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王守仁给诸弟书

●我虽妇人,身受国恩,与国俱亡,义也。汝无为异国臣子,无负世世国恩,无忘先祖遗训,则吾可以瞑于地下。

—(清)顾炎武:《顾亭林诗文集·先妣王硕人行状》

[译文] 我虽然是妇人,但身受国家的恩泽,以身殉国,是为了义。你不要做新朝的臣子,不要背弃世世代代所受国家的恩泽,不要忘记先祖遗训,那么我就可以死而瞑目了。

●汝辈既贫窘,能闭户读书为上;农、圃、渔、樵,孝养二亲,亦上也。百工技艺,自食其力者次之;万不得已,佣工度日又次之;惟虏官不可为耳!古人版筑、鱼盐,不亏志节,况彼在平安无事之时耶?发黄齿豁,手足胼胝,来亦无妨。汉王章为京兆尹,见其子面貌蠢恶,毛发焦枯,对僚属便黯然销声;我则不然也。为贫而仕,抱关击柝,亦不足羞。惟有治民管兵之官,必不可为。既为虏官者,必不可来。既为虏官,虽眉宇英发,气度娴雅,我亦不以为孙。

—(清)朱舜水:《朱舜水集·与诸孙男书》

[译文] 汝辈既然贫穷,能够闭门读书为上,务农、种菜、捕鱼、打柴,奉养双亲,亦属上等。其次从事百工技艺,自食其力。万不得已,做工度日又在其次。只有不可做满清的官。古人作建筑工,贩鱼盐,还不亏志节,何况你们在平安无事的时候呢?头发焦黄牙齿豁露,手脚长满老茧,采我这里也无妨。汉代王章为京兆尹,看到他的儿子面貌丑陋,毛发焦枯,见到僚属便因惭愧而默不作声。我则不然,因为贫穷而做官,即使守门打更,亦不足羞。惟有治民管兵之官,必不可为。凡做满清的官员的千万不要来我这里。凡做满清的官员,即使眉宇英发,气度娴雅,我也不认他作孙子。

●闻仲祉轻傲耆老,侮狎同年,极口恣意,当崇长幼,以礼自持。闻敦煌有人来,同声相道,皆称叔时宽仁,闻之喜而且悲:喜叔时得美称,悲汝得恶论。经言:"子于乡党,恂恂如也。"恂恂者,恭谦之貌也。经难知,且自以汝资父为师,汝父宁轻乡里邪?年少多失,改之为贵。蘧伯玉年五十见四十九年非,但能改之,不可不思吾言。不自克责,反云:"张甲谤我,李乙怨我,我无是过尔",亦已矣。

—(清)严可均校辑:《全汉文·诫兄见子书》

[译文] 听说仲祉对老年人傲慢无礼,对同辈人戏谑随便,谈话随意。以后要注意尊重别人,按照礼法约束自己。听说有人从敦煌来,异口同声,都称道叔时宽厚仁爱,听到后又喜又悲。高兴的是,叔时有这么好的口碑;忧虑的是你有这么糟的名声。经典上说:"孔子对于他周围的人,总是谦恭谨慎的样子。"经典难以知道,姑且以你的父亲作为榜样吧,你的父亲难道看不起别人吗?年轻的时候总是少不了犯错误的,改了就好。蘧伯玉在五十岁时,反省了自己四十九年中的过错,还能改正,你不能不想一想,我所说的话。自己不作检讨,反而归咎别人,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及其财用先九族,其施舍务周急,其出入存故老,其议论贵无贬,其进仕尚忠节,其取人务实道,其处世戒骄淫,其贫贱慎无戚,其进退念合宜,其行事加九思,如此而已。吾复何忧哉!

—(晋)陈寿:《三国志·王昶传》

[译文] 至于经济需要上则首先考虑到亲戚,施舍财物一定要考虑到急用,送礼一定要表示对故旧和老年人的慰问,谈论问题千万不要贬损人和事,做官要崇尚节操,要同朴实的人交朋友,在生活中要戒除骄狂淫邪,身处贫贱中不要悲伤,出世和入世要考虑到是否合适,做事要反复思考。做人的要求,也就这么几条。如果你们能够做到,我又有什么忧愁呢?

