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先生剑一伸,又制止了他们,从??们的眼神不难看出,他们对剑先生充满信心。

    事实剑先生纵横江湖,一直都兀立不倒。在华山派中,也是辈份最高。

    他的武功到底好到什么地步,虽然没有人能够下判断,在华山派弟子眼中,即是不是天下第一,也已非常接近的了。

    这其实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但多少也有这种信心,否则平日也不会表现得那么神武。

    他当然也明白本身在华出派的重要,也所以在没有绝大信心支持下,不得不绝足江湖。

    只有江湖人才明白江湖的险恶。

    他虽然不知道有什么人能够将自己击倒,却绝不怀疑江湖上有这种高手的存在,也考虑至陷阱诡计的种种可能,一个不小心便会前功尽废。

    他倒下不要紧,华山派却是会因此崩溃,到底他是否这样重要他虽然不敢太肯定,却是很清楚华山派弟子当中还没有出现第二个他这样的弟子。否则他早已将这个重担卸下。

    之前的云飞扬杀人事件即使兴华出派没有关系,各大门派前赴武当大兴问罪之师,相信也少不了他一份,请他去主持公道。

    而他的被推举为首脑,亦顺理成章,这亦是他最感欣慰的地方,虽然有唐宁那种不识天高地厚的年青人从中作梗,处理得总算恰到好处,无负众望。

    云飞扬是否被嫁祸他并不在乎,只求事情能够尽快解决,兵不血刃,用不着他这个老前辈亲自动手。

    事兴愿违他绝不意外,以他的经验,能够如愿以偿的事实在太少,只是他实在想不到之前杀人的非独不是云飞扬,真正的凶手现在第一个就找到他,找到华山派来。

    之前孟都纵然不是有意嫁祸云飞扬,也必然有什么顾虑,才不敢明目张胆,像现在这样现在他当然胸有成竹,若是所说的都是真话,连云飞扬也不是他的对手,他的武功又高到什么地步?

    剑先生不认识云飞扬,却知道无敌门独孤无敌这个人。

    独孤无敌灭绝魔功天下一绝,三败武当青松,无敌门在他的领导下,雄霸一方,威扬天下,却被云飞扬的天蚕功挫败。

    云飞扬以后也没有什么高手出现,到现在才突然冒出这个孟都来,他是怎样击败云飞扬虽然不知道,但跟着这样出现,怎会没有几下子?

    看他的击倒向左向右,剑先生的信心不由开始动摇,向左向右的武功深浅剑先生到底是了如指掌。

    只是接着这一战,已无可避免。

    孟都目光落在剑先生剑上,接道:“你应该在这个时候说清楚。”

    剑先生却道:“你放心,在你倒下之后,我绝不会容许弟子为难你的人。”

    孟都大笑,衣衫在笑声中猎猎飞舞,令人听来看来都为之魄动心惊。

    剑先生猛喝一声,原意要喝断孟都的笑声,却被孟都的笑声掩盖,心头不禁又一凛,剑势随即展开,“嘶”的一划,总算将孟都的笑声削断。

    孟都笑声一顿,身子立即撩前,一掌拍出,不忘一声:“看掌──”剑先生剑一引,划向孟都的掌心,才到到一半便感觉一股绵绵不绝的内力涌来,缠绕在剑上,他暴喝,内力再迫出,剑尖迫开纠缠不休的内力,再往前剌出,仍然是原势刺向孟都的掌心。

    剑势既猛且速!

    孟都若无其事,那只右掌那剎那彷佛变成了银白色,周围又彷佛有、一股烟雾在翻滚。

    剑先生同时觉得阻力越来越大,剑推进更加困难,众目睽睽之下,这口气如何咽得下,内力一股接一股迫到剑上。

    眼看着,那柄长剑缓缓弓起来,突然又伸直,看似便已刺进孟都的掌心,其实只是从孟都的掌下刺过,孟都的掌心正压在剑尖三寸的剑脊上。剑先生只道再一股内力迫出,剑尖便刺进孟都的胁下,那知道这一股内力竟有如泥牛入海,动念间便已消失无踪。

    剑仍然停留在原来的位置,一缕缕一丝丝蜘蛛丝蚕丝也似的东西从孟都的掌下蔓延出来,缠绕在剑上,剑先生的内力越透得多,那种东西便滋长得越快,也显然就是在内力消散那剎那多出来。

    剑先生看在眼内,要抽剑,剑却纹风不动,同时发觉体内的真气内力一丝丝一缕缕,绵绵不绝的涌出去,开始的时候他以为是错觉,但随即发现内力真气竟然不受控制,不住地被抽出去。

    他也是发觉得快,立即将内力真气收回,这收得实在不容易,就正如一个陷足泥沼的人要将脚拔回来一样。

    幸好这也只是泥沼,并非浮沙。

    剑先生总算将那股缠绕不休的力量迫开,将贯输到剑上的内力真气收回,这其实有限,他目的也只是摆脱那股纠缠不休的力量。

    那给他的感觉也是像蜘丝蚕丝一样,千丝万缕,无孔不入,非独缠绕不清,而且坚韧。

    与摆脱那股力量同时,剑先生眼中那烟雾一样在剑上,在孟都手掌周围不住翻滚的东西就像千万条头发粗细的毒蛇般缠绕着剑身追窜上前。

    剑先生直觉那就是那股力量,也应该就是孟都的真气内力。

    一个人的真气内力竟然能够这样明显的表现出来,若非亲眼目睹,剑先生实在难以相信,他腾出的左掌立即拍出!

    孟都空着的左掌同时一翻,迎向剑先生的左掌,一样已变成银白色。彷佛里在一团烟雾内。

    那股烟雾亦是千万条头发粗细的毒蛇般吞吞吐吐,随时准备吞噬剑先生的左掌的。

    剑先生不由一个寒噤,掌化指点出,包里着孟都左掌那股烟雾应指一开即合,剑先生立时又有那种泥牛入海的感觉,他连喝三声,屈指三弹,反应都是一样。

    那只是剎那间的事,孟都左的左掌已非常接近,他的右掌同时顺着剑脊滑前。

    剑先生再一声暴喝,冲天拔起,这一拔开始的剎那剑先生绝对有那种拔起的快感却只是那剎那,随即消散,一颗心随即沉下去,他的人却倒竖在半空。

    孟都的右掌仍黏在剑脊上,只是顺势将右臂高举起来,剑先生一拔不能够将剑抽离孟都的右掌,难免顺势来一个倒竖蜻蜓。

    人这样倒竖在半空,真气内力绝无疑问都难以完全施展得开,剑先生棋差一着,弄巧反拙,反陷于这个劣境,心情如何不沉重。

    华山派的弟子虽然看不透剑先生的心,却看得很清楚,孟都的右掌始终黏在剑先生剑上,在他们来说,这简直就是魔术。

    他们也看出剑先生企图摆脱孟都的右掌而未能成功,却不知道如何是好,在他们的心目中,剑先生应该有应付的办法。

    剑先生事实没有,他的掌心已满是冷汗,也注满内力,只是蓄而未发,他已经考虑到这一发的后果。

    孟都若无其事,面露微笑,那份从容镇定,华山派弟子看在眼内,信心那能不动摇。

    他的左掌随即举起来,举右掌合在一起,双掌插天,正是一式“童子拜观音”。双掌不偏不倚,也所以夹在双掌问的剑正对孟都的脑门,若是一个夹不稳,剑尖便会从他的脑门直插进去,非死不可。

    剑先生目光焦点也就集中在孟都的脑门上,他绝对有信心只要剑能够刺下去,必杀孟都,他却也看得很清楚,孟都双掌闪闪生辉,里着双掌的烟雾亦开始往上涌,一股寒气同时扑面。

    剑先生的左掌随却落在剑柄上,暴喝声中,内力一下子疾涌而出。

    那柄剑也彷佛亮起来,在剑先生的内力迫使下,疾往下插,却只是一寸不到。

    那种泥牛入海也似的感觉又再出现,剑先生早有准备,迫出的真气内力只是一股,第二股蓄而未发,只等机会。

    他完全没有机会,那种泥牛入海的感觉持续了好一段时间,与之同时,孟都的双掌更光亮,翻腾的烟雾也已到了剑柄。

    剑先生第一股内力已透尽,若说与第二股之间仍然有连系,也该是游丝一样,事实连他也没有在意,一直到他发觉这游丝也似的内力被孟都的纠缠着。

    他蓄势待发的第二股内力随即被诱发,疾涌了出来,对那柄剑却一些作用也没有。

    那柄剑彷佛就只是内力往返的桥梁,并非杀人的利器,对孟都的生命安全毫无威胁。剑先生吃惊未已,随即又发觉体内其余的内力真气亦蠢蠢欲动,双臂内亦好象多了一些什么,再看那里着孟都双臂的烟雾已然越过剑柄,来到了他的双掌外。

    那看来仍然像烟雾,却令他有实质的感觉,再细看,竟发现双掌的皮肤上已凝着一丝丝一缕缕蜘蛛蚕丝也似的东西。

    那蜘蛛蚕丝也似的东西并非凝结在皮肤上,而是随即渗进去。

    剑先生立即明白双臂内多了的就是这东西,心头的惊骇已不是任何的言语所能够形容。

    内力真气竟能够出无形变成有形,变成实质渗入对方的体内,若非亲自目睹感受到,又有谁会相信?剑先生的汗珠终于从额上冒出来,一颗颗白豆般滴下,却滴到半途便已化成蒸气蒸发。

    他的内力立即迫到双臂上,企图将渗进来的内力真气迫出去。内力才到双臂上他便知道又错了,孟都的内力真气非独没有被他的迫出去,反而与他的纠缠在一起,一面继续往前进,而且同时将他的内力抽出体外。

    他一惊再惊,一心要摆脱那股纠缠着的内力,甚至没有考虑到反击。

    那却是越摆脱便缠绕得越紧,那股内力非独继续绕着深入,而且继绩不停将他的内力抽出。

    他额上汗落更多,倒竖的身子彷佛已僵硬,一身衣衫,“猎猎”的往上飞扬。

    孟都的衣衫亦飞扬向上,一双手更加光亮。

    那种内力真气凝成的烟雾已然包里着剑先生的半截身子。剑先生终于忍不住一声叹息:

    “我明白了──”孟都笑应:“你到底明白之前我杀那许多中原武林高手的目的。”

    “在吸取他们的内力。”剑先生冷笑。“难怪你要秘密行事,是他们的内力使你达到这境界。”

    “错了──”孟都笑得更开心。“这可以说完全是云飞扬的功劳。”

    “完全是云飞扬,”剑先生显然不相信。

    “我们所练的内功异途同归,也所以我才能够完全吸收,再加以利用,更上一层楼。”

    “云飞扬竟然如此失策……”

    “任何人都有弱点,云飞扬也只是一个人。”

    “你难道不是?”

    “所以我这样小心。”孟都接打了一个“哈哈”。“否则又怎能够这样容易击倒你。”

    “我未倒!”剑先生的语声已颤抖。这片刻他的内力损失实在太多。

    孟都淡然道:“你的内力已快被我抽尽,还谈什么英雄好汉?”

    剑先生道:“我早该小心魔教的移花接木。”

    孟都道:“你也知道移花接木。”

    “魔教屡次入侵中原武林,倚仗的便是这移花接木。”剑先生冷笑。“将别人的功力据为己有,再本领也只是一个贼。”

    “这是成功的快捷方式,不懂得走快捷方式的都是傻瓜。”语声一落,孟都深吸一口气。

    剑先生立时感觉一股奇大的吸力,体内的内力真气不由自主奔泻,他暴喝,方待将真气内力收回,那一股吸力突然消失,之前来自孟都顺臂而上,纠缠不休的那种内力真气亦同时消散。

    孟都夹住那柄剑的双掌亦松开。

    所有的束缚那剎那完全解除,剑先生的内力真气亦在那剎那倒抽回去,一个身子立时箭矢般往上激射。

    孟都随即转着拔起身子,双掌依旧插天,一股狂劲的气流随即出现,地面的沙土跟着旋转而上,使那股旋转着的气流看来更明显,有如一股龙卷风。

    那些苗族战士脱口惊呼,华山派的弟子亦不少惊呼失声,他们虽然不清楚剑先生的情形,却不能不承认孟都的武功在剑先生之上。

    剑先生看见那股旋风撞来,却有心无力,他身子往上激射亦是身不由己,连固定身形也不能,又如何应付得了这股旋风。他的身子不由随着旋转起来,继续往上升,一直到孟都双掌一分。

    那一分之下一声霹雳,旋转着的那股气流彷佛被火药炸开,四下分散。

    孟都旋转的身形同时停止旋转,却有如飞鸟般接连七八个飞翔的姿势,飘然飞落地面。

    剑先生的姿势也很多,但非独没有孟都的好看,而且扎手札脚,半空中拋来拋去,显然完全受激荡的气流控制,不能自主。

    他也终于落在地上,人绝无疑问仍然清醒,那剎那半身一沉,双脚借着这一个变化先落下,才踏实便已一个踉跄,眼看便要摔倒,手中剑及时插下,总算支撑住没有倒下。

    孟都负手正站在剑先生面前,微笑着一声:“很好──”“佩服──”剑先生话出口,一口鲜血亦喷出。

    孟都仰首向天。“这即使是旁门左道,能够有这种威力,亦足以自豪。”

    “我佩服的正是这种武学的成就。”剑先生一声叹息。“可惜你心术不正。”

    孟都道:“任何人有我这种本领都难免会炫耀一番,非常的本领也应该有非常的表现。”

    剑先生张口又一口鲜血喷出,手中剑突然一断为二,他立时失去平衡,仰倒在地上。

    华山派的弟子惊呼着冲上前,剑先生断断续续的一声:“千万不可──”再一口鲜血喷出,终于气绝。他的内脏已经被震碎,能够支持到现在,已经不容易。

    身受其苦,他又怎会不知道那些华山派弟子绝不是孟都的敌手,但要他下令向孟都屈服,又是何等难堪的事,实在难以启齿,到了有这种冲动,已经没有时间说出口了。

    他那句“千万不可”更就被那些华山派弟子的惊呼声掩去,说到最后他的语声事实亦经已非常微弱。

    孟都看看那些华山派弟子涌前来,若无其事,只是淡淡的接道:“剑先生有话千万不可──”语气不怎样响亮,每一个华山派弟子却都听得清清楚楚,并没有理会,呼喝着挥动兵器。

    那些苗族战士亦内喊,但孟都双臂一振,他们便停下,孟都接一声暴喝:“顺我者生逆我者亡──”语声甫落,两柄长剑已刺到,孟都双掌齐出,正拍在剑脊上,那两个华山派弟子立时左右打了一个转,倒飞回去,撞向后面涌上来的其它弟子。

    骨碎的声音连串响起,十多个华山派弟子被那两个倒飞回来的弟子撞翻地上,到那两个的去势停下,一个身子已然皮开肉绽,四肢绞扭,不成人形。

    孟都随即蝙蝠般飞扑上前,挡者披靡,手到拿来,他抓一个掷一个,都是掷向同一个位置,数十个华山派的弟子掷下来,堆起了一座人山,个个呻吟挣扎,其余的华山派弟子只看得心惊魄动,斗志那能不崩溃。

    他们有些已退缩,孟都却就在这时侯身形倒翻,落在那座入山上,“金鸡独立”站在最顶那个华山派弟子的腰背上,喝问:“你们到底服不服?”

    压在人山中的一个华山派弟子嘶声应道:“宁死地不服!”

    “那我成全你们!”孟都另一只脚随即落下,身形接沉,内力涌出。

    那座人山立时崩溃,惨叫声骨碎声此起彼落,人山中那些华山派弟子一个口吐鲜血飞拂出去,孟都脚下的那个却是最后才骨折吐血身亡。

    孟都兴之同时身形再拔起,飞舞半空,双袖霍地展开,一个回旋,落回那座肩舆上。

    所有苗族战士一声欢呼,刀矛并举,孟都居高临下,目光及处,剩下那些华山派弟子部份已不由自主拋下兵器,其余的转身便跑。

    孟都没有下令追赶,仰天大笑,那些苗族战士继续欢呼,山鸣谷应。

    华山派的弟子难免一个个垂头丧气,在他们来说,华山派经此一战,一败涂地,以后也很难在江湖上立足的了。

    他们也只好承认倒霉,华山派竟成为孟都第一个攻击的对象,而孟都目的既然是耀武扬威,当然不会禁止这消息宣扬出去。

    仇敌听到这消息不乘机找到来算账才奇怪,所以除非一片忠心,准备兴华山派共存亡,否则有谁还敢留下来。

    好象这样忠心的华山派弟子,看来都已经尽死在孟都的脚下。

    消息果然迅速传开去,三人市虎,便到中原的各大门派,孟都固然更勇武,那些苗族战士也尽都成为武功高强,以一敌百的高手。

    甚至有说孟都只一掌便击杀剑先生,华山派的弟子已无一幸免,全都被屠杀。

    怀疑的武林中人当然也有,尤其是认识剑先生的,但他们都不能否认能够击杀剑先生的绝对是一个高手,而公然挑战中原武林,也必有所恃。

    孟都下一个对象将会是那一个门派?虽然没有人能够肯定,但接近华山派的几个门派都已严密戒备,传令门下弟子尽快赶回去。

    青城玉冠、少林百忍、五台山木头陀,太湖水寨柳先秋,洞庭君山紫龙王,点苍铁雁等极负盛名的六个武林高手,这时候都各带着几个高手分别前往武当。

    云飞扬与他们相的会面的日子已经接近了。

    他们都知道华山派被一个来自苗疆叫做孟都的魔教高手毁灭,被他们奉为头儿的剑先生亦倒在孟都手下,却都不约而同的打消了上华山一看究竟的念头,只因为他们明白这样做并无用处,而他们亦知道那个孟都所用的乃是天蚕功一类的武功。

    消息传来甚至说孟都承认之前是他杀害各大门派的高手,事情与云飞扬无关,而云飞扬亦已倒在他手下。

    武当派的天蚕功其实是偷自魔教内功心法,这个消息当然不会走漏、听到这个消息,玉冠百忍木头陀他们又怎会不明白云飞扬何以能够如此肯定,又给他们一个限期,请他们再上武当山。

    在他们的眼中,那完全是云飞扬知道症结的所在,有绝对信心在限期之前洗脱嫌疑。

    他们又怎知道云飞扬完全迫于无奈,在他们走后,找到了枯木,才知道天蚕功的秘密,到苗疆追查究竟。

    只是他们对孟都的行踪并没市判断错误。

    他们也就索性在武当山上,等候孟都到来。

    武当山上当然也收到类似的消息,也迅速传开去了,大多数的武当派弟子都仍然能够保持冷静,屡经大难他们大都已变得更成熟。对于天蚕功的偷学自魔教内功心法,他们当然都非常诧异。

    掌门白石是例外,有关天蚕功的一切他早已在枯木口中知道得清清楚楚,也所以对云飞扬苗疆之行他实在非常担心。

    云飞扬虽然已练成天蚕功,但对方练的却是同一类的内功心法,而且还是天蚕功的根源虽然说邪不胜正,但那种魔功心法练成之后威力到底怎样。是否在脱胎其中的天蚕功上?却无人得知,这到底还是那种魔功心法的第一次出现。

    枯木也一样不敢肯定,他虽然博闻强记,对天蚕功尚且不清楚,又何况那种魔功心法?

    白石来找他的时候,他正在当年燕冲天静修的石室中打坐,这时候已接近黄昏。上山后,他一直悉心教导武当派的弟子,三重峰绝豁下数十年苦修,武当派内外任何一种武功他都已滚瓜烂熟,从中也领悟出许多变化,甚至化腐朽为神奇,由他来教导,没有更适合的了。

    事实他也是尽心尽力,武当派弟子武功在他的指点下可以说突飞猛进。

    经过几次大劫难,仍然肯留下来的武当派弟子绝无疑问都是忠心一片,每一个都下定决心要练好武功,为武当派效命。

    云飞扬的成功对他们当然亦是一种刺激,在引以为荣之余他们更加开心。

    这也是枯木最欣慰的一件事,也因而兴趣越来越大,每一次回到静修的石室,身心都已非常疲倦,白石当然明白、所以尽量不去惊扰他老人家,事实武当派自剑先生等人联袂来问罪之后,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其它事发生,非常之平静。

    枯木又岂会看不出白石的苦心,所以看见白石这个时候跑到来,便知道不妙,也立即联想到云飞扬。

    莫非云飞扬出了什么事。只看白石的神态,枯木便知道不会是好事,但仍然有些怀疑。

    以云飞扬的武功,还有什么应付不来的?

    枯木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让白石将听到的消息详细说来,听到云飞扬也倒在孟都手下,仍难免安然动容。

    白石将收到的消息说罢,叹息着接道:“弟子所以这个时候来骚扰你老人家……”

    枯木淡然截道:“事情已经发生了,什么时候知道还不是一样?”

    “据说孟都等人正向武当山走来。”

    “这笔陈年旧账也该算清楚的了。”

    “师叔的意思,我们就在武当山上等候他们到来?”

    “以逸待劳,总是好的。”枯木嘟喃着。“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白石点头道:“这个孟都既然扬言找我们武当派算账,我们若是避而不战,以后只怕很难再在武林中立足……”

    “是所谓虚名负累,就为了这一点虚名,武当派的弟子又得要面临一场浩劫。”

    白石无言,枯木叹息接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些老话总是有些道理的。”一顿转问:“玉冠百忍那些人也该到的了?”

    “有消息,他们已经在前来路上。”

    “孟都的消息既然已经传开,他们应该知道飞扬是被误会,事情与武当派并无关连。”

    “他们当然也要找孟都算账,因利智昏,武当此行在所不免。”

    白石道:“这几位前辈虽然执着,但据知都是善恶分明,既然知道真相,应该不会袖手旁观。”

    “就因为他们执着,非来不可,但事有先后,他们亦可能等孟都与我们武当派的旧账算清楚之后才兴孟都算他们的新账。”

    “不无可能。”白石垂下头。“武当连遭大劫,若非飞扬,在他们第一次找到来的时候,已经……”

    “飞扬是因为练成天蚕功扬名天下,也合武当派扬名吐气,却也是因为天蚕功被误会,不得不找到苗疆追查真相以致……”枯木长长的一声叹息,一会才接道:“这难道就是天理循环?”

    白石扬眉道:“若说到……”

    枯木截口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武当派因偷得天蚕功称霸武林,若也因天蚕功在武林中没落其实也很合理的,当日我也是这样对飞扬说,当然说得远一些,武当派并未以天蚕功在武林中为非作歹──”一顿一叹,“天意莫测,这些天理循环什么的,原就不该多作揣度。”

    白石无言颔首,枯木的眼睛半瞇起来,有些无可奈何的。“飞扬绝不是一个坏人,难道真的好人不长命。”

    白石道:“他心地善良,原准备在山下赠医施药,终此一生……”

    “江湖人永远是江湖人。”枯木接问:“山上的弟子是否都已经知道这件事,”自石道:“弟子斗胆作主让他们自由选择,不想留下来的随时都可以离开。”

    “很好──”枯木点点头。“他们虽然拜在武当派门下学武当派的武功,没有泌要为武当派卖命。”

    白石道:“他们却都愿意留下来。”

    枯木又是一声“很好”,笑接道:“其实到今时今日要走早已走了。”

    白石道,“弟子也是这样想。”

    枯木沉吟接道:“以你得到的消息,孟都上华山杀剑先生而且连华山派的弟子也一个不留,华山派现在已经不存在。”

    “消息是这样……”

    “若是事实。消息相信也不会来得这么快,只是孟都既然有心扬名立威,表现得很凶残亦不值得奇怪。”枯木再问:“剑先生的武功怎样?”

    “青城玉冠少林百忍等以之为首,是现存武林中辈份最高武功最好的几个高手之一。”

    枯木摇摇头接问:“我是要知道他的武功已经到什么境界。”

    白石沉吟道:“这可不清楚,以弟子所知他最少已经有二十多年没有与别人交手。”

    “那是说他的武功其实并不太好。”枯木又一叹。“我这样问也是多余,飞扬也不是孟都对手,可知这个孟都的武功已高到什么地步。”

    白石大着胆子问:“飞扬的武功在我们武当派当中是否第一高手”枯木道:“你何必拐弯抹角,干脆直问我的武功与飞扬相比高低不就是了。”

    “弟子不敢。”白石诚惶诚恐。

    “我不是飞扬的对手。”枯木竟然这样坦白。“这也是天蚕功所以为天蚕功,名震天下。”

    白石不觉点头,枯木接道:“这个时候似乎不该说这种话,但早说迟说,并无分别,事实就是事实,技不如人,也不是件坏事。”

    白石连连点头道:“弟子只是怀疑那个孟都的天蚕功与飞扬的比较……”

    “飞扬既然倒在他手下,以常理推测,应该就是飞扬的技逊一筹,只是魔教旁门左道。

    那一战之中是否有什么阴谋诡计亦未可知:飞扬武功虽然好,到底本性善良,未必能够及时醒觉。”

    “弟子一直担心的就是这一点。”

    “飞扬若是落在对方手上,孟都的武功无论变成怎样,也不值得奇怪的了。”

    白石道:“弟子不明白。”

    “那种魔教内功心法据说是“移花接木”,将别人的内功真气转移到自己体内,再加以利用,我们武当派就是因为这种方法太恶毒才另寻门路,但魔教邪魔外道,则肯定不会放弃这条快捷方式,之前各门派的内家高手纷纷被杀,想必就是这个原因。”

    白石吃惊的道:“那么飞扬若是落在孟都手中……”

    “他应该不会浪费飞扬那一身深厚的内力的,而内功心法同出一元,得益必然更大。”

    枯木叹息道:“希望这只是胡乱推测──”语声甫落,一下云板声突然传来,白石枯木应声目光急转,一颗心同时沉下去。

    静室一带一向都是严禁进入,也有例除非有要事必须立即进来禀告,否则休得敲响外挂云板。

    武当派风雨飘摇。有事发生也绝不会是好事的了。

    “难道那个孟都这么快便淤到来,”白石,随即道样推测。

    枯木似乎很明白白石的心情,淡然道:“什么时候找到来不是一样?”

    白石一怔,叹息:“弟子太紧张了。”

    枯木道:“紧张绝不是一件坏事。”

    说话间,两个中年武当弟子已然来到静室外,白石不等他们开口,急着问:“到底什么事?”

