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语声突然一沉:“你最好不要留在这里。”

    凤栖梧问:“因为来的那些人?”“他们差不多都是疯子,我也许是惟一一能够保持冷静的,"黑衣人一一声轻叹:“酒已经喝完,你也应该走了。”

    凤栖梧却问:“你跟他们有过节,约了他们在这里解决。”不待黑衣人回答,又说道:“这我更就不能走了,我们毕竟也是一罐酒的朋友。”

    黑衣人一皱眉:“现在你要走也来不及了,最好坐在一旁,由我替你说话。”凤栖梧方要说什么,一个响亮的声音已划空传来:“老三,是你在吹萧?”

    接一阵马蹄声急响,一骑飞也似从山坡下冲上来,鞍上的是一个貌相剽悍,长着两撮胡子,半敝着胸膛,腰挂金背大环刀的中年人。

    黑衣人急步迎上,应道:“大哥,我在这里。”中年人冷笑道:“你还有这份吹萧的兴致。”

    飞马从黑衣人身旁奔过再奔出两丈,才停下来。

    黑衣人转身正要说什么,中年人已又一声冷笑:“好哇,还有心情喝酒哪,”

    “大师兄一一”黑衣人惶然正要解释,凤栖梧那边突然插口道:“这本来就是喝酒的时候。”中年人应声霍地转首,瞪着凤栖梧:“你是什么东西?”

    “我不是什么东西,只是一个人。”中年人目光转向黑衣人:“这个人是你的朋友?”

    黑衣人还未回答,十七骑已经冲上山坡,男女都有,俱很年轻,其中六人一见凤栖梧,面色顿变,呛啷啷兵器出鞘。

    中年人一怔。

    黑衣人更是奇怪,顾不得回答,转问那六人:“你们干什么?”一个青年叫起来:“这个人是凤栖梧啊!”凤栖梧亦觉得这个人好像在那里见过,却醒不起来。语声一落,除了另外五个人,所有人齐都变色,兵器纷纷出鞘,围了上去。凤栖梧不是傻子,亦看出这些人并不是在开玩笑,却是怎么想不起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因为什么事情开罪了这些人。所以他仍然呆在那里。中年人面色最难看,目光突然又回到黑衣人而上:“老三,你交的好朋友/?”黑衣人面色大变:“大师兄,这……”

    中年人截道:“你也不是不知道本门一向是怎样处置叛徒凤栖梧忽然大笑起来,中年人应声目光急转:“姓凤的“人说四肢发达的人头脑简单,果然有些道理。”凤栖梧笑接道:“你这位三弟若是真的与我拉上关系,又怎会在这里等你到来处置?”

    在中年人旁边的一个青年接道:“大师兄,三师兄也不是这种人。”中年人断喝道:“住口!”回身转对凤栖梧道:“姓风的,你这是埋伏在这里,存心暗算我们的了?”

    凤栖梧又大笑:“我若是要这样做,你们现在大概没有几多个活下来的了。”“你若是以为我们都是贪生怕死之辈可就错了。“中年人“刷地”滚鞍下马,接喝道:“你带来了多少人,尽管叫他们滚出来。”凤栖梧目光一扫,道:“你难道没有发现,这附近根本不能藏人?”中年人目光一扫,又道:“不管你有多少人,我们今夜都要与你拼个死活。”

    凤栖梧道:“要群殴,上就是,何必多作废话?”

    中年人喝道:“我们就是以众凌寡,也没你们乘人不备,惫夜偷袭的卑鄙。”“我们?”凤栖梧有些诧异:“到现在我也只是一个人。”

    黑衣人冷笑道:“你不是姓凤的,与凤生也不是兄弟?”

    凤栖梧心头一凛:“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中年人亦自冷笑。“装得倒很像,你若是以为这样就可以脱身,可就错了。”一顿振吭大呼:“大伙儿将他围着,莫让他走了!”

    那些人早已围上来,先后下马,兵器全都向着凤栖梧。

    ——这些到底是什么人?大哥怎会与他们结怨?

    凤栖梧疑念重重,酒意全消。

    中年人接道:“莫以为我们不知你是要赶去助阵的,遇上我们,是你倒霉。”

    凤栖梧一脚将地上的空酒罐挑起来,捧在双手中,道:“我若是要赶路,又怎会与你那位老三在这里喝酒?”

    中年人目光又回到黑衣人面上:“你是来这里喝酒的?”黑衣人苦笑,凤栖梧却竟替他分辩:“这可不关他的事,是我迫着他拼酒。”

    中年人瞪了凤栖梧一眼,喝问黑衣人:“你怎么跟他拼酒,不跟他拼命?”“小弟根本不认识他就是凤栖梧。”黑衣人叹了一口气。

    凤栖梧接道“到现在我仍然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你们又是什么人,只是有几位,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一面。”中年人疑惑的盯着凤栖梧:“你不是要告诉我,连凤生做过了什么事情也不清楚。”凤栖梧点头:“所以你们最好说清楚,要杀我也得让我死得瞑目。”中年人沉默下去,黑衣人随即道:“我这位大师兄有一个外号,叫‘单刀断五狱’!”