●夫物,速成则疾亡,晚就则善终。朝华之草,夕而零落;松柏之茂,隆寒不衰。是以大雅君子,恶速成,戒阙党也。若范匀对秦客,至武子击之,折其委笄,恶其掩人也。夫人有善,鲜不自伐;有能者,寡不自矜。伐则掩人,矜则陵人。掩人者,人亦掩之;陵人者,人亦陵之。故三郁为戮于晋,王叔负罪于周,不惟矜善自伐好争之咎乎?故君子不自称,非以让人,恶其盖人也。夫能屈以为伸,让以为得,弱以为强,鲜不遂矣。夫毁誉,爱恶之原,而祸福之机也,是以圣人慎之。孔子曰:"吾之于人,谁毁谁誉?如有所誉,必有所试。"又曰:"子贡方人。赐也贤乎哉?我则不暇。"以圣人之德,犹尚如此,况庸庸之徒而轻毁誉哉?

—(晋)陈寿:《三国志·王昶传》

[译文] 天下万物,成熟得早,死亡得也快;反之,成熟得晚,结局就好。早晨开花的草,傍晚就凋零衰败;松柏的茂盛,在严寒中也不衰落。所以,有高尚德行的人,不希望早熟,而禁绝阙党童子那样急于求成和浮躁轻率。如范文子在朝廷上对秦国使臣夸耀自己,受到范武子的敲打,甚至打落了他礼帽上的簪子,教训他掩盖了别人的才能。一个人有长处,很少能够做到不自我夸耀的;有才能,很少有不骄狂的。夸耀自己,就掩盖了别人的长处;骄狂就侵害了别人的自尊心,掩盖别人长处的人,别人就要打击他;欺凌别人的人,就要受到别人的围攻。所以倏华、倏至、倏锜被晋厉公杀戮,而王叔陈生就向周王请罪,这不就是由骄狂、自夸、好胜引发的罪过吗?!所以,有德行的人不自我夸耀,这并不对别人表示谦让,而是防备掩盖了别人的长处和才能。如果能够以屈为伸,以让为得,以弱为强,很少不成功的。毁谤和荣誉,是产生好感和恶感的根源,也是导致祸与福的关键,所以圣人对此十分慎重。孔子说:"我对别人,毁谤过谁?称颂过谁?如果称颂过谁,那一定经过我考察过。"又说,"子贡讥讽别人,他自己就那么完善了吗?我就没有空闲议论人的长短。"凭着圣人的德行,尚且如此慎重,何况是平庸之类的人,能够看轻毁谤与称颂这件事吗?!

●昔伏波将军马援戒其兄子,言:"闻人之恶,当如闻父母之名,耳可得而闻,口不可得而言也"。斯戒至矣!人或毁己,当退而求之于身。若已有可毁之行,则彼言当矣;若己无可毁之行,则彼言妄矣。当则无怨于彼,妄则无害于身,又何反报焉?且闻人毁己而忿者,恶丑声之加入也。人报者滋甚,不如默而自倏己也。谚曰:"救寒莫如重裘,止谤莫如自倏。"斯言信矣。

—(晋)陈寿:《三国志·王昶传》

[译文] 过去伏波将军马援教育他的侄儿们说,"听说别人的过失,就要像听到父母的大名一样,耳朵听,口不能说。"这是至理名言。有人给你提意见,你就要好好反省了;如果自己没有什么值得检讨的,那么他所说的就是不正确的。应该不要埋怨别人,别人说错了对你并无损害,何必要报复别人呢?听到别人提意见而怨恨,就给别人留下了坏名声。与其抱怨别人,不如悄悄地进行自我反省,严格要求自己。常言说得好:"御寒要多穿衣服,消除流言则要严于律己。"这是一句大实话啊!