    “少林百忍大师,青城玉冠道长……”

    白石截问道:“都到了?”

    “现在正在大殿等候……”两个武当派弟子诚惶诚恐的。

    “还有一天才到限期,想不到他们便已经全都到来。”

    一个弟子忙道:“禀告掌门,来的只是玉冠道长,百忍大师兴门下弟子。”

    白石一怔。“你们怎么不说清楚?”

    “是你不给时间他们说清楚。”枯木接口。“关心则乱,这其实也怪不得你。”

    白石苦笑。“弟子知罪。”

    “这那里是罪,这种话也不是你说的。”枯木摇摇头。“掌门应该有掌门的威严。”

    白石方待说什么,枯木已挥手接道:“我们到大殿看看──看声一落,便从云床跃下,随手抄住旁边的一条竹杖,举步往外走。

    白石连忙跟上,那两个弟子更不敢怠慢。

    看见枯木,玉冠百忍都非常奇怪,他们从没见过这个老人,也不知道武当派老一辈还有人在。但从白石的恭敬态度,这个老人的辈份绝无疑间远在白石之上。

    玉冠不由低头看旁边的百忍:“武当派上一辈还有什么人在。”

    百忍沉吟道:“贫道可不清楚。”

    “你完全没有印象。”

    “一些也没有。”百忍又上下打量枯木一遍。

    玉冠耸耸肩膀。“武当派总是有这许多令人意外的事,层出不穷。”

    枯木在上座坐下,看了看玉冠,忽然问:“令师可好,”玉冠愕然,看看百忍,枯木实时冷然一笑。“我是问你。”

    “贫道?”玉冠扬眉。

    枯木反问:“闲云难道不是你的师父?”

    玉冠震惊,闲云是他的师父,却已经仙去十多二十年,青城派现在以他的辈份最高,近这十多年以来,已没有人在他面前提及他的师父,那剎那突然入耳,他甚至有一些陌生的感觉。白石旁边听着奇怪,插口道:“这位是青城派的玉冠道长。”

    枯木冷冷道:“我只知道他是闲云的徒弟。”

    玉冠疑惑的看看枯木,到底忍不住问道:“未知老前辈与先师怎样称呼?”

    枯木只是感慨的接道:“闲云也去了?”

    “差不多有二十年……”

    枯木“哦”一声,他好象这才看清楚玉冠,嘟喃着接道:“你也已是一个老人了。”

    “老前辈到底是那一位?”玉冠追问,他已经须发俱白,在武林中辈份也甚高,武林中年纪比他更长,辈份比更高的已所余无几,眼前这位老前辈他却是搜遍枯肠,毫无印象,只是对方完全不像开玩笑,“老前辈──”这个称呼才不得不出口。

    枯木目光一闪,道:“你额上的疤痕可还记得怎样来的?”

    玉冠不由伸手按着右额角,那之上一个月牙形的疤痕,非常明显。

    他的思想同时倒飞回数十年前,喃喃道:“这是燕师兄所赐。”

    枯木道:“燕冲天与你当时都是小孩,虽然是切磋,出手却不知轻重。”

    玉冠脱口道:“你就是替我及时挡开燕师兄那一剑,救了我一命的方叔叔?”

    枯木道:“可惜还是迟了一点儿,但若非如此,又如何认得出你是当年那个小孩子?”

    玉冠怔在那里,事隔数十年,难免有一种做梦的感觉,枯木显然亦无限感慨。

    百忍旁边听着,也是非常意外,一直到玉冠的情绪稳定下来才问:“道兄,这位老前辈……”

    玉冠脱口道:“就是有武当铁汉之称的方无忌。”

    百忍好象也省起了什么,枯木却时道:“方无忌早已不存在……”

    玉冠突然亦省起来,又脱口嚷出来:“枯木道长──”枯木打了一个“哈哈”。“你的记性不坏。”

    玉冠道:“晚辈年青的时候曾经再上武当要拜候老前辈,可是……”

    “我已经躲起来。”枯木轻拂长发。“也因为躲起来,摆脱世间许多烦恼,江湖恩怨,才能够活到这一把年纪。”

    玉冠道:“先师也曾有言,江湖险恶,只是人在江湖,要抽身可是不容易。”

    “江湖人到底还是要死在江湖上。”枯木干叹。“好象我这个老头儿,躲了这许多年,终究还是要跑出来。”

    “老前辈言重──”“做老前辈便是有这种好处,自说坏话总会被认为谦虚。”枯木似乎有很多感慨。

    玉冠没有追问,对这个曾经救过他一命的老前辈,他无疑有一份怀念,一份好感。

    百忍是出家人,当然更沉着,枯木看看他们,随即转问:“云飞扬的事你们知道了。”

    玉冠道:“江湖上传说,他已经死在孟都手下,只是我总觉得这个年青人不应该这么短命。”

    枯木问:“你懂得星相?”

    “不太懂,也所以不敢肯定。”玉冠沉吟道:“之前我们是有些误会……”

    “这也怪不得你们,这些年来,天蚕功只是在武当派弟子身上出现,这一代的武当派弟子亦只有飞扬一个练成,在孟都公然现身之前,不怀疑他怀疑哪一个?”

    玉冠又沉吟了一会,看看枯木,不等他开口,枯木已问他:二你是否想知道天蚕功是否现在江湖上传说,原是魔教的内功心法?”

    “晚辈无礼。”玉冠又沉吟,他原就不是个爽快人,在枯木这个老前辈面前更就有一份强烈的心理负担,焉敢放肆。

    枯木又怎会不明白他的心情,坦然接道:“这是事实,但严格说来,那种魔功心法公然碑刻立在苗疆,而且又是揉合苗疆的蛊术而成,不能够完全算是魔教所有。”

    玉冠沉吟道:“魔教内功心法与蛊术都是邪魔外道,晚辈以为……”

    枯木冷然道:“这种魔教内功心法与蛊术揉合起来的内功到了武当派,已经被刻意加以改良,修练的方式与玄门正宗并无多大分别。”

    “晚辈不敢怀疑老前辈的话……”

    “那是说仍然怀疑,这也是怪不得你。”枯木随即问:“我只是问,天蚕却在武当派弟子手上可有做过什么坏事,”“没有。”玉冠由衷之言。

    “这与玄门正宗又有何分别,”枯木叹了一口气。“武当派弟子云飞扬身怀天蚕功非独没有为祸武林,而且济世为怀,锄强扶弱。”

    “晚辈明白。”

    “以我看还是不怎样明白,否则也不会连群结队上来武当山问罪。”

    玉冠忙解释:“这只是因为那些人实在太像死在天蚕功之下。”

    “你们却没有考虑到云飞扬的为人。”

    “我们有考虑到的……”

    “然则是利用云飞扬的武功去替你们追寻凶手的。”枯木冷笑。“绝无这是一个好办法。”

    玉冠面露尴尬之色,百忍终于插口:“请恕贫道多嘴,若非那实在太像天蚕功我们也不会为难云飞扬,事实我们也是找对了对象,有他才知道那是什么回事,找到苗殭去。”

    “那是因为我还没有死,他才知道天蚕功原来还有那许多秘密。此前他什么也不知道。”

    枯木又是一声冷笑。“但正如你说的你们的确没有找错对象,否则他也不会到来找我问清楚。”

    百忍接道:“这既然是秘密,武当派当然不会公诸天下,只有私下解决,我们要帮忙也不成。”

    “好一个口齿伶俐的和尚。”枯木忽然感慨的摇头。“若是斗口才,就是你这个和尚飞扬也未必应付得来,更何况其它?怎能不上当?”

    百忍怔了怔,看看玉冠,玉冠亦只有苦笑,他不能不承认当初是有意令云飞扬踏入圈套,答应去追查真相。

    枯木感慨的接道:“事情根本与飞扬无关,却要一个人承担起来,一诺千金,宁死无悔,武当派有一个这样的弟子,实足以自豪。”

    百忍沉吟道:“他应该跟我们说清楚,大家一齐到苗疆寻找真相。”

    枯木道:“错了,他应该以静制动,那个孟都总会出现的。”目光转向白石。“也许那亦是这三两个月间的事,我们却等不了。”

    白石道:“因为我们都想很快知道是否真的有人练成了那种魔功心法。”

    “那其实跟我们并没有关系。”枯木摇头。“到底是什么原因我们应该很清楚。”

    白石恍然点头,枯木苦笑接道:“那完全是因为我们都相信以飞扬的武功,绝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他的死,我们都要负一部份的责任。”

    白石垂下头去,百忍终于道:“其实我们多少也是有这个意思,要借助云飞扬的一身本领……”

    枯木道:“还是出家人老实。”一顿接问:“你们现在到来是不是还有什么目的?”

    百忍道:“以魔教的行事作风,没有绝对的把握不会采取行动,而行动既然开始了,则至死方休,华山之后,武当只怕就是他们要攻击的对象。”

    玉冠亦道:“他们攻击华山派相信是因利乘便,目的在耀武扬威,与武当派则是有旧账要算清楚,这看他们公开天蚕功的秘密便可想得知。”

    枯木冷笑道:“你们是来看热闹的了?”

    玉冠慌忙解释道:“孟都相信也知道我们与云飞扬的约会,既然几个门派都有人在武当山上、他又怎会错过这个耀武扬威的好机会,而我们亦正好乘此与他一决高低。”

    百忍接道:“魔教屡次进侵中原武林,都是在中原武林各门派携手合力下败退,这一次相信也不会例外。”

    枯木道:“是这样?”

    百忍一声佛号,道:“贫僧亦已吩咐了随行弟子赶回去少林本寺,请加派高手前来助阵。”玉冠接道:“青城派的弟子现在相信亦已接到消息,赶赴武当。”

    枯木面容终于放宽,颔首道:“很好,武林中已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玉冠道:“只要中原武林团结,魔教还是不免失败的……”

    枯木道:“这一次也许不同。”

    百忍不以为然道:“老前辈未免将魔教看得太高了。”

    枯木道:“以我所知之前魔教的行动,最终都是群殴混战的局面,那是因为他们既没有一个可以独当一面,战无不胜的高手,中原武林又不肯妥协。”

    玉冠道:“这一次我们相信也一样不会妥协的。”

    “他们却已经有一个非常厉害的高手。”

    “孟都?”玉冠随即道:“也不过一个人。”

    “这个孟都为了修练那种魔功心法,杀了好些高手,那些高手以白石所知,都可以独当一面,也所以才会如此打动,中原武林好象那样的高手只怕并不多。”玉冠百忍不能不同意,枯木看看他们又道:“飞扬的武功怎样我不太清楚,以他的性格,却是可以相信绝不会争名夺利。”

    玉冠道:“他的确不像独孤无敌那种人,独孤无敌自创无敌门,挑战天下高手,战无不胜,一般武林中人都以为他真的已是天下无敌。”

    白石插口道:“事实他开设无敌门之后,除了敝派与他的宿怨,每隔十年都必须一战之外,最后十年只有他到江湖上找麻烦,根本没有人找到无敌门去。”

    枯木沉声道:“他却是败在飞扬手下,换言之,飞扬是否也应已无敌天下。”

    玉冠点头道:“江湖上传言,他是最近百年来能够无敌于天下的最年青的高手。”

    枯木突然道:“在你们这些高手的心目中,这当然只是传言,未必是事实。”

    玉冠干咳一声道:“他与独孤无敌的决战,据说并无人目睹。”

    枯木淡然道:“不管怎样,天外有天,人上有人,事实证明孟都的武功又在他之上。”

    玉冠道:“魔教邪魔外道,那一战未必公平,也许是狡计取胜。”

    枯木道:“这很快便有一个明白,若是那个孟都真的武功高强,无人能敌……”

    百忍接道、“我们同心合力──”枯木沉声问:“他若是单独挑战,逐个击破?”

    百忍怔在那里,枯木叹息着接道:“经过多次的失败魔教也应该很明白中原武林高手的性格,知道周那一种方法才合适的了,又何况终于训练出一个这样的高手?”

    玉冠道:“华山一战据说只是孟都一个人出手。”

    “可想而知这个人英雄色彩极重,他既然这样英雄,我们中原武林的高手又当如何?总不成一窝蜂涌上去以众凌寡。”

    百忍玉冠不由苦笑,枯木接道:“据说那个孟都只带看一群苗族战士。”

    玉冠点头道:“我们也有派人打听,的确到现在仍然未见魔教中人出现。”

    “他们是不是还有什么阴谋?在等候适当时机?”枯木垂下头。

    玉冠也发觉枯木心情沉重,不觉道:“老前辈其实须这样忧虑……”

    枯木截问道:“你们有没有参与当年中原武林兴魔教的一战?”

    玉冠道:“晚辈当时尚年幼。”

    百忍道:“贫僧其时亦只是一个小沙弥。”

    魔教与中原武林最近的一战也已是发生在数十年前,只有枯木这个年纪,当时又已有相当成就的人才有机会参与。

    枯木看看玉冠百忍,叹息道:“难怪你们这样乐观。”

    玉冠奇怪问道:“当年到底是怎样的情形,”“开始的时侯中原武林有如一盆散沙,一直到每一个门派都发觉危险迫近才愿意合作,魔教却已经部署好步骤,那一战实在赢得很辛苦,甚至可以说有些侥幸,而结果当然伤亡惨重,经过好一段日子才能够恢复元气,与之前几次并无分别。”

    玉冠道:“老前辈是说中原武林团结的情形。”

    枯木叹息道:“现在不也是一样。”

    玉冠道;“魔教只是一派,当然是比较团结……”

    “错了,魔教亦是由西方数十个门派组成,只是非常合作。”

    枯木沉吟道:“据说存西方本土他们也是这样,每一年总会选择一个地方聚集一起,相互切磋,胜固然引以为荣,败却也不以为是耻辱。”

    玉冠脱口道:“这若是事实,要做到这一点倒也不容易。”

    “看我们中原武林,已成名的总是躲起来,恐惧失败倒下去,说到相互切磋,交换武功心得,更就是没有可能的事,至于相互排挤更就不用说了。”

    玉冠百忍无言点头,事实现在的中原武林仍然是这样子,并无改变。

    枯木随又道:“据说魔教每一次到来武功都比以前一次大进,原因就是吸取中原武功的长处加以改进,我们中原武林却是以魔教武功为邪魔外道,不屑一顾,处境又怎不能一次比一次恶劣?”

    玉冠长叹道:“晚辈这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话。”

    百忍接道:“这实在很有道理,中原武林若是摒除门户之见,最低限度在武功方面也会有一定改进。”

    “连门户之见尚且不能摒除,又何况吸收外族武功的长处?”枯木叹了一口气。

    玉冠不由道:“老前辈见解卓越──”枯木截道:“我却是最近才悟出这个道理。”随即苦笑起来,他若非也是那样执着,也不会一个人躲在三重峰下那么多年。

    玉冠百忍当然不知道这件事,又怎会明白枯木的心情,白石却是明白的,插口道:“我们现在才改进是不是已太迟。”

    枯木道:“只怕不改进,肯改进,永不会运的。”接苦笑。“这说来容易,做起来可不容易。”

    百忍一声佛号,道:“贫僧完全赞成这种改进,却是不能作主,还得回寺请示主持长老。”

    玉冠接道:“晚辈也要取得长老堂的同意。”

    枯木只是问:“你们有没有信心说服他们?”

    百忍又是一声佛号,玉冠叹息应道:“这需要一段颇长的时间。”

    枯木冷笑道:“这些老人家非独固执,而且终年隐居在山上,根本不清楚真正的情形,要说服他们不是不容易,乃是非常困难。”

    玉冠:“只要努力不懈,总会成功的,我们不断将这种观念贯输给我们的弟子──”他突然住口,那是因为他发现他终于不觉说出心中的忧虑,事实完全没有信心说服长老堂那些长老,只有寄望下一代。

    枯木比玉冠显然更感慨,长叹接道:“看来我是绝不会看到这个日子的了,只希望这个日子不会太远。”双肩随邬一扬,振吭道:“我们还是好好的准备一下如何去应付魔教这一切。”

    玉冠道:“最好他就是在我们约定的时间到来。”

    枯木淡然道:“除非他无意称霸中原武林,否则他一定会在那个时候到来。”竹杖接一顿。“不管怎样,第一个应战的仍然是武当派的人。”

    玉冠一怔道:“老前辈放心,我们一定会全力支持。”

    枯木没有作声,感慨的看了看玉冠。

    这些人既然费尽心思利用云飞扬,武功应该就比不上云飞扬,既然云飞扬也不是孟都的对手,这些人又怎会是?

    难道真的是天妒英才,好人难长命?想到云飞扬,枯木的心也彷佛要枯死了。

    云飞扬仍然在祭坛下那个密室内,可是任何熟悉他的人现在看见他也绝不会认出来,现在的他甚至根本不像一个人,无论是死人抑或活人。

    他整个身子都里在一个蚕茧也似的东西内,若是在光亮的地方也许是若隐若现的勉强还可以看见一个人藏在蚕茧内,密室中却只有一盏长明灯,其余的都已熄灭,在这暗淡的光源下,实在很难看见蚕茧内的东西。

    那个蚕茧也没有真正蚕茧那么结实,一层层薄纱也似的彷佛弹指即破。

    这种变化发生在云飞扬身上已经是第二次,之前一次是苦练天蚕功的沉曼君将练来的功力贯输进他体内,那股内力在沉曼君体内非独毫无作用,而且成为累赘,输进他体内才发挥威力,替他打通所有的经脉,循环不息,更不断滋长。

    开始的时候,他也是逐渐进入冬眠的状态,多余的内力真气由体内分泌出来,形成一个蚕茧也似的东西,也许有保护作用,只是这种作用并没有发挥,最低限度表面上看来就是这样。

    那一次与这一次他都没有遭遇任何袭击,在非常平静的环境下结茧重生。

    这一次的茧与那一次表面上却已有显著的分别,那一次只是像一个普通的蚕茧,这一次却是散发着淡淡的金芒,有如金丝织成的金茧。

    密室中没有风,这个金茧现在却在微微的波动,这种波动也的确不像因风吹而发生,并非发生在一个位置,整体都有这种现象,而且有一定节奏。

    云飞扬事实已苏醒,眼睛却仍然闭着,冬眠的状态当中他的呼吸由皮肤进行,呼吸的器官在苏醒后才再发生作用,继续本来应做的工作。

    这种变化却是如此的自然,甚至云飞扬本身也没有变化的感觉,他只是感觉身心舒畅,那种舒畅却是前所未有,人简直就像已羽化登仙,飘飞在仙界中,没有重量,也没有任何的束缚。

    周围一片空灵,这所谓圣灵也就是修道之土梦寐以求的境界,有些苦修一生也难以达到,有些虽然达到,却只是石火之间,弹指即逝。

    ?? 云飞扬现在却是任意翱翔在这一片空灵的境界中,一直到孟都出现。

    开始的时候那只是一个黑点,出现在极远的前方,却迅速移近,迎向云飞扬。

    那仍然有一段距离相差都已有如一般人大小,随着继续迫近增加,到了云飞扬面前,已是十数丈高下。

    他的面容狰狞,张口狂笑,目光如电闪,笑声更就是奔雷一样,那一片空灵的境界随即消失,变成血红色一片,烈火四方八面涌现,“轰轰发发”烧来。

    孟都一双巨手随郎抓向云飞扬,迅速将云飞扬包里在当中。

    那剎那周围一片漆黑,云飞扬什么也看不见,却感觉到那股压力,他放声大叫,奋力挣扎。

    那当然完全是幻觉,云飞扬却就在这种恐怖的幻觉中惊醒,眼睛也就在这种惊惧中暴睁,体内的真气内力激荡,一声暴喝中迸射。

    包里着他那个蚕茧立时被震碎,片片飞舞,云飞扬在飞舞的茧片中长身立起来。

    他立时明白是什么回事,心情那剎那更加激动,甚至有一种要哭的冲动。

    之前他不止一次重伤垂危,面临死亡的威胁,却仍然有一艘生机,这一次在进入冬眠之前他虽然推测到所练的天蚕却在发挥作用,有绝处逢生的感觉,那种感觉却已是那么遥远,现在甚至已没有记忆。

    也所以重生复活的感觉特别强烈。

    他到底没有哭出来,眼眶中却已经泪光闪亮,目光连随落在贝贝的尸体上。

    贝贝的尸体仍然在原来的位置,却只剩一具白骨,据说养蛊的人死后除非死前有适当安排,否则所养的蛊虫必然反噬主人,之后才死亡。

    看看这具白骨,云飞扬彷佛又看到了贝贝的容貌,前事接又涌现心头,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他原就是一个献情很丰富的人,贝贝兴他在一起的日子虽然短促,却是他认识的女孩子中与他关系最密切的一个,虽然因为贝贝他才会堕进圈套,贝贝却是完全不知情,被萨高骗信加以利用,而最后也为了救他付出了生命。

    一个这样善良的女孩子竟然得到这种下场,无论如何都是一件很令人感慨的事情,类似这样的事情云飞扬也已遇上很多次,也因而,对人生越来越怀疑,只是并没有因此改变。

    他甘愿接受命运的安排,只因为他已经明白那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抗拒。

    若是好人都该死,亦宁死无悔。

    暗门的开关虽然已经被孟都破坏,要将这扇暗门弄开,以云飞扬目前的功力却又是何等简单的一回事。

    他感觉内力真气比之前更充沛,有多大进步他虽然不知道,却已留意到肌肤有显著的变化,那简直有如冠玉,光洁晶莹,看来有一种很悦目,很舒适的感觉。

    天蚕神功的神奇变化固然令他惊奇,这种变化的后果却令他感慨无限。

    出到了信道,他便看到之前孟都刻意破坏留下来的痕迹,经过那面倒塌下来的墙壁,他看到了倒在墙后密室地上的唐宁。

    剧烈的毒药据说也是绝佳的防腐剂,唐宁的尸体非独没有腐烂,而且看起来栩栩如生,只是肤色已变成紫黑,紫黑而光亮,简直就像是以某种木材雕刻出来的木像。

    看看这双眼睛,云飞扬完全感觉到唐宁临终前的心情,自是更加感慨。

    她的眼睛仍睁大,眼瞳中凝结着临终那份悲愤怨毒,还有一份强烈的绝望。

    这绝无疑问她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千,只为了救他跑到这里,遭遇不幸。

    感慨之余,云飞扬难免有一份深重的歉疚。

    这到底已过了多久。孟都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又到底闯出了什么祸来?

    云飞扬终于走向出口。

    祭坛没有土人到来祭祀过的痕迹,云飞扬绕着祭坛打了一个转,终淤决定将整座祭坛摧毁。

    这在他也是一件易事,他看着密室的入口在崩塌的砖石瓦砾下消失,看着砖石瓦砾堆成一个奇大的坟墓,才飘然离开,他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也不知是否还能够回来,无论如何,他都不希望有人再惊扰贝贝与唐宁的尸体。

    早在这之前他已感觉到生命的短促,只是这一次,感觉更强烈。

    仍然是清晨,木叶间朝露晶莹未散,旭日已然从东天升起来,朝露旭旺下能够支持多久。

    生命如朝露,云飞扬突然有这种感觉,他省起他的师父,也是他的父亲青松曾经这样说,却是要他在短促的生命中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

    什么事情才是有意义?云飞扬现在却有些怀疑,但无论如何他都知道现在应该去做些甚么。

    清晨的风带着清寒,云飞扬感觉到的却不是清寒,乃是接近冰雪的寒冷。

    这些年来他也习惯了孤独,走惯了没有伴侣的路,早已没有孤独的感觉,但是现在他非独又感觉到,而且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强烈。

    孟都毁灭了华山派,剑先生剑折人亡,孟都力斥武当派偷窃魔教内功心法率领魔教高手直扑武当山要算清楚旧账……

    类似的消息终于传进云飞扬耳中,传言也许会夸大,对武当派来说却已是绝大的不利。

    离开那个祭坛并没有多远,江湖上消息传递虽然迅速,但传到这里来总要相当时日,孟都是不是已经上了武当山?到底已经将武当派弄成怎样?

    云飞扬不由日以继夜赶路,他仍然存着万一的希望,只希望及时赶回去阻止孟都的杀戮。

    也就因为存着万一的希望他才能赶到这么急。

    人总是活在希望中,一个希望破灭,另一个是必又出现,没有希望,有那一个人能够活下去?

    五台山木头陀,太湖水寨总寨主柳先秋,洞庭君山紫龙王,点苍铁雁终于都先后到了,随行的还有相当多的手下弟子。

    枯木的出现令他们惊奇,却没有玉冠那么大的好感,毕竟枯木并没有多大的名气,仅有的一点也早已随着悠长的岁月消逝,他们惊奇的只是武当派居然还有一个这种辈份的高手,也看在这个辈份上没有太放肆。

    在他们的眼中,白石根本就不配与他们平起平坐,这当是从武功辈份着眼。他们也希望枯木真的有几下子,替他们解决孟都。

    华山派的毁灭,剑先生的剑折身亡已令他们大为震惊,再知道云飞扬也倒在孟都手下,对孟都的武功他们不能不重新估计,单打独斗,他们完全没有信心,所以看见枯木那样从容镇定,若无其事,那就不由都寄望枯木身上,那当然就不会反对枯木第一个出战。

    对武当派天蚕功窃自魔教内功心法一事他们反而提不起多大兴趣。

    武当派到底是名门正派,即使门下弟子每一个都练成天蚕功,都不会对他们构成多大的威胁,魔教却直接威胁到他们的声誉与生命安全。

    之前魔教入侵中原武林造成的祸害固然有记载,现在华山派的毁灭更就是明证。

    没有比对付魔教更重要的了,之前魔教的行动都是在中原武林的团结下瓦解,这一次应该也不会例外。

    他们有这份信心,一直到听到枯木对这次形势的剖析,他们不能不承认单打独斗未必是孟都的对手,却也怀疑孟都能够独力将他们一一击倒。但来的是否只得孟都一个高手?魔教的其它高手会不会及时会合,支持孟都的行动?

