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ok Nine 卷九

不要远离与你有共同原则的人

1.做事不公正的人就是对神灵的不敬。因为大自然是为了让理性生物互相依存才创造了它们,她是要让理性的生物们互帮互助,而绝不是以任何形式伤害彼此。违背大自然意愿的人理所当然是有罪的,因为他对最高神灵大不敬。

而撒谎的人也同样因触犯了神灵而犯下罪孽;因为大自然的本性就是万物的本性;与万物相关联的事物才有诞生存在的理由。进而,这种宇宙的本性被人类奉为真理,它就是真实的万物的因。有意说谎的人因其不公正的行骗行为而犯下对神灵不敬之罪;而非有意说谎的人同样也违背了大自然的意愿,因其对抗自然而扰乱了大自然的秩序;因为其对抗自然,他也就走向了真理的相反面,因为他此时还不具有辨别是非的能力而只是从自然的消极面汲取了消极的力量。

而那些将享乐当作神一样来追逐,把痛苦当作魔鬼一样来躲避的人,同样也是对神灵不敬的,他们是有罪的。因为这样的人必然总是会抱怨大自然,声称她没有公平地把万物分配给善人和恶人,因为恶人总是能纵情声色,拥有能产生快乐的东西,而好人分到的只有痛苦以及为他们带来痛苦的东西。进而,害怕痛苦的人有时候也会害怕世界上可能会发生的事,而这也算是一种对神灵的不敬。追求享乐的人不会戒除不公的作风,这显然也是一种不敬。

现在,关于那些受到大自然相同影响的事物——因为除非大自然对它们的影响是完全相同的,否则她不会创造出它们来——想要追随大自然的人应该以相同的心态来看待它们。关于痛苦和快乐,生与死,或是荣与辱,它们都是大自然创造出的产物,没有一一经历过这些的人显然也是对神灵不敬的。我想要说的是,大自然均等地使用它们,我并不是说它们同样地发生在一代一代的人身上,也不是说它们同样地发生在那些因神灵的本意而产生的后来人身上,再根据这样的天意,它们从某一点开始重蹈覆辙,然后想到它们未来的某种法则,这决定了一种能够产生存在和变迁的力量以及相类似的连续不断的力量。

2.倘若一个人一生中都没有尝试说谎、虚伪、奢侈、自负,然后离开人间,这真是人最好的命运了。然而就像俗话所说的那样,当一个人对以上这些有所尝试时再结束自己的生命,这就无异于一场仅次于最好的旅行了。你是否已决心向恶,却尚未劝服自己逃离这场瘟疫?因为理性的丧失也是一场瘟疫,比我们周围的气候的腐化或是改变更像是一场瘟疫。因为气候的腐化之于动物是动物的一场瘟疫,而理性的腐化之于人类是人类的一场瘟疫。

3.不要鄙视死亡,而是要因死亡而感到圆满,因为这也是大自然的意愿之一。因为就像人总是会经历青春和衰老,日臻成熟,长出牙齿和胡须还有白发,怀孕还有生育,然后抚养成人,还有其他所有的生命四季的自然造化。死亡也是这样的事。而这与一个反省之人的性格也是一致的,对于死亡的态度既不粗心大意,也不缺乏耐心,也不会鄙视,而是要将死亡当作大自然里一个平常的必经过程来静静地等候。就像你现在正等待着宝宝从妻子的子宫中分娩出一样,因此你也要做好准备迎接灵魂离开你的躯体的那个时刻。但是如果你也要求能得到一种直抵你心灵的庸俗的宽慰,那你将通过仔细观察那些你就要离开的事物,还有那些灵魂不再与之交往的人们的品行来与死亡和解。因为,由于受到他人的冒犯而恼怒是不当的行为,而尊重他们、温柔地包涵他们才是你应该要做的事。还要记住的是,不要远离那些与你拥有相同原则的人。因为如果世上真有可以向相反的方向引领我们并让我们依赖生命的事的话,那么和那些与自己拥有相同原则的人生活在一起便是唯一可做的事了。但是现在你可以看到住在一起的人因彼此不和会产生多大的麻烦,这样,你可能就会说,哦,死神啊,快来吧,恐怕连我都要迷失自己了。

4.人们做错事,最终究竟还是害了自己。而行为不端的人最终也究竟是害了自己,因为他让自己变成了恶人。

5.不仅仅是那些做了某事的人是行为不端的人,而那些没有做某事的人其实也是行为不端之人。

6.现在你的看法观点建立在理解之上,你的行为也是为了社会的利益,而你对发生的一切都感到满足——这样就足够了。

7.不要再幻想,克制欲望,消除贪欲,充分发挥自己的才能吧。

8.没有理性的生物拥有的只有生命,而理性生物却拥有睿智的灵魂。万物共享一片热土,都禀赋着大自然的灵气,而我们看到的是同一种光线,呼吸的是同样的空气,我们所有的人都拥有着视觉的官能,也都拥有着生命。