●吾顷以老患辞事,不悟天降慈恩,爵逮于汝。汝其毋傲吝,毋荒怠,毋奢越,毋嫉妒。疑思问,言思审,行思恭,服思度。遏恶扬善,亲贤远佞。目观必真,耳属必正,忠勤以事君,清约以临己。吾终之后,所葬,时服单椟,足申孝心,刍灵明器,一无用也。

—(唐)李延寿:《北史·源贺传》

[译文] 我因年老患病不久将辞官休息,没想到皇上降恩,使你们也得到官爵。你们不要傲慢吝啬,不要荒废怠懈,不要嫉妒别人。有疑问就向人请教,言语要慎重周密,行为要恭敬,穿着要得体。制止恶行,发扬美德。亲近正直有德的人,疏远逢迎诌媚的人。看事物要真切,听声音要雅正。勤于政务以报皇恩,清廉俭约地对待自己。我死后,下葬时不要太奢华,时服单棺就够了,这样,就足以表达你的孝心了。

●富贵,天下之至荣;位势,人情之所趋。然古之智士,或山藏林窜,忽而不慕,或功成身退,逝若脱履者,何哉?盖居高畏其危,处满惧其盈。富贵荣势,本非祸死,而多以凶终者,持之失德,守之背道,道德丧而身随之矣。是以留侯、范蠡,弃贵如遗;叔敖、萧何,不宅美地。此皆知盛衰之分,识倚伏之机,故身全名著,与福始卒。自此以来,重臣贵戚,隆盛之族,莫不罹患搏祸,鲜以善终,大者破家,小者灭身。唯金、张子弟,世履忠笃,故保贵持宠,祚钟昆嗣。其馀祸败,可为痛心。

—(唐)欧阳询:《艺文类聚》卷二三三国吴《陆累戒盈》

[译文] 富贵,被人们视为人世间最大的快乐;地位和权势,是人们追求的常情。但是,古代的有识之士,有的隐居山林,轻视富贵位势而不向往,有的功成身退,就像扔掉草鞋一样放弃富贵权位,这是为什么呢?大概是因为居安思危,处满惧盈吧。富贵荣华,本来不是灾祸的开端,而大多数人最终蹈入不幸,是因为为政失德,守则背道,丧失了道德而身遭灾祸。所以留侯张良、范蠡,放弃富贵就像粪便'样;孙叔敖、萧何,不建造豪华的房子和圈占肥沃的田地。他们这些人都知道盛与衰的分别,辨别隐藏在事物发展过程中的征兆,所以保全了生命,名留后世,福禄有始有终。古往今来,重臣贵戚,世家大族,没有不遭受祸患的,很少有好的结局,严重的祸及全家,轻微的也身遭杀戮。只有金日殚、张汤的子孙们,世代忠顺敬笃,所以能够保全高贵的地位,保持皇帝的恩宠,而这种恩泽嘉惠后人。至于说到那些遭受杀戮之祸的人,令人十分痛心。

●告歆无忽:若未有异德,蒙恩甚厚,将何以报?董生有云:"吊者在门,贺者在闾。"言有忧则恐惧敬事,敬事则必有善功,而福至也。又曰;"贺者在门,吊者在闾。"言受福则骄奢,骄奢则祸至,故吊随而来。齐顷公之始,藉霸者之馀威,轻侮诸侯,亏跋蹇之容,故被鞍之祸,遁服而亡。所谓"贺者在门,吊者在闾"也。兵败师破,人皆吊之,恐惧自新,百姓爱之,诸侯皆归其所夺邑。所谓"吊者在门,贺者在闾"也。今若年少,得黄门侍郎,要显处也。新拜,皆谢贵人,叩头谨战战栗栗,乃可必免。

—(唐)欧阳询:《艺文类聚》卷23

[译文] 你并没有什么超乎常人的德行,而得到了深厚的君恩将怎么报答呢?董仲舒说过:"吊哀的人上了家门,贺喜的人就会到里门了。"这是说人有忧患,则心怀恐惧,处事谨慎恭敬,而因此得到好的事功,福惠也就随之降临了。他又说:"贺喜的上了家,吊哀的人就会到里门了。"这是说,享福容易导致骄傲、奢侈,而由此招致祸事,而致哀的人也随之到来。春秋时期,齐顷公起初凭籍霸主的余威,藐视和侮辱邻国,齐国大夫人戏笑晋国使臣却克跛脚,后来晋国派却克率师救鲁、卫,攻打齐国,会战鞍地,大败齐军。顷公只得下车易服逃走。这就是所谓贺喜的人上了家门,吊哀的人就到了门里。顷公损兵折将,人们都去慰问他,使他恐惧自新,因此得到了老百姓的拥护,诸侯把侵夺齐国的土地归还给他,这又是所谓吊哀的人还在家门,贺喜的人已到了里门。现在你年纪很轻,就得到了黄门侍郎的官职,这是一个很显要的官位,新到职的人都要向你道谢,贵人大臣也要向你叩头,你只有战战兢兢,谨慎小心地为人做事,才可免除灾祸。