    他们完全没有魔教的其它消息,只是有消息中原武林的邪魔外道蠢蠢欲动,准备全力支持孟都。

    类似的消息越来越多,正派武林的高手却也同时纷纷赶到武当山,不少的坏消息也是由他们带来。

    也只有坏消息,虽然如此,武当山上处仍然洋溢着爽朗的笑声。

    发出这种笑声的有些是天生性格豪迈,有些则是心存激励的意念。

    表面上看来武当山上却仍是非常平静尤其是孟都到达的前夕。

    暴风雨的前夕据说也都是特别平静。

    那该是云飞扬与青城玉冠他们相的会面的日子,云飞扬并没有出现,虽然是意料中事,各人仍难免有一种失落的感觉,尤其武当派的弟子,枯木百石更就不在话下。

    阳光洒落在三元宫瓦面上的时候,所有人已集中在三元宫前面的空地上,消息传来,霍都昨夜已到了山下,准备清晨上山,也所以示警的钟声从山下传上来的时候,没有人感到意外,只是仍难免魄动心惊的感觉。

    钟声一下接一下,由远而近,孟都终于出现了。

    他仍然坐在肩舆上,一身金红色的衣衫,外加一袭全红色的披风,头发在脑后束起来,给风一吹,飘飞脑后,衬着那袭迎风飞扬的披风,也颇觉威武。

    那座肩舆显然又加以修饰,更加华丽,簇拥着肩舆的那些苗族战士也更加神采飞扬。

    除了那些苗族战士,随行的还有大台中原武林人,都是邪魔外道,声名狼藉之辈。

    这些人虽然无力为祸武林,却也是坏事做尽,唯恐天下不乱,难得有这个机会,又怎肯错过。

    听到孟都挑战中原武林各大门派的消息,他们无不大感兴奋,四方八面涌来,投入孟都座下。

    华山派被毁灭固然令他们兴奋,最令他们刺激的却还是云飞扬的倒下,在他们的心目中,云飞扬非独是正义的象征,还是中原武林的第一高手。

    魔教的行事作风他们虽然无缘目睹,却早有传闻,也正合他们心意,只要能够将中原武林各大门派击倒,邪魔外道能够抬头,他们便已经心满意足。

    对于他们的归附,孟都当然不会反对,反正要在中原武林扩展势力。多了这些人,声势当然更庞大,孟都高坐在肩舆上也自然更觉威风,他无须付出任何的代价便已得到这种感受,又何乐而不为。

    也因为有这些人沿途打点开路,他与他的人都避免了很多麻烦,当然也更加舒服。

    这些人也刻意奉承,一路上非独安排妥当,而且极尽奢华。

    孟都从来没有尝试过这种享受,兴致勃勃不在话下,再听说称霸武林后还有那许多好处,更就是雄心万丈,争霸武林的决心也就更坚固了。

    虽然有萨高指点在先,萨高也到底不是中原武林中人,对中原武林并不太熟悉,而目的也只是为魔教扬威,并没有旁及其它。

    认识了这群中原武林的邪魔外道孟都才茅塞顿开,越享受越懂得享受,野心怎能不越来越大。

    玉冠他们看见这群中原武林的邪魔外道当然也难免平添三分忧虑。

    这群邪魔外道的所作所为他们心中有数,与孟都走在一起意料中里,他们完全不觉得奇怪,只是奇怪他们这么快便走在一起。

    危机固然更明显也更大了。

    肩舆正对枯木等停下,那些苗族战士不的而同一声内喊,音节简单而雄壮。

    君山紫龙王第一个有反应,嘟喃道:“他们在嚷叫什么?”

    在他旁边的点苍铁雁笑应。“那该是耀武扬威的口号,还不太难学。”

    太湖水寨的总寨主柳先秋随即接口:“老铁这说话大有俯首称臣之意。”

    铁雁笑应道:“要俯首称臣姓铁的宁可选择你这位总寨主,那最低限度可以每日大吃太湖鲜美的虾蟹。”

    紫龙王接道,“洞庭的虾蟹也不太坏,你若是厌倦了太湖那边,不妨到我这儿来。”

    铁雁大笑道:“看来姓铁的还有几分魅力,才开口便已大受注目!”

    语声未落,那边孟都已开口:“武当山上谁人作主。”

    他只是随便说来,声音并没有故意提高贯注真气内力什么,不怎样响亮,在场每一个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

    铁雁的笑容立时凝结,好象他这种高手,又怎会听不出孟都的内力已到了炉火纯青,登峰造极的地步。

    其它人亦无不心头抨然震动,以前对华山派的事件他们仍然有些怀疑,以为传言不足信,现在已知传言纵然夸大,也只是有些而已,剑先生败在这个人的手下并不值得太奇怪。

    枯木却毫无表情,只是看着孟都,其它人的目光随即集中在他面上,在那些目光集中在他面上之前,他已然策着木杖走出去。

    那条木杖削痕清楚可见,显然削就不久,形状有些怪异,完全是为了方便施展他的武功削就。

    他隐居在绝壑下多年,对所学的武功已然滚瓜烂熟,而且融会贯通,任何招式在他用来都能够发挥其中最大的威力,这在他指点那弟子的时候,白石已经看出来,所以看见他创制这条木杖的时候也觉得奇怪,在白石的心目中,他已经没有用兵器的必要,但到了看见他用这条木杖,白石才明白,也才知道武当派的武功原来还有这许多出人意表的变化、也所以白石满怀信心。

    那条木杖在枯木用来当真是出神入化,每施展一次,木杖的形状便改变一次,一直到了第十三次枯木才不再改变那条木杖。

    招式的变化理论上是能够弥补真气内力的不足,枯木显然也是这个意思。

    这在他已是最后的一战,他也已准备了孤注一掷,所以他才费尽心思着如何将一身武功完全施展出来,在创制挪条木杖之前他已经选择过所有的兵器,就是没有一件合用,而那条木杖也要经过那许多的改变才合他心意。

    一杖在手他也是满怀信心,这种信心他当然明白是什么回事,但若是连这种信心也没有,连一战的勇气只怕也没有了。

    他前行三步才停下来,杖指孟都,道:“武当山上当然是武当派的人作主。”

    孟都盯着枯木,问:“你就是武当派的掌门人白石?”

    白石遥应:“贫道在此。”

    孟都没有理会白石,接问枯木,“你又是武当派的什么人。”

    “老夫枯木──”孟都目光一转,看见左右的人都是一面诧异之色,也有些奇怪,冷冷道:“什么木也好,主要你能够代表其它的人。”

    枯木道:“这要看是什么事情……”

    孟都突然大笑。“中原武林还是这样一盘散沙,不能团结一致。”

    枯木淡然道:“在一些头脑简单的人来说,当然是什么事情也一样,没有分别。”

    孟都一怔。“好一个会说话的老头儿,我就是头脑简单,一心只想着称霸中原武林,现在我要跟你们谈的就是这件事情。”

    “只是谈?”枯木冷笑。

    “这若是可以解决有何不好,最低限度我可以省回一番气力。”

    枯木接问:“你要我们怎样?”

    “奉我为武林至尊,送我一座尊殿。”孟都若无其事的。“殿成我称尊之日,大家都要到来一壮我声威,以后每年的那一天派人将礼物送来使成,大家可以放心,没有必要我是绝不会让大家太难受的。”

    枯木听着毫无表情,各人亦意料之中,一些也不觉得奇怪。

    孟都等了一会,见各人都没有意见表示,打了一个“哈哈”,道:“大家既然都不反对,事情就这样决定了。”

    枯木这才道:“好象这种笑话我们实在很难有机会听到,反应难免慢一些,连笑尚且都来不及,当然不会有其它反应。”

    语声甫落,玉冠等人便大笑起来,他们实在想不到,枯木竟然有这么风趣的一面。

    紫龙王笑着对旁边的柳先秋道:“姜到底是老的辣。”

    柳先秋应道:“这个孟都只怕受不了这阵笑声。”

    孟都果然沉下面来。“看来我们是不用谈的了。”

    枯木淡应道:“这种事情原就是不能用说话来解决的。”手中木杖即一顿。“争霸武林不用武力,之前未有,现在相信也一样。”-孟都冷笑道:“我目的是不想大家面上太难看,既然大家都不领情我也无话可说。”

    “你毁得了华山,又怎会在乎中原武林的其它门派?”,“那是不同的。”孟都道:“华山派不毁,大家大概不曾在意我这人,我所以选择华山派也并无其它原因,也只能说是华山派的不幸。”

    枯木道:“我以为你应该选择武当派的。”

    “我原也是这个意思,可惜武当山远了一些,等不及了。”孟都又打了一个“哈哈”。

    “再说击倒了云飞扬我以为已经足够。”

    枯木忍不住迫问:“云飞扬果真已死在你手下?”

    “他功力尽散,与废人无异,体内还有一条蛊母在蚕食他的灵魂,你以为他生存机会还有多少?”

    枯木追问:“蛊母是什么东西。”

    “这说你也不明白。”孟都摇摇头。“也无须胡白。”

    枯木冷冷道:“我早就怀疑你们魔教必然用什么阴谋诡计暗算云飞扬……”

    孟都也知道一时口快,连忙分辨道:“以我的修为,云飞扬根本不是敌手,何须用什么阴谋诡计,蛊母人体,完全是咎由曰取,与人无尤。”

    “你这样说我们也只有这样听。”枯木无可奈何的说。

    真相到底怎样他并没有多大兴趣知道,他只要知道云飞扬的生死。

    孟都接道:“你们不要忘记,武当派的天蚕功乃是偷自我们魔教的内功心法,相形见拙,理所当然。”

    枯木道:“魔教那种内功心法是借助蛊术,移花接木,将别人的内功真气据为己有,我们武当派的天蚕功却已接近玄门正宗,练习天蚕功的人完全靠自己的努力,无须做出任何违背天理的事情。”

    对于天蚕功枯木其实也不怎样了解,所以才有完全靠自己的努力这种话,孟都也一样不了解,冷笑着接道:“不管怎样,那都是魔教内功心法。”

    “这是事实。”枯木仰首道:“武当派弟子当中练成这种内功心法的亦只有一个云飞扬,你既然已经将他的一身功力据为己有,因而得以扬名天下,也就两不相欠……”

    孟都截道:“我不是算账来的,否则第一个要毁的对像就是武当派,现在我所以到来,也只是因为有这许多中原武林的大人物在此,而据我所知,他们大都能够代表本派,这种机会并不多。”一顿接问:“大家都没有兴趣跟我谈的啊?”

    枯木道:“据说苗人性格豪迈,行事比较直接。阁下却非独完全不是,而且健忘。”

    孟都一怔打着“哈哈”道:“对,是我不要谈的,但有一件事却非要说清楚不可。”

    枯木淡然道:“在你还未有所表现之前,谁有兴趣听你说什么?”

    孟都又是一怔。“想不到你这么一把年纪做事仍然这么爽快。”

    枯木杖指孟都。“年青人应该更爽快才是。”

    孟都只是问:“你先来?”

    “这大概没有人反对。”枯木目光一转。

    当然没有人反对,枯木的目光最后落在白石的面上,白石随即跨前一步,道:“弟子──”才一声“弟子”出口,枯木已截道:“我若是倒下,你全权作主──”白石不由面色一变,枯木这样说绝无疑问已然准备与孟都决一死战,玉冠何尝听不出,对这个武当派长老又平添了几分好感,几分敬重。

    枯木接对白石道:“身为掌门,你当然知道应该怎样做。”

    “弟子明白──”白石叹息。

    枯木杖一扬,身形立郎拔起,飞鸟般落在空地正中,起落自然,一身内外功绝无疑问已臻化境。

    孟都兴之同时离开了肩舆,一个身子在半空中翻腾变化,姿势巧技,动作流畅,而且劲道十足,身形过处,尘土飞扬。

    十八个变化之后他的身形才落下,正好落在枯木身前三丈之处,那些苗族战士与黑道群邪齐声喝采,一直到孟都身形落在地上才停止。

    即使没有喝采声,孟都的表现也已够人注目的了,枯木等虽然知道孟都有意耀武扬威,但看见他表现得如此威武,亦无话可说。

    枯木杖指孟都,道:“好身手!”

    孟都道:“你这是服输的了。”

    枯木道:“苗人到底是苗人。”枯木杖一抡,仍然是指着孟都。

    孟都道:“你们一直都瞧不起苗人,今天我就要你们知道,苗人并不是你们心目中的愚笨。”

    枯木忽然叹了一口气,他完全没有那个意思,只因为孟都的嚣张,别人一声“好身手”便当作服输,不知道有所谓谦虚,才不觉说出那句话,发觉有毛病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补救了。

    孟都接道:“看你一把年纪,让你三招!”

    枯木随却挥动木杖虚空一连三个变化,道:“已经三招了。”

    孟都一怔,大笑,长身扑上:枯木同时迎前,人在半空,木杖已然施展,武当六绝的精华以及他从中领倍到的变化在木杖上尽量发挥,人与杖化为一体。

    木杖攻击的目标完全是孟都重要的穴道,非常准确,枯木的内力也绵绵不绝贯注在木杖上,只要有一杖击中穴道,孟都纵然有内力真气保护,相信亦难免受伤。

    枯木也绝无疑问存心拚命,一身内力真气毫无保留,只希望能够速战速决。

    在场所有人无不被枯木的身手吓一跳,就是孟都也不例外,他临阵的经敬到底不多,好像这样的高手更就是第一次遇上。

    木杖上的招式变化也实在到令人眼花缭乱,无从捉摸的地步。

    武当派的弟子无不目不转睛,看得如痴如醉,枯木所用的招式他们大都滚瓜烂熟,但是怎也想不到可以那样混合变化。

    白石当然是最明白的一个,他到底是武当派的掌门人,虽然还未能够将武当派所有的武功练全,却已细看过所有武功秘岌,也只有掌门才有这个资格。

    他也知道枯木削制那条木杖的事,现在又怎会看不出枯木那条木杖的妙用?

    越看他越是担心,枯木那条木杖的变化已然到了极限,孟都却是越应付便越从容。

    玉冠等到底都是目光锐利,经验丰富的高手,虽然惊于枯木杖势的变化:也看出那条木杖对孟都的威胁越来越弱,他们都看不出孟都的武功有何巧妙。

    孟都双掌的招式的确并不复杂,只是简单得来而全面,总能够及时截下枯木的攻势。

    枯木的木杖也都是在快接近孟都的穴道的时候缓下,彷佛知道孟都一定来得及截止,不得不再行变化,攻击另一个部位,希望再取优势。

    事实当然并不是这样,枯木的木杖根本就攻不进去,才接近便被孟都的内力迫开,那股内力其实并不强烈,也并不集中,却是蛛丝般千丝万缕,稍为迫近便有被牵缠着的感觉,枯木实在不得不退避。

    他多少也知道天蚕功的威力,孟都所用的虽然不是天蚕功,变化却非常接近,若是被牵缠着,要摆脱便困难,孟都也是必乘虚而入。

    数百招使下来,枯木不禁由心寒出来,他开始有一种感觉,孟都就像是盘据在蛛网当中的大蜘蛛,要将他击倒必须先将蜿蛛网捣破,那却要冒着被蛛网黏缠着的危险,一个不小心陷身网中便只有束手待毙的份儿。

    他随即发觉那份决死的雄心逐渐被消磨,这个发现也同时像尖针般扎进他心深处,那剎那的感觉既惊且痛,心神与之同时一清。脱口一声暴喝!

    天地暴喝声中彷佛崩裂,他身形飞舞,人与杖一支箭也似当中射向孟都的胸膛。

    那个蛛网那剎那在他的感觉彷佛已然被刺开,他的木杖已可以威胁到孟都的安全。

    那种感觉却只是剎那,他突然发觉木杖非独刺不进去,人与杖同时被那股蛛网也似的真气内力牵缠起来,再看那条木杖,赫然已夹在孟都双掌之间。

    他再一声暴喝,内力真气全都迫进木杖内,全力迫刺孟都,却就在此际,他发觉一股奇大的吸力经由木杖透来,一接触他的真气内力立即将之束缚起来倒牵回去。

    这一去却彷佛没有尽头,他的真气内力虽然有如长江大河,却有如倾洋着汪洋大海。他立却明白是什么回事,嘶声道:“你已经练到了百川聚海的境界?”

    也不等孟都回答他、连忙又一声暴喝,施展“神龙吸水”的内功,企图将奔流出去的内力真气吸回来。

    “神龙吸水”也是武当派不易练成功的几种内功心法之一,由于要苦练,而练成之后又没有多大用处,绝少武当派的弟子有兴趣修练,枯木隐居在绝壑下也是闲着无聊才什么都修练一番,可以说是历代武当派弟子中将这种内功心法练得最成功的一个。

    在绝垦寒潭中他也就是用这种内功心法将漳中的游鱼吸离水面,连他也以为没有作用的了,想不到现在总算有机会发挥其中的妙用。

    这一吸果然有效,他输出去的内力真气迅速回流,那剎那的得意使他的身形也变得特别美妙,面上也不由露出笑意,却只是剎那便自僵结。

    回流的内力真气并非一丝一缕的逐渐回流,非独迅息,而且聚成一团,开始的那剎那像流动,聚成一团便成撞击之势!

    枯木知道绝对接不下这团内力的撞击,当机立断,双手震开木杖,便待抽身后退,这应该是一件很容易做到的事情,可是他双手与木杖之间却彷佛有许多无形的丝栈束缚着,虽然一挣即开,却已慢了一分。

    眼看着那条木杖就像是中藏火药现在被引发,霹雳一声,爆炸开来,碎成千万片,漫天飞舞。

    枯木亦被震得飞舞起来,右手首当其冲,食中姆三指俱被震断,他放声长啸,一个身子风车般在半空中旋转,飞撞向孟都。

    孟都没有移动脚步,双掌落处,枯木旋转的身形便停下,飞旋踢向孟都的双脚已落在孟都双手之中,长啸声同时一顿,半身扭转,左掌插向孟都头顶。

    孟都双掌一拨,枯木的身形便不由一个翻滚,左掌疾插进泥土内,直没及肘,孟都右脚同时踩在枯木的左肩上,接问:“你现在服轮了。”

    语声甫落,枯木的身形已扭转,右掌切向孟都的咽喉,方才他半空中半身扭砖,用的是“铁板桥”的变化,现在却什么功架也不是,与他身形扭转同时,他的左臂亦扭断,也只有这样这一招才能够舒展出来斗。

    这一招当然令孟都意外,他的反应却实在敏锐,双掌又都闲苍,间发之差疾击在枯木的右掌上。

    枯木的右掌应声碎断,齐肩飞脱,孟都双掌这一击仓猝间全力施为,掌力的强劲实在匪夷所思。

    他双掌击出同时,内力真气亦遍布全身,一股内力同时从右脚透出,枯木被他踏在右脚下的那条左臂立时整条被压进泥土内,那股内力继续涌进枯木的体内,撞击枯木的五脏肺腑枯木的右掌碎断同时,五脏肺腑亦被震碎,张嘴一口鲜血喷出,当场丧命!

    鲜血亦从他右臂的断口喷射出来,远射出丈外,落在泥土上,竟还打出了一个个小洞来孟都又是一怔,这个结果当然又是在他意料之外,毁灭华山派之后他已无意杀人,他是考虑到所有高手若是都被杀光,就是成为天下第一高手亦没有多大意思,他虽然不明白所谓高处不胜寒什么,却多少有点这种感觉。

    若不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他也不会以这种方式出现。

    当然他也考虑到人杀得太多,对方的反感也更大,对他的称霸武林多少有些影响。

    枯木的悍不怕死非独孟都意外,在场的所有人也一样意外,那剎那,所有人都一声不发,也不知是被惊呆还是什么。

    又是白石第一个有反应,一声:“武当派掌门白石领教!”语声一落,剑出鞘,左手食中指一捏剑诀,身形流水行云般掠前。

    孟都目光转落在白石面上,狂态又涌现,笑问道:“武当派没有高手了?”

    白石压抑住心头愤怒,剑指孟都道:“请指教──”他的剑势随即展开,正是武当派“两仪剑法”的招式,在剑上他显然下过苦功,招式展开已见气势。

    孟都顺着剑势飘然退开,一面问:“你这个武当派掌门与华山派掌门比较如何。”

    白石没有回答,身形剑势更迅速,紧追孟都,只是始终以半尺距离追之不及。

    孟都接道:“剑先生也不是我对手,你又怎会是?”

    虽然说话,他与白石之间的距离始终不变,最后一个字出口,身形已飞舞起来,白石随着拔起身子,剑势一变再变,十三剑剌出,每一剑都是刺向孟都身形的空隙。

    孟都的身形到处都是空隙,白石的剑若是能够刺进去,必然可以威胁孟都的生命安全,就是那半尺距难始终不能够缩短。

    孟都的身子迎着剑势开始翻升,或左或右,竟然就在半空中变化,彷佛身子轻如飞絮,可以随便芜浮在半空,又像是被白石剑上的内力追成这样。

    玉冠等人看在眼内都不由替白石捏一把冷汗,孟都半空中简直就像是完全不发力。而看来随便一伸手便能够抓在白石的身上,取白石性命。孟都跟枯木交手强弱还不容易看出来。

    白石一上便优劣即分,双方的距离实在太大,白石也心中有数,所以孟都的右掌按在他的脑门上他一些也不觉得意外,他体内的真气同时涣散,剑势同时停顿,非独攻击,甚至连举剑的气力也没有了。

    他的剑垂下同时,斗志亦崩溃,不是他不想拚命,双方的功力实在相差太远,连孟都的身子他也接触不到,又如何去拚?仅能够凝聚的一点儿真气他全都凝聚在双脚上,他有一种感觉,孟都都要他跪倒地上,他却是宁愿双脚折断,横死当场。

    孟都也就一掌按着白石的头顶,倒竖靖蜒的倒竖牛空,他的确有意要白石屈膝,再挫群豪的锐气,但他也看出白石的感受意图,所以他没有强迫白石跪下,也只是问:“你服不服。”

    白石没有作声,他不能不承认孟都的武功远在他之上,而能够练成这种身手也实在很令人佩服,可是在这种环境,他却是怎能够有这种表现。

    那些武当派弟子兵器早已在手,只是投鼠忌器,不敢妄动,玉冠等一样无能为力,无论他们的动作怎样快也绝对快不过孟都的内力一吐。

    孟都也没有理会众人,接对白石道:“不管怎样,你也不能不承认已败在我手下。”

    白石冷笑道:“你要杀我现在可以下手了。”

    “至尊殿落成之日还要你们这些掌门人捧场!”孟都接一个“哈哈”,身形倒翻而下,白石却不由自主被他提起来,变了头下脚上。

    苗族战士与黑道群邪看着不由大声喝采,白石纵然武功不多好,到底是武当派的掌门,孟都这一仗也实在瀛得太漂亮。

    也就在喝采声中,孟都手一送,将白石送回原位。

    白石脱出孟都的控制,半空中也试图挣扎,却还是身不由己,半空中身形一翻,正好落在原位,也一样面向孟都这边,只是双脚差一点没有踏在原来的脚印上,这已经够他尴尬,够群豪震惊的了。

    武当派弟子左右一齐上前欲扶着白石,但白石已然稳立地上,挥手道:“不要紧!”

    他的内力真气这片刻已然凝聚,在体内运行一遍,毫无不妥的感觉,孟都彷佛看进他心里,实时道:“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

    白石看着孟都,也不知应该说什么,孟都接道:“按说掌门人通常都是武功最好的一个,武当派的掌门人却既不是云飞扬,也不是方才那位枯木。”

    白石心头一阵说不出的难受,不是因为他的武功不如枯木与云飞扬,乃是感慨武当派的屡遭劫难。精英伤亡殆尽,以致他这种身手也能够继任掌门。

    玉冠就在这时侯插口道:“每一个门派选择掌门都有每一个门派的准则,与你们魔教似乎并无任何关系。”

    孟都打着“哈哈”道:“我只是奇怪。下一个又是那一个?你?”

    “贫道玉冠──”玉冠拔剑出鞘。“青城玉冠!”

    剑绝无疑问是好剑,出鞘一声龙吟,映着日光,闪亮夺目,玉冠接道:“请亮兵器!”

    他到底是正派武林中人,明知手中兵器锋利,不肯占敌人便宜。

    孟都却笑应道:“以我的武功你以为还需要这些破铜烂铁!”

    玉冠道;“贫道手中剑不比凡铁,无坚不摧,青城派却是剑术为主──”“你用这柄剑好了。”

    “贫道已经说清楚,不想占这种便宜。”

    “既然无坚不摧,我用什么兵器还不是一样。”孟都接招乎。“来──”玉冠应声举剑,那柄剑彷佛更光亮,孟都看着道:“果然是好剑、可惜我不精剑术,否则一定会大感兴趣。”

    玉冠轻喝一声,人剑飞舞前去,青城派剑术向称飘逸,在玉冠使来更带仙味。

    孟都看着道:“你这个道士比方才那个高明多了。”

    话是这样说,他仍然若无其事的,一双手垂着,一直到玉冠迫近。

    “看剑!”玉冠果然磊落,不忘提点孟都。

    “我不是瞎子。”孟都迎向玉冠,双掌拍出,却不带丝毫风声。

    相距也仍远,玉冠却已然感觉掌力的存在,在他的感觉那竟然是千丝万缕,并不是聚在一起,他从来没有接触过这种掌力,甚至没有听说过,诧异同时心头一阵难以言喻的恐惧。

    他已经感觉到那股千县万缕也似的掌力,开始缠绕在剑上,飘逸的剑势与之同时变得迟钝。

    这简直就像是魔术,他总算明白方才枯木的出手何以会由流畅逐渐变得迟钝变得有心无力的,完全就是因为这种无形的束缚。

    心念一动,他的剑立即跳动,企图削开这种东缚,再刺孟都。

    那若是有形之物,以他手中剑的锋利,要将之削断何等容易,但现在却是内力与内力的比拚,剑纵然再锋利也没有作用。

    眼看着那柄剑由一道闪亮的剑光化成千万道,在孟都身前三尺闪耀,也就停留在那个距离、看不透的人不难以为玉冠在卖弄花招,看得透的则不免为孟都深厚的内力震惊。

    紫龙王等当然看得出,百忍不觉脱口叹息道:“想不到这个年青人的内力如此强劲。”

    柳先秋接道:“玉冠道长虽然有这样一柄神兵利器,除非内力也相当,否则只怕很难发挥威力。”

    紫龙王摇头。“以内力为兵器的人虽然也不少,但强劲到这个地步的绝无仅有。”

    柳先秋叹息道:“玉冠道长的剑根本近不了他的身,他已经先立了不败之地。”

    “不败岂非也就是必胜?”紫龙王这句话显然不想出口,却不觉出口,所以随即苦笑了起来。

    众人听说一颗心不由沉下去。

    玉冠一颗心也在下沉,他的剑势已极尽变化,始终不能够摆脱那股无形的纠缠,而且有泥足深陷的感觉,这种感觉涌现,他的剑势立即停顿。

    这完全是一个泥足深陷的人在慌乱之后回复镇定的自然反应,据说在那种环境越挣扎便越下沉得快,不动即使仍然继续下沉也会缓慢得多。

    玉冠随却感觉手中剑已没有那么重,很自然的抽身,顺势要将剑抽回来。

    剑一动那种深陷泥沼的感觉又涌现,比方才更强烈,然后玉冠终于留意到孟都面上似笑非笑,透着嘲弄的神情。

    孟都也就在这时侯开口:“我看你还是弃剑服输的好。”

    玉冠惊怒,暴喝抽剑。孟都的身形同时向前移动,彷佛被玉冠的剑势牵动。

    玉冠的剑势随却展开,这在他无疑是一个攻击孟都的好机会,孟都与他手中剑的距虽已然缩短了很多。

    他早已拣到身剑合一,意在剑先的境界,可惜他的剑仍然被那股无形的纠缠牵制着,未能够达到他要求的速度。

    那剎那在他实在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他看着孟都的双掌向他手中剑接近,只耍反腕一剑便可以将孟都的双掌削断,剑上却彷佛有千斤压力,内力虽然然已满注上,那一反仍然是那么慢。

    他的剑到底扭转,只是始终快不过孟都的双掌,那一削毫无作用,反而被孟都夹在双掌中。

    孟都双掌继续交替顺着剑脊前移,身手缓缓的迫近,玉冠须发俱张,汗珠滚滚而下。

    他的内力真气运行得更快,全都贯注进剑内,那柄剑却彷佛夹在两块精钢当中。

    孟都依然能够从容说话,仍然是那种话:“青城玉冠,你输了!”