    “单刀断五狱郭胜?”凤栖梧对于那个外号显然有些印象“不错。”黑衣人接着一横萧:“而我——"“侠萧燕南?”凤栖梧试探着问道。

    “你也知道?”凤栖梧笑笑:“还有一位快剑马腾,在那儿?”郭胜厉声问道:“你要见他?”凤栖梧道:“三位合称三英,只见两位,难免有些遗憾。”郭胜道:“要不遗憾,也容易。’;“如何?”凤栖梧问。

    “伸长脖子,吃我一刀!”郭胜一翻腕,刀上金环呛啷啷响,语声动作完全不像在开玩笑。

    凤栖梧皱眉道:“莫非他就是给我大哥杀死的?”郭胜咬牙切齿的:“还有我们五师叔一门长幼一百四十口。”凤栖梧纵然动容:“凤家与中原五义可没有任何过节。”

    郭胜厉声道:“你们姓凤的都是疯子,这边才宣战,那边在黄夜愉袭,但你们若是以为成功了第一一次,第二次也一体成功,那便大错了。”

    凤栖梧只是听,郭胜挥刀接道:“莫以为我们不知道伽的计划,今夜只要你们一踏人我们四师叔居住的庄院。便死葬身之地。”

    凤栖梧接道:“你们已准备好了?”

    郭胜方待回答,燕南已抢着道:“大师兄,这是秘密…"郭胜挥刀道:“现在已接近子时,还有什么秘密,风生决定在子时进袭,这个凤栖梧就是背插双翅,也赶不及去通知他是陷饼,不要踏进去,何况我们已将他包围起来。”燕南不能不同意,郭胜接对凤栖梧道:“也不怕让你知道我们就是要配合行动,赶到大峡谷去,风生败退,只有大峡一条生路,我们就将他这条唯一的生路扼断!”

    凤栖梧怔怔的听着,嘟喃道:“事情到底是怎样发生的?”

    郭胜连声冷笑,还未接上话,燕南已然接道:“大师兄,看来他真的是毫不知情。”

    郭胜冷笑道:“我现在相信了,老三,你大概也还记得去年在湖上的一个传说吧,”

    燕南点点头,看了看凤栖梧,其余的人有些显然想起来。

    有些却以疑惑的目光望着郭胜。

    “你们忘记了?江湖不是有此传说,凤生抢去了这个凤栖梧的老婆?”

    语声一落,他光自大笑,其他人亦哄然大笑起来,只有燕南例外。

    凤栖梧只是冷冷的望着那些人,没有作声,也没有任何动作。

    郭胜大笑着接道:“风生抢去了你的老婆,难怪你全不理会他的事,现在知道了他有难,也若无其事,袖手旁观。”

    凤栖梧等他说完了,才道:“你错了,那个女人并不是我的老婆。”郭胜道:“你不必否认,兄弟如手足,夫妻若衣服,有什么关系。”

    凤栖梧又默闭上了嘴巴,郭胜笑接道:“你们这些绿林魔道,原就没有什么羞耻………”

    燕南叫道:“大师兄……”

    郭胜接问道:“怎么,你还要替他说话?”燕南道:“小弟只是觉得大师兄那样说话………郭胜道:“你这是教训我来了。”

    “小弟不敢。”

    “那就少说废话。“郭胜回向凤栖梧:“不管你是否去支援凤生,你既是风家的人,今夜便休想逃得性命。”

    凤栖梧道:“我仍是想弄清楚这件事,你们告诉我……”

    郭胜道:“去问阎王去!”身形陡长,拦腰一刀疾劈进去。

    风声激荡,这一刀力足开山劈石,可惜凤栖梧并不是石,一闪避开,接道:“好不讲理!”

    “我们现在只知道血债血偿,上——”郭胜又冲上,金背大环刀发出一一阵阵令人魄动心惊的呛榔啷之声连斩凤栖梧二十八刀。

    “刀刀落空,凤栖梧身形飞闪,倒退丈外,才闪开这二十八刀,两枝长剑已从后面左右攻来,攻的都是要害。凤栖梧左闪右避,大环刀又到,八件兵器同时后面袭至。凤栖梧轻啸一声,风车大翻身,从兵器上翻过,郭胜居然也不慢,人刀紧追在凤栖梧身后。十多枚暗器同时射来,凤栖梧耳听风声,半身一转,酒罐在双手滚动,射来的暗器除了一技透风膘之外,全都给收入酒罐中,而酒罐竟然未破。那枝透风镖也没有打在凤栖梧身上,但亦不可渭不险,凤栖梧及时一个铁板桥,镣也就从他的胸膛裂衣射过。凤栖梧身形已被迫落下,郭胜一刀接砍来!这一刀一样是开碑裂石之势,凤栖梧及时往地上一倒,环抱着酒罐一滚。刀从他的头上削过,砍在那株孤松上,粗可环臂一抱的松干立即迎着刀锋“刷”地裂断,疾倒了下去。

    郭胜翻身再挥刀,一连十二刀,再斩凤栖梧,刀落处,一蓬蓬泥土被激得疾扬起来。凤栖梧贴地滚开,一长身,酒罐一翻,道:“小心暗器!”收在罐内的暗器一齐向杀前来的其他人射去。

    他亦叫小心,可是那些人有些的武功并不是他想像的那么好,三个闪避不及,就被暗器打在身上,两个受伤,还有一个镖中咽喉,当场丧命!