●终身让路,不枉百步;终身让畔,不失一段。

—(唐)朱仁轨:《诲子弟言》

[译文] 一辈子给别人让路,也不会多走百步;一辈子给别人让田界,也不会失掉一段。

●凡为人要识道理,识礼数。在家庭事父母,入书院事先生。并要恭敬顺从,遵依教诲。与之言则应,教之事而行,毋得怠慢,自任己意。

—(南宋)真德秀:《教子斋规》

[译文] 为人要通晓道理,知道礼貌。在家庭事奉父母,进书院事奉老师。都要恭敬顺从,遵守教诲。父母、教师同自己说话,要回答,教自己作的事情要立即实行,不得怠慢,孤行己意。

●近蒙圣恩除门下侍郎,举朝嫉者何可胜数,而独以愚直之性处于其间,如一黄叶在烈风中,几何不危坠也!是以受命以来,有惧而无喜。汝辈当识此意,倍须谦恭退让,不得恃赖我声势,作不公不法,搅扰官司,侵陵小民,使为乡人此厌苦,则我之祸,皆起于汝辈,也不如人也。

—(北宋)司马光:《与侄书》

[译文] 近来承蒙皇上施加恩惠,任命我为门下侍郎,满朝嫉妒的人,不可胜数。而我生性愚鲁耿直,处在这样的环境中,犹如一片黄叶在凛冽的寒风中,能保持多久不会坠落!所以自从接受任命以来,只感到忧惧,并不高兴。你们要理解我的处境和用心,遇事须倍加谦恭退让,不得依仗我的声势,作不公不法之事,干扰官府,欺压百姓,使乡人讨厌痛恨你们。否则,我的祸患将由你们引起,你们就连一个普通的人都不如了。

●忠信笃敬,先存其在己者,然后望其在人者。如在己者未尽,而以责人,人也以此责我矣。今世之人,能自省其忠信笃敬者盖寡,能贵人以忠信笃敬者皆然也。虽然,在我者既尽,在人者也不必深责。今有人能尽其在我,乃欲贵人之似己,一或不满吾意,则疾之已甚,也非有容德者,祗益贻怨于人耳。

—(南宋)袁采:《袁氏世范》

[译文] 忠信和诚敬,先要自己做到,然后才能要求别人做到。如果自己没有做到或做到不好,而责备别人没有做好,那么别人也会责备你没做好。现在的人,能够认识到自己忠信诚敬,做得如何的人大概很少,大多数都要求别人做到忠信孝敬。即使自己完全做到了忠信诚敬,别人没做到,也不可深深责备和埋怨别人。现在有的人自己做到了忠信诚敬,于是要求别人与自己一样,一旦不合己意,就十分地仇恨别人,这也是没有度量的表现,只会增加结怨别人的机会。

●人言居家之道,莫善于忍。然知忍而不知处忍之道,其失尤多。盖忍或有藏蓄之意,人之犯我,藏蓄而不发,不过一再而已。积之既多,其发也,如洪流之决,不可遏矣。不若随而解之,曰此其不思尔,曰此其无知尔,曰此其失误尔,曰此其所见者小尔,曰此其利害宁几何,不使入于吾心。虽日犯我者十数,也不至形于颜色,然后见忍之功效甚大。此所谓善处忍者。

