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第十六天

……每个人的想象力都不太一样……

那天晚上他们就一直在聊伊丽莎白、约翰以及神奇的降临节日历。即使没人说话,他们也都知道其他人在想什么。

爸爸在清理餐桌的时候,不小心把叉子掉到了地上,于是说道:“真是遗憾,咱们找不到他了。不过,我觉得他是挺狡猾的,想要抓住他很难啊。”

妈妈坐在那儿,膝盖上摊着报纸,眼睛盯着前方,然后说道:“不管怎么说,那个可怜的小女孩再也没有回来,这本身就是一个谜。”

乔西姆把那张成年的伊丽莎白的照片放在了壁炉上。他看电视的空隙,会突然抬起头,看看那张老照片,然后说:“说不定她是他的女朋友呢。”

爸爸和妈妈听到了他的话。爸爸将杯子放在咖啡桌上,说:“对,也许吧。”

“因为在那个小的降临节日历里面,”妈妈继续说,“就是奎利纳斯给伊丽莎白的日历里面,不仅写着‘伊丽莎白’和‘特巴希勒’,还写着‘罗马’和‘阿莫’。‘阿莫’的意思就是‘爱’。”

“可那是倒着写的罗马字啊,”乔西姆说,“所以,说不定‘特巴希勒’真的有什么含义呢。”

十二月十六日一大早,爸爸和妈妈就来到了乔西姆的房间,喊他起床。

“快醒醒,乔西姆,”妈妈说,“现在才七点钟,可这些天咱们得多些时间待在一起才行。”

乔西姆揉了揉眼睛,把睡意赶走,然后抬头看着降临节日历上的所有门。现在,他再次觉得打开神奇的降临节日历就像每天都过生日一样。他在想,有没有可能做一本像这样可以持续一年的日历呢?

他想起了做的梦。一个小女孩不停爬着,穿过了一摞厚厚的煎饼,寻找她丢失的东西。最后她在最底下的那张煎饼上找到了。是一个小小的娃娃,裹着一块布,但是,在梦里,这个娃娃是活着的。

“快,快打开吧!”爸爸有些着急了,“咱们必须开始了。”

乔西姆坐起身,找到写着数字“16”的那扇门,一张折叠好的小纸条掉在了床上,爸爸迅速捡了起来。图上画的是一座古老的城堡。

“我来念。”妈妈说。今天轮到她了。

他们分别找到舒服的姿势,开始了这一天的故事。

丹尼尔

事情发生在古罗马帝国一分为二的年代。那个时候,基督教在东方和西方都已经深入人心,可是,世界依然饱受异教徒的劫掠。他们延迟新教堂的建造,偷窃金银,洗劫一座座城市。

罗马教皇下诏说,教会的财产应当受到保护,不受那些没有听闻耶稣的异族的侵害。这个时候,一支奇怪的朝圣队伍穿越时空,前往大卫之城伯利恒,经过此地。他们来自遥远的未来。

在达尔马提亚的萨罗纳,他们在罗马皇宫古老的遗址前停了下来。起初,这片遗迹看上去已经荒废了,但是,神圣的朝圣队伍从墙上的一扇小门进入后,却发现里面挤满了人。就像撕开老木头上的树皮,看到里面爬满了昆虫一样。

天使艾菲瑞尔看到城镇里的所有人,说道:“天使手表显示,现在是公元六八八年,咱们现在正站在戴克里先皇帝的宫殿里。大约在公元二十五年,戴克里先就出生在这一带。他抵抗游牧民族,试图重建古罗马帝国。他关闭基督教教堂,开始残害基督徒。他死后被葬在了这座了不起的宫殿里。就在他去世短短几年之后,整个罗马帝国就都信奉基督教了。古老的宫殿延展出了一个完整的城镇。又过了很多年,人们把这座城称作‘斯普利特’。”

艾菲瑞尔正在说话,一个半裸着身子的小男孩看到了他们,大声喊着:“安吉罗!安吉罗!”

“这是什么意思?”伊丽莎白问艾菲瑞尔。

“意思是‘天使’。我觉得他之前应该没怎么见过天使。”

接着,所有人都看到了他们。孩子们全都一动不动地站着,惊讶地盯着他们;成年人则趴倒在地,一遍遍小声咕哝着“荣耀”“阿门”“哈利路亚”什么的。

茵普瑞尔开始在他们头上盘旋。

“千万别怕,”他说,“因为公元六八八年之前最好的救世主就已经在大卫之城伯利恒降生了。现在,我们从世界各地赶过来,就是前去向他致敬。”

一个穿着黑衣的男子朝他们走来。

“这是牧师。”艾菲瑞尔小声说道。

他说了些伊丽莎白听不懂的话,不过,天使解释说,他是拜托他们把这个地方的敬意带给圣婴。

约书亚用牧羊人的手杖敲了敲古老的城墙,说道:“去伯利恒!去伯利恒!”