    玉冠舌绽春雷,左掌落在剑柄上,全力推动剑势,那柄剑更加光亮,孟都的双掌也同时亮起来,银光闪闪,寒人心魄。

    那之上彷佛多了什么,玉冠却看不出来,只是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孟都的双掌继续前移,到了吞口的地方才停下,玉冠看着他接近,无计可施,随即感觉一股无形的力量千丝万缕般落在身上。

    那彷佛早已存在,包围着玉冠,所以玉冠才有窒息的感觉,现在这种感觉当然更加强烈若是一般人相信已经不支倒下,玉冠因为曾经修练龟息之法,才能够支持得住,他不知道能够支持到什么时候,只想着方才枯木那份悲壮激烈。

    孟都一直留意着玉冠的神情变化,终于摇头道:“你们这种老头儿不吃些苦头总是不肯低头。”

    语音甫落,他双掌便松开,玉冠立时如释负重,剑势方待开展,人剑已彷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扯着,离地飞起来,他长啸,双臂疾转,身形凌空飞旋,剑势终于展开,那股万缕千丝也似的纠缠终于被削断,人与剑到底恢复自由。

    那剎那的舒畅实在难以言喻,玉冠纵声长啸,半空中风车一转,一只大鸟般俯冲而下。

    紫龙王等看在眼内,亦一阵兴奋,齐声叫好。

    兴之同时,孟都双掌疾拍,一股接一股内力撞击向俯冲下来的玉冠。

    玉冠迎着拍来的双掌身形一顿又再一顿,长啸声立断,一个身子接被孟都的掌力涌上丈高。

    孟都紧接拔起身子。一掌接一掌拍出,强劲的内力一股接一股涌向玉冠,将玉冠的身子一而再,再而三涌上半天,他的身形同时半空中腾挪变化,也继续往上升去。

    玉冠内力已远逊孟都,半空中无处着力,距离更大,眼看一个身子越升越高,既不知孟都打的是什么主意,才无可奈何。

    孟都的身子随着半空中翻滚,双掌交替,一掌推向地面,一掌推向玉冠,片刻间已将玉冠送上十丈半空。苗族战士与那群邪魔外道欢呼雷动,紫龙王白石那边却非独已笑不出来,面色也变了。

    孟都打的是什么主意他们不知道,只知道玉冠从这个高度掉下来可是很麻烦。

    孟都再将玉冠送高三丈多四丈才罢手,倒掠下来,他倒掠下来的姿势虽然不怎样好看,却绝无疑问非常从容,着地也无声。

    玉冠同时落下,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他轻功虽然很不错,但周围毫无凭借,这种高度掉下来却是此前未有,再加上孟都的内力影响,身形不能够尽展,难免心惊魄动,手中剑也很自然的指向地面。

    剑先着地无论如何都可以卸去大部份的冲力,以他的修为,只要有着力之处身形便可以再变化。

    他心念方动,已看见孟都飘展,双掌向他击来,这一击他是绝没有可能闪避的开的了,今个遗憾的却是连反击的机会也都没有。

    紫龙王他们看得清楚,也是束手无策,眼看着孟都双掌凌空击向玉冠。

    奇怪的是这一击毫无声响,玉冠虽然明显的被掌力击中,也没有多大反应,只是一个身子倒翻,滚球般凌空滚向方才立脚的地方。

    紫龙王百忍不由左右掠前,一齐伸手,正好抓住玉冠的双臂,一齐落下。

    玉冠的面色非常难看,但显然不像受伤,他也立即站稳地上,长叹一声:“这个人的内力彷佛无穷无尽,贫道绝不是他的对手,也难怪云飞扬也败在他手下。”

    紫龙王百忍他们这才完全放下心来,玉冠话说来仍然中气十足,不像有内伤在身。

    百忍苦笑接道:“他是存心卖弄。”

    “能够卖弄到这个地步,我们还有什么话可说。”紫龙王长叹一声。

    旁边柳先秋忽然问玉冠:“以你看我们一个个拚尽全力,有没有可能将他击倒。”

    玉冠不假思索道:“单打独斗,到最后情形只怕也是一样,贫道本不该说这种话,可是这个人的内力实在不可思议,近不了他的身,纵使有神兵利器在手也无用,若是联手合击,他的内力也许未必能够四面兼顾得到,也许──”玉冠没有说下去,柳先秋接道:“这样我们也许能够将他击倒,但只是也许,而无论能否将他击倒,我们都难免蒙上以众凌寡的污名。”

    “贫道早已考虑到这一点。”玉冠一声道号。“魔教侵犯中原武林,都是在中原武林同道联手之下败退,那当然也是他们一齐动手在先。”

    “因为那许多次行动当中,单打独斗他们都是败多胜少,处于下风,不得不孤注一掷,现在的情形却是不同。”紫龙王苦笑。“既然有一个孟都这样的高手,他们又怎会不加以利用?”

    白石接道:“正是──”他是想起了枯木的推测,玉冠也是。

    叹息接道:“魔教能够做的我们却不能够做,否则也没有所谓邪正之分了。”一顿又道:“对方既然堂堂正正前来挑战,我们也该堂堂正正应战才是。”

    百忍实时一声“阿弥陀佛”,玉冠目光应声落在百忍面上,摇头道:“贫道是着相,险入魔道了。”

    百忍又是一声佛号,玉冠接道:,“技不如人,战败理所当然,并非耻辱,只是贫道这个年纪,恐怕再难有所突破。”

    “阿弥陀佛──”百忍再一声佛号,心中感慨之极。

    以玉冠的道行战败之下尚且考虑到怂愚他人联手齐攻,看如何将孟都击倒,其它的人更就不用说。

    孟都的笑语声同时传来:“下一位又是那一位?”

    “少林百忍──”百忍倒提着方便铲,走向孟都。

    “万法归宗一少林,人闻少林七十二种绝技集天下武学大成,今天总算有机会一一见识。”孟都话说来客气,神态却完全看不出来。

    “七十二种武术贫道只学得四种。”百忍方便铲展开,便是“降魔十八式”的第一式。

    方便铲没有玉冠那柄剑的锋利,重量却是那柄剑的十倍,在百忍双手使来,飞灵巧幻,轻如无物,经过处尘土飞扬,威力之大,令人侧目。

    什么兵器对孟都来说都没有多大分别,百忍才用到第尢式,方便铲便已施展不开,他总算明白玉冠口中的不可思议是什么意思,也不能不承认那实在不可思议。

    他那柄方便铲没有再施展下去,除了消耗内力他发觉并无其它用处,只是要将方便铲弃去也不容易,孟都那种千丝万缕也似的内力简直就像要将他的双手与铲柄束缚在一起,一直到他将方便铲顺势力插在地上,才将那股内力卸去,腾出双手。

    他的内力随即迫在右手中指上:一声“狮子吼”,指插孟都的胸膛。

    “狮子吼”“金刚指”都是少林派七十二种绝技之一,既难练又难精,没有百忍那份耐性,根本不会选择这两种来修练,百忍也已修练到精的地步。

    这一吼风云也彷佛为之色变,孟都亦不由一呆,百忍的“金刚指”乘机插进。

    一阵急促的“嘶嘶”声紧接响起来,百忽已感觉到孟都散发在体外那种千丝万缕也似的真气内也在他的金刚指权迫下纷纷裂开。

    这种感觉在孟都当然更尖锐,他的反应也非常敏锐,右手握拳,迎向来指。

    他这个右拳头银白得完全不像是一个活人所有,内力绝无疑问亦集中其上。

    百忍“金刚指”没有改变,原势插向孟都的右拳,他当然知道攻击其它的部位更好,但也知道孟都是必随着应变,也能够迅速应变,最后他的“金刚指”还是不免落在孟都的右拳上,而一变再变的结果,金刚指亦难免曾衰弱。

    动念间,指拳已接触,百忍有接触的感觉,却清楚看见仍然有三寸距离。

    接着的感觉就是插进一团强韧的东西内,百忍再作“狮子吼”,金刚指迫进一寸。

    孟都同时一声暴喝,右拳往前疾送,他虽然没有练过“狮子吼”之类的内功心法,但内力真气充沛,这一喝惊天动地,甚至将百忍的“狮子吼”掩盖。

    百忍同时被孟都的右拳震开半丈,孟都左拳接击出,双拳交替,连环七击,喝叱连声,一连将百忍迫退三丈,声势之威猛,无与伦比。

    百忍一退再退,在孟都强劲的内力震荡下,金刚指力不从心,已不能再凝聚,不由一声叹息。

    孟都没有再进击,笑问:“和尚服输了?”

    “再接贫僧“观音足”!”百忍一提左脚,“金鸡独立”,身形接拔起,右脚凌空踢向孟都。

    “观音足”也居少林派七十二种绝技之一威力犹在“金刚指”之上,没有深厚的内力根本施展不开。

    百忍这时侯当然也毫无保留,将“观音足”的变化完全施展出来,半空中倒踏莲花,一脚未踢尽,第二脚便踢出,连环三十六脚,从不同的角度踢出,踢向不同的部位,虚虚实实,无从捉摸。

    孟都也捉摸不到,但内力真气运行,整个身子就像是里在一个绵密坚韧的气囊内,无论百忍从什么方向踢来,对他来说也并无分别。

    对百忍来说也是一样,最后六脚,每一脚他都是实踢,也都被孟都的内力真气震开。

    他凌空飞舞的身形终于落下,不等孟都的衣袖拂到便倒退回原位。

    孟都打着“哈哈”问:“和尚就只有这几下子?”

    百忍一声佛号道:“降魔十八式,金刚指、狮子吼、观音足,贫僧已尽所能。”

    孟都道:“想不到还是你这个出家人爽快。”

    百忍又是一声佛号,转向紫龙王柳先秋。“贫僧有生以来,还是第下次遇上这样的高手,他的内力强劲而奇妙,他就是不动手,要突破他内力的保护也不容易,何况他还能够随意支配内力攻击。”

    紫龙王道:“我们总不成就这样服输?”

    百忍摇头道:“贫僧绝不反对大家尽全力一战,也许始终有一个能够找到他的破绽所在。”

    紫龙王笑道:“我正是这个意思,他赤手空拳,连败我们这许多人,了无疲态,而且都是轻描淡写,显然未尽全力,就是这一点已足以骄人,我们也不能不承认技不如人,但站在练武人的立场,还是要一战,若是能够从中找到破绽,当然更好。”

    百忍一声佛号,紫龙王接道:“也该到我这条懒龙舒舒筋骨了。”

    语声甫落,他混身便一阵爆栗子也似的声响,人尽皆知他内外兼修,一身“十三太保”横练据说已到了刀枪不入的地步,“一条龙”的内功心法也练到了第十二重,飞花挫敌,摘叶伤人什么在他来说已是雕虫小技。

    他早就跃跃欲试,要与孟都一较内力,只是他的确有些惰性,既然有人抢着出手他也就乐得先看着孟都有多少斤两。

    到现在仍然看不出,却已有些后悔为什么不第一个出手,他若是第一个出手非独会轻松得多,而且有必胜的信心。

    这份信心现在已经荡然无存,虽然他一样会全力而为。没有了信心也等如没有了乐趣。

    他的笑容兴动作也因而变得懒洋洋的。

    才跨出一步,旁边点苍铁雁已然道:“你还是再看着,让我先动手!”

    他随即天马行空般掠出,紫龙王目光及处,笑道:“人尽皆知点苍铁雁轻功最好,我就是要争先也快不过你的。”

    话还未说完,铁雁已然从孟都头上掠过,手中一双雁翎刀倒排而下。

    那名符其实,的确雁翎一样,锋口其薄如纸,是专破内家真气的兵器!一割即入。

    铁雁一直留意着孟都,也非常留意玉冠百忍等的说话,唯一的结论就是孟都内力炉火纯青,登峰造极,要将他击倒必须先将他的保护囊击破,百忍的金刚指配合狮子吼出其不意,已几乎可以成功,但最后还是失败,在铁雁看来,并非百忍的内力不好,只是他的金刚指不够锐利,速度也太慢。

    那若是快一些再配合锥子也似的兵器情形是否会改变?铁雁不知道,却相信手中那双雁翎刀的作用犹在锥子之上,当然也相信他的速度。

    他的速度也已到了他的极限,双刃在这种速度仍能够准确削中目标。

    那剎那他有这种感觉,孟都的内力真气在刀下迅速分开,他的刀已可以制进孟都的头顶,却只是剎那,这种感觉便消失。

    他那双雁翎刀突然遇到一种强韧的弹力,一弹而起,连带他的身形也大受影响,原是直线前掠,变了斜,向上飞掠起来。

    他滚身落地,不由自主看着双刀,只是刀锋上彷佛多了一层什么,黯然失色,他惊讶未已,眼旁已瞥见孟都疾掠而来。

    孟都的速度显然在他之上,他双刀一转方待迎上,孟都已到了他身前丈许,一股强劲的内力却已撞至。

    他双刀急挥,那股内力刀下分开,力道却未减,撞在他身上,身形不由得一恻,孟都随即从他身旁掠过,他反手一刀,削了一个空,一股强劲的内力已撞在他腰背上,将他撞飞半天。

    他闷哼,半空中身形七个变化,突然发觉孟都已在他头顶上,他的身形变化已尽,孟都却未尽,从他的背后一个翻身,又是一掌拍在他背上。

    这一掌更强劲,铁雁惊呼,一个身子凌空飞舞十多丈,飞摔向原来立脚的地方。玉冠百忍双双急掠而起,衣袖飞卷,托住了铁雁下堕的身形,铁雁滚身着地,面色难看到了极点,双刀入鞘,一声不发。

    紫龙王目光一转,皱眉道:“老铁──”“无碍──”铁雁恨恨道:“这个人存心卖弄,只是要我们出丑。”

    紫龙王拈胡微笑。“现在我又明白了一个道理,一个人内力深厚,轻功自然也会好起来。”

    铁雁冷笑。“这是什么道理。”

    “轻功我是门外汉,当然没有你的了解,但我还是相信内力有一定的影响。”

    铁雁没有作声,紫龙王目光转向柳先秋,道:“你若是要争先,我是绝不会反对的。”

    柳先秋摇头道:“我每样武功都练,多而不精,剑术与玉冠道儿有一段距离,拳脚功夫比不上百忍大师,轻功亦不如铁雁,你还有内功可以表演一下,我却是想不出该施展什么。”

    紫龙王微笑道:“你到底还是那个性子,不肯做没有太大把握的事。”

    “这一次我是一些把握也没有。”柳先秋苦笑。“也只是这一次。”

    “你这样说话我倒不好意思迫你出手了。”紫龙王懒洋洋的举步上前。走到了木头陀身旁,停步。“你呢?”

    木头陀苦笑:“我修的是内功,大师兄内功却远在我之上。”

    紫龙王一笑再举步,他出身五台派,江湖上已不是秘密。

    孟都看着他走来,道:“你是内力最好的一个?”

    紫龙王道、“到底是不是,很快便有答案。”

    “我遇到的对手中:内力最好的首推云飞扬,你没有与他交过手?”

    “没有,所以我现在还敢上前来。”

    “你比其它人镇定。”

    “练内功需要耐性,耐性越好内功便练得越好,内功越好耐性便更好,而耐性越好,处事便越镇定。”紫龙王笑笑。“不够镇定练内功很容易走火入魔。”

    “有这种事──”“这是玄门正宗的理论,邪魔外道我可是不懂,我们的走火入魔你们叫什么?”

    孟都一怔,紫龙王笑笑接问:“你不明白?”

    “有何要紧?”

    “没有──”紫龙王又笑笑。“我只长以为这些简单的道理,一个以你这样内功深厚的人应该很明白的。”

    “我不明白,我的耐性也不大好。”

    “那我不能不怀疑你的内功并非自己苦修得来。”紫龙王接问,“真的移花接木这种魔功心法能够将别人苦修得来的成果轻而易举据为己有?”

    “你很感兴趣?”

    “我的耐性其实比不上百忍佛兄,只是生性懒惰,不喜欢挥拳踢脚,才选择坐着卧着都可以练的内功,好象一个这样好逸恶劳的人,有这么轻松的练功方法又怎能不感兴趣?”

    “这你仔细欣赏了。”孟都抬起右掌,缓缓伸出,掌心正向紫龙王。

    他的肤色已回复正常,这个正常当然不是一般正常人的正常。

    紫龙王也抬起右掌,他的手掌比一般人宽厚,呈朱砂色,一看便如是内外功兼修,而且有相当的成就。

    孟都看在眼内,若无其事,他连败高手多人,若是仍然对自己没有信心,才是怪事,他的内力随即运行,掌心先出现一点银光,迅速扩大,彷佛在掌内,又彷佛在掌外,阳光照耀下份外触目,紫龙王看得清楚,只是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对内功他虽然懂得不太多,也不能说少的了,却是未见过、甚至听说过这种内功。

    孟都的内力真气非独能够迫出体外,甚至能够变成有形的物质。

    这比较以指代剑之类当然更胜一筹,而将内力迫出体外也不太特别,特别在不是迫成一股,乃遍及全身,攻击来自何方便从何方涌出,必要时甚至能够像一个气囊般将整个身子包里起来。

    紫龙王方才以为已经看得很清楚,现在却发觉即使在这种距离亦未必能够看清楚。

    孟都内力的变化如此迅速,在交手之际再有什么变化亦不奇怪,他亦总算明白玉冠百忍他们方才为什么近不了孟都。

    那种内力既然如此奇妙,将玉冠百忍他们远距在丈外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孟都看来虽然赤手空拳,事实已无疑抓着一股可长可短,可图可方,既可攻又可守,攻若雷霆,守若金汤的兵器在手。

    魔教竟然训练出一个这样的弟子,难道中原武林正派的气数已尽?

    紫龙王不能不坏疑,动念间,孟都的右掌已变成银白色。掌心那团银光越来越大,不停流转,也开始缓缓向前移动,紫龙王也同时有一种压迫感,他吸气,吐气,再吸气,那只右掌越来越红,迎向孟都的右掌。

    相距尚有一尺,与那团银光甚至也仍然有距离,紫龙王已经有接实的感觉,他吸气,轻喝一声,全力再迫前,只脚右箭左弓,也尽力配合。

    那团银光并没有退缩,只是不停流转,紫龙王右掌再迫前,终于与之接触,却团银光即时一亮,爆开,紫龙王不由一怔,亦有一种目眩的感觉,他虽然没有退缩,那剎那已不觉有退缩之意。

    他的嘴巴也不由惊奇的张开来,那团银光赫然没有爆碎,而竟是爆成千丝万缕,也并不迅速,缓缓的扩散开去,然后弧形向紫龙王这边罩过来。

    紫龙王紧咬牙龈、一股股内力迫到右掌上,一身衣衫也因为内力的流窜“猎猎”地飞扬。孟都那千丝万缕的内力彷佛被紫龙王的内力阻止住,前罩的速度停顿,每一丝每一缕都在颤动。

    紫龙王目眩的感觉更强烈,那万缕千丝的银光竟然开始交织,逐渐变成了蜘蛛网也似的东西。

    这到底是幻觉还是事实是这样?紫龙王也在怀疑,与之同时,体内真气内力不住的流转,循环不息,不住迫到右掌上。

    银网只是停顿,并未被他的内力迫退迫碎,也是说他的内力若是接续不上,便会再涌前来。

    他也是这样想,但随即发觉银网非独仍然有变化,而且开始渗透。

    那个银网稍微停顿便四面八方扩散,再弧形罩向紫龙王的右臂,越扩散越纤细,逐渐消失。

    紫龙王却明白那并非消失,只是已不是肉眼所能够看见,那即使他的内力如何绵密,针插不入,也未必能够抗拒,这千丝万缕,比针还要纤细强劲的内力进侵。

    他不禁由心底寒出来,也不禁生出了退避的念头,然后他突然发觉右掌似已被胶结。

    这到底是错觉还是事实他完全不能肯定,到底也没有退缩,败他也要败得心服。他的内力继续迫出,循环不绝,“一条龙”的内功心法发挥至尽。

    也只是片刻,他已经感觉孟都千丝万缕的内力真气已落在身子上,感觉最强烈的也就是右臂,发出的内力迅速被纠缠着,也被分成了千丝万缕。

    孟都的内力真气紧接纠缠着伸展进他的体内,他游窜的内力相应变得呆滞,不能够畅顺运行,再进甚至停留不动,孟都的内力真气却非独越缠越紧,而且分出另一股顺臂而上,继续渗进去。

    紫龙王这一惊非同小可,急截迫向右臂的内力,再在体内聚成一股,迫向右臂。

    这一股力随即又被纠缠住,他再断再迫七次,也都是这样,“一条龙”断为九条,再也不能断的了,正不知如何是好,孟都那股千丝万缕纠缠不住渗入的内力真气突然停顿。

    紫龙王也立即有那种停顿的感觉,也同时看出孟都嘲弄的笑容。

    “你已经没有抵抗的能力。”

    孟都的语声一些变化也没有,尽管内力真气如此多变化,对他来说显然一些影响也没有,可见的确已到了从心所欲,登峰造极的境界。

    “是么──”紫龙王只说出两个字,再多说一个他已经发觉不容易接续得上。

    “我的内力仍然有变化,你要不要知道是什么变化?”孟都仿笑着接问。

    “哦──”紫龙王看来有些怀疑,他实也是好奇,想知道到底远有什么变化。

    孟都显然看出他的心意。“接着的变化就是抽取你的内力,也该是你再感兴趣的变化。

    “非要、领教、不可──”紫龙王语声一顿一顿的,听来倒也别具威严,其实是不能不这样说话。

    群豪大都听不出,只觉得紫龙王威武无比,就是百忍和尚怎然摇头苦笑道:“这条龙败了。”

    柳先秋一旁怀疑的道:“他说话仍然内力充沛,我看是仍然有力支持下去。”

    百忍叹息道:“他连话也要分开一截一截的说,还能够支持多久?”

    柳先秋一怔,沉吟道:“我原也不以为有奇迹出现,只是他已是我们目前唯一希望……”

    他没有说下去,只因为他已经看见紫龙王面色在变,额上汗珠涌现。

    紫龙王这时侯的内力已然被孟都的纠缠着牵引出去,他体内其余的内力这时侯已又聚成了一条龙,涌到右臂去抢救,可是这条龙随即亦堕进网罗中,被孟都千丝万缕的内力纠缠着往外牵。

    这一股内力若是被牵走紫龙王就是不受内伤元气也大耗,必须一段长时间才能补充,最令他吃惊的还是体内剩余的内力也被牵动,向这条龙聚去,不难一下子被抽一个干干净净。

    除非这只是错觉,否则后果更不堪设想,绝不难变成一个废人。

    固本才能够培元,根基若是一下被摧毁,要多少时间才能够再修好,紫龙王实在不敢想象他只有尽力挣扎,那条真气内力聚成的能在体内腾挪,要冲开万缕千丝,回归丹田,可是越挣扎便越被牵缠得厉害,继续向左臂涌去。

    孟都的笑容看来更恶毒,忽又问:“你现在知道真的有这种内功心法了。”

    紫龙王闷哼,孟都接道:“之前除了云飞扬,你是我遇到的内力最好的一个,我将你的内力据为己有,功力不待言又大增。”

    “哦──”紫龙王汗落淋漓。

    “可是今时今日,有没有你的内力,我的内力也会循环不息,自行兹长。”孟都笑接道:“移花接木的阶段在我来说已成过去,也是说,你的内力对我并无多大用处,我也不大感与趣。”

    语声甫落,那条龙已到了掌心附近,突然停下,不进不退。

    絮龙王叹了一口气,问:“你要怎样?”

    “看你怎样──”孟都笑得越来越恶毒。“你若是当众高呼服了,放你一条生路。”

    紫龙王面上发青,没有作声,孟都随又道:“这次上武当山,我只是要扬威,别无幕的。”

    “姓孟的──”紫龙王咬牙切齿。

    孟都笑截道:“我的耐性不太好,这你是知道的了,话说完,你再无表示,不等了。”

    紫龙王胸膛起伏,一阵心烦意乱,动念未已便感觉停留在右掌的龙首被牵扯着往外冲。

    “我服了──”这句话出口,紫龙王的面色也变成了紫红色,他身经百战,胜负平常事,只是近这二十年战无不胜,总领洞庭君山三十六寨,要他低声下气已经不容易,何况当众向敌人高声服输。

    苗族战士与中原邪魔外道立时爆出一阵欢呼,山鸣谷应,响彻云霄。

    孟都实时松手,那股万缕千丝的内力非独将紫龙王的内力释回,而且迅速消失。

    紫龙王立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停留在掌心附近,那条内力真气凝成的龙非独恢复自由,而且因为被抽出去的内力真气回归,迅速壮大,强而有劲的游窜回内腑,迅速一个大周天,入丹田,归本位。

    这一切变化既迅速又自然,紫龙王不用再调动也知道一切都回复正常。

    他长叹一声,身形倒退回原位,孟都这时候才爆出一阵得意的笑声。

    那些苗族战士与中原武林邪魔外道欢呼不绝,一齐涌上前来,苗族战士早已将孟都当作天神一样,一些也不觉得意外,中原武林的邪魔外道本来却是仍然有些怀疑,抱着出来看热闹的心情,只要发觉势色不对,随时都会开溜,现在当然喜出望外,比那些苗族战士要与奋得多,有些欢呼着已接近疯狂。

    紫龙王等人不待言一个个垂头丧气,有如斗败的公鸡,只有百忍仍然能够保持心情平静,一声佛号,道:“魔教这一次总算是吐气扬眉的了。”

    玉冠看着百忍,没有作声,百忍接道,“胜负原是平常事,我们也正好趁这个机会反省检讨一下。”

    玉冠到底忍不住,道:“你知道我们这一败有什么影响?”