—(南宋)袁采:《袁氏世范》

[译文] 人们说居家的道理,最重要的是善于忍让。但只知道忍让而不知道如何忍让,其失误还要多。一般来说,忍让有藏蓄的意思,别人侵犯我,我藏而不露,含蓄地对待,这样坚持一二次。但积少成多,就不可能再含蓄对待了,原有的性情就会爆发,像洪流溃决一样凶猛,不可阻挡。与其这样忍让,还不如当初随事而和解。或者说这是他没有好好想一想造成的,或者说这是他无知造成的,或者说这是他失误造成的,或者说这是他目光短浅造成的,或者说这样做无关紧要,不要记在心上。这样一来,每天虽有别人十几次侵犯我,也不至于动怒,这样才显示出忍让的好效果。这样做就是善于忍让的人。

●干戈恣烂熳,无人救时屯。中原竟失鹿,沧海变飞尘。我自揣何能,能存乱后身。遗芳袭远祖,阴理出先人。俯仰意油然,此乐难拟伦。家无担石储,心有天地春。况对汝二子,岂复知吾贫。大儿愿如古人淳,小儿愿如古人真。生平乃亲多辛苦,愿汝苦辛过乃亲。身居就亩思致君,身在朝廷思济民。但期磊落忠信存,莫图苟且功名新。

—(元)许衡:《训子诗》

[译文] 战争连绵不断,没有人出来挽救时局。中原大地沦陷,沧海尘土飞扬。我没有什么能耐,能在战乱后存身也是幸运。我的为人都是先祖遗风影响所致。家里虽然连一石粮食都没储存,心里却像天地一样宽广,像春天一样温暖。两个儿子你们知道我家贫困吗?希望大儿像古人一样淳朴,希望小儿子像古人一样真诚。你的父亲平生历经辛苦,希望你们吃更多的苦。从事农耕要听君主的话,报效国家。在朝廷当官要想到救济民众。总之,希望你们保持磊落忠信的家风,不要贪图功名利益。

●吾先代来称素封者八世,至征君家声益大。吾兄弟以文学为当路所礼,又肯出气力为人,故门第虽小,在僻邑中尝若气焰,族里姻友于汝兄弟辈多礼貌,优容其失,汝勿以此为得意。夫吾何德何能于姻族,而姻族乃折节包荒若此?吾惧平有失而背督之者相信蓰也。吾幼补诸生,长而有闻,今碌碌如此。汝辈不逮吾,不知几寻丈,敢长傲乎?孔子曰:"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之不如今也。四十五十而无闻焉,斯亦不足畏也已。"吾手所提抱人,今为祖父者,不知凡几。汝童而长,壮而老,直旦暮间事。吾家五世无六十上人,他日思吾言始知之。

—(清)魏禧:《魏叔子集·与子世侃书》

[译文] 我家八代与有官爵封邑之家一样昌盛,到我们兄弟这一代名声更大。我们兄弟因为文章有名为朝庭所重,又肯出力气帮助别人,所以门第虽小,但在偏僻小县很有声势。亲戚朋友对你们兄弟很有礼貌,你可不能因此就得意忘形。我有何德何能于亲戚朋友,使亲戚朋友对你们如此尊敬、宽容?怕的是有过失背后责备的人会多几倍。我小时候中秀才,长大后又有文名,现在还是碌碌无成,你们比我又差了一大截,怎么还敢滋长傲气呢?孔子说:"后生可畏,怎么能够断定后一辈人不及今天这一代人呢?一个人到四、五十岁还没有一点声名,也就不值得敬畏了。"我抱过的人,现在做祖父的,不知多少。你由儿童到长大,由壮年成为老年,只是早晚间的事。我家五代未到六十就去世,将来你回想我的话,就会懂得这些道理。

●每思天下事受得小气,则不至于受大气,吃得小亏,则不至于吃大亏,此生平得力之处。凡事最不可想占便宜,子曰:"放于利而行多怨。"便宜者,天下人之所共争也,我一人据之,则怨萃于我矣;我失便宜,则众怨消矣。故终身失便宜,乃终身得便宜也。

—(清)张英:《聪训斋语》

[译文] 经常想到天下的事情能够多忍受得小气,就不至于受大气,吃得了小亏,就不至于吃大亏,这是我一生体会最深的地方。凡事最不可想占便宜,孔子说:"依利而行,乃取怨之道。"便宜,天下的人都想争抢,我一个人占有,那么怨恨就集中于我一个人;我失掉了便宜,那么众怨就消失了。所以一辈子不占便宜,那就是一辈子得到便宜。