    郭胜一眼瞥见,面色又一变,厉声喝道:“姓凤的,下好毒手!”

    群情更激动,凤栖梧看在眼内,冷笑道:“我已经叫小心,学艺不精,怪得谁来。”

    “说得好!”郭胜挥刀砍上,其他人一齐冲至,只有燕南,一面苦恼之色,仍无反应。凤栖梧贴地再一滚,身形一长,掠上那半截松干,道:“是你们逼我。”

    郭胜断喝道:“有本领便将我们杀光!”大环刀自下而上急削。

    凤栖梧闷哼一声,双手捧着酒罐往刀锋力砸而下。

    “哗啦”的一一声,酒罐被刀上内力震碎,凤栖梧双手无损,郭胜那一刀即给他硬硬砸回去。

    凤栖梧长刀随即出鞘,人也凌空一滚,鲜血箭矢般激射长空,一个人被他刺杀刀下。

    其他人眼都红了,吆喝着砍杀前来,凤栖梧那股狂野立时被激发,不退反进,人刀迎向砍刺过来的兵器。

    激烈的金铁交击声暴响,凤栖梧手起刀落,一连砍倒两人,再一肘将另一一个人撞飞。郭胜立即欺上,一面大喝:“老三,你还在等什么?”

    燕南应声:“来了!”凌空向凤栖梧扑落,黑萧“鸣”的一响截向咽喉。

    凤栖梧刀一翻接下,道:“你不是这种不认理的人。”燕南冷笑道:“我只知道三个同门已倒在你刀下。”

    凤栖梧道:“方才的情形你不是没有看到。”

    “一刀一个,你杀的倒是爽快!”

    凤栖梧道:“凤家刀法是杀人的刀法,一刀砍出,连我也未必能够控制。”“何必多说一”燕南黑萧飞旋,用的是剑招,攻的是要害。

    凤栖梧刀接下,道:“你们都上来好了。”他就是不说,那些入都已一齐攻前,出手毫不留情,燕南飞也没有例外。凤栖梧大笑:“名门正派的弟子,姓凤的今夜总算见认过了。郭胜断喝道:“对付你们这种邪魔外道,那用守什么江湖规矩。”

    “邪魔外道?骂得好。”凤栖梧一股酒气涌上来,杀机顿起“就让你们今日尝试邪魔外道的手段。”

    语声一落,他迎着郭胜的刀,燕南的萧,倒退三丈,迅速追入了从后面扑来的那些人中。

    惨叫声立起,他人退刀退,猛一转,有如虎入羊群,又将三人砍倒。

    郭胜燕南迫不上凤栖梧的身形,既惊且怒,左右一分,包抄而上。

    凤栖梧左穿右插,看来似下在闪避刀萧合击,但身形过处,那些人无一幸免,纷纷在他的刀下倒下。

    燕南一看势色不对,急喝道:“各人退下!”

    郭胜亦喝道:“退下。”他的刀沉雄,在人多的场合。亦很难施展得开。

    那些人这时候已只剩下五个,应声一齐后退,凤栖梧竟然与他们一起后退,到他退出了五丈,那五个人已全部变成尸体。郭胜燕南拼命抢救,可是连一个也救不来,眼看着同门一个个倒下,不禁目毗迸裂。

    凤栖梧人刀飞舞,又退出了一丈,然后就像突然从恶梦中惊醒,怔住在那里。

    郭胜燕南红着眼冲上前去,左萧右刀,接近疯狂的击下。

    凤栖梧嘴唇吻动,好像要说什么,但话还未出口,萧刀已击到。

    一阵刺耳的金铁交击声,凤栖梧大环刀下矮身掠过,燕南黑萧追击,却为大环刀所阻,与之同时,凤栖梧人刀已然一股旋风也似斩向郭胜,诡异而迅速!

    郭胜嘶声暴喝,大环刀上下翻飞,突然脱手,飞入半空。

    他右手以至右半边身子这片刻已多了三十六道刀口,凤栖梧再一刀,抹过了他的咽喉。刀凌空未落,人已仰倒了下去,燕南一声“大师兄”,方待扶下,刀光一闪,他手中萧已被挑飞,凤栖梧的刀已抵在他的咽喉上。

    这一招如何使来,燕南完全看不透,寒气迫近咽喉,不由得双目一闭。

    也就在那刹那,寒气突然一敛,燕南反而心头一沉,接一阵难以言喻的空虚。

    凤栖梧的刀的确没有斩下去,反而收回,一抖抖飞了刀上的鲜血,“叮”的入鞘。

    燕甫应声立刻张开了眼睛,却见凤栖梧正要转身离开,他一怔厉声道:“姓凤的,你这是什么意思?”

    凤栖梧淡然一笑:“他们讥笑我的时候你没有笑,所以我杀他们不杀你。”

    燕南道:“谁要你来假慈悲,有种的,连我也杀掉!”

