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她再走妖魔

  巴渝生和那兰跳下直升机,飞跑入“小白康复中心”,分局的警力已经先到了,正在做现场调查。董珮纶安静地坐着,除了脸色苍白,披着一件大概是白萌的白大衣,并没有太多异样。一个同样穿着白大衣的年轻女子站着接受警方的提问,时不时抹把眼泪,估计就是白萌。

  “你没事吧?”那兰扶住董珮纶的手,冰凉。

  董珮纶看着那兰真正的“灰头土脸”和脸上几处明显的擦伤,努力笑了笑:“跟你比,可能还好一些。幸亏那个电话来得及时,再晚那么一点,我已经是一具尸体。”

  那兰明白董珮纶的意思,她已做好准备,宁死不会让米治文得逞。

  巴渝生开始和分局干警协调布置人手追捕搜索。董珮纶说:“我不明白。”那兰知道她在问那个奇怪的米母电话,说:“我们打你的手机没人接,又了解到你在做康复,猜测米治文一定进了康复室——你的生活规律周长路一定了解,并告诉了米治文,我们当时无论是派警员过来或者通知疗养院都会来不及,反而会将你陷入人质的处境,所以我想了这个馊主意。”

  “以前调查米治文的时候,我听到了他母亲黄慧珍在世时的一场话剧录音,孤儿院的老奶奶回忆说米治文小时候在孤儿院经常抱着收音机听他母亲的这段话剧,就猜他如果再次听到话剧,一定会心神大乱。”

  董珮纶说:“你做得很成功,他当时的确像是个疯子。”

  那兰说:“他有临床诊断的间歇性精神分裂症,不是装出来的。”

  “所以你诱发他精神分裂发作一回。”

  那兰点头。

  “录音倒可以解释,那个和他对话的妈妈呢?”

  “那是江大表演艺术学院表演系的一位叫聂洋的教授,一个老戏骨,收集话剧录音的发烧友。那话剧录音也是她提供的,她还向我介绍了曹禺的《家》和黄慧珍参加的那次演出。她擅长模仿各种角色的声音,她模仿了黄慧珍演的‘鸣凤’那个角色,惟妙惟肖,我就请她继续练,没想到今天用上了。”

  董珮纶盯着那兰的眼睛:“你还挺会谦虚,你让那个表演专家模仿黄慧珍,本来是准备用来审问米治文用的,对不对?”

  那兰说:“你好聪明。”

  “那些话,不会是当初的原话吧?除了米治文,没有人知道他们实际的对话。”

  “全是猜的,从米治文的反应看,应该算比较接近,黄慧珍其实是被嫉妒心强烈、又有虐待倾向的丈夫杀害的,她丈夫一定怀疑她在外面排戏表演期间和县里的领导有染,将她毒打,打到奄奄一息时,挖了一个坑。如果我没猜错,是米治文下手埋了自己的母亲,一方面是被父亲逼的,一方面是让母亲少受些痛苦。但他没有勇气指认父亲的罪过,以后才会成为血巾断指案的凶手之一。米治文的父亲米涌恒是被一辆赶夜路的军车撞死,我猜是米治文稍大后为了自保、也为了给母亲报仇,暗杀了米涌恒,然后把他用自行车推到路上,制造军车撞人的假象。”

  董珮纶说:“真不知道你怎么猜出来的。”

  那兰想说,靠的是犯罪心理侧写,却换了更直白的话说:“米治文和周长路,两个人的轨迹很接近,他们的经历互为补充,我因此猜出了他们罪恶之源,其实是他们幼年经历的悲剧。”

  巴渝生走过来,手里还拿着分局干警的笔录,问董珮纶:“听说米治文听到电话录音后变得疯狂,你趁他不备,捡起了那把刀,”他顿了顿,看着董珮纶,“但你没有攻击他。”

  董珮纶苦笑:“我拿刀,是自卫。我不是令狐冲,有坐着打天下第二的功夫。”

  她只有眼睁睁看着米治文走进康复室的治疗间,跳窗逃走。自始至终,他一直抱着那台带着留言录音的座机。

  巴渝生说:“他来之前,一定对疗养院的环境摸得很熟,多半是周长路或者楚怀山提供的详细资料。有人看见他直接进了疗养院高级疗养区的一座三层的副楼,他脱下来的警服在公共卫生间里,目前最好的猜测是他从高级疗养楼的后花园溜走了,那个花园后面是个人工湖,他可能从水上逃走。”

  那兰立刻想起来:“那个人工湖是和金山公园共享的!”记得大一大二的时候她经常和同学一起去划船。如果事先安排好小船接应,米治文的确可以很快渡过湖,混入公园里成百上千早锻炼的老人中。

  巴渝生说警方已经封锁了金山公园。听上去,他有些无可奈何,因为那人工湖不但和金山公园共享,还和附近数个“高尚生活”小区共享。米治文可以躲入其中任何一家,如果周长路事先为他租好一个单元,要想找到他,如大海捞针。

  这时,董珮纶的司机和公司的几位老总急匆匆赶来问候。确认警方暂时不需要董珮纶的合作后,司机推起轮椅准备往外走,董珮纶淡淡说:“你要推我去哪儿?白医生不是出来了吗?我们开始康复训练吧!”

  那兰望着咋舌的司机,心想,你还不够了解你的老板。她向董珮纶告辞,董珮纶忽然紧紧抓住了她的前臂,将她拉近自己脸侧,轻声耳语:“他走的时候说,从今以后,他会有两个朝思暮想的对象。”

  这该死的春寒,何时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