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第十四天

……孩子的食指甚至还没来得及伸出……

第二天，乔西姆比爸爸妈妈醒得都早。他坐在床上。现在距离平安夜只有十天了。

伊丽莎白、天使艾菲瑞尔以及其他所有前往伯利恒的人将会怎样呢？

他还没打开降临节日历，爸爸妈妈就已经来到了他的房间。

“咱们开始吧。”爸爸说。他的一边胳膊底下夹着两本大地图集。

乔西姆打开了写有数字“14”的那扇门。折好的小纸条掉在了床上，他们看到图上画的是一个木筏，上面坐着人、动物和天使。

一家三口坐在床边，今天轮到乔西姆读纸条上的内容了。

艾萨克

公元九世纪末期，一个奇怪的木筏沿着波河一路向东，朝着亚得里亚海前行。他们穿过的地方名叫伦巴第。木筏上站着几只羊，因为不允许喝河里的水，正气恼地咩咩叫着。最小的那只跑来跑去，所以，毛茸茸的脖子上挂着的铃铛也在叮叮当当地响。

木筏继续向前，两位智者指着周围美丽的景色，说着睿智的话。对橙子和海枣做出一番赞美之后，他们一致认为，这真是一个美好的世界。

木筏的最后站着一位身着罗马服饰的男子，正用一支长长的桨掌舵。这样的衣服刚过时。他在和一个手里捧着硬纸板的小女孩说话。硬纸板的一面写着“去伯利恒”，另一面画的是金色长发的年轻女子。

最醒目的是站在木筏前面的两个天使，他们扇动着翅膀，阻止木筏朝河岸漂去。给船安装推进器还是很久以后才出现的事。

天使茵普瑞尔时不时转向大家，称赞周围的景色多么美丽。

“太棒了！”他大声感叹，“这就是荣光和喜悦。快看——真是太好了！”

有那么一两次，河岸上有人看到了这支队伍。但是，木筏只暴露了短短一瞬间，因为他们不仅沿着波河河谷前行，还在时间的洪流里逆流而上。河岸上的一个小孩指向这个奇怪的木筏时，木筏已经消失了，孩子的食指甚至还没来得及伸出。

所以，也许这只是一个幻影呢？

他们穿过古老的罗马桥梁、剧院、寺庙以及沟渠。天使艾菲瑞尔一一解释着所有教堂。

“年轻的时候，我经常到这里来，”奎利纳斯一边盯着水中的长桨，一边对大家说，“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哦，或者恰恰相反，没错。我的意思是，还得好一会儿才能到那儿呢。迪克西！”

伊丽莎白意识到，他说的是罗马时期，那个时候，到处都是罗马士兵。

“那个时候这里是什么样子？”她问。

“罗马的剧院都在。橙树也都在——河岸边还有红罂粟花。但是，没人听过耶稣。教堂、修道院、牧师、修士也都是新事物。迪克西！迪克西！”

没过多久，约书亚就指着河岸，说：“咱们在那儿靠岸。”

奎利纳斯使劲儿朝岸边撑桨，两个天使也拼命扇动翅膀帮忙。牧羊人约书亚用手杖钩住了岸边的一棵树，将木筏撑了过去，这时，天使艾菲瑞尔对小天使茵普瑞尔说了几句警告的话。

“要是遇到人，你一定要记得先说‘别怕’，声音一定要尽可能温柔，这样他们才不怕。咱们只是过客，因此，行为举止一定要得体。”

所有的朝圣者——两条腿的、四条腿的，还有后背上有翅膀的，全都从木筏上下来了。他们途经一座乡村教堂，穿过乡野，朝山坡走去。

这个时候，城镇还不太大，但是，不一会儿他们就到了一座大城市，那也算是当时最大的城市之一了。艾菲瑞尔对他们说，这座城市名叫帕杜亚。

他们正要加速穿过城门，却看到了一个穿着蓝色长袍的男子。他坐在石头上，双手抱头。好像在这儿坐了很久了。

茵普瑞尔飞了过去，在他前面盘旋，扇动着翅膀，说道：“别怕，千万别怕。我是茵普瑞尔，是上帝的使者，为了神圣的使命而降临人间。”

看来天使的话起了作用，因为那个男子并没有扑倒在地，也没有把脸埋起来。他没说“哈利路亚”之类的话。他只是站起身，朝他们走了过来。

“他也要和我们同行。”艾菲瑞尔说。

男子向伊丽莎白伸出手。

“我是牧羊人艾萨克，我也要和你们一同前行。”