    凤栖梧道:“那就算我没种好了。“转身举步。燕南即时放声大笑起来,笑得就像是一个疯子,凤栖梧听得笑声冷冷的回头一望,继续前行。燕南狂笑着大吼:“姓凤的,你是个聋子。”凤栖梧竟然应道:“你喜欢将我当做聋子,那就是聋子好了。”

    燕南嘶声道:“你没有听到我的笑声,不知道我也在讥笑你?”

    凤栖梧道:“我只知道无论你干什么,都是你的事,与我一些关系也没有。”

    燕南道:“我就是在讥笑你没种,连要过门的妻子也保不住。”凤栖梧道:“是事实又怎样?”非常奇怪,他现在显得出奇的冷静。

    燕南也想不透,当对方既然这样,他实在再也笑不下去凤栖梧随即一纵身,掠上了郭胜的坐骑,燕南一见,大声叱喝:“姓凤的,不要走!”

    凤栖梧反问:“不走还留在这儿干什么?”

    燕南大叫:“杀我!”

    凤栖梧冷然一笑,勒转马头,接一声叱喝,催骑疾奔了出去。

    燕南大叫着:“姓凤的——”抢前拾起插在地上的一枝长剑,向凤栖梧后心疾掷了出去。

    凤栖梧脑后仿佛长着眼睛,半身陡然往鞍上一伏,正好将来剑避开。

    健马走势却没有受此影响,迅速将燕南抛在后面,燕南嚷叫着奔前,探手将那柄剑拾回,滚鞍上了旁边的坐骑,疾往山下追下去。

    山坡虽然并不怎样陡峭,这样飞骑冲下去亦甚是危险,燕南显然什么也已豁出来。

    马蹄过处,砂石激飞,燕南一骑迅速将凤栖梧追近。

    凤栖梧的刀再次出鞘,一些声响却也没有发出来,上半身猛一仰,反手一刀削出!

    燕南已经在小心,萧立即迎前,那知道凤栖梧那一刀攻击的对象,不是人,而是马!

    刀光一闪,马头断飞,燕南的反应亦可谓敏捷的人,在马倒下之前,身形已然倒翻了出去。

    那匹无头马随即往山坡下滚落,马血溅出了一条血路。

    燕南长身而起,再看凤栖梧,已然飞骑远去。

    那一一刀之快,义准又狠,实在是罕见,砍的若不是马而是人,燕南实在怀疑自己能否闪得开那一刀。

    他的面色变得更难看,呆望着凤栖梧那一骑去远,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山坡还有其他的马,燕南那会子却完全没有想到换过另一匹马追下去,只是呆立在那里。

    凤栖梧也没有再理会燕南,刀入鞘,放马奔驰,只希望能够及时赶到去。

    在凤生探取行动之前赶到去。郭胜燕南并没有提及他们的四师叔住在什么地方,但好像胡子玉这种名人,在附近随便找一个江湖人一问,亦应该有一个清楚明白。

    凤栖梧现在就是奔向大峡谷的方向。

    郭胜燕南准备在大峡谷伏击,中原五义的老四胡子玉,也应该就住在大峡谷附近。

    由这里到大峡谷,非要一个时辰不可,凤栖梧这是知道一个时辰之后,应已天亮,胡子玉的庄院不可能在大峡谷之前,否则郭胜燕南亦无须在大峡谷埋伏,风生若是在夜间采取行动,在凤栖梧赶到大峡谷的时候,应已有一个结果。

    而风生败退,若是不得不取道大峡谷逃走,经过大峡谷应该是在天亮之后,这样郭胜燕南等人的埋伏才管用。

    以此推断,凤栖梧是绝没有·可能赶到去接应的了。

    郭胜绝无疑问是一个粗心大意的人,话到口就说,不管是否合理,凤栖梧应该看得出来。

    但现在他竟然因为郭胜的话而生出希望,以为能够赶到去支援。

    这只有一个解释,凤生与他到底是兄弟,到底是血浓于水。

    只是他实在想不透,风生为什么突然找上中原五义的麻烦。

    凤生虽然出身绿林,但一向的作为,比正道武林更正派,凤家与中原五义之间也一向没有任何的仇怨,而偷袭更不是凤家一向的作风。

    凤生甚至痛恨那些不守武林规矩的人,一个像他那么素来光明磊落的武林大豪,现在竟然一反其道,甚至用到偷袭的手段,这实在难以令人置信。

    可是从郭胜燕南那些人的言谈举上看来,亦显然不像是在说谎。

    他们甚至不借拼命。

    凤栖梧亦竟然忍心将他们杀掉,这就连凤栖梧自己也觉得奇怪。

    那刹那他只觉得一股杀气直贯握刀的右手,一炳刀不由自主疾砍了出去。

    看到血,他心头的杀机亦竟然更浓,出手亦更狠,这在他已不是第一次。

    这一年以来,他总是这样,刀不出鞘倒还罢了,出鞘而见血,杀机便大盛,那柄刀便连他也控制不住,仿佛不属于他所有。不过这一年以来,他杀的都是该杀的人,不像这一次。

    他实在不想杀那些人,也看出那些人都不是坏人,甚至郭胜,虽然凶暴,口齿刻薄,也显然是一个血性汉子。

    他喜欢血性汉子,可是他方才杀郭胜,出刀却毫不犹疑。

    难道就因为郭胜说了那些话?