    百忍道:“孟都若是只要为魔教扬眉吐气,耀武扬威,应该不会有什么坏影响。”

    玉冠道:“中原武林这以后如何……”

    紫龙王突然截道:“我赞成百忍佛兄的说话,有兢争也才有进步,再说,那个孟都也不太像太坏的人。”

    玉冠不由颔首。“目前来看,的确是的。”

    柳先秋插口道:“你是担心中原武林的邪魔外道怂恿他为非作歹?”

    玉冠道:“这些人的心性我们应该明白的。”

    “这我们担心也没用,总不成我们都投到魔教门下,看如何劝使孟都为善作福?”柳先秋有些无可奈何的。

    百忍却道:“也是办法。”

    紫龙王大摇其头。“你就是没有看出这个孟都有一份邪恶的魔性,没有中原武林邪魔外道的唆使,也一样不会走入正道。”

    百忍无言,他当然看得出,紫龙王接道:“当今中原武林,相信很难找到一个人是他的对手,只是任何武功都应该有破绽──”“你的意思是……”铁雁迫不及待地。

    紫龙王截道:“聚集各门派的精英,告诉他们我们今天的详细情形,着能否找到其中的破绽,共同谋求破解的方法。”

    玉冠道:“只有这个办法了。”

    柳先秋接问:“若是找不到?”

    紫龙王道:“要看他闯的祸有多大了,若是到了大家都难以容忍的程度,相信大家都会不的而同的齐集起来,全力将之逐出中原。”

    玉冠忽然问道:“现在大家都可以容忍这种失败?”

    紫龙王道:“事实技不如人,只不过这并非中原武林中人。”

    玉冠心头一凛,他当然听得出紫龙王话中有话,也立时普觉,一声“无量寿佛”。

    紫龙王目光一转,道:“我们现在且听听这位战无不胜的魔教高手要我们做些什么。”

    孟都这时候已坐回肩舆上,双手一拂,所有欢呼声停下,缓缓道:“至尊殿的位置我已经选择好,图样等等我会留下来,然后我会去拜访中原几个大帮派,希望我办妥这些事去到那儿的时候,大家已经准备妥当,动工建造。”

    紫龙王应道:“你可以放心,我们答应了要做的一定会实行。”

    孟都接道:“以中原武林各大门派的人力物力,这应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紫龙王道:“放心。”

    “我还该说什么?”孟都想了想才道:“多谢大家。”

    然后就是一阵大笑,话他说得倒也客气,这一阵大笑声却是充满了讥诮。

    群雄虽然给笑得心头冒火,技不如人,亦无可奈何。

    至尊般的建造图样是紫龙王接下来,在孟都等人下山之后才打开,一看便不由一声惊叹:“好──”玉冠等亦围拢上前,看在眼内,无不惊叹,图样非独精细,而且连所思的材料与份量都一一列明及计算妥当,甚至建造的方式也都画写清楚。

    那并非中原一般殿字的结构,只着图样,便已觉得气派极大。

    紫龙王细看一遍,嘟喃道:“这份图样显然花费了不少心思,设计的那个人也绝无疑问不是中原人氏。”

    铁雁怀疑地道:“你以为孟都这个苗人能够弄得出来?”

    “看来他也不是这种材料,图样中的建筑物也不是苗族所有。”紫龙王一顿接道:“他虽然是苗人,却绝无疑问是西方魔教的弟子。”

    “这是西方建筑物?”铁雁手指图样。

    “应该是的。”紫龙王目光一转。“这实在有些奇怪,西方魔教的人到现在仍然不见现身。”

    玉冠道:“也许他们屡次被中原武林击败,一些信心也没有。”

    柳先秋接道:“或者他们是另有阴谋,已暗中作好准备,孟都若是失手,立即采取行动。”

    “我也是这样怀疑。”紫龙王干笑。“经过这许多次失败,他们应该会加倍小心谨慎的了。””玉冠道:“难怪你始终反对我们联手对付孟都。”

    紫龙王淡然应道:“我所以反对,只是因为孟都始终都是一个人出手。”

    “魔教的其它人已暗中……”

    “这只是推测,以魔教一直以来的行事作风,他们若是这样做,等如对孟都毫无信心、孟都若是战败他但应该就是悄然引退,再等机会。”

    紫龙王突然打了一个“哈哈”,“我们现在也无须再胡乱推测,魔教的其它现身已否又有何分别,孟都不是已经取得全面胜利?”

    玉冠无言,柳先秋接问:“我们现在应该怎样,难道真的赶到九华山,动工替庇教兴建至尊殿?”

    “这是我们答应了要做的。”紫龙王笑问:“这样做,有什么不妥?”

    柳先秋怔住,百忍插口道:“不管怎样,对我们这到底有一种激励作用。”

    紫龙王仰首向天,又打了一个哈哈,他绝对同意百忍的话,只是怀疑这种激励之下有甚么收获。

    孟都非独将他击败,而且将他的自信心击溃?

    其它人又如何?

    云飞扬回到武当山的时候,孟都已经离开了差不多一个月,紫龙王等亦同时离开,武当派前往九华山协助建造那座至尊殿的弟子在他们离开后第三天头上亦动身出发了。

    至尊殿的主殿必须在指定的日子完成,那也就是西方魔教第一次进入中原的日子。

    孟都的一切行动显然早有计划,安排妥当,也当然完全是出于萨高的主意,萨高虽则已死亡,孟都仍然按照原定的计划行动,到底是出于尊重还是他根木没有其它的计划,只有他自己才明白。

    中原武林中人甚至邪魔外道却也都不例外,全都以为孟都后面有一大群西方魔教的高手待机而发,因为经过多次的失败,他们已懂得将真正的实力隐藏起来。

    孟都的出现若只是西方魔教的行动开始,接着的又将会是什么行动?正道武林中人都无不担忧。

    唯恐天下不乱的邪魔外道当然例外。

    清晨风寒,云飞扬日以继夜赶路,总算踏足武当山,一颗心才放下又悬起来。

    一路上他已经听到不少消息,都是说孟都率领邪魔外道闯上武当山,大开杀戒,鸡犬不留,开始的时候他也怀疑是传言夸大,听得多了信心仍难免动摇,孟都给他的印象到底恶劣。

    及至来到武当山附近,类似的传说非独不再听到,而且一片平静,虽然说附近大都是一般人家,但武当山上若是发生了那么大的祸事,多少也应该有些影响。

    只是现在走在武当派的范围,虽然平静,这种平静却是平日所无。

    连解剑岩附近也竟然没有武当派的弟子当值,云飞扬还是第一次看见,怎能不担心。

    他连日赶路,实在已非常疲倦,虽然知道事情若是已发生,赶去也无济于事,还是赶下去。

    一直来到了三元宫附近,云飞扬冰冷的心才逐渐回复温暖,但仍然在看见那些在宫前空地练功的武当派弟子一伙才完全放下。

    白石在亲自督促那些武当弟子练功,他背向,没有发觉云飞扬接近,却突然发觉面向那边的那些武当派弟子一个个突然目定口呆,停下手脚,怔在当场。

    他心头一凛,不由自主回头望去,原以为是来了什么强敢,看清楚是云飞扬,亦不由得怔住。

    “云飞扬──”那些武当派弟子不约而同突然叫起来,一齐向云飞扬奔去。

    白石也不例外,第一个掠到云飞扬身前,抓着云飞扬的肩膀,却激动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些武当派弟子随即包围着云飞扬,有些已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云飞扬已经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他们也原已绝望。

    “掌门师兄──”云飞扬一会才开口。

    白石应声笑起来,他原是要哭的,却反而发出笑声,这种笑比哭还要激动。

    这一笑如将那些武当派弟子的哭声引发出来。

    云飞扬看在眼内,心情也很激动,但仍然控制得住,等到各人的心情都平静下来,他才道:“孟都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白石缓缓道:“大家都已尽了力。”

    云飞扬点头道:“以他的武功,的确难寻对手。”一顿接问:“怎么不见……”

    白石知道他是问枯木,颓然道:“他老人家已经倒在孟都的手下。”

    云飞扬道:“我原是不该惊扰他老人家的。”

    白石接道:“他老人家唯一痛心的只是你倒在孟都手下……”

    云飞扬叹了一口气,他是想起了枯木在从三重峰绝壑下上来之前那番话。

    江湖人难道不免于江湖上了断!他叹着气应道:“我内力真气尽为孟都夺去,仍然能够活下来,天蚕功的变化固然神奇,亦未尝不可以说是命不该绝。”

    “天蚕神功置之死地而后生,是未练成以前的变化,难道练成了……”

    “似乎只要仍然有一线生机,这种变化便能够发挥作用。”云飞扬仰首望天,白石不免亦仰首道:“天佑武当。”

    云飞扬不由苦笑,白石接问:“至尊殿的事你当然也知道了?”

    “听说这是大家答应替他建造的?”

    白石颔首道:“技不如人,大家也无话可说,武当派的弟子也都已动身前去。”

    云飞扬目光落下。“原来这样,方才我还担心怎么只剩下这些……”

    白石道:“你也是奇怪我们以将解剑岩的防守弟子也撤消?”“掌门师兄这样做当然有目的。”

    “我只是想到,以其将他留在那儿,到不如召回寺中苦练武功。”

    云飞扬点头。“解剑只是一种形式,我们武当派要别人尊重的确应该靠本身实力,无须计较先辈立下的形式,师兄能够明白,武当派还是有吐气扬眉的一天。”

    白石转问:“孟都可知道师弟重生?”一顿又自答道:“应该不知道的,否则一定会留下来。”云飞扬接问:“他现在去了什么地方?”

    白石道:“也许跑到了丐帮那儿,你打算追上去与他拚一个明白。”

    云飞扬摇头。“我打算在至尊殿那儿等他。”

    白石道:“你没有必胜的把握?”

    “没有──”云飞扬微喟。“他以移花接木的方式将别人的内力真气据为己有,功力不停增进,是否有极限我也不清楚,若是没有──”“那你便应该及早找到去,否则,功力的距离是必越拉越远。”

    “若是这样他现在的功力便应已在我之上。”

    “以逸待劳,你才能够稳操胜券?”

    “我只是准备与他公平一战。”云飞扬目光一远。“也只有这样才能够洗脱武当派盗窃魔教武功心法的污名,因为武当派的弟子的功力,魔教弟子才能够完全练成那种魔功心法,这个账其实已经算清的了。”

    白石无言点头,云飞扬接问道:“华山派之后孟都并没有胡乱杀人?”

    “按说没有,这所以大家都没有联手的借口。”白石冷笑。“这是他聪明的地方。”

    云飞扬淡然接问。“他选择了九华山来建造至尊殿是否又有什么目的?”

    白石道:“紫龙王推测那可能是因为九华山原是异族的道场所在,在那里建造至尊殿有亲切感。”

    云飞扬轻“哦”一声,没有问下去,一种难以言喻的疲倦已袭上他心头。

    白石鉴貌辨色,问道:“你赶了很多路。”

    “也不很多。”云飞扬接道,“我还要去一个地方。”

    白石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他清楚云飞杨的为人,毕竟他们已相处多年。

    新坟,但无论新与旧,这都是死亡的标志。

    枯木音容宛在,虽然相处的时间很少,这个老人给云飞扬的印象却非常深刻,尤其是对身为江湖人的那份无可奈何,云飞扬更就是感同身受。

    若是仍然留在三重峰的绝壑下,枯木绝无疑问可以安静的度过余年,这当然也许毫无意义,最低限度枯木本人也已有些这种感觉。

    也许他本人根本就已经厌倦了绝壑下那种平静的生活只是没有云飞扬的出现,未必会从绝壑下上来,再效命武当派。

    虽然他绝对有权选择,也没有人能够勉强他,面对他坟墓云飞扬仍然难免有些歉疚,他回武当派主持大局之际,云飞扬并没有考虑到死亡也想不到死亡这么快降临到他头上。

    一路走来,白石已经将当日的恶战说清楚,云飞扬也不难意会枯木当时的心情。

    他在墓碑前跪下,叩了三个头,心情更复杂。

    白石看着他,不由道:“人死不能复生,师弟也不必太难过。”

    云飞扬微喟。“他老人家其实无须这样执着,死亡有时未必可以解决一切。”

    白石叹息道:“只是他老人家决定了的,又有那一个能够阻止?”

    “武当派实在太需要有一位他这样的老人家。”云飞扬不由又想起了燕冲天还有他的父亲青松。

    白石点头道:“因为他老人家,大家都非常起劲,事实他老人家对本派的武功了如指掌,经他指点,所有难题无不豁然而通,大家的武功都进步得很快。”

    云飞扬道:“他老人家在绝壑下数十年,融会贯通,对木派的武功没有此他更清楚的了。”

    “难得他老人家不厌其烦,悉心教导。不分等级。”白石嘟喃着。“这相信就是他老人家的心愿,希望武当派上下同心协力,苦练武功,发扬光大。”

    云飞扬叹息道:“武当派屡避祸劫,前辈高手伤亡殆尽,也实在需要发奋固强,才能够在江湖上立足。”

    白石道:“大家都已经明白绝不能够在前辈的威名下苟且过日。”一顿接叹道:“何况前辈的威名原就不多?”

    事实武当派连败在无敌门之下多次,只因为独孤无敌事实雄霸武林,武当派的战败在一般人眼中理所当然,也习以为常,没有人特别在意。

    也当然,除了武当派,其它门派绝少主动与无敌门作对,以致武当派虽然屡次战败,反而变成了正义一方的代表,邪魔外道都是这样以为,而名门正派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无敌门势力庞大,既然就只是针对武当派,又有那一个门派愿意插手,惹祸上身。

    也所以云飞扬将独孤无敌击败,武当派很自然取代无敌门在武林中的位置。

    但武当派的实力如何,武当派弟子比较有头脑都清楚,他们事实只有一个云飞扬。

    枯木的出现,当然令他们大为振奋,他们实在需要一个前辈高手的支撑,也所以在枯木的指点下每一个武当派弟子都变得很积极。

    孟都闯上武当山,扬言云飞扬已经倒在他手下,对武当派弟子来说,当然是一个很大的打击,但,仍然有一个枯木。

    随即枯木也倒下,武当派弟子当然心情实在不难理解,但他们并未因此颓废,正如白石所说的,他们都已经明白,要自己发奋。

    白石随又道:“这也是他老人家说的。”

    云飞扬嘟喃着道:“难道就是这个原因他老人家不惜与孟都决一死战?”

    “无论如何,大家都已被他老人家那种不屈不挠的精神感动。”白石叹了一口气。“也许你不知道,大家都是自动一早起来苦练。”

    “很好──”“要走的早已走了,不走的绝无疑问都愿意与武当派共存亡,没有了依藉,自然会发奋图强,只是不免寄望日后有些无可奈何,心情非常沉重,幸好你平安回来、大家又有了信心。”白石叹息着接道:“孟都独力连败各派高手,武功出神入化,相信只有你才能够将他击倒。”

    云飞扬方待说什么,白石又道:“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不用客套。”

    “天外有天,人上有人,我未必能够击倒孟都,能够击倒孟都的人也许多得很……”

    “这样的高手现在仍未出现。”白石疑问:“你有没有信心将孟都击倒?”

    “不管有没有我也会尽全力与他一战。”

    “师弟──”“掌门师兄应该清楚我不是爱说客套话的那种人。”云飞扬目光一转。“虽然这里并不是只得我们……”

    语声未落,左面树丛中便冒出了两个中年入,都是一身黑衣,面貌也有些相似。

    白石暗呼一声“惭槐”,目光落在那两个黑衣中年人面上:“两位──”“唐门佐佑兄弟事非得已,乱闯武当禁地,尚祈恕罪。”两个黑衣人一齐抱拳。

    云飞扬应道:“两位是接到同门通知,赶到这里来?”

    唐天佑道:“云大侠早已发现我们的人?”

    云飞扬点头。“原该在路上有个交代,只是贵派的人保持一定的距离,我又赶着回来……”

    唐天佐道:“我们明白,路上的弟子事实亦不敢擅自作主。”

    云飞扬道:“你们是要知道──”“贵派掌门的下落。”唐天佑叹息。“老祖宗为魔教萨高孟都所杀,埋骨苗疆一事我们已接到掌门人的飞鸽传书,掌门人原该回中原,但久候多日仍无消息,亦不见踪影。”

    云飞扬沉声道:“她为了救我又折回苗疆……”

    “那现在──”“死了。”云飞扬的语声更沉。

    “孟都杀的。”唐天佐唐天佑兄弟追问。

    “她不敌孟都,失手被擒,不屈以暗器自杀。”云飞扬直说。

    唐天佐唐天佑虽然意料之中,那剎那的反应仍然非常激动,唐门弟子江湖上出了名忠心,此前他们已尽全力追寻老祖宗与唐宁的下落。

    云飞扬接道:“我将她葬在苗疆。”

    “多谢云大侠──”唐天佐唐天佑一膝跪倒。

    “她因我而死,在情在理,这个账都应该由我去找孟都算清楚。”

    “唐门弟子愿侯差遣。”

    “言重。”云飞扬一面的诚恳。“我明白唐门弟子的心情、也绝无轻视的意思,只是孟部的武功有异一般,人越多对他反而越有利。”

    唐天佑忽然问:“这个人所练的武功心法是否与云大侠很接近?”

    云飞扬道:“天蚕功脱胎自他所练的内功心法是事实,这也已不是秘密。”

    唐天佐叹息道,“然则我们的暗器对云大侠的天蚕功毫无作用,对孟都当然也是一样,我们若是出手,的确非独没有帮助,反而会影响云大侠。”

    唐天佑道:“需要我们出手的时候,我们还是要出手。”

    云飞扬摇头。“我若是倒下,大家远是暂时容忍,唐门暗器千变万化,其中不难有取胜的变化。”

    唐天佑道:“我们知道怎样做的了。”

    唐天佑接问:“未知敝派掌门人可有话遗下?”

    “只要大家齐心合力,光大唐门。”这当然是云飞扬的话,也当然走出于一番诚意。

    唐天佐唐天佑并没有怀疑,拜谢离开,他们的辈份原是在唐宁之上,看着唐宁长大,知道唐宁的脾性,也不难看出唐宁对云飞扬的心意。

    他们阻止不了唐宁的行动,后来更失去了唐宁的行踪,只有寄望以云飞扬的武功能够保护唐宁。

    在看见云飞扬之前他们仍然存着一线希望。

    目送唐天佐唐天佑远去,云飞扬更加感慨,白石这才问:“师弟以为他们会采取什么行动?”

    “练暗器要耐性,他们在暗器方面的造谙尤胜唐宁,应该是很冷静的人,不会轻率行动。”

    “还是有行动的。”

    “希望是选择在我倒下之后。”

    “希望?”白石奇怪的看着云飞扬。-“我不能够控制或者阻止别人的行动,若是我能够,有些事情根本不会发生。”云飞扬垂下头去。

    白石亦无言垂头,云飞扬哑声接道:“我相信命运。”

    一个人说出这种话绝无疑问已发觉造物弄人,命运决定一切,绝非人力所能改变。

    白石深深感觉云飞扬说话中那份无奈何,也感觉云飞扬的心境已变得苍老,比他这个做师兄的还要苍老。

    云飞扬一会才接道:“可是我仍然相信天助自助这句话,能够活一天便挣扎一天。”

    “挣扎?”白石不禁苦笑,他其实亦有这种感觉,只是没有云飞扬那么尖锐,他的遭遇当然也没有云飞扬都么多波折,甚至可以说很平淡。

    云飞扬缓缓抬起头来。“有时我觉得自己只是一样玩物,因为有一件这样的玩物事情才会有更大的变化,多采多姿,才会有这件玩物的出现──”白石忽然道:“不管怎样,你活得却比其它人有意思。”

    “我却是甘愿过平平淡淡的日子。”云飞扬倏的一笑。“这都是废话。”

    白石接道:“你既然相信命运便得接受,要挣扎,便挣扎到底,尽你所能。”

    “我就是这个意思。”云飞扬长身而起。

    急风一阵吹起了他的衣衫,彷佛要将他吹飞天外,他也有这种感觉,双脚自然而然稳立在地上。

    这阵急风当然不能够将他吹走,白石看在眼内,叹了一口气。“你果然已经相信命运。

    “对命运而且有一份强烈的恐惧。”云飞扬仰首向天。“毕竟我只能够为自己挣扎。”

    “你真的能够?”

    “不能够。”云飞扬摇头:“否则我也不会有玩物的感觉,但若是连一点信心也没有,活着也没有意思。”

    白石沉吟着。“若是我也有你那种遭遇,也许我会更明白你的心境。”

    云飞扬叹息:“天意莫测。那种身不由己爱莫能助的感受到底是不容易接受。”

    “心有余力不足也是的。”白石有这种感慨。

    云飞扬无言叹息。

    急风一阵接一阵,落叶飞舞在急风中、经已是秋深,人在这个苍凉的时候,心境也难免特别苍凉。

    云飞扬随手抓住了一片落叶,一会才叹息道:“无论如何在一生之中,我们很多时候都还能够自主。”

    白石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这种话原就不像是云飞扬说的。

    云飞扬随即将手松开,急风过处,那片落叶又飞舞起来,飞舞在风中。

    青阳县南有九子山,山高数十丈,上有九峰如莲花,按图征名,无所依据。太史公南游,略而不书,事不经古老之口,复阙名贤之纪,虽灵异往复,而赋咏罕闻。于乃削其旧号,加以九华之目……

    这是李白的游九华山记,当时还与同游的诗人商霁,韦权肪手作了一首诗。

    ──妙有分二气,灵山开九华“李白”,层标过迟日,半璧明朝霞“商霁”,积雪曜阴壑,飞流韵阳崖“韦权”,青莹玉树色。飘渺羽人家“李白”。

    诗怎样是另一回事,李白是一个名人却谁也不能否认,这座本来寂寂无名的九子山经这个名人品题,也因而变得有名起来。当然,山的本身也实在很有特色。

    玲珑天际像九瓣莲花,只是在同一个省份内,有一座太有名的黄山,难免就为人疏忽。

    江行到大通登岸,由大通陆路运往青阳,沿青阳城郭向北行,跨过西洪岭,开始进入九华山。

    九华山得名于诗人李白,成名则其实由于高僧金乔觉。

    金乔觉就是地藏王的佟声。

    中国四大名山,五台山师文苏菩萨的道场,峨嵋山是普贤菩萨的道扬,普陀山是观世音菩萨的道场,九华山则是地藏王菩萨的道场。

    这位高僧原是一个外国和尚,本乃新罗国的王子,唐开元末栖止九华山,苦行十余年,成佛登仙,变成了地藏王,卓钖九华山正与大诗人李白同时代,曾否相遇不得而知,只是李白游记中有“灵异往复”之句,可见至少已有一些影子。

    金乔觉事实也是诗人,能做中国诗,传诵后世的据说只得二首,“山中遣兴”是其一:

    拐筑小步踏苍台上遥指青山云正开,滴水松风听不绝,又教童子抱琴来。

    诗实在不错,他若当时与李白相会,必定有唱和。在九华苦修十余年,到唐至德初年,诸葛节替他修建殿宇,徒弟也越来越多,贞九十一年,跌坐圆寂,逝世后发现灵异,与佛经中所载地藏菩萨的祥瑞相同,所以相信是地藏王降世。

    也因而朝廷赐寺额“化城”,九华山自唐代始便成为地藏王的道场。

    金乔觉是地藏菩萨降世,地藏菩萨又是怎样的一位菩萨。

    根据佛经记载,这位菩萨受释尊妨咐,以救度人道众生自誓非度尽众生,决不成佛常现身地狱中以救众生苦难,世称幽冥教主。

    地藏十轮经云:“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加秘藏。”故名地藏。

    西方魔教第一次进入中原的时候,志在必得,根据地也特别考据,巴结他们的邪魔外道因而使推荐九华山。

    这群邪魔外道大都是不学无术,唯恐天下不乱之辈,他们只知道金乔觉是外国异族和尚,至于新罗国在东在西都是没有理会。

    金乔觉这位异族和尚在中原落地生根,发扬光大,岂非也就是西方魔教的心意,而西方魔教扬言来自地狱,金乔觉也正好有幽冥教主之称。

    西方魔教到底对中原文物所知不多,也想不到这群中原武林的邪魔外道穿鋆附会,一听之下,无不认为九华山是最合适的地方,便开始大兴土木。这也是中原武林名门正派开始最奇怪的一件事,他们也以为来的是一群异族和尚,要在中原宣扬佛法,广渡众生,当然他们很快便明白并不是这回事。

    在九华山大兴土木同时,西方魔教亦开始行动,以祈在殿宇落成同时一统中原武林,各大门派到时都得派人前来观礼祝贺。

    他们的行动都是惨遭失败,树倒猢狲散,九华山的至尊殿到底没有建成。

    这说来已是陈来旧事,之后西方魔教一直都死心不息,屡次大举进入中原,争霸武林,也屡次都失败,九华山的至尊殿始终都建不成。

    到现在,反而由一个苗族弟子孟都了却多年心愿。只是这个孟都虽然是魔教弟子,兴魔教的其它人却毫无连络,也不懂得如何去连络,这也是他那个师父萨高最失策的地方。

    萨高在苗疆埋首研究那种魔功心法,根本不知道何年何日才会成功,兴魔教同门自然没有连络。

    两地相距事实太远,苗种的交通也太不方便,即使这个问题能够解决,连络的人选也大成问题。

    最主要当然是萨高本人的信心,事实他虽然也是一个天才,却不是练那种魔功心法的材料。

    孟都的出现在他也是意外,孟都的成功当然也是,喜悦之余他虽然也考虑到如何连络本门弟子,一齐采取行动,却是没有考虑到一件事。

    ──死亡那么快便降临!