有了艾萨克，把六只羊赶过帕杜亚就容易多了。

现在，朝圣的队伍一共有十五名成员了，他们速度很快，街道上为数不多的几个人还没来得及看他们，他们就消失了。朝圣者们也只能匆匆看一眼城市的居民。刚刚瞥见一位早起的人，下一秒钟这个人就不见了，或是换成了其他人。

伊丽莎白觉得，他们只在城镇待了半分钟，但实际上，这支奇怪的朝圣队伍却在帕杜亚的街道逗留了七八年之久。因为半分钟有三十个短暂的一秒，而这三十个短暂的一秒被分散在了七八年之中。

从古代的记载中可以看出，帕杜亚当地关于天使的传言，从没有像公元八〇四年到公元八一一年这神奇的七八年那么多过。那段时间，不时就会听到有人说，他们在街道上看见了奇怪的东西。会不会是迅速穿城而过的一队朝圣者呢？

出了城，他们在一座小修道院前面停了下来。

“真奇怪，又见到罗马城了，”奎利纳斯说，“我想知道现在谁是皇帝。”

艾菲瑞尔看了看天使手表。

“现在正好是公元八〇〇年。这一年的圣诞节，查理大帝就要被加冕为罗马的皇帝了。”

“那我们很快就要开始一个新的世纪了。”约书亚说。他用牧羊人的手杖敲了敲修道院的墙。

“去伯利恒！去伯利恒！”

爸爸打开了大地图集，指出了波河，也找到了帕杜亚城。然后他前前后后翻看，想要用手指画出朝圣队伍跑过的漫长路程。

“这儿是哈尔登，”他这么说着，“然后他们来到了瑞典的大湖……那儿一定是维纳恩湖。他们从维纳恩湖一路朝南匆忙前行，穿过了瑞典，来到了孔艾尔夫、哥德堡-布胡斯、哈尔姆斯塔德以及隆德。然后他们划船到了西兰，然后是哥本哈根。对，这些我都找到了。他们到了菲英，很快又穿过了欧登塞。接着坐船渡过了名叫‘小贝尔特海峡’的那片水域，到了日德兰。然后穿过科灵和弗伦斯堡等城镇……”

“他们还在穿越历史呢。”妈妈说。

爸爸没有搭话，只是用手指在地图上画着，一路跟随着朝圣队伍前进的方向。

“这儿是汉堡。伊丽莎白躺在汉诺威的集市，被朝圣的队伍落下了……对，就是这儿。这儿是哈梅林，也就是对那个吹笛子的捕鼠人食言的城镇。”

“您也违背了庄重的誓约，”乔西姆打断了爸爸的话，“您打开了我的秘密盒子。”

爸爸继续说道：“然后继续向南，来到了帕德博恩；也就是天使茵普瑞尔从教堂高塔盘旋飞下来的地方。他们接着到了科隆，再然后是莱茵河的河谷。天使茵普瑞尔说得没错：这里真的非常美丽。”

“那是公元十三世纪。”妈妈说。

“稍等，”爸爸说，“我想把整条路线都找出来。他们在美因茨遇到了巴尔萨泽，然后是沃姆斯和巴塞尔。今天巴塞尔在瑞士。”

“但是，伊丽莎白是在公元十二世纪到达那儿的。”妈妈说。

爸爸继续用手指寻找。

“这里是比尔湖和日内瓦湖。我还找到了名叫马蒂尼的小地方……这张地图真不错。穿过圣伯纳德隘口，没错……今天这里可都是隧道了。穿过瓦莱达奥斯塔，到达伦巴第和波河河谷。”

“太棒啦！”妈妈说，“不过，他们同时还在穿越历史。只要想一想那段行程，都觉得更奇怪呢。”

“但这不过是他编造的呀。”爸爸边说边抬起了头。

“我觉得是真的。”乔西姆说。

“对呀，谁知道呢？”妈妈说。

爸爸摇了摇头说：“我现在在想他们接着要走哪一条路……”

“老天哪，八点钟了！”妈妈感叹道。

接着是一阵争吵，因为大家时间都不够用了。乔西姆感觉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了。

他往学校跑着，脑海中却是许许多多奇怪的名字在嗡嗡作响。现在，他已经在地图上找到所有地方了。

学校彩排了一出耶稣诞生的戏剧。乔西姆所在的班级要在圣诞假期之前的最后一个工作日前往体育馆表演。乔西姆扮演的是第二个牧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