他们穿过达尔马提亚,继续匆忙前行。翻过山丘,走过山脊,亚得里亚海的秀美景色也不时出现。艾菲瑞尔指着下方一座港口小城。

“现在是公元六五九年。这座小城名叫拉古萨,由伯罗奔尼撒来的希腊人建成。后来这座城变成了重要的贸易和海运中心,并且改名为杜布罗夫尼克。”

在一片可以俯瞰大海的山坡上,他们遇到了另一位牧羊人,这位牧羊人当时正坐在一棵松树下,躲避着强烈的阳光。他和约书亚、雅各以及艾萨克一样,穿着淡蓝色的长袍。看到朝圣的队伍慢慢靠近,他站起身,走上前去。

“荣耀归于至高无上的上帝,”他说,“我是丹尼尔,已经在这儿等了很多年,但我知道,你们会在公元七世纪的某个时间穿过达尔马提亚。我是和你们一起去伯利恒的。”

“对,没错!”天使茵普瑞尔说,“你将和我们同行。”

约书亚用手杖敲了敲松树。

“去伯利恒!去伯利恒!”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一个大湖跟前。湖的另一头有一座城镇。

“这座城镇名叫斯库台,湖叫作斯库台湖,”艾菲瑞尔说,“很多世纪之后,这片土地就被叫作阿尔巴尼亚了。现在咱们已经离开罗马天主教地区,所在的领土受拜占庭统治。”

伊丽莎白被这些奇奇怪怪的名字弄糊涂了,可天使继续解释说:“天使手表显示,耶稣降生已经过去六百零二年了。这个时候,以及整个中世纪,基督教教会都有两个不同的首都,一个是罗马,一个是黑海海口的拜占庭。”

“可他们信仰的内容不是相同的吗?”

“总体来说的确如此,可方式却稍有不同。人们来了又走,宗教传统和仪式也是来了又走,不过,它们的开端都是发生在大卫之城伯利恒一个圣诞夜的事情。”

茵普瑞尔拍打着翅膀,说道:“是,的确是这样!马利亚和圣婴都只有一个。自那以后,马利亚和圣婴的画像和塑像不计其数,而且各不相同。这是因为,虽然圣婴只有一个,但每个人的想象力却都不太一样。”

伊丽莎白把这些话藏在了心里。茵普瑞尔拍打着翅膀,直接飞到她跟前。

“上帝只创造了一个亚当和一个夏娃,他们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在伊甸园玩捉迷藏、爬树,因为如果只有美丽的花园,而没有孩子在里面玩,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可是,这俩孩子吃了智慧树上的果子,然后长大了。那就是世间游戏的完结,不过,那也只是短短一段时间而已。因为长大了的亚当和夏娃很快有了自己的孩子,然后又有了孙子。这样一来,上帝就知道了,世间会有很多很多的孩子。如果没有孩子去发现,这个世界也就没什么意义了。世界在一遍又一遍地被创造,永远不会完成,因为孩子会不断诞生。对于他们来说,都是第一次发现这个世界。对,没错!”

两位智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哎呀,哎呀!”巴尔萨泽说。

“这种解释好像有些不清楚,”卡斯帕补充道,“不过,所有好的故事都会有至少两三种理解方式,而故事呢,一次只能讲一个。”

“虽然世界上已经有千千万万的孩子,可他们当中没有两个是完全一样的,”茵普瑞尔说,“在所有的事物中,没有两株草是完全相同的。因为天堂里的上帝充满了想象力,所以,想象力会时不时溢出,洒落到人间。海中充满水,禽类在地球上繁衍,大地上有了生命,牲畜、昆虫、野兽……”

茵普瑞尔瞟了一眼身旁的伊丽莎白说:“我全都记下了。”

伊丽莎白拍着手,很是敬佩。她一直觉得,要记住那些古老的故事和诗歌真是太难了。

约书亚用牧羊人的手杖敲了敲地面。“去伯利恒!去伯利恒!”他们继续前行,穿过了马其顿高地。


妈妈读完纸条上的内容后,一家三口坐在那儿,微笑着。

“这个卖花人还真不缺乏想象力。”爸爸说。

他再次翻开大地图集。“他们跑遍了整个南斯拉夫。一天之内能跑这么远,也真是够厉害的。”

“你是说,一百年吧?”乔西姆说,“一天就是一百年。”

“但那只是对咱们而言,”妈妈争辩道,“对于伊丽莎白以及其他朝圣者来说,时间过得很快。再说了,那里并不叫南斯拉夫,时间也不是公元七世纪。那个时候那块地方名叫‘克罗地亚’和‘达尔马提亚’。”

爸爸继续研究地图。他把朝圣队伍跑过的线路指给乔西姆看。最后,他找到了斯普利特和杜布罗夫尼克。

那天下午,爸爸下班回到家,说道:“我今天去了警察局。”

“为了找约翰吗?”妈妈问。

爸爸摇了摇头说:“不,不。我想多了解一些一九四八年那位失踪的小女孩的事情。当时她才七岁,而且真的消失不见了。警察找了她好几个月,可是,依然没有结果。他们只在城外的某片林地里找到了她的针织帽。所以,那个孩子一定没有活太长。”

“我觉得这并不能确定。”妈妈说。

爸爸继续说:“我和她的家人联系了。我打了几个电话,最后和她母亲谈了一番。她现在已经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了。”

妈妈和乔西姆异口同声,开始发问:“她说了什么?”

“她认识约翰吗?”

“拜托,一个一个来,”爸爸说,“老人家告诉我的并不比警察多,不过她提到,很多年前,她确实和一位来自叙利亚的约翰说过话。几年前,女孩的父亲去世了,他去过叙利亚和其他许多国家和地区。但是,她没听说伊丽莎白在失踪十到十五年之后,在罗马拍过一张照片。我答应要寄给她一份复印件。”

和爸爸妈妈道过晚安之后,乔西姆下了床,坐在书桌前。

约翰在罗马拍的那张照片上的年轻女子是谁呢?她叫伊丽莎白吗?还是叫其他什么名字?

“莎白……白莎……”他曾这么说过。但是,他为什么要说这些呢?这就像是巫师的咒语。

乔西姆打开笔记本,看着之前写下的那两个名字。现在他又写道:

S A B E T E B A S

A E A

B B B

E A E

T E B A S A B E T

E A E

B B B

A E A

S A B E T E B A S

这是一扇窗子吗?或者是个十字架?

也许这应该是一本降临节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