9.共同承担的事物都会偏向于它们的同类。由土而生的事物总还是会回归大地,一切液态的存在体都将不断流动,最终交汇到一起,而所有气态的事物也同样如此,因此它们就需要某个事物或是借助某种力量来将它们分离开。确实是这样啊,火是由于其猛烈的火焰才向上燃烧,但这火是如此情愿与此处的火一起燃烧,就连一切干燥的、易燃的物体都会一同燃烧。这是因为这些物体中很少混杂不易燃烧的物质。因此,所有分享着相同理性的事物也以相似的方式偏向于自己的同类,甚至会偏向得更为明显。因为较之一切其他的事物,它显得要高等得多,它也同样更为情愿和与它相似的事物混合或融合进彼此中。于是我们在非理性的生物中发现了成群的蜜蜂、牛羊,我们还发现了成鸟哺育雏鸟以及表现出来的爱;因为即使是动物,它们同样拥有灵魂,而将它们聚集到一处的力量似乎也在很大程度上充分发挥出来了。而在植物、岩石还有树木中,我们却从没有观察到这样的现象。然而当我们观察理性生物时,却看到了政治集团、友谊、家庭以及人们的集会,此外我们也看到了战争、协商以及休战。但是在那些更为高等的生物中,即使它们彼此分离,也还是以某种方式统一在一起,就如夜空中的星斗一样。这也就是说,上升到更高等的境界,即便彼此分离,也能产生一种互相之间的彼此扶持。那么,看吧,现在发生了什么?因为现在只有理性生物遗忘了彼此的欲望和癖好,也只有在它们那里我们看不到聚集到一起的趋势。不过尽管人们竭力避免这样的聚集,他们仍然会因此而受到牵绊,因为他们的本性过于强烈;只要你稍稍观察一下,就能领悟我的这番话。那么你就将发现任何生于土的事物与非生于土的事物产生联系都要比一个人脱离人群的速度快得多。

10.无论是神,是人还是天地,都能开花结果;它们在合适的季节中结出果实。但是,如果把这些词语用于藤蔓或是与之类似的事物却没有任何意义。理性存在体的开花结果,既是为了众生,也是为了自身,它们产生了与理性本身性质相同的另一些事物。

别让他人的恶行影响你

11.倘若你力所能及,那就去教导那些做了错事的人吧,但是倘若你有心无力,那就记住宽容就是因此而生的。而神灵同样也会宽恕这些人的,它甚至会出于某些缘故来帮助他们获得健康、财富和声誉。神灵对众生是如此仁爱。而你同样有能力做到,或者说,谁能阻止你做到呢?

12.不要神情沮丧地劳作,也不要像一个被同情或是被称赞的人那样地劳作,而是要将你的意愿专注于某一件事,付诸行动,不断反省自身,就如社会理性所要求的那样。

13.如今,我已经摆脱了所有的烦恼,或者说我已经丢掉了所有的烦恼,因为烦恼并不来自于外界,而是来自于内心,在我的个人主张中。

14.万物都是一样的,都拥有丰富的经验,而存在的时间也都是短暂的,但其价值都是不可估量的。如今的万物都与我们埋葬了的那些历史里曾经存在过的事物是一样的。

15.事物外在于我们,它们都不了解自身,也不能发表任何的判断。那如何评价它们呢?依靠你的理性。

16.理性的社会生物的善与恶并不在于被动的所作所为,而是其主动的所作所为,正如他的美德和罪恶也不在于其被动的所作所为,而是主动的所作所为一样。

17.对于一枚被掷向天空的石头而言,掉下来并不是什么罪恶,而被人携带也绝不是什么好事。

18.深入了解人们的行事原则,你就会发现你所害怕的是怎样的评价,你也能发现人们对自身的评价又是怎样的。

19.万物都在改变:你自身就是在不断的转变中,某种意义上来说,你自身也处于不断的毁灭之中,而整个宇宙也正是这样。

20.你不应让他人的恶行影响你。

21.运动的终止,观点的停摆,以至于死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都不是罪恶。现在就转变你的思维,思考思考你的生命,生命就像是一个孩童,或是青年、壮年还有老年,因为在这些阶段里,每一次的改变都是死亡,这有什么好害怕的呢?现在就转变你的思维,想一想你祖父的人生,接着是你母亲的人生,然后是你父亲的人生。而当你发现了更多别的不同还有改变或者终止,那就问问你自己,这有什么好害怕的吗?然后再以这样的方式类推到这样的结论无论是生命的终止或是改变,都不是可害怕的事情。