    若是他知道生命将尽,一定会有一个妥善安排,但无论如何他到底没有着错人,孟都并未因为他的死改变,仍然是以魔教弟子的身份出现。

    中原武林中人却是不知道这许多,都以为孟都的后面隐藏着大批魔教高手,伺机采取行动。

    至尊殿的主殿落成,举行仪式的时候,那些魔教高手是否就会出现?

    不少人都在这样怀疑。

    至尊殿建筑在天台峰,也是九华山风景最佳的地方,一条清冷的闵溪横贯其中,水流云汞,万山丛叠,石质黝黑,嶙峋奇巧,耸削壁立,纵横数丈,如人工堆栈而成,妙的是石纹裂处间以青松,精巧如盆景。

    峰上有摩崖,大书“非人间”三字,这其实有仙境意思,可是在中原武林中人眼中,现在却是无疑暗示“此乃魔界”。

    至尊殿的殿已完成,绝对称得上雄奇,只是兴周围景物格格不入,彷佛就是天外飞来。

    西方建筑出现在东方名山,到底是有些怪异,这早已在紫龙王他们意料之中,却是想不到人在这座建筑物之前,除了怪异还有一种压迫的感觉。

    丐帮排教以及其它各门派也有人到人,孟都走遍大江南北,果然是战无不胜。

    看出这座至尊殿,大家都显得非常难受,紫龙王看在眼内,反而笑起来。

    所有人都以奇怪的目光望着他,玉冠竟然是第一个沉不住气,嘟喃道:“贫道倒是看不出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地方。”

    紫龙王笑应:“这座至尊殿我们是依照图样来建筑,用料出入并不大,也果然能够如期而成,这份计算的准确,计划的详尽,我还是第一次看出,不能不佩服。”

    玉冠轻“哦”一声,紫龙王接道:“由此得见,事前筹备的工作越做得充足,功效便越大,不管西方魔教的行事作风如何,这方面却是值得我们借镜。”

    百忍接道:“这也是魔教可怕的地方。”

    紫龙王颔首。“以魔教行事作风的周详慎密,若说孟都的行动毫无计到实在难以令人置信。”

    百忍道:“可是魔教的其它人到现在还未见出现,这实在有些奇怪。”

    紫龙王笑脸一收。“他们到底在等候什么?难道孟都到现在的成就还未能够令他们完全来放心?”

    玉冠道:“这是说,孟都的武功有一个显著的弱点,只是我们还未能够看出来。”

    “也许就是这样了。”紫龙王一顿接道:“但若是这样,魔教的人应该在一旁加以照顾保护才是,难道他们没有足够的能力做到这一点!”

    玉冠扬眉道:“绝对有可能。”

    百忍一声佛号,插口道:“话又说回来,以魔教的行事作风,若是有这种情形,理应就暂时将行动取消,再等机会才是。”

    紫龙王挥手道:“我们亦无须争辩,除非我们已经找到孟都的致命弱点,否则魔教怎样行动,对我们来说都是一样,并无分别。”

    百忍又一声佛号,垂下头,玉冠似??还要说什么,一个紫龙王的属下便从至尊殿那边飞步奔来。

    紫龙王目光及处、嘟喃道:“至尊殿那边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了。”

    柳先秋笑笑。“应该不会是结构方面有问题,中看不中用,这下子要塌下来。”

    紫龙王道:“那是魔教的事,跟我们拉不上关系,我们只是按照图样建筑,也绝没有偷工减料。”

    说话间。他那个属下已然奔到来,神色很紧张,急急禀告道:“一群来历不明的人进了至尊殿。”

    紫龙王接问:“从那儿来的。”

    “殿后拜经台,有二三十人之多,来得突然,行动迅速,属下等发现的时候,他们已经翻越高墙,进入殿内。”

    “没有人看出他们是什么人?”紫龙王追问。

    “他们一个个都是拥着风氅,脸庞藏在雪帽内,看不出是怎样子,对至尊殿的熟悉绝无疑问。”

    紫龙王笑笑。“这有何奇怪?”

    玉冠道:“你是说,那就是魔教的人?”

    紫龙王反问:“除了魔教的人,这时喉还有什么人会跑进至尊殿去?”

    “应该不会有的了。”玉冠嘟喃道:“也只有魔教中人才会这样鬼鬼祟祟,故作神秘,装模作样。”

    对魔教中人他完全没有好感,这当然是因为他被孟都当众击败,咽不下那口气,紫龙王他们却也因而才发现这个平日有如闲云野鹤,似乎什么也都已看破的有道之士,其实并没有看破什么,得失仍然是看得那么重要,气量的狭隘尤其在他们的意料之外。

    他们败在孟都的手下口服心服,检讨之余只想着如何钻研,待武功上有所改进,兴孟都再一战,玉冠对这方面却显然不大感兴起,只是在言语上努力,一有机会使挑剔攻击孟都的不是。玉冠的气量既然如此狭隘,他们当然不会明白指出来而玉冠也显然毫无所觉。

    百忍是兴玉冠比较谈得来的一个,也是对玉冠这种态度反应最意外的一个,到今时今日却已经习惯,听说只是淡然道:“魔教的人到底出现了。”

    紫龙王叹了一口气。“无论如何,事情总算终于明朗,我们总算可以将心头上那块大石放下。”

    百忍点头道:“他们若是继续藏起来不肯现身,就是猜测他们会不会另有目的,便已经够我们伤脑筋的了。”

    玉冠冷冷道:“现在也不见得他们什么阴谋也没有。”

    “明枪易挡啊。”紫龙王一笑。

    百忍接道:“这一次他们总算是摆明车马,胜负全凭真本领。”

    紫龙王笑接:“以我所知他们一直以来开始的时候都是这样子,到要输了才恼羞成怒,却也只是一齐动手,来一场混战,希望出现奇迹,平反败局。”

    百忍道:“落下风这一次却是我们,所以其实大可以放心……”

    紫龙王道:“我们还是看见他们出现才放心,这倒像是……”

    他是要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玉冠却截道:“对付这种邪魔外道当然是小心为上。”

    紫龙王也没有分辩,只是一笑,他当然也不知道魔教中人并非他心目中的那么光明磊落,萨高非独满肚子阴谋诡计,而且还懂得用蛊术算计云飞扬。

    到底是进住苗疆萨高才变成那样子,还是在西方便已那样,当然只有孟都本人才知道,而无论西方魔教的人本性是否已改变,他们的出现对中原武林当然亦只有坏并无好处,一个孟都已径够应付的了。

    百忍也没有理会玉冠,目光停留在紫龙王面上,忽然叹息道:“老实说,贫僧忧虑的其实不在孟都。也不在魔教中人。”

    “在中原武林的那魔外道?”紫龙王又怎会不知道。

    百忍颔首道:“那个孟都看来兴一般苗人无异,只是好勇斗狠,兴那群邪魔外道走在一起,迟早总会干出坏事来。”

    玉冠立即问:“我们是不是到时侯才采取行动?”

    紫龙王笑笑。“可惜我们战败至今已经有一段日子,不容易恼起来了。”

    玉冠接道:“我们到底是出身礼义之邦,不同蛮夷。”

    紫龙王又笑笑,转问那个属下。“我们没有人留在至尊殿内?”

    “没有──”“很好,这最低限度可以避免不必要的磨擦争执。”紫龙王目光一远。“等孟都到来,总有一个明白的。”

    点苍铁雁忽然问:“武当派的人怎么还未出现?”

    紫龙王道:“武当派既然有弟子派来帮助建筑至尊殿,可是在这件事情上并无异议。”

    “难道又出了什么事?”

    “武当派近来的运气不太好。”紫龙王目光转向聚在至尊殿前面的武当派弟子,他们绝无疑问都显得有些惶惑,也许就因为掌门白石到现在还未见现身,也就在这个时候,消息传来,孟都已到了山下。

    孟都仍然是坐着那座肩舆,当然那座肩舆已极尽华丽的能事,他与那些苗族战土的衣饰装束也是,这也大都是出于投靠他们那群邪魔外道的建议与奉劝,此外显然并没有什么变动,可见武当山一战之后,他一心只是怔服中原武林各大门派,那群邪魔外道投其所好,也没有时间引导他做其它坏事。

    追随他左石的苗族战士一个也没有损缺,这连串的行动绝无疑问都非常成功,一切都以他为主,而他也没有令追随他的人失望。

    今个最遗憾的只是中原武林的门派并不是集中在一起。

    要走的路实在太多,以致他在至尊殿落成之前还未能够将所有门派的高手击败。

    虽然这样,已没有人公然否认他“天下第一高手”的资格,这个称呼也当然是出于那群邪魔外道。

    他们本来只是唯恐天下不乱,抱看着热闹的心态,现在已心投意合,全力支持孟都,也主动替孟都策划一切行动,数目也越来越多了。

    孟都来者不拒,事实他亦看不出有什么坏处,也因为多了这些人,他对中原武林的情形更熟悉,一切的行动非独更顺利,而且更有气派。

    他只是隐瞒着一件事,也就是魔教的人何以到现在仍然未见现身。

    事实他也想联络魔教的人,只是萨高并未将联络的方法留下,一入中原他便已发觉一个人实在很难成事,随行的苗族勇土虽然多,实际上起不了多大作用,也所以开始的时候他不免有些彷徨,一直到那群邪魔外道的投入。

    他看出那群邪魔外道的诚意,但对于魔教方面的事情,仍然保持秘密,到底他也是一个聪明人,而且有一个聪明的师父。

    肩舆浩浩荡荡的从群豪当中穿过,孟都从容在肩舆上挥手招呼,笑容可掏,群豪看在眼内:仍然浑身不舒服,彷佛看出笑容后隐藏着自傲兴不屑。

    他们当然也看不惯那群邪魔外道的那种表情。

    肩舆一直抬进至尊殿,仪式在正午开始,距离现在仍然有一个时辰,孟都也当然要好好的准备一下,并没有立即招呼群豪进内。

    他已经懂得用怎样的排场才能够充分显示出他至高无上的威势。

    无论如何现在他都非常高兴,至尊殿如期落成,群豪的依时齐集殿外,一如他所愿,怎能不兴高采烈,至尊殿的落成最低限度已证朗中原武林的名门正派纵然心有不服。暂时也无计可施,找不到一个可以兴孟都一战的高手,不得不暂时屈服,在他们来说,还有什么比这件事更值得骄傲。

    无敌门全盛的时期也没有这样的威风,而魔教的其它高手还未见出现,再加上魔教的其他高手,魔教在中原武林的地位应该就是稳如铁塔。

    他们也看出孟都对中原武林的情形不太热悉,也乐于交由他们打点,只要他们处理得当,不难大有收获。

    魔教争霸中原武林会不会另有目的,他们完全没有考虑到,名门正派中人尚且看不到那么远,更何况他们这群邪魔外道?

    才进至尊殿,孟都的笑容便消失,面容也随即沉下,那群邪魔外道甚至那些苗族战士看在眼内的都以为他在装模作样,要显示霸主的威风,也以为由现在开始应该庄严一下,不由自主都静下来。

    孟都也就在这种严肃的气氛中步下肩舆。登上至尊殿的宝座,也这才开口问:“来者何人。”

    众人齐皆一怔,与之同时,二十八个黑衣人蝙蝠也似从梁上倒悬下来。

    在众人开始有反应之前,孟都的面上己又有了笑容,带笑道:“原来是唐门中人。”

    唐天佐、唐天佑应声落在宝座前面,苗族战士兴那群邪魔外道方待有所行动,唐天佐已一声:“暗器侍候!”

    那些唐门弟子的手中立时出现了种种晶光闪闪的暗器。

    邪魔外道中有认识的随即高呼:“小心,这是唐门二十八宿!”兵器纷纷出鞘。

    孟都也就在这时侯挥手。“没有你们的事!”也不看那群邪魔外道的反应,接问唐天佐:

    、唐天佑兄弟:“是算账来的。”

    唐天佐反问:“敝派老祖宗死在你手上?”

    “这是事实。”孟都绝不否认。

    “那么敝派的掌门──”“虽然是自杀。也是因为落在我手上,说是我杀的亦无不可!”孟都若无其事的道:“还要知道什么?”

    唐天佐沉声道:“唐门二十八宿请教阁下的魔功心法!”

    “若是败了?”

    “我们这一次到来没有准备活着回去。”

    “视死如归,好──”孟都笑笑。“只是我也无意杀人,你们战败认输,也就罢了。”

    也不等唐天佐回话,转对座下众人道:“暗器无限,你们在殿外稍候片刻。”一顿又笑道:

    “幸好到午时还有一段时间。”

    唐门二十八宿在江湖上也颇负盛名,天罗地网撤开,飞鸟难渡,那群邪魔外道亦不无顾忌,却绝不以为孟都的态度有什么不妥,他们绝对信任孟都的武功,应声随即退出去。

    “你们还有什么话说?”孟都接问唐天佐、唐天佑。

    跟着是两把暗器,从唐天佐、唐天佑左右手射出,两人的身形随即拔起来,左右掠回梁上,身形一翻,又是蝙蝠一样倒吊着身子。

    孟都双手漫不经意的一招,射来的暗器便全都向他的双手飞去,尽落在他双手之内,那就像是被一张无形的网网起来,唐天佐、唐天佑却清楚看见并没有网存在。

    他们知道那是孟都的内力发挥作用,也并不奇怪,之前他们与唐宁一齐找云飞扬算账,也曾看见类似的情形,但现在看来,孟都的内力显然又在云飞扬之上。

    ──难怪云飞扬也败在这个人手下,现在情形又如何?”云飞扬的武功有没有进步,是否孟都的对手?

    他们实在怀疑,却没有因此而气馁,一声暗号,二十八个人开始在梁上游窜,一个个仍然是蝙蝠那样子倒吊着,却并未因此而影响身形的迅速,当然看起来有些怪异。

    他们也不是胡乱移动,虽然位置不停的调换,显得非常有规则,距虽亦始终不变。

    只要对奇门遁甲稍为有研究的人都不难看出他们的移动是按照星宿的变化!孟都却是完全不懂,也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事实唐门二十八宿的身形变化对他的眼睛一些影响也没有,完全没有昏眩迷惑的感觉。

    他连坐着的姿势也没有改变,随手将方才接下的暗器放在旁边的几子上,静候暗器射至唐天佐、唐天佑看得清楚,心意并未因此动摇,他们这次的到来也并无必胜把握!只是希望尽全力能够将孟都击伤或者大量消耗孟都的内力,对云飞扬多少也有帮助,他们的暗器终于出手,不约而同,从二十八个不同的方向,身形仍然不住变动,暗器也不住的射出。

    晶光闪闪的暗器交织成一张严密的暗器网,每一颗暗器的力度都不同,却全都配合得恰到好处,四面八方差不多同时射到。

    孟都正好在暗器网当中,也是每一颗暗器射击的目标,一个人纵然有七手八脚,目光锐利,动作敏捷,要同时接下这些暗器是绝没有可能的事。

    孟都只有一双手,可是由于他内力的深厚与变化的巧妙,这双手与千百双并无分别。

    他的内力千丝万缕般迫出体外,随手交织成一张比那张暗器网也不知严密多少倍的无形罗网,护住了整个身子,暗器一接近便被他的内力束住,无一例外,而他竟然还有余暇将收下的暗器在几上放下。

    唐天佐、唐天佑与那些唐门弟子早已明白不容易用暗器将孟都击倒,只是天罗地网般撒下,孟都竟然应付得这样从容,甚至不能够令他离开那个宝座,实在大出他们意料之外,而孟都的动作又是如此简单,不由他们不怀疑射出的根本不是暗器,只是幻影,他们只是在玩耍,并非在生死搏斗。

    他们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极尽变化,纵横交错,暗器紧接射出,一直到身上的暗器囊都掏干,才不得不停下来。

    孟都的动作同时停下,身旁那张几子上的暗器已堆得像小山般,他仍然丝毫无损伤,也没有将暗器回射向那些唐门弟子。

    将接在手中最后一把暗器放下,他方问,“没有了?”

    唐天佐咬牙切齿,一会才迸出一声:“好本领──”孟都微笑道:“没有这个本领我也不敢做这个武林至尊。”

    唐天佑沉声插口道:“我们虽然不服,却是不能不承认这一次的行动已经惨败──”孟都颔首,“很好,我最怕便是那种纠缠不休,不肯接受事实的人,你们放心,万不得已我也不会再大开杀戒,尤其对唐门的人。”

    唐天佐冷笑道:“这个账还是要算下去……”

    “什么时候你们要到来算账我都欢迎,当然最好要真的有几分把握,失败虽然并不是耻辱,我也不想唐门的人在武林中太没有面子。”

    唐天佐一口怒气涌上咽喉,嘶声道:“孟都──”孟都笑载道:“你们不远千里而来,送我这许多暗器做贺礼,本该好好的跟你们喝杯酒什么。可惜这还不是喝酒的时候,现在我也有太多的事等着要做。”他随着挥手。“你们若是还有心情观礼,可以在殿外等等,不会太久的。”

    唐天佐没有作声,所有唐门弟子的目光都集中在他面上,他们抱着必死之心到来!原就没有准备活着离开,只是看见孟都这种身手,难免有些心灰意冷。

    他们事实已尽了全力。

    唐天佐完全明白他们的心情,一会终于叹息一声:“我们走──”当先跃下。

    唐天佑等二十七人亦纷纷从梁上跃了下来,跟着唐天佐走出至尊殿,脚步与心情同样沉重。

    孟都终于放声大笑。

    看见那群邪魔外道那样退出至尊殿,紫龙王他们当然觉得奇怪,及至呼喝声入耳下立朗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想不透还有什么人跑到这里来找孟都麻烦,而且选择这个时候。

    “方才进入至尊殿的原来不是魔教的人啊。”紫龙王的语声很奇怪。心情也是。

    玉冠接道:“那该是我们的武林同道了,他们选择在这个时候到来,可见实在是一群有心人。”

    “有心无意,都是一样。”紫龙王懒洋洋的。“孟都既然将那群邪魔外道赶出来,当然是胸有成竹,未将之放在眼内。”

    玉冠又问:“难道我们袖手旁观?”

    紫龙王道。“即使我们什么都不管,冲进至尊殿去,也得先过那群邪魔外道与苗族战土的一关。”

    “这些人算得什么?”

    “不算得什么,只是我们既然要这样做,根本就不用建造这座至尊殿,也无须等到今天。”

    玉冠厅出紫龙王话中有话,沉默了下去,百忍随即道:“孟都既然成竹在胸,就是那群邪魔外道不加以拦阻,让我们进去,这一战相信已经了结。”

    紫龙王笑笑。“我们的说话也实在多了一小─”语声倏的一顿,目光一转。

    一个属下正走到他面前来,很兴奋很激动的禀告:“武当派的人到了。”

    “到了?”紫龙王仍然懒洋洋的。

    “除了掌门白石道长,还有云──云飞扬!”说到云飞扬三字,那个属下的语声也变了,变得更兴奋,更激动。

    “什么?”非独紫龙王,其它人也怀疑自己的耳朵有问题,都诧异的望着紫龙王那个属下。

    “属下说的都是实话。”那个属下显然也是一个聪明人,立印发觉众人所以奇怪的原因紫龙王沉声问:“你是说,你真的看见了云飞扬?”

    “属下绝不会认错,如有虚言,甘受帮规处置。”那个属下誓神劈愿的神态。

    紫龙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膊。“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是什么性子难道我还不清楚。”一顿一叹。“只是这件事实在太难以令人置信。”

    那个属下正要说什么,玉冠已然道:“难道这是武当玩的把戏?”

    百忍一声佛号道:“枯木老前辈的死难道还不能够证明?”

    玉冠一怔,沉默了下去,他到底发现说话实在太过份,又何况枯木与他另有渊源。

    紫龙王嘟喃着道:“孟都难道也会判断错误,云飞扬其实并未死亡?”

    百忍道:“他也只是说云飞扬败在他手下,功力尽散,兴废人无异,不可能生存下去,并未肯定云飞扬的死亡。”

    柳先秋接道。“好象还有一条蛊母在云飞扬体内,蚕食若云飞扬的灵魂。”

    百忍道:“也未必能够置云飞扬于死地,天蚕功的变化据说很奇妙……”

    紫龙王截道:“这也只是传说,但无论如何云飞扬死而复生,将助于天蚕功的变化,亦不是一件值得奇怪的事。”一顿笑接道:“孟都所练的魔功心法与天蚕功同出一源,内力真气绵绵不绝,彷佛用之不竭,可见那种内功心法的奇妙,云飞扬应该也不会那么容易死掉的。”

    百忍沉吟着道:“可是?”语声突然一顿,没有说下去,神态明显的有些怪异,紫龙王不用说,只要看见他这种神态变化的都不难看出来。

    紫龙王不由诧异地问:“你到底要说什么。”

    百忍叹息道:“星相之学贫僧只是略窥门径,原就不应该这样肯定。”

    紫龙王恍然道:“你看他是早死之相。”

    百忍欲言又止,紫龙王目光转落在柳先秋面上,以他所知,柳先秋亦是一个对星相学极之有研究的人。

    柳先秋苦笑。“百忍兄若只是略窍门径,应该就不会看出来。”

    百忍一声佛号,柳先秋接道:“死而复生,是否就可以当作已死一次,复生是否就等如变为另一个人。这我可是不明白。”

    百忍接道:“相由心生。一个人的命运会不会因为他的所作所为而改变,也是难以肯定。”

    紫龙王忽然笑道:“看来两位都是半斤八两,对星相之学其实都存着颇大的怀疑。”

    百忍又是一声佛号,柳先秋只有苦笑,紫龙王接道:“我只是觉得云飞扬这个人的命运变化很大,无论有什么变化都不值得太奇怪。”

    语声未落,云飞扬白石与一群武当弟子已出现,白石与那些弟子都显得非常兴奋,只有云飞扬,一脸的淡然,彷佛什么感觉也都没有。

    那群邪魔外道与苗族战士并没有留意这边的变化,唐门二十八宿也就在这时侯垂头丧气的从殿内走出来。

    只看他们这种神态便知道孟都又是大获全胜,虽然意料之中,那群邪魔外道仍然一阵欢呼喝采,苗族战士更就不在话下。

    唐门二十八宿默默的当中走过,毫无反应,他们并不在乎这些人的态度,只是感慨虽然已尽了全力,对云飞扬并没有多大的帮助。

    他们也不能不承认孟都的武功实在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从而担心云卉扬实在是不是孟都的对手,之前他们追随唐宁上武当找云飞扬算账,已经见识过云飞扬的武功。在他们的印象中,云飞扬的武功与现在的孟都比较是有一段距离。

    云飞扬却已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他们心情的沉重可想得知,所以遥遥看见云飞扬,非独没有喜色,心情反而又沉重了三分。

    那群邪魔外道目光随着转向这边,也终于发现了云飞扬的存在,他们当中当然有认识云飞扬的,笑声立时停顿、笑容也同时凝结,那些不认识的却仍然在嘲笑唐门二十八宿,一直到发现身旁的同伴神态有异或者被提醒。

    云飞扬没有理会玉冠等人,一直走到唐氏兄弟的面前,在他此刻的心目中,唐门弟子的安危远比向玉冠他们打招呼来得重要得多了。

    “大家都好吧?”云飞扬不知道参与这件事的唐门弟子有多少人,只希望每一个都平安无事。

    唐天佐苦笑的一笑。“都好,我们也都已尽了全力,可是一些作用也没有。”

    唐天佑接道:“他要杀我们易如反掌,可是他没有这样做,也许因为太容易,又或者因为今天是至尊殿落成的好日子。”

    云飞扬微喟。“这个人比我最初看见他的时候成熟多了。”

    客唐天佑突然道:“有一句话我们实在不该问的……”

    云飞扬道:“你们要知道我对这一战的信心。”

    唐天佐道:“若是你完全没有信心根本不会到来。”

    云飞扬淡然道:“即使一分把握也没有,我还是会到来的。”

    唐天佑点头,一声:“抱歉──”“抱掀的该是我。”云飞扬轻叹,举步前行。

    唐门弟子左右让开,后面紫龙王等亦无话说,只是百忍一声佛号。

    那群邪魔外道这时侯亦已完全沉默下来,不待云飞扬走近便已纷纷让开。

    云飞扬悠然当中走过,天地间的一切那片刻彷佛都已完全凝结。

    孟都感觉到那种不寻常的静寂,也突然有一种不吉的预兆。他知道殿外必然有事发生,但云飞扬的出现仍然大出他意料之外。

    他一直很威武的坐着,就是唐门二十八宿也未能够以暗器将他从椅上迫走,这时侯却不由自主站起来,脱口叫一声:“云飞扬!”