    凤栖梧想不透,惟一令他安慰的是那间不容发之间,他总算将刀势收注,没有将燕南也刺杀于刀下。

    但他也看得出,若是有机会,燕南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将他斩杀。

    这是血债,岂非应该用血来偿,/\调健马奔出了数里,凤栖梧的心情终于完全稳定下来,很多没有想到的问题都想到了。

    一阵难以言喻的恐惧猛袭上他的心头,他总算明白,不可能赶到去支援风生的了。

    惟一的希望,就是风生虽然堕身陷阱,然而能够及时醒悟,全身而退。

    但他却知道,凤生的固执,未到绝望的境地,是绝不会退缩的。

    一个人若是陷身绝境,能够退已不容易,何况要全身而退?

    凤栖梧突然之间有一种正奔往地狱的感觉。

    凤生这时候的确已陷身绝境。

    他们顺利地进入了青龙镇,也毫无困难的闯入了胡子玉的庄院,一如这之前他们偷袭柴东升。

    柴东升是中原五义的老么,亦被人称为中原五义的智囊,这所以凤生选择了他做第一次攻击的对象。

    那一次他们完全成功。

    柴东升虽然是一个聪明人,却怎也想不到凤生竟然会攻击他,在咽下最后的一口气之前,仍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想不出什么时候开罪了凤生,也想不出中原五义与凤生之间结下了什么的梁子。

    这一次虽然同样顺利,但一入庄院,凤生便知道不妙。

    他的人四方八面冲进去,可是竟连对方的一个人也没有遇上。风生直入大堂,仍然听不到打门声,立即发出讯号,将所有手下集中起来。

    与之同时,庄院外杀声震天,四面起火。

    风生跃登庄院大堂飞檐居高临下一望,只见庄院周围三丈都已堆满了火球,一枝枝火把紧接从四方八面掷进来。

    这绝无疑问,对方非独已得到消息,而且已作好准备,所以才能够如此迅速将火球堆遍四周。

    庄院的结构也的确甚利于火攻,其中三面一起火,根本就不能跨越,只有由正门离开。正门对开却已一片火海般,过了这一片火海,是一片寒光,那是兵器烈火照耀下的闪亮,无数的人手执兵器等在那风生本待等火灭后才冲出去,但对方显然已考虑到这方面将火把掷进来。

    这是要将他们迫出庄院外。

    对方显然已下了决心,不惜将整座庄院烧掉。

    一股股浓烟顺风吹来。凤生甚至已感觉到烈火的酷热。

    对方到底准备了多少人,他并不知道,只知道战死怎也好呆在这里等死,所以他从飞檐上下来,第一句就说:“准备突围迎上来的是金鹏与铁雁,是他的两个亲信,也是他两个最得力的助手。铁雁随即道:“头儿,该往那个方向闯?”凤生乾指道:“只有一个方向,你与一组兄弟,负责应付掷来的火把,金鹏与两组兄弟,准备将那道墙壁弄倒,其余的只待墙塌之后,随我杀出去,先杀开一条血路。”金鹏应命一挥手,两排黑衣人迅速越前,奔向那道走廊,喝叱声中,各自掷出了一条连着铁钩的铁索。那些铁钩全部钩在两条柱子上,那些黑衣人手抓铁索,一声吆喝,旋即一齐用力往后拉,他们每一个都有一身气力,全身用力一立,那两条柱子竟然被他们一了子拉倒,一时间瓦屑粉飞,尘土飞扬,整块地面也“蓬”然震动。