22.赶紧省察自己的理性(Ruling Factlty),天地的理性以及邻居的理性吧:省察你自己的理性,你可以让它更为公道省察天地的理性,你要记住的是,你是它的一部分;省察邻里的理性,你可以由此得知他是行事莽撞还是充满睿智,而你也可以发现他的理性是否能与你的理性相媲美。

23.因为你是社会大系统里的一个组成部分,所以,就要让你的每一个行为也契合社会生活。你的任何行为如若与社会利益没有直接或是间接的联系,那无论是什么行为,都会毁坏你的生活。不要让行为整齐划一,人类有叛逆的天性,就好像某人在公众集会上我行我素,不苟同于人们普遍的看法一样。

24.小孩子的吵闹,他们的游戏,还有躯体已然灭亡的可悲的灵魂,这就是一切。亡者的住宅中的陈列品更强烈地冲击着我们的视觉。

25.观察对象形式上的特征,将对象与其物理成分分开来,接着再注视对象,然后确定其时间,这就是这种形式的物体所能自然忍耐的最长的时间了。

26.你已经经历了无数的烦恼,因为你不满于自己的理性,而你的理性只是做了命里注定的事。但是,这已足够了。

27.倘若有人责备你或者厌恶你,倘若有人说了中伤你的话,那么你就接近了他们可悲的灵魂,探究他们,看看他们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你将发现其实完全没有理由因为他们而让自己烦恼,因为这些人总是对你有着这样或者那样的看法。无论怎样,你都一定要善待他们,因为他们的本性是友好的。而众神灵也会借助各种各样的手段帮助他们,比如托梦给他们,或者暗示他们,以此让他们得到他们所珍惜的事物。

28.宇宙的周期性活动也同样如此,年复一年起起伏伏。而人类的理性也在活动,这也就引起了各种各样的结果;如果理性尚且如此,那就满足于理性运动的结果吧;或者宇宙理性一旦活动,万物就以某种方式跟随着一起运动;又或者万物其实都来自于不可分割的元素。总而言之,倘若有神灵的庇佑,那一切都会进展顺利;倘若是偶然因素决定一切,那就不要被它完全支配。

不久之后,大地就要淹没我们所有人;到那时,大地也会改变,而由这变化而产生的所有事物也都会继续改变,直到永远,不断地循环反复。因为如果有人仔细思虑这些变化以及如同波浪般一浪接着一浪的不间断的转变,他就将鄙夷一切易腐烂的事物了。

29.万物的因就像是冬日里的激流:它裹挟走一切。然而所有这些卷入政治漩涡,还在装腔作势高谈阔论哲学的可怜的人们是多么的一无是处。他们都是喋喋不休的傻瓜。好吧,你,就去做天性要求你做的事去吧。开始行动,如果你可以做得到,不要再东张西望想要看看是否有人观望着你;不要指望柏拉图的理想国了,而是要懂得满足,如果连最细小的事也做得很好。不要把这样的事当成是小事。因为有谁能改变人们的看法呢?而不能改变别人的观点,也就只能做个表面不吭一声,暗地里却哀声连连的奴隶了。那就过来,给我讲讲亚历山大大帝、菲利普还有法拉鲁姆的德莫特雷斯(Demetrius)的故事吧。他们自己也会判断自己是否了解了共同天性的要求,也按照要求训练自己。然而如果他们表现得像个悲剧英雄,那就不会有人责备我模仿他们。哲人就应当朴实而谦逊。不要将我引向懒惰与自负的深渊。

30.俯瞰熙熙攘攘的人群和他们各种各样数不尽的庄重仪式,还有在或平静或狂暴的海面的数不尽的航行,再看看生活在一起的众生的差别,看着他们生或死。也不妨想一想古时的人们、你的后来人,那些生活在荒蛮民族的人们,想想他们的生命,想想他们中有多少人连你的名字都不知晓,有多少人不久就要忘掉你的姓名,而他们也许现在还在赞许你,不久就要责备你,人死后,他的姓名就不再有任何价值,无论是声誉还是其他都是这样的。

31.快摆脱因外界的干扰而产生的焦虑吧,公正地对待内在因素产生的各种各样的事吧,也就是你要从事的社会性活动,因为这么做符合你的天性。

32.你可以清除掉许多扰乱你的无用的东西,因为这些东西完全在于你的看法;而你倘若想为自己赢得一个更广阔的空间,那就是要用心思考整个宇宙,思虑时间的永恒,并观察每个瞬息万变的事物,从生到死是多么短暂,而生之前、死之后的时间又是如此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