松的睡脸,像是个孩子。她很少看到他的这一面。她隐约觉得他带她到这里来,彼此又跨过了一个阶梯。突然之间,竟觉得烦躁了起来,不明所以的烦躁,反正是睡不着了,索性起了身。

光线已经略略照进来,因是秋天,亦不强劲,懒懒散散地洒了半地。进了厨房,找出了锅子,将冰箱里昨日煮的人参枸杞鸡汤和米饭拿了出来,一条一条地将鸡肉撕开,开了小火,将鸡肉丝、汤和米饭倒在锅子里细细地炖起来。又取了几个蛋,慢慢煎了起来。

她从来没有刻意地学做菜,读书的时候太忙了,忙着打工赚钱都还来不及。直到真正有了稳定的工作后,才开始慢慢学会善待自己。有空就去菜市场买点东西,自己一个人煮着吃。就这么也就会煮会弄了,仿佛也是一个证人,见证了她走过的路。除了家人,他还是第一个吃到她煮的菜的人。原本以为他应该是挺挑剔的人,但对她煮的食物,倒也不挑,基本上都会吃个干净。

他也醒了,闭着眼睛,摸了半天也没有摸到人,就穿了件睡衣走了出来。客厅里已经是满满的香气了,他心头一暖,仿佛是在寒冷的冬天,看到了家里的一盏暖暖的灯光。知道她在厨房。果然,她赤足站在梳理台前,正在熬粥。他轻轻从背后将她拥住,嗅着她身上若有似无的香气,其实可能也不是香味,他从来没有看到过她用香水,就是她身上的味道,他闻着,心中竟然一片平静,就如同那海经历过了波涛,经历过了海啸,最终得到了平静。

她尝了一口粥,确定了味道和浓稠度,道:“快去洗脸,开动了。”他靠在她肩上,低低“哦”了一声,仿佛含着无限的喜悦,这才放开了手,回了洗手间梳洗。

他很快便出了来,神清气爽的。接过她手上的粥,端到餐桌上,又抢着拿了筷子。其实她的手艺也普通,他这么多年,尝遍了天下美食,早已是极难伺候的了。但看她煮东西的样子,为他煮东西的样子,他只觉得心暖,仿佛心底里头放入了颗小火苗,扑哧扑哧,跳跃不停,全身都被熏得暖洋洋、懒洋洋的。

两人默默无语,只细细地品粥。因煮得久了,鸡肉已经煮得酥烂,入口即化。他吃得有些狼吞虎咽了,偏偏还是极优雅的样子。空气里带着一股香甜,仿佛一片的温润。

门铃也凑了热闹,叮叮咚咚地响了起来。她抬头看了他一眼。他安慰地朝她笑了笑:“估计是管理员。”一大清早的,想来也没有别人。她继续与她碗里的粥奋斗。

看来来的人应该不是管理员,她轻瞄了一眼,西装笔挺的一个男士,应该是他的属下或者有求于他的那种人,神色间很恭敬。一来因隔得远,二来她也不想知道,所以他们的谈话她一句也没有听清楚。倒是感觉到那个男的眼光,扫过来了好几次。她只淡淡地喝粥,边吃还边在想:“自己的手艺好像又进步了些!”

等他回来,她都已经吃得八分饱了。放了碗,懒懒地托着下巴。他笑着看了看她的碗:“这么一点就饱了啊?跟小鸡啄米似的。”她横了他一眼:“知道不?这叫为国家、为世界作贡献,没看到非洲有多少人没吃饱吗?”

他心情极好,呵呵直笑:“那这一大锅怎么办?”她站了起来:“不吃就倒了吧!”作势要拿锅。他已一把扯住了她:“好了,开玩笑的。我吃光还不行吗!”她得势不饶人:“一口也不许剩。否则罚洗碗。”他含着粥,模糊不清地抱怨:“烦死了,老了可怎么办啊?”

她只觉得心底一沉,不再去理他。回了客厅,缩在沙发上,拿着遥控器,一顿乱按,就是找不到一个好看的频道。

他倒是在厨房里磨蹭了半天才出来的。她也没有抬头:“还以为你在里面孵鸡蛋了呢。”起了身,去厨房想整理东西。一进去,却是吃了一惊,他竟然已经帮她把东西收拾干净了。他怎么会做这些,恐怕从小到大也没有做过的吧。一转身,他就站在身后,定定地看着她,温柔地道:“我吃光了,也洗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