    那两组黑衣人迅速地将钩索收起,接将那两条柱子扛起来,呼喝声中,一齐向门左侧那面墙壁撞去。

    高墙外飞进来的火把全部给另一组黑衣人,一一拨下。

    他们绝无疑问都经过严格的训练,动作迅速,“轰轰”巨响中,那面墙壁被撞出道裂痕,再一撞,猛倒了下去。

    当着那面墙壁的火焰立时被压灭,两旁的火球亦被激得疾扬起来,掀起了漫天火屑。

    凤生早已蓄势待发,墙一倒,第一个冲出去,以断墙为桥,一下子冲出两丈,无数的长矛向他飞来,但都被他那两柄翼刀斩落。

    跟着他冲出去的黑衣人同时掷出了一排长矛,尖锐的破空声响夺魄惊心。

    火海外那些中原五义的弟子在长矛下倒下八个,凤生乘机一纵身飞越丈余大海,扑入人丛中。翼刀飞滚,连杀六人。

    他紧接左右冲杀,不止那些中原五义的弟子再掷出长矛。

    那些黑衣人紧接冲出,前行几个迅速将火球挑开。

    长矛仍然疏疏落落的飞来,几个黑衣人亦倒在矛下,葬身火海中。

    铁雁金鹏相继冲过火场,杀进入群中,护在风生左右。

    他们的武功远在那些中原五义的弟子上,当者披靡,一个个倒下去,但其余的立即冲杀前来,并未因此而退缩,一场恶斗也就由此展开。

    鸟王凤生座下群乌,每一个都战斗经验丰富,现在这一批更就是群鸟的精英,但中原五义的弟子每一个都在拼命。

    这一战的激烈实在可想得知。

    风生一面翼刀双飞,一面留意周围的情形,知道不能恋战,一声:“退—转向前冲。铁雁金鹏左右齐上,紧护着风生,群鸟同时迅速组成了一个三角队形,冲杀前去。中原五义的弟子虽然都有一身不错的武功,却是各有各出手,给凤生等全力一冲,不由得左右散开去。他们全都是一身白衣,与群鸟的一身黑衣相反,敌我分明,显然是有意安排成这样。被冲开的白衣人就像是两股白浪般左右翻飞,十九都受伤,有几个甚至立即倒下。衣白血红,份外触目。凤生一口气冲前十丈,那些结合成三角形的黑衣人只要还走得动的亦全都冲了出来,走不动的尽都在刀光剑影中倒下白衣人一散即合,怒涛般杀奔前来,但随即被喝住。“住手——”霹雳也似的喝声发自一个红衣老人的口内。

    那个红衣老人满面皱纹,一头自发,年纪看来已实在不少,但精神攫铄,两手持红缨枪,龙皤虎踞的坐在那儿,却是威风之极,毫无老态。

    在他两侧各有两张椅子,最左的一张空着,其余的三张,各都坐着一个年纪差不多的老人。

    一个一身银衣,领插折扇,坐在最右方,在他与红衣老人之间,是一个青衣老人,双手支着一枝长剑,悠然坐着。

    坐在红衣老人左侧的老人,则是一身蓝衣,敞着胸膛,双脚虽在一对流星锤之上,神态威猛。

    空着的那张椅子之上,赫然就放着一个灵位,前面地上燃点着香烛。

    那正是中原五义的老么,柴东升的灵位,而四个老人不待言就是名动江湖,合称中原五义的曹廷、霍青竹、叶南溪、胡子玉。

    中原五义享誉江湖数十年,武功方面当然不比寻常,他们五人并非住在一起,现在仍生存的四个同时在这地方出现,当然是早有预谋。

    这一切;凤生竟然一些消息也没有,他座下群鸽长于打听,被称为江湖上一流的探子,而事先他亦将群鸽分派到中原五义其他所住的地方附近,他所以向胡子玉采取行动,也是根据群鸽探来的消息作出决定。

    若说曹廷、霍青竹、叶南溪的行动,群鸽竟然一些消息也没有,而三人率众赶来胡子玉这里,设下这个陷阱,监视着这座庄院周围的鸽群亦竟然毫无所觉,这实在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惟一的解释,就是鸽群已经背叛了他,供给他的全都是假消息。

    但他们一直都是忠心耿耿。

    凤生实在难以相信,他翼刀已经停止了攻击,思潮却在不住动荡。

    中原五义的弟子远远的退下,又将他们包围起来。

    火光照耀下,每一个人明显的都是一脸的愤怒之色。

    红衣的曹廷喝住了众人,缨枪一顿,目光落在凤生面上,道:“姓凤的,你竟然真的来了。”

    凤生沉声道:“姜是老的辣,曹廷,有你的。”

    曹廷道:“我们见过三次面,喝过酒,是朋友。”凤生道:“一次还有你的两个兄弟,霍青竹、叶南溪。”青衣的霍青竹一声叹息:“我原以为你经已忘掉了。”凤生道:“我像是如此健忘的人?”