    语声干哑,完全不像他的声音,他看着云飞扬就像看着一个怪物。

    “久违了。”云飞扬的语声仍然是那么平淡,神态也是,并未因为看见孟都便起变化。

    孟都的情绪终于平静下来,随即坐下,道:“我错了。”

    云飞扬道:“我功力尽散,体内又有一条蛊母,若非贝贝舍命将那条蛊母引出!天蚕功的变化纵然神奇,真气内力为蛊母所阻,不能够接续,也是枉然。”

    “是贝贝?”孟都冷笑。“我就是疏忽了这一点,那个贱丫头,竟然连自己的命也不要了。”

    云飞扬无言,他要告诉孟都的也只是贝贝的生死,孟都冷笑着接道:“其实我早该想到的,我就是不相信你认识的女孩子全都会为了你不惜作任何牺牲。”

    一股妒火同时涌上孟都的心头,他没有忘记唐宁死前的说话,唐宁非独宁死不辱,而且肯定的说出他远比不上云飞扬,到底是因为云飞扬的武功还是什么他虽然不清楚,意志却因此更坚决,一必要取代云飞扬的,而且要称霸武林,现在他已经差不多完全达到目的。

    无论问那一个,现在大概都不会不承认他的武功在云飞扬之上,可是就在他要登上至尊的宝座接受众人朝拜的时候,云飞扬又奇迹地出现。

    他毕竟会经败在云飞扬的手下,虽然连败十多位武林名门大派的高手,也知道内力真气在当日的云飞扬之上,现在面对云飞扬,还是没有必胜的信心。

    云飞扬与他所练的内功同出一源,所以他能够完全吸取云飞扬的内力又能够充份加以利用,但天蚕功的奇妙变化令云飞扬再一次脱胎换骨,恢复功力,这种功力又会到达那一个境界。他当然不知道!却知道以当日云飞扬的功力,剑先生紫龙王等人绝不是对手,纵然他能够将云飞扬击倒,相信也要付出相当的代价。

    这一战能够避免当然最好,他却是知道绝不可能避免,绝不可能妥协,也知道现在至尊殿外的武林中人,不管正邪都在等候这一战的结果。

    这一战在他来说也远比任何一战重要,非独因为云飞扬是一个奇迹,击倒云飞扬也就等如击溃名门正派中人的信心,令他们彻底绝望,他也要藉此保持他的声望。

    之前他曾经扬言云飞扬已败在他手下,已丧失功力,现在云飞扬没有事儿的现身,多少难免会令人有一种欺骗的感觉,他虽然不知道那群邪魔外道是否也是,却难免有这种顾虑。

    思而想后,那片刻他的心情寅在恶劣到极点,云飞扬在他的眼中也当然显得讨厌到极点云飞扬彷佛没有在意孟都的感情变化,彷佛陷入回忆中,一会才道:“她们都是很善良的女孩子,而且年轻,可惜我不能够阻止、……”

    “贝贝将那条蛊母引出来的时候你难道不知道。”孟都连连冷笑。

    云飞扬道:“那条蛊母离开后我才恢复知觉。”

    孟都虽然知道云飞扬不会说谎,仍然冷笑道:“这么巧。”

    “天下间的专情就是这样巧。”云飞扬说这句话实在非常感慨。

    孟都道:“正如你这么巧在这个时候找到来,既不迟也不早。”

    云飞扬道:“也许我已经厌倦了在江湖上行走,以致知道你的下落,也没有找到去。”

    孟都摇头。“你是一心待我将各大门派的高手击败,在登上至尊宝座的时候才动手。”

    云飞扬欲言又止,孟都接道:“理由也非常简单,武当派在武林中的地位以我所知其实不高,与无敌门逍遥谷的连番恶战,精英尽丧,而且丑闻屡传,因为你练成天蚕功将独孤无敌击败才能够安定下来,现在秘密又被揭穿,天蚕功原来窃自魔教内功心法,要挽回失落的声誉实在不是一件容易事,所以你只有等各大门派的高手都败在我手下,完全绝望的时候方以救星的姿态出现。”

    云飞扬摇头,孟都随即道:“你不用否认,你可以骗过任何人,却骗不了我。”

    “你──”“我说中了你的心事是不是。”孟都大笑。“这也难怪的,有那一个不想威震天下?”

    “这只是你的心愿。”

    “我绝不否认,相信你也不会的,莫说殿内只有你我二人,就是殿外所有的人都进来,都知道,又能够怎样。”孟都大笑着接道:“唐宁说我是一个卑鄙小人,其实你也不见得好到那里去,可惜她命短,等不到现在,否则可不知什么感想。”

    云飞扬没有作声,孟都又道:“你非独懂得以逸待劳,而且还懂得利用唐门的弟子先来消耗我的内力,可惜他们的本领有限,不能够对你有多大的帮助。”

    “唐门弟子选择这个时候来抓你,并非我的主意,虽然他们是有你说的那个念头,我也是进来之前才知道,至于我所以延迟到现在才找你,还可以解释的就是我需要一段时间调养,也需要时间向武当派交待一下。”

    “交待身后事?”孟都冷冷地睨着云飞扬。

    这句话只是信口说来,想不到云飞扬竟然点头承认。

    “武当派的武功若是因我的死亡而失传,我便会成为武当派的罪人,九泉之下,无颜对武当派的长辈。”云飞扬的语声异常平淡,感情是那么遥远,彷佛来自地狱九泉之中。

    孟都听得很不舒服,不知何故突然也有了死亡的感觉,如道:“武当派除了天蚕功还有什么武功值得传下来,天蚕功却是窃自我们魔教的内功心法。”

    “这是事实,但我已经将天蚕功还回魔教,阁下亦因而得以称霸武林。”

    孟都当然明白这是指萨高将云飞扬的内力完全移到自己身上,方待说什么,云飞扬已接道:“再说武当将贵教的魔功心法转化为天蚕功亦化了不少心血,贵教坐享其成,在这件事上我以为彼此只能拉平,武当派并没有再欠魔教什么的了。”

    “你倒是说得轻松……”

    “我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云飞扬截住了孟都的话。“是非曲直天下武林总有一个判断,而武当派得天蚕功以,亦未曾以之枉杀过一个人,武当派的弟子理应无须因此耿耿于心。”一顿接道:“我也是的。”

    孟都打了一个“哈哈”,转问:“这一次找到来你是抱着必死之心。”

    云飞扬道:“我承认没有把握一定能够将你击倒,活着离开,但我还是要到来,你应该明白。”

    孟都道,“要称霸武林总要付出相当代价。”

    “你还是不明白。”云飞扬笑了。

    “我只要明白这一战生死存亡,无可选择,便已足够。”孟都接伸手。“请──”云飞扬淡应道:“先请──”孟都双手随即变成了银白色,面部也彷佛套上了一个银白色的面具,变化的迅速远在任何一次之上,云飞扬也伸出了他的一双手,却是一些变化也没有,与他面部的肌肤一样,始终冠玉一般,光洁晶莹,看来那么悦目,令人有一种很舒适的感觉。

    孟都也有道种感觉,却没有发觉云飞扬与当日有什么分别。

    那种变化在云飞扬来说不错非常显著,却只是因为他直接的感受到,对别人来说则是隔,了一层,而由平淡变为瑰丽自然比反璞归真触目,所以任何人都可以立即看出孟都的变化,云飞扬的变化则不容易看出来。

    孟都的功力与见识非独成反比,而且有一段颇长距离,他甚至有一种感觉,云飞扬的功力非独没有增进,而且倒退。

    他的面上也因而有了欢容,道:“我可以让你三招!”

    “不必。”云飞扬摇头。

    “好──”孟都探手抓向几子上堆着的暗器,他的手尚未伸到,那些暗器便已飞投到他的手上,使他那双手变成了一个暗器球……光球!

    那个光球随即爆开,爆出七道光虹,弧形飞射向云飞扬,方向各异。

    光虹由暗器缀成,一颗紧接一颗,彷佛被一条无形的丝栈贯串起来。

    云飞扬看见光虹射来,悠然转身挥手,那七道分散的光虹来到了他的身前竟然又聚在一起,变回了一个光球,他再挥手,那个光球便飞投向那边墙下。

    暗器缓缓的散落成一堆,其间是那么柔顺,完全没有激烈的感觉,就连那些暗器散落在地上的声音也是清脆悦耳,彷如乐章。

    孟都的面容立时沉下,身形却往上拔起来,凌空翻身,一掌当头向云飞扬拍下,云飞扬没有闪避,伸掌迎去,他们的手掌还未接触,其间已然响起了连串裂帛也似的声音,也同时出现了一团烟雾也似的东西。都团烟雾细看之下却像是蚕茧一样,千丝万缕纠缠在一起,两人的双掌越接近便越浓密。

    孟都本来是雷霆万钧之势,但到了云飞扬头上便缓下来,衣衫却仍然猎猎的飞舞。

    双掌的距离继续拉近,到了只有三尺,那团烟雾已有如一个茧球,万缕千丝不住的交织,不住的流转、而且散发出一种令人心寒的白芒。

    云飞扬的衣衫也终于飞扬起来,却是那么的轻柔,与孟都的激烈恰成反比。

    那个茧球随着二人双掌的接近逐渐收缩,也越来越光亮,流转得更急了。

    孟都的身子也就在这时侯旋转起来,云飞扬相应亦旋转,却是向相反的方向。

    那个茧球随即扭曲,剎那碎开,无声无息,千丝万缕散飞半空,眨眼消失。

    孟都身形再往上拔起,手一探,只是一指沾在横梁上,身子便凌空悬起来。

    云飞扬的身形却旋向相反的方向,也斜斜升起来,悠然贴在墙壁上,接顺着墙壁上移,那与壁虎功什么显著的大有分别,他整个身子彷佛都有一种强烈的黏力,任何一个部份接触墙壁都能够紧黏其上,一个身子更就像是飞絮般轻盈。毫不着力的往上移动。

    孟都的身子也沿着横梁移动,移向殿正中,然后向云飞扬招手。“来──”云飞扬飘然移向梁上,飘向孟都,一直等到他接近孟都才出手,每一招出手,都有一股内力出现,云飞扬也是,天下武林,大概也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将内力真气凝成实质,化为武器。

    也只有他们这种内功造谙,才能够这样在半空中交手,只要他们身子的任何一部份接触梁柱甚至天花承尘,一个身子便能够凌空悬起来,而身形移动的轻灵,又岂是绵絮什么所能够形容,简直就像是两个飞仙。

    他们的出手也非常迅速,配合身形的移动,无孔不入,一触即退,没有招式可言,而变化之飞灵巧幻,天下武林任何一个门派的任何招式也难以相提并论。

    他们的内力真气也彷佛取之不竭,用之不尽,也只看他们衣衫的飞扬便知道他们的内力始终是那么充沛,而看周围的东西受他们的内力的影响,便知道他们并没有将输出的内力收回。

    天花承尘一块又一块粉碎,构梁直柱一片又一片剥落,殿堂内彷佛有一股狂劲的旋风在流窜,桌椅等可以移动的东西就像狂风中的落叶,飞旋翻滚,终于支离破碎。

    空气也在不停的碎裂,间或发出奔雷也似的声音。

    在那里像是两个凡人在交手,若是要分清楚正邪,简直就像是神与魔在交战!

    至尊殿外正邪两方虽然看不到殿内交战的情形,只听那声响亦知道战况激烈,全都不由自主的屏息静气,倾耳细听,一个个与呆子无异。

    那许多人聚在一起,竟然一些声响也没有,也实在是一件罕有的事。

    紫龙王绝无疑问是他们当中内功造谙最高的一个,以一个像他那样对内功有偏好的人,对孟都、云飞扬这一战当然特别在意,只见他聚精会神,两条眉毛一高一低的,表情比任何人都要多。

    他也是第一个开口,一声叹息:“可惜!”

    在他旁边武当掌门白石不由混身一震,紧张的急问:“怎样了。”

    他是以为紫龙王厅出了云飞扬有什么不妥,紫龙王也立即明白他的意思,摇头道:“我只是可惜人在现场,却未能目睹这一场精彩的决斗。”

    木头陀插口问道:“师兄可听到什么?”

    紫龙王苦笑。“若是能听到什么,又怎会有这一声叹息?”

    木头陀颔首,喃嘟着接道:“这一战也可谓棋逢敌手,虽然看不到,亦不难想象其中精彩。”

    紫龙王摇头。“看来出家人也有出家人的好处,战境空灵,可以空想得到其中精彩之处。”

    木头陀不由哑然,紫龙王目光转回至尊殿,又一声:“可惜──”点苍铁雁奇怪地接问:“这又是可惜什么?”

    “这座至尊殿实在建筑得很不错,经此一战,只怕塌定了。”

    “这又有何可惜,这座至尊殿毕竟是中原武林耻辱的象征,塌下正好。”

    “也是道理。”紫龙王微喟。“怎样也好,此战之后,我们也该一段时间闭门静思的了。”

    木头陀接道:“果真是山外有山、人上有人。”

    百忍实时一声佛号:“阿弥陀佛──”语声甫落,那座至尊殿便倒塌,四方八面倒向正中,尘土飞扬中,云飞扬、孟都当中穿出。

    所有人不由齐声欢呼起来,这一声欢呼完全走出于自然,没有任何的原因,问任何一个也是一样。

    云飞扬、孟都也没有反应,他们的双掌都抵在一起,一穿出至尊殿便风车般飞旋起来,从众人头顶上空飞旋而过,挡着他们的树木无不断折。

    他们的去势并未因此停下,反而更迅速,飞越地藏禅林,落在大书“非人间”那块摩崖上。

    表面看来他们仍然未分出胜负,事实已经分出来,云飞扬经已稳操胜券,他的内力真气循环不息,毫无阻滞,与开始的时候并无分别,仍然那么畅顺。

    孟都却不一样,真气内力虽则循环不息,已经有一种局促的感觉,他也发现肌肤上隐隐的的多了一层蛛丝也似的东西。

    那是他的内力真气才涌出便已被云飞扬的内力真气逼回,凝结在肌肤上,他虽然不知道云飞扬是否也有同样的感受,却已从云飞扬的肌肤始终保持光洁想象得到并无任何不妥,一颗心不由乱起来。

    与之同时,那种局促的感觉更加强烈,那种黏结在他肌肤上蛛丝也似的东西同时更加明显了。

    这种情形继续下去他不难整个身子都过在那种蛛丝地做的东西内,从而窒息。

    他越想越心乱,高手比内力,任何因素甚至精神不稳定也足以影响成败,更何况他内力已逊云飞扬一层,眼看着他肌肤上蛛丝也似的东西迅速加厚,银亮的肌肤也因而逐渐黯淡。

    落在那块摩崖上,他们旋转的身形便逐渐缓下来,终于完全停止,但是双掌仍然相抵。

    阳光正洒落两人的身上,在别人眼中,他们同样辉煌,不可迫视,在孟都眼中,阳光却只是洒落在云飞扬的身上,他完全感觉不到阳光的温暖,甚至有寒冷的感觉。

    然后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

    这时侯若是有人来助自己一臂之力多好?他突然生出这个念头。

    这连他也觉得奇怪!他当然也明白这只是妄想,冷眼再瞥见带来那群苗族战士那种关切至极寄望至深的神态,一股强烈的斗志立时涌上心头,不由自主一声暴喝,真气内力奔腾,直冲只臂。

    凝积在他肌肤上蛛丝也似的东西实时片片飞散,银光再度闪现。

    云飞扬不为所动,那份镇定从容,与之前的他显然有很大的分别。

    声势绝无疑问是孟都凌厉,可是在众人眼中却不知怎的总觉得他是比不上云飞扬、银光虽然再任他的肌肤上闪现,也没有云飞扬的光彩那么动人。

    紫龙王到底是内家高手,看得比任何一个都透彻,终于放心的长长吁了一口气。

    也就在此际、一条人影突然在地藏禅林中冒出来,急风吹开了罩在他头上的头巾,现出了一头金发,碧眼高鼻,虽然已接近老年,仍然令人有一种英挺的感觉。

    他双手握着二支奇怪的管子,正向云飞扬,柳先秋见识多广,目光及处,脱口一声:“火枪──”语声未落,霹雳一声,千道亮光从金发老年人手中火枪射出,那种速度远远超越人手极限,也不是一般人眼睛所能够捕捉。

    唐天佐、唐天佑兄弟应声双双掠出,要截击之际,才突然省起身上已没有暗器。

    紫龙王、百忍等也几乎同时掠出,他们虽然阻截不及,那一股抢救的冲动却是难以自制也就在那剎那,云飞扬、孟都的身形突然又旋转起来,那完全是内力催使,身不由己。

    那道亮光同时射至,本来是射向云飞扬,这一个旋转,立时变了射进孟都的左边太阳穴,随即从右边太阳穴穿出!

    真气顿散,孟都惨叫声中,一个身子激飞开去,鲜血从两边太阳穴激射,脸色迅速变得苍白!

    这剎那的变化一样在云飞扬意料之外,身形停顿,目光闪电般落在那个金发老年人面上金发老人身形已落在一株高树的横枝,双手仍然抓住那支火枪,呆呆的看着孟都,突然起来:“怎会这样的──”那虽然是汉语,却说不出的怪异,他随即转回云飞扬这边,双手迅速变化,一道亮光霹雳声中再从火枪射出。

    云飞扬清楚看见一颗铁丸向自己射来,那种速度都在他的信心以外,他不敢伸手接,偏身闪开。

    这一闪的速度当然也不是一般人所能够做到,铁丸的速度虽然急劲,仍然被他闪过。

    金发老人彷佛也知道不可能会成功,一条飞索紧接射出。身形紧接凌空飞去。

    云飞扬身形亦开展,紧追在后面,紫龙王等也纷纷迫到了。

    那群邪魔外道没有加入,也没有留下,不约而同,走向下山的道路。

    树倒猢狲散,他们既然是因为孟都的出现而到来,孟都倒下,焉会不散?

    崩塌的至尊殿前便只剩下都群苗族战士,呆呆的望着倒在肩舆旁边的孟都,事情来得实在太突然,这群本性纯朴的战士,一时间当然是很难接受。

    孟都挣扎着爬下来,眼瞳中充满了悲愤,他虽然已发觉比不上云飞扬,却仍然想败得像一个英雄,现在非独难免一死,而且绝不光采。

    他完全明白那个金发老人是有意助他一臂之力。也不难想象那个金发老人必定是西方魔教的人,而他也绝对愿意接受金发老人这一臂之力,只是事与愿违,落得这般下场,实在大出他意料之外。

    到这个地步,他不能不承认实在不如云飞扬,无论是武功运气。

    那群苗族战士不由围上来。

    “将我送上肩舆。送返苗疆!”孟都的语声充满了绝望,眼神也是。

    这也是他最后的说话。

    前面是绝望,后面紧迫着云飞扬,还有紫龙王等一大群高手,金发老人走的是一条绝路一团白烟在他身后冒起来,迅速扩散,截断了云飞扬等人的视线,他随即拥着飞索往绝壑下飞落。

    云飞扬冲出白烟的时候,金发老人已经不知所踪,他放目四顾,再走到绝壑边缘,也是一些发现也没有。

    绝壑下风声雷动,他耳朵虽然敏锐,亦难免大受影响,那雷动的风声也足以掩去金发老人移动时发出的声响。

    紫龙王、百忍、玉冠等纷纷追到来,一看眼前环境亦明白云飞扬何以不追下去。

    “那绝无疑问是西方魔教的人,西方魔教就是喜欢用这种卑鄙手段。”玉冠咬牙切齿的。

    “我倒是明白何以西方魔教的人何以一直都不见出现,”紫龙王拈须微笑,若有所得。

    玉冠道:“还不是毫无把握,准备一旁偷袭?”

    “错了──”紫龙王摇头。“孟都根本没有与他们取得联络,方才那个金发老人只怕也是听到了消息才赶来一看究竟,眼看孟都不敌,唯有出此下策。”

    玉冠突然道:“胜负未分,他未免心急了一些。”

    “孟都应该是败了。”紫龙王目光转向云飞扬,笑笑。“辛苦你了──”云飞扬淡然道:“这件事既然由我开始,也应该由我解决。”

    紫龙王接道:“我修练内功多年,如今才知道只窥门径,尚未入室”云飞扬呆了一会才问:“老前辈只发现这一点?”

    紫龙王一怔,突然若有所觉的“啊”一声,在他旁边的百忍亦显然所领悟,一声佛号。

    玉冠却显然不明白,忍不住问道:“你们到底在打什么机锋?”

    紫龙王方待回答,唐天佐、唐天佑兄弟已然掠到来,看见云飞扬平安无事。唐天佑随即问:“云大侠,那到底是什么暗器?”

    柳先秋插口道:“那是火枪,利用机械配合火药弄出来的东西。”

    “不是暗器?”唐天佐追问。

    “可以说是暗器,速度威力可是在一般的暗器之上。”柳先秋接道:“三年前我在京师见过一次,现在所见,威力显然又大了很多。”

    唐天佐道:“恕我们孤陋寡闻。”

    云飞扬语重心长的道:“要留意了,我敢用手接你们的暗器,可是这种,虽然看清楚来势,我却是没有信心接得下,实在太急劲了。”

    唐天佐颔首。“多谢指点。”

    玉冠旁没冷冷插口道:“旁门左道,用得着如此大惊小怪?”

    云飞扬淡然看了玉冠一眼,欲言又止,紫龙王接道:“这种东西似乎并不难使用,若是大批制造……”

    他没有说下去,只是忧形于色,木头陀信口问道:“师兄是担心他们藉此扰乱中原武林?”

    紫龙王反问:“武林算得了什么?”

    木头陀一怔,云飞扬却心头一凛,目注紫龙王。“希望每一个人都有老前辈这种见识。”

    紫龙王有些感慨的道:“也当然希望这种见识不要来得太迟。”一顿忽然问:“现在是不是已经迟了一些?”

    没有人回答,有些是不知道,有些甚至还不明白是什么回事。

    武当掌门白石这时侯也到了,看清楚周围的情形,欣然道:“恭喜师弟。”

    云飞扬苦笑,他只有苦笑,紫龙王看着他,忽然叹息道:“我现在才明白你是怎样的一个人,佩服──”“老前辈言重。”云飞扬亦已发觉这个武林中的老前辈非独不迂腐,而且是甚有见识。

    紫龙王接道:“你既然还有未了之事,为什么还不快去解决?”

    云飞扬一笑转身举步,白石诧异地追问:“师弟要到那儿去,”紫龙王替云飞扬回答:“该去的地方。”一顿接又道:“别的人你可以担心,这个师弟你担心什么。”

    白石看着紫龙王,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怎样说话。百忍旁边突然道:“恭喜恭喜──”紫龙王目光一转。“何喜之有?”

    百忍道:“贫僧苦修数十年,尚未得解脱,今日看阁下一点佛心,剎那顿悟,能不恭喜?”

    紫龙王摇头,轻声说道:“和尚又着相了。”

    百忍一怔,苦笑道:“我佛慈悲!我佛慈悲。”

    木头陀一旁看着,微笑插口道:“师父说只有大师兄有佛缘,果然不错。”

    紫龙王苦笑道:“这不是好事,我原就投有向佛之心,投在五台门下已大错特错。”

    “大师兄纵然没有佛缘,佛心还是有的。”木头陀接诵。“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紫龙王放声大笑,云飞扬大笑声中飘然远去。

    深山,穷谷。

    人助罕至,也所以那块石壁才能够好好的保存到现在,那本已长满了青苔,但经过萨高的好细清理,青苔去尽,刻字无不清晰可见。

    对那块石壁,萨高有一份接近神圣的尊严,也所以他虽然已经参悟石壁上所刻的魔功心法,仍旧将石壁好好的保留下来,一有空便??清理一番。

    看出石壁这样子,云飞扬不难明白萨高的心情,踌躇片刻,他还是伸手按在石壁上,一股内力透进去。

    石壁上的刻字立时都像有了生命,一个个彷佛要从石壁上跳出来,又彷佛在抵受着一种难以言谕的痛苦,在拚命挣扎。

    云飞扬没有看那些刻字,也看不懂,只知道这就是那块刻着那种魔功心法的石壁,连运三遍内力,才将手松开,飘然退开去。那块石壁上的刻字随即一片片剥落,碎散在地上,除非是大罗神仙,否则是绝不可能令之恢复原状的了。

    云飞扬看在眼内,感慨又涨了三分,他完全明白刻字在石壁上那个人的苦心,却更明白那种魔功心法流传下来的影响。

    也就在这时候他听到了一阵衣袂声,但随即消失、他若无其事,也没有移动脚步。

    好一会,来的那个人到底按不住,叹着气从藏身的树丛后走出来,也正是出现在九华山以火枪袭击云飞扬的那个金发老人。

    云飞扬意料之中,否则也不会赶到这儿来,抢先将那块石壁毁掉。

    “我已尽所能。”金发老人操着生硬的汉语。“但仍然慢了一步,既来不及将石壁上的记载录下,也来不及阻止,当然,我未必能够阻止。”

    金发老人怀疑地问:“你知道你做了什么。”

    云飞扬道:“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最低限度,我们不会连说话的机会也没有。”

    云飞扬点头。“这所以找到来,也所以做。”

    “可惜这一份武林瑰壁竟然毁在你的手上。”金发老人叹息。“中原武林中人毕竟还是自私的。”

    “错了。”云飞扬淡然一笑。“我只是太明白这种魔功心法的凶毒。”

    金发老人道:“因为它替你制造了一个强劲的对手?”

    “只因为要练成这种魔功心法必须借助许多内家高手的内力,他们苦练得来的内力非独会被抽干,变成废人,甚至因而死亡。”云飞扬接道:“也许你还没有时间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完全明白。”金发老人又一声叹息。“可惜啊,萨高有这么大的发现不送回去,否则怎会弄成这样子。”

    “这是因为连他也不能肯定,到他肯定的时候又已到了生命的尽头。”

    “天下间的事情就是这样子,难得两全其美,他甚至连孟都的行动也没有好好的计划一下,以致我们一无所知,到听到消息赶来,已经是这般局面。”金发老人笑起来。“看来中原武林的确是气数未尽。”

    云飞扬倏的问:“大家和平相处有何不好?”

    “征服是一种难以言谕的快乐,也是一种光荣,尤其是站在种族的立场。”

    云飞扬心头一凛,这是他从未在意的问题,金发老人看着他,突然笑了笑。“看来你绝对不是一个坏人,一个人心肠太好,绝不是一件好事。”一顿又笑道:“好人不长命,你们的老话。”

    “我但求无愧于心。”

    “你真的无愧于心?”金发老人反问。

    云飞扬无言,心神一阵迷乱,他实在不知道应该怎样的回答。金发老人接道:“好人做的当然是好事,但怎样才算得好事到是没有准则,你不妨想想,有没有因为你的好心肠而反而身遭不测?”

    云飞扬一颗心沉下去,远的不说,近的好象唐宁、贝贝不正是因为他的好心肠而丧命?

    金发老人彷佛看进他的心底,笑接道,“间接与直接杀人都是杀人,并没有分别,是是非非,好好坏坏,任何人也难以分辨清楚,最低限度到现在为止我还投有遇上。”

    云飞扬轻吁了一口气。“我只是一个常人。”

    “你到底承认只是以一个常人的心态来衡量一件事情。”金发老人忽又道:“看来你的学识并不多。”

    云飞扬道:“这是我最感遗憾的一件事。”

    “也所以你不懂得应该怎样分辩。”金发老人又笑了。“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事实我对于分辨也已厌倦。”

    言下之意,他本是一个口才很好,很懂得分辩的人,不等云飞扬答话:他又道:“我其实并不是你们心目中那么卑鄙,也原是一个很讲道理的人,最低限度,认识我的人都是这样说。”

    云飞扬没有作声,金发老人摇着头接道:“可是当日我竟然忍不住用火枪暗算你,”他耸耸肩磅。“或者因为孟都是我们唯一的希望,萨高没有走眼,这个人绝对是一个天才,只是一切的行动都没有计划,再要找一个这样的人即使不是一件难事,又那儿再去找这种武功?”