●京中浮华,须立定主意,不为所染。盖天下惟诚朴为可久耳!吾家世守寒素,岂可忘本?读书见客,事事检点,即学问也。……骄傲奢侈,一点不能沾染。即会客说话,固须周旋,然不可套语太多,多则涉于油滑而不真矣。

—(清)陈宏谋:《培远堂全集·与四侄钟杰书》

[译文] 京城之中浮靡奢华,你一定要心志坚定,不要沾染上这些坏习气。只有诚恳俭朴才能长久。我们家世代以清贫为本,怎么可以忘了家规?读书接待客人,亭亭都要检点,这就是学问。……骄傲自大,奢侈豪华,是一点都不能沾染的。虽然会客说话,固然须要懂得如何应付,但不可套话太多,太多了就流于油滑,缺乏真诚。

●忍让为居家美德。不闻孟子之言三自反平?若必以相争为胜,乃是大愚不灵,自寻烦恼。人生在世,安得与我同心者相与共处乎?凡遇不易处之境,皆能长学问见识。孟子"生于忧患","存平痢疾",皆至言也。

—(清)吴汝伦:《桐城吴先生全书·谕儿书》

[译文] 忍让是居家的一种美德,没听过孟子所说的,假如有人对我横蛮无理,一定要反躬自问,自己是不是不仁、无礼或者不忠?如果认为只有和别人争竟才是胜利,那是最愚蠢的,自寻烦恼。人生在世,不可能都是和自己志同道合的人在一起,遇逆境都能增长学问见识。孟子说过,忧患使人充满生机,人之所以有道德、智慧、本领、知识,常常是因为他的忧患。这些都是至理名言。

●曾子疾病,曾元抑首,曾华抱足。曾子曰:"微乎!吾无夫颜氏之言,吾何以语汝哉!然而君子之务,尽有之矣;夫华繁而实寡者天也,言多而行寡者人也;鹰鹎以山为卑,而曾巢其上,鱼、鳖、鼋、鼍以渊为浅,而蹶穴其中,卒其所以得之者,饵也;是故君子苟无以利害义,则辱何由至哉?

—《大戴礼记·曾子疾病》

[译文] 曾子的病势加重了,他的儿子曾元扶着他的头,曾华抱着他的脚,曾子说:"不要动我吧!我假如不引用颜回的话,我能告诉你们什么呢?然而君子应做的事,全部包括在这些话里了;开花繁盛而结果廖廖的,是天生的现象;言论多端而行事少成的,是人为的现象。鹰和鹎认为山还是太低,而把巢增加到山顶的树上;鱼、鳖、鼋、鼍认为潭水还是太浅,而在水底另挖洞穴;最后他们还是被抓到,那是因为贪吃诱饵啊!因此,君子如果真能够不因为贪利而妨害义,那么耻辱会从那里来呢?

●前人谓得便宜事,莫得再做;得便宜处,不得再去。休说莫得再,只先一次,已是错了。汝既多取了他人底,便是欠下他底,随后却要还他。世间人都有合得底分限,你如何多得他便宜,万无此理。又人道得便宜,是落便宜,实是所得便宜无几,而于天理人心欠缺不可胜道。天理也不容汝,人心也放你不过。

—(元)许衡:《许鲁斋语录》

[译文] 前人说得便宜的事不要再做;得便宜的地方不要再去。且不说不能第二次,只是先的一次,已经是错了。你多拿取了别人的,就等于欠了别人的,然后要还给别人。世上人都有应得的界限,你怎么可以占别人的便宜呢?万万没有这样的道理。又有人说占便宜,是别人剩下的东西。所得便宜实际上没有多少,但相对于天理人心来说,欠缺的就多了。天理不容你,人心也不会放过你。

●此去冥路,吾心浩然。刚直之气,必不下沉,儿可无虑。世难时艰,努力自护。幽明虽异,宁不见尔?

—(元)脱脱:《金史·韩玉传》

[译文] 我这次去阴间地府,心地光明磊落。刚直不阿的精神,决不会因此而降低,你完全不必忧虑。如今世道正是混乱的时候,时事艰难,你要好好保护自己。阴间和阳间虽然有所不同,难道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