    “不像……”霍青竹摇头:“你也不像是这种卑鄙小人。”“骂得好。“凤生一丝怒容也没有。“我们,一直都当你是一个大英雄、大豪杰。“蓝衣的叶南溪厉声接上口:‘尤其是我,人前人后。都以能够认识到一个你这佯的朋友为荣,那知道,你竟然是一个下三流。”风生冷笑道:“你后悔?”叶南溪道:“很后悔为什么那一次跑折了两匹良驹,也要赶上大哥,目的只为了认识你这位大英雄大豪杰。”风生道:“那你为什么不将自己的眼睛挖掉?”“我虽然有眼无珠,但能够看着你这个卑鄙小人倒下。“叶南溪异常激动。风生又一声冷笑:“我是卑鄙小人,你们也不见得是英雄好汉。”曹廷淡然道:“这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说得好!”风生追问:“是谁给你们的消息?”“是我们……”一群人在那里越众而出,每一个的举动都非常敏捷。凤生目光一转,笑了笑:“我早就知道一定是你们,若非你们提供那些假消息,我们又怎会堕进这个陷阱?”那正是风生属下的鸽群,一向替风生打听消息,也一向获得凤生的信任。一顿,凤生又笑道:“我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你们变了中原五义的手下?”他的语声很冷淡,笑容亦令人不寒而栗。为首的鸽子应道:“我们本来就是中原五义的弟子。”风生一怔,鸽子又道:“因为仰慕你是一个大英雄、大豪杰,喜欢你那种除强扶弱,与恶徒绝不妥协。也绝不拖泥带水溪的霹雳手段,我们才不惜瞒着师父,投到你座下。”凤生道:“何不直接说清楚,这本来就是中原五义的险谋,你们是准备作内应的。”鸽子道:“若是如此,这些年来我们又怎会出生入死,替你要卖命?”“若非如此,你们也不会出卖我。”“那因为你现在跟以前完全就是两个人,以前你是大英雄、大豪杰,现在却是个卑鄙小人。”鸽子感慨的接道:“也许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大局已定,才露出来。”其余鸽子异口同声接道:“我们不值你现在的所为。”凤生看了看他们,仰天大笑:“说得好!”群鸽没有作声,风生笑语声一顿,接问:“你们大概也不会忘记,我怎样处置叛徒?”鸽子沉声道:“我们俱都已准备以血洗清我们因为投靠你而种下的罪孽,我们为你卖命,也不知在杀了多少人。”。凤生没有作声。左有金鹏铁雁与群鸟面上都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对于这一次的行动,他们多少都有些奇怪,以他们所知,中原五义绝不是沽名钓誉的人。他们也下明白中原五义与凤生之间,到底有什么仇怨,他们已跟随风生多年,从未见过风生用这种手段攻击敌人,有时他们甚至认为风生的举动太正派,以至吃上不少的亏。而现在一变,风生简直就像是两个人,是变得那么卑鄙,之前的袭击柴东升一家,出其不意,鸡犬不留,连他们也几乎下不了手。难道这才是凤生的真面目?曹廷叹息接道:“你们也不能这样说,在这之前,姓凤的杀的,大都是该死的人。”群鸽不能不承认,曹廷又说道:“尽管敌对,我们可不能昧着良心说话。”鸽首道:“可是这一次,还有五师叔那一次。”胡于玉一挥折扇,截道:“这正是我们要弄清楚的。”一顿,转问凤生:“我们师兄弟到底做过什么坏事?”凤生的眼瞳闪过一阵迷惑之色,突然一声冷笑,目光一扫,道:“你们做什么坏事自己应该最清楚。”曹廷雀青竹叶南溪胡于玉四人相顾一眼,异口同声:“我们?”凤生道:“姓凤的不是。一个疯子,所以做每一件事,都有充分的理由。”曹廷道:“不错,在杀我五弟之前,你不错是这样的一个人。”凤生道:“现在也是的。”霍青竹冷笑:“你甚至不借暗算偷袭,鸡犬不留,可是这不是小事,奇怪我们兄弟竟然一些也省不起来。”胡于玉接道:“我们兄弟在江湖上名头虽然没有你的大,所干的也是行侠仗义的事,自问俯仰无愧天地。”曹廷又道:“姓凤的人并不多,我们记忆所及,亦从来没有与任何一个姓凤的结下梁子。”一顿接问:“难道你本来并不姓凤?”叶南溪厉声道:“今夜你若不还我们一个清楚明白,姓凤的,这条长街就是你伏尸之地。”凤生仰天大笑,毫无俱色。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面上,每一个人都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笑了好一会,风生才道:“你们真的都完全忘掉了共同做过什么事?”曹廷道:“我们兄弟结义多年,共同做过的事情多的是,不知道你说的是那一件?”凤生道:“最糟的一件!”曹廷一怔,面色突然大变,胡子玉第二个变色,然后是霍青竹,叶南溪。叶南溪已经站起身子,这刹那又坐回去。众人都看在眼内,不由生出了一种感觉。他们真的是做过一件很对不起风生的事情。铁雁第·一个叫起来:“你们先做出对不起风大哥的事,那就怪不得凤大哥要这样报复。”曹廷四人没有作声,就像已到了末路,一脸访惶、惊讶之色。最失望的当然是群鸽,面面相觑,不知道如是何好。凤生冷笑着接道:“很好,你们都没有忘掉。”曹廷呻吟道:“她果然没有死,果然仍能够活下来……”胡子玉一声:“天——”叹息道:“怎会这样的,怎会?”