    他的目光再落在石壁的碎片上,一面失落之色,接道:“你应该明白我的心情。”

    云飞扬点头,金发老人又道:“中原武功神秘莫测,虽然已经有没落之势,但要紧关头总是又有奇迹出现。”

    “这是我们中原武林气故未尽──”“我相信气数这种事?”金发老人目光一闪。“可惜你们不够团结。”

    “总会团结的。”

    “要相当的教训?”金发老大笑了。“这绝对不是一件乐事,能够避免最好。”

    云飞扬无言点头,连上个外来人也看出问题症结所在,中原武林中人却是尤如在梦里,这若非可笑,未免就可悲了。

    金发老大笑接道:“可惜除了我们这群老骨头,我们的人对于争霸中原武林都已没有太大的兴趣,据说老年人都比较固执,虽然都明白争霸中原武林并没有多大意义,还是念念不忘。”

    云飞扬忽然问:“你们真的明白?”

    “这所以为什么我们一段长时间没有再在中原武林出现。”

    “你们的年青人大都在做什么。”

    “一些他们认为有意思的事情,譬如改善生活环境,将已有的加以研究,发扬光大,正如这种火枪。”

    金发老人从腰带抽出了那支火枪。“火药的制造原是你们创设的,可是你们仍然停留在原始的阶段。”

    云飞扬心头抨然震动,金发老人接又摇头道:“我可是不喜欢这种东西,毕境我还是武林中人,火枪也到底暗器一类,有欠光明,拿来对付赤手空拳的人也有欠公平。”

    云飞扬接道:“你却是仍然将火枪带在身上。”

    “我总得承认它的威力,虽然面对猛兽我赤手空拳也能够应付,但既然有这种既省力又有效的东西,为什么不用?”金发老人将火枪插回腰带上。

    “这是你们一般对火枪的态度。”

    “一般都是的,当然,在情绪不稳定的状态下要维持原则并不是一件容易事,野心当然也大有影响。”

    云飞扬沉吟道:“这与传说中你们的行事作风并不一样。”

    “传说到底是传说,那大概也已是数十年前的传说了。”金发老人嘟喃着。“人总会有进步的。”

    “进步?”云飞扬对这两个字不知怎的竟然有一种陌生的感觉。

    金发老人显然看出来,仿笑道:“易地而处,我也会有你这种感觉。”

    “什么感觉?”云飞扬有些奇怪。

    “不知道什么是进步。”金发老人摇头。“我第一次进入中原与这一次的观感并没有甚么分别。”

    云飞扬有些迷惑,金发老人接道:“有机会你无妨到外面看看,有些事你必须亲眼目睹才会相信的。”

    云飞扬眼神更迷惑,他从来没有考虑过离开中原,金发老人又道:“你们也有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到外面跑跑,见识心境无论如何也会广阔一些。”

    语声甫落,他突然苦笑起来,自言自语地嘟喃着接道:“我当然不能否认,个人修养与感情欲望野心还是有一定的影响。”

    云飞扬没有作声。仍然在想着金发老人方才的话,金发老人嘟喃着又道:“所以我们的人最好还是少一些到中原来。”

    “否则他们的野心会更大。”

    “连我这个老头儿也难免动心,何况年轻人。”金发老人微哨。“除非你们奋发图强,否则这个危机永远存在,一触即发。”

    芸飞扬无言点头,金发老大笑了笑。“这种话其实不是我们说的。”

    “我们是武林中人。”

    “在我们那边已没有所谓武林。”金发老人又笑笑。“我们这群老骨头相信已是最后一批武林中人。我们的年轻人大都认为武功是应该用来强身健体。”

    云飞扬不由颔首,金发老人笑容随即一敛。“你可以出手了。”

    云飞扬只是奇怪的看着他,他接道:“这一战绝对公平,我仍然是一个武士。”

    他的胸膛高挺,云飞扬看出他的决心,也绝对相信他就是战死也不会用火枪袭击,却问:“我们还有一战的必要?”

    金发老人怔住,云飞扬接道,“我不大明白你的话,但我会尽心去了解。”

    语声一落,他转身举步,动作看来仍然那么轻盈,心情却比来时也不知沉重了多少。

    学识有限是他最遗憾的一件事,他明白因而很多事都看不透,不知道如何处置是好,也明白因而影响表达的能力与方式,纵然有机会也未必抓得稳。

    只是他没有因而气馁。

    金发老人没有阻止他离开,目送他远去,挺直的身子逐渐变得佝偻,那片刻彷佛已衰老了很多。

    他有一战的冲动,也不在乎生死,不因为已经一把年纪,只因为他还是一个武林中人。

    在那边,武林却已经没落,也因而他这个武林中人也逐渐丧失了当年那份豪情。

    武林应否存在他也不知道,否则他也不会这样傍徨。不知取舍。

    他甚至不能够决定自己的行止,只因为中原仍然有武林存在,在中原武林他能够找到往昔的豪情壮志,回到那边又变回被遗忘的一群。

    在中原他却是邪魔外道,非独会被歧视排斥,更不难被追杀丧命。

    思而想后,他突然有一种要死在云飞扬手下的冲动,放目望去,空山寂寞,那里还有云飞扬的踪影。

    他果望了一会,终于在石壁的碎片上坐下来,拔出那支火枪,对准了太阳穴──

    云飞扬听到那一下枪声,停步回头看去,只见那边林木上群鸟惊飞,他不知道发生了甚么事,却有一种不祥的感觉,眉头不由蹙皱起来。

    他想回去一看究竟,但到底抑制了这股冲动,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也已不是他能力所能够挽回。

    他完全明白,他只是一个人,能力有限,已发生的专情只有时光倒流才能够改变,那绝非人力所能够做得到,不管是怎样的人。

    那种不祥的感觉,也使他感到非常迷惑,在他的心目中,那个金发老人非独武功很好,而且有相当学识,应该比一般的理智得多。

    都个金发老人也绝无疑问是一个真正的武林中人,只看他不肯再用那柄火枪对付敌人便知道,也因为是一个真正的武林中人,才会留意武林中的事情,才会不远千里跑来中原。

    一个真正的武林中人,若是再没有武林这种地方,生活当然也会变得很没有意思。

    云飞扬没有忘记金发老人曾经提及,在他们那边已没有所谓武林,然后他又记起了枯木的话。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也所以枯木最后还是死在武林中,江湖上,金发老人的心情是否也一样?

    飞鸟在云飞扬的头上飞过,飞向云深处。云飞扬终于举起脚步,继续走他应该走的路。

    江湖路。

    ▲前言▲──大风起兮云飞扬这是汉高祖刘邦大风歌的第一句,也是云飞扬这个名的来源。

    不平凡的名字,不平凡的人,不平凡的遭遇。

    这个人的传奇故事先后我一共写了三篇。

    “天蚕变”是写云飞扬的出身,成长,三战独孤无敌终于成为一代高手。

    “天蚕再变”是交代天蚕功的来源,云飞扬一生中的一段小插曲。

    再还有,就是这篇“天龙诀”,是写云飞扬的死也可以说是“天蚕变”的续篇大结局。

    这篇小说早就该写了,延迟到现在,时间、心情,以致文字的信心,对多少都有些影响。

    若非现在这种好心情也根本不会执笔写这篇小说。

    现在我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批垃辟肘难以言喻,说不出的落寞、苍凉,无奈。

    这几年来的见闻、遭遇,对一个我这样的年青人来说,未免太多,也太残酷,但无论如何我都已能适应,也所以我才没有放弃写作,终于执笔写下云飞扬的结局。

    夜已深,雪仍然下个不休。

    这场雪由黄昏开始,已经下了两个时辰,傅香君跪在苦修庵的前院地上到现在却已经三天。

    积雪盖过了她的膝盖,她的面庞已因为寒冷变苍白,可是神情仍然那么坚决,眼珠彷佛已冰桔,凝望着那紧闭的门户。

    冷风吹飘,竹下那两盏灯笼在风中抖动,昏黄的灯光挥映下,檐前的冰柱闪亮夺目,就像是一支支出鞘的利剑,是那么无情,又是那么肃杀。

    门内仍然有灯光,梵音将绝未绝。

    一声青罄,梵音终于停下,一个声音随即响起来:“师傅──”“香君还跪在门外?”一个苍老的声音接上。

    “回禀师傅,已经三日三夜。”

    “三日三夜又怎样?”苍老的声音叹息。“未悟禅机,就是跪上三年也没用。”

    语声甫落,大门打开,苦师太在两个中年女尼的陪伴下走了出来。

    恒山派虽然弟子不多,但剑术另创一格,在武林中也有一定的地位,只是弟子大都是出家人,也大都不问世事,不大为一般人认识。

    苦师太剃度苦修庵,执掌恒山派以来,更就是足不出户,但武林中人却大都知道恒山派除了绝师太之外,也有一个苦师太。

    绝师太纵横江湖,据说未逢敌手,人前人后却不时表示非独对佛法的钻研修行不如其师姐苦师太,武功方面也一样。

    表面上看来,苦师太却完全不像一个会武功的人,给人的永远是慈祥的感觉。

    “夜课以毕。你们休息去──”她挥手打发了那两个女尼,来到傅香君面前。

    傅香君眼中立时露出了一丝喜悦之色,苦师太却摇头一声叹息:“痴儿!”

    “师傅,你就成全弟子,替弟子剃度出家……”傅香君哀求。

    “跪了三天三夜,可见你的决心、,剃度却只是一种仪式,最重要的是你是否有佛缘,能否参悟禅机。”苦师太接问:“你的心现在怎样了?”

    傅香君抬头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弟子已心如净雪。”

    “心如净雪。”苦师太淡然一笑,抬手接下了一把雪,轻握又将手摊开。“此地又何来雪Y”雪已化成水从她的手滴下,滴在傅香君身前地上。

    傅香君不由一怔。苦师太接道:“你入庵虽然已经三年,为师看你仍然是尘缘未了,不宜出家。”

    “弟子甘愿长伴我佛,此生不再踏出庵门。”傅香君口里这样说,心头一阵说不出的苍凉,她本性善良,善恶分明,虽然出身邪派逍遥谷,冰清玉洁出污泥而不染,也所以泰山玉皇顶云胡扬决战独孤无敌,傅玉书──她的兄长要乘机暗算云飞扬的时候,他还是出手阻止。

    傅玉书因而身死,她当然难过,那到底已是她唯一的亲人。

    然后云飞扬也不告而别,不知所踪,她不知道云飞扬为什么要这样做,也尽了她的所能,始终找不到云飞扬的下落。

    天下之大,要找一个人到底不是一件容易事。

    她终于绝望,带着创伤的心灵投入苦修庵吉师太门下,到现在已经三年,一颗心仍然未能够平静下来。

    所以她考虑到剃度出家,削发为尼。

    “何苦?”苦师太显然很明白傅香君的心情,伸手轻抚着她的头。“佛门并不是一个逃情的地方。”

    “弟子已经想清楚。”傅香君眼中闪现泪光。

    苦师太还是摇头。“为师再等你三年,三年之后你仍要出家,一定成全你。”

    “三年?”傅香君苦笑。

    “这三年之内,你既已心如净雪,也不必留在庵内。”苦师太抬手接一招。“你起来,为师另外有一件事要交给你去做。”

    傅香君无奈站起来,但因为跪地太久,一时间竟然不能够站稳,摇摇欲堕,幸得苦师太伸手扶着才没有倒下。

    积雪纷落,飘散地上,傅香君的心情亦有如这从她身上抖落的雪花一样无奈。

    一封信,一个小小的锦盒,使香君接过这两样东西,才发觉苦师太神态有异。

    庵堂中烟飘缭绕,苦师太眼神彷佛因而凄迷,又彷佛有很多的心事。

    她的语声亦显得很不稳定。“明年百花节,你替我将这封信送上嵩山少林寺,到时你会看见一个人与少林寺的心禅上人决斗,胜的若是心禅上人也就罢了,否则,你就将这个锦盒交给那个人,明白吗?”

    “弟子明白。”傅香君随即问:“那个人到底是什么……”

    “到时侯你便会知道的了。”苦师太缓缓转身,突然跪倒坛前。“佛祖慈悲,请饶弟子凡心未净──”傅香君吃了一惊,上前去俯身正欲掺扶,苦师太已半转过头来,眉宇间无尽哀愁。

    “莫说你,为师苦修三十年,到现在尚且──”她摇头叹息,没有说下去,傅香君怔怔的看着,十时间亦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一会,苦师太的心情才平复,沉吟着接道:“我还有两句话要你跟那个人说。”

    她随却俯耳说出来,庵堂内只有她与传香君二人,可是她仍然不放心。

    传香君听着目光闪动,并没有太大的反应,苦师太随又谨慎的叮瞩:“要是他胜了,跟他说第一句,否则,说二句,记好了。”

    “师傅放心。”傅香君忽然叹了一口气。

    苦师太垂下头,口诵佛经,再无说话。

    二月春风清柔如水,吹过小镇长街。

    这条长街原是这座小镇最热闹的地方,现在却只得傅香君一个人走着。

    两旁的店铺全都门窗紧闭,一片死寂,傅香君看在眼内,当然奇怪。

    莫非出了什么事?动念未已,一阵小孩子的哭声便传来,傅香君循声望去,只见数丈外的一条大木柱上赫然捆绑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

    那个小女孩面青唇白,看见傅香君走近来神态显得更惊惧,放声大哭。

    傅香若在柱下停下,方待跃上去将那个小女孩解开一问究竟,旁边那间客栈的门户便突然打开。

    傅香君立部发觉,目光及处,只见一个锦衣人缓步从客栈内走出来。

    锦衣人已入中年,唇上那两撮胡子令他更显得成熟,神宋飞扬,衣饰虽然普通,整个人看来不知怎的令人总有一种不寻常的感觉。

    他举止优闲,阳光照耀下,微带笑容的面容更悦目,傅香君直觉这不是一个坏人,却奇怪他说出这样的一句话:“这个小女孩动不得。”

    “是你缚在柱上的!”傅香君不由这样追问。

    锦衣人摇头,傅香君接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过路的。”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这个过路的却非独袖手旁观,而且还阻止别人。”傅香君冷笑。

    锦衣大笑笑。“我只是担心你惹不起要来的那些人。”

    “不管怎样,这个小女孩这么辛苦,我非要将她救下来不可。”傅香君身形随却拔-起来。

    锦衣人同时拔起身子,伸手正好截住了傅香君的去势,傅香君“手挥五纾”,五指立即划向锦衣人手腕穴道,锦衣人的反应相当快,“分花拂柳”,连接傅香君三招。

    两人拔起的身形不由落下,便香君又是一声冷笑。“我看你一身武功,果然不错。”

    语声一落,一掌又拍出,锦衣人倒踏七星步,连接十掌,转身跃入客栈内,傅香君去势未尽,夺门抢进,又是三掌攻去。

    锦衣人左闪右避,再一个“鹞子翻身”到了傅香君身后,顺势将门关上,接一声:

    “他们来了。”

    傅香君不由住手,锦衣人连随窜到窗旁,顺手点破了一格窗纸,从破洞往外望去。

    傅香君看在眼内,倾耳细听了一会,亦自将旁边的一格窗纸点破,偷眼外望。

    长街上静寂无人,捆绑在木柱上那个小女孩给傅香君与锦衣人的飞来跃去一惊,早已收住了哭声。

    又是一阵风吹过,衣袂声突响,四个白衣人翻越瓦面跃下,跟着四个红衣人,四个蓝衣人,四个黄衣人,最后是四个青衣人。

    这二十个分穿五种不同颜色衣服的人非独有一身不错的轻功,而且经过严格的训练,迅速在长街上聚成一个鲜明夺目的图案,甫聚合便又散开。

    长街的进口同时一股彩烟涌来,一群百数十个分穿红、青、黄、白、蓝衣服的人掠着两顶肩舆相继从彩雾中穿出,来到了那条木柱前面。

    肩舆上各坐一值一身银衣,面容苍白干瘪,既高且瘦,殡尸也似的中年人。

    两人相貌相似,神态也是,令人看来不寒而栗。

    肩舆停下,他们的眼睛才张开,白多黑少,妖异之极的眼珠往木柱上一转,眼盖便又垂下。不约而同地一点头。

    两个白衣人随郎拔起,一跃上了木柱,将捆绑在柱上那个小女孩解开,然后双双挟着那个小女孩跃下。

    肩舆前面两个青衣人已经将一个麻袋打开,迎向那两个白衣人,正好将小女孩迎进麻袋内,接用绳子将袋口束上,丢进后面四个蓝衣人抬着的木箱内。

    木箱内已经放着一个同样的麻袋。

    将木箱盖上,这群人便又前行。

    傅香君看着忍不住问:“他们是……”

    “白莲教徒。”锦衣人压着嗓子。“肩舆上那两个便是教主以下天地人三尊中的天地双尊,苦海双妖。”

    “哦?”傅香君再问:“他们要那个小女孩干什么?”

    没有回答,傅香君侧首望去,那边窗户打开,锦衣人已然不在,她一怔跃过去往外望,只见长街上彩烟未散,锦衣人仍然不见踪影。

    她稍作考虑,身形一动,亦掠了出去。

    黄昏,傅香君走在山坡上。

    晚霞虽然瑰丽,傅香君无心欣赏,一心监视着那群白莲教徒。

    居高临下,她看得很清楚,那群白莲教徒仍然在赶路,她不知道那群白莲教徒要到什么地方去,也猜不透他们抓去那个小女孩有什么目的。

    还有那个行踪飘忽的锦衣人一样令她深感迷惑,所以她只有追踪前去,希望能够有一个水落石出。

    那个锦衣人固然不像一个坏人,白莲教在她的印象中也一样不太坏。

    以她所知白莲教是一个半公开的组织,有时侯被称为明教,有时侯被称为弥勒教,以烧香、点灯、吃素、做礼拜为主,深信弥勒佛下凡转世,作人间的明王。

    其实名教本身最初叫做摩尼教,是一个波斯人摩尼综合波斯拜火教,印度佛教、犹太罗马基督教创立的新宗教,主张点灯点到天亮,助光明战胜黑暗,吃素不吃荤,所谓吃荤并非牛羊肉,乃是大蒜,每一个密日的夜间秘密聚会一次,唐朝时侯便已传入,到了宋朝势力日大,徽宗年间曾经造反。

    白莲教则可以说是一个佛教支派,与崇拜阿弥陀佛的净土宗不无渊源,却逐渐转变为民间结社,据说每每在“民不聊生”的乱世揭竿而起。

    弥勒教的历史最神秘,没有多少记载。弥勒佛面貌兴身材一团和气,俗称笑佛,据说是释迦摩尼成佛以后的次一佛陀,亦即最后降生人间的一个佛陀。

    这三个不同来源的宗教在元朝末年却都被反元复宋的志士借用来掩护他们的行动,也由于志同道合,逐渐便混为一体。

    傅香君也所以才会有这种错误知识。

    反元结果并没有复宋,朱元璋一统天下,创出了一个明朝,据说他曾经被明教、白莲教、弥勒教奉为首领,登基后论功行赏,这三个宗教也因而从此没有在民间出现。

    傅香君行走江湖以来也是第一次遇上白莲教徒,既奇怪他们的出现,也担心那个小女孩的安全。

    夜渐凉,那群白莲教徒终于在荒野中一个草坪上停下来。

    傅香君也就藏身草坪外的一株高树上,继续监视。

    那个草坪看来并没有什么特别,那群白莲教徒也显然没有在草坪上驻扎的打算,却是一色一组,分开五组非常有规律的静立在那儿,彷佛在等候什么。

    在他们到来之前,已经有一群自莲教徒聚集在那儿,数以百计,却绝无疑问都是以苦海双妖天地双尊辈份最高,看见双尊到来,慌不迭迎上前去。

    也只有以客盘膝坐下。

    一盏红灯在黑惜的草坪中亮起来,跟着是一盏蓝灯,然后黄灯、白灯、青灯。

    五排不同颜色的灯能紧接在那五盏灯笼后亮起来,五色分明,排列整齐,黑暗中蔚为奇观。

    灯光照亮了那个草坪,傅香君也这才发现那群白莲教徒的前面停放着一盏奇大的金灯,金灯下一朵欲放未放的奇大白莲花,也不知是什么打就,灯光照耀下闪闪生辉。

    白莲花前面三个较小的白莲花座,左右坐着天地双尊,当中一个却空着。

    那盏奇大的金灯终于亮起来,金光照耀中,白莲教徒齐声高呼:“莲花净土,光明极乐,弥勒降世,普渡众生!”

    也就在白莲教徒高呼中金灯下那朵奇大的白莲花盛开,当中赫然盘膝坐着一个须发俱白,一身金衣的老人。

    老人双手按在膝上的一张古琴上,两条长长的白眉陡扬,张开眼睛,眼神有如两道电闪,不怒而威。

    他的目光落在天地双尊当中那个空着的莲花座上,缓缓问:“人尊呢?”

    语声并不高,每一个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

    “回禀教主,人尊已经失踪三年。”天尊连忙回答。

    老人就是江湖上传说武功高深莫测,身份神秘莫测,有不老神仙之称的白莲教主“失踪。”他的面色沉下来。“二十年来本座第一次出关他竟然不来朝见,是不将本座看在眼内了。”

    天地双尊不敢作声,五灯使者与那群白莲教徒更就是禁若寒蝉,草坪上死寂一片。

    不老神仙目光一扫,接道:“今夜本教大会,有两件事要大家知道。”语声重重一顿才接下去:“二十年前本座与少林心禅上人泰山论道,由于信仰有别,行事作风不同,白莲教竟然被视作邪魔外道,也因而相约二十年后百花节决战嵩山,败的一方要率领门下归附,你们若是对本座有所怀疑,可以立即脱离,本座绝不为难追究。”

    “教主神功盖世,白莲必胜,少林必败!”白莲教徒显然早有默契,异口同声,一齐高呼。

    “好一句少林必败。”不老神仙一笑。“削发为僧,青罄红鱼度日到底不是你们能够适应,万一本座战败,你们看见本座发出的信号,立即下山虽开便是了。”

    白莲教徒面面相视,没有作声,不老神仙向称不败,现在这样说话。难道并没有必胜的信心?

    不老神仙目光转向天地双尊。“另外一件事就是白莲教乃是一个有组织有信仰的圣教,所以被视为邪魔外道,可以说咎由自取。本座虽然闭关练功,江湖上的事仍然瞭如指掌,据说本数当中有不少害群之马在江湖上为非作歹,是否事实。”

    天尊若无其事的回答:“本教弟子一向循规蹈矩,江湖上种种不利于本教的传说,只怕别有用心。”

    不老神仙缓缓从怀中取出一个碧玉牌,向着各人,沉声道:“碧玉令下,那一个隐瞒事实,教规处置。”

    众人诚惶诚恐的拜倒。

    不老神仙接道:“本座已知道近日有人危言恐吓,强迫无知村民奉献童男童女,藉以修练白骨魔功,本座最后警告,立即停止这种邪恶所为,否则本座嵩山事了,必杀无赦!”

    众人不敢作声,天地及尊面无表情,彷佛非独与已无关,而且一无所知。

    “本座让你们看些东西。”不老神仙接一拍手。

    两个白莲教徒应声在他身后的林子内抬着一个木箱子出来,一眼瞥见那个木箱,天地双尊终于面色一变。

    木箱在不老神仙莲座前放下,那两个白莲教徒随即退下。

    “这是木教的东西载的是什么你们应该心知肚明。”不老神仙接喝一声:“还不出来!”

    四个白莲教徒随即从树林中垂头丧气的走出,正是之前替天地双尊扛木箱的那四个。

    不老神仙待他们停下脚步才问:“人臧并获,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教主冤枉──”那四个白莲教徒一齐跪倒。

    “大胆!”不老神仙双眉一扬。“本座就让你们尝尝冷焰搜魂的滋味!”

    语声一落,不老神仙中指连弹,急激的破空声随着响起来,那四个白莲教徒应声惨叫倒下,面色惨变,有如白垩,一个身子卷曲,一阵抽搐便气绝。

    众人只看得心惊胆战,天地双尊反而平静下来,他们知道不老神仙一向护短,而且强敌当前,既然惩戒了这四个叛徒,暂时就不会再追究。

    不老神仙果然没有再说什么,回手拂袖,急风飞卷,那个木箱四面裂开,放在木箱当中那两个麻袋却一些也不变影响。

    “解开来──”不老神仙再吩咐。

    旁边两个白莲教徒忙上前将麻袋缚着的绳子解开,随即怔在那儿。

    麻袋里载着的赫然是两头小猪。

    天地双尊与那群百莲教徒不用说,不老神仙也不由一怔。

    傅香君高树上看在眼内,立时想到是那个锦衣人做的手脚,再看两头小猪到处乱窜,那群白莲教徒的狼狈情形,不由得“噗哧”失笑。

    不老神仙立即有反应,两条白眉的眉毛箭猪也似一条条高竖,接一声冷笑。“好一个偷天换日,阁下能够在本教双尊之旁来此一招,实在高明,也可以警惕本座手下劣徒,让他们知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

    天地双尊面无表情,眼瞳中已露出杀机。

    傅香君看不到天地双尊的反应,不老神仙的说话却一字字如雷贯耳,听得清清楚楚,知道方才一笑已然被不老神仙发现藏身所在。

    不老神仙接道:“两位偷窥本教聚会已经不少时间,也该走的了。”

    傅香君正感奇怪,一个人已然猿猴般从树梢上倒悬下来,正是那个锦衣人。

    “他是说我们。”锦衣人满面笑容。

    傅香君白了他一眼,没有作声,不老神仙的说话接传来:“今夜本座有事在身,不便招呼,日后有机会定当向两位请教,如今就以琴音送客!”

    锦衣人笑容立敛。“姑娘快走!这七煞琴音,不是你我所能应付。”一个身子随即倒掠开去。

    傅香君欲叫又止,一下琴声已划空传来,霹雳也似,她虽然内功也有相当造谙,仍然被这一下琴声震得心神一阵恍憾,急从树上跃下。

    放目望去,那个锦衣人经已不知所踪,傅香君不由摇头苦笑。

    “这个人──”第二下琴声紧接传来,傅香君身形迅速开展,三个起落,消失在黑暗中。

    不老神仙没有再弹第三下,也果然是任由傅香君锦衣人离开,在他来说没有事比与心禅在嵩山的一战更重要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