霍青竹的说话更奇怪::‘我砍了她十七剑,我清楚记得“没有可能的!”叶南溪叫得最大声:“姓凤的在骗我们!”凤生的面色变很很怪异,近乎咒诅的道:“是谁刺了她十三枪,砍了她十七剑,剁了她二十三刀,以扇骨痛扎她的脸,以流星锤将她乱捶?”这些话入耳,叶南溪一张脸便发了白,嘟喃道:‘十三枪,十七剑……”语声由高而低,渐不可闻。周围一片静寂,他们的说话每一个人都听得很清楚。叶南溪的语声虽然低下去,他们从那些说话大概亦已想像得到,中原五义曾经五人围攻一人,而且在那个人倒下之后,还予痛击。听凤生那么说,那个人应该已变成肉酱。杀人不过头落地,这样做,是不是太过份?令他们不明白的是,那个人在这样之后,怎能够活下来?他们都只有极少数的人考虑到这个问题。其他的俱都大感迷惑,也大感失望。曹廷一直是他们最尊敬的师长,他们也一直引以为荣,万想不到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来。一若是他们真的曾经这样做,也就难怪凤生采取这种报复手段了。众人在惊叹之余,却不免生出两个疑问。——那个人与凤生到底有什么关系?——中原五义,又到底与那个人有什么仇恨?没有人能够想得出这两个答案,凤生也没有说,只是以一种轻蔑的目光瞟着曹廷四人。也不知过了多久,曹廷才开口:“她真的又活下来?”能够听得懂这句话的人只怕不多。又活下来,难道那个人竟能够活很多次。凤生冷应道:“你们承认曾经做过这样的一件事就够了。”曹廷仰首一声悲嘶:“灾祸——”风生断喝道:“杀!”翼刀飞舞,杀奔前去,铁翼金鹏左右齐上,群鸟怒吼着亦冲上前。一场更激厉的恶战又展开。中原五义那边虽然人多势众,但听得竟是自己这边儿理亏,气势已弱,尤其是那些鸽于,更加内疚。凤生还未冲杀到中原五义身前,便自吩咐:“发信号,突围金鹏听得真切,也知道对方有所防备,人数又在已方之上,不能恋战,立即从怀中取出烟花火炮,掷进夜空。霹雳一声,烟花火炮在夜空中炸开,与之同时凤生已当先冲到中原四义之前。曹廷如梦初觉,大喝一声,振枪冲向风生,一刺三十六枪。凤生翼刀飞滚,接下三十六枪,贴着枪杆滚刺向前。曹廷急退,叶南溪一对流星锤立即“呼呼”的击来,力足开山裂石。凤生当然不会盲目硬接,一长身,却跃立在其中一锤之上随锤飞回,翼刀同时刺向叶南溪的要害。叶南溪想不到凤生竟然会有此一着,仓皇急退,霍青竹眼见危险,一剑急救。凤生如影随形,追着叶南溪十丈,眼看就可以将叶南溪伤在刀下,不料脑后风生,霍青竹一剑已到。“退回去!”凤生一声叱喝,身一转,刀一挥,硬将霍青竹人剑迫回。胡于玉一柄折扇紧接攻到,曹廷一技长枪亦刺到来了。凤生倒踩七星,急退七丈,脚一盘,放着柴东升的灵位那张椅子,平飞向胡子玉。胡子玉一眼瞥见,急忙让开,顺手将灵位抓住。凤生人刀已扑回,刀光一闪,“刷”一声,灵位被劈开了两边,胡子玉亦被刀锋划伤了胸膛。血激射,胡于玉看着被劈为两边的灵位,面色大变,风生乘他分神,另一刀紧接劈下来。曹廷横来一枪及时挡住,霍青竹长剑接至,却被金鹏半途截下。金鹏一双铁爪上下飞舞,敌住了霍青竹,铁雁那边率领群鸟已冲杀过来。叶南溪流星锤立即迎上,左右射至,正是一式“流星赶月/、两个黑衣人眼看闪避不了,挥刀急挡,“铛铛”的两声巨震,一个黑衣人刀被震飞,另一个的刀却被撞得倒嵌进面门,当堂毕命,铁雁一柄雁翎刀急展,掩杀前去。叶南溪流星锤飞舞,接连三锤,都被铁雁接下,左右黑衣人乘机冲上,围住了叶南溪。铁雁人刀立即欺近。叶南溪链子一收,流星锤当作短兵器使用,风声呼啸,夺人心魄。铁雁等不敢硬接,只是团团围住了叶南溪,中原五义的弟子随即亦围上来,展开了混战。风生一双翼刀迫住了曹廷胡子玉,直往前冲,勇不可当。金鹏铁爪缠着霍青竹亦是往前移动,铁雁群鸟也不例外。曹廷看不懂那枝烟花火炮的意思,但现在亦看出风生一众是要突围,就振吭大呼:“不要放走他们!”语声未落,凤生已迫杀前来,翼刀一口气将曹廷胡子玉迫退了数丈,迫到一旁屋檐下石阶上,轻啸声中,倒扑而回,落在霍青竹身旁,双刀一合一分,“呛”的将霍青竹连人带剑震开八步。他的身形没有停下,旋风般一转,连斩三人,凌空一跃,双刀当头往叶南溪袭下。叶南溪流星锤左短右长,暴喝声中,冲天飞撞向风生。这一锤用得极阴,风生竟然意料中一样,间不容发之际一偏身,正好闪开那一锤撞击,随即贴着链子滑下来,当头疾击!这一击更阴,曹廷那边看在眼内,大喝一声,缨枪脱手,疾掷凤生。枪快如闪电,凤生若是继续扑击,即使将叶南溪击杀,亦不难倒在缨枪之下。凤生一眼瞥见,双刀一翻,身形亦转,枪往他身旁飞过,他双刀一沉,正好将枪杆锁住,身形同时落在叶南溪身后。叶南溪把握机会,反手一锤挥出,风生手急眼快,身一旋正好以枪杆挡去这一锤。相距既近,这一锤完全发挥不到威力,枪杆未折,锤反而被震回,凤生一脚及时踢出,正踢在叶南溪腰旁。叶南溪闷哼一声,连人带锤被踢出,凤生双刀一分,缨枪脱出,追射叶南溪,接着一声暴喝:…快退一——,声落刀动,双刀再转,将霍青竹,胡子玉二人截下。刀一迎一震,霍青竹胡子玉一剑一扇都被荡开,凤生又一声大喝:“退一…铁雁金鹏雁翎刀铁爪齐展,左右封住了中原五义一众弟子的扑击,群乌组成的三角阵则一鼓作气,直往前冲杀。没有了中原四义押阵,那些弟子根本挡不住群鸟的凌厉冲击,硬硬被杀开一条血路。铁雁金鹏左右护着凤生随即倒退。叶南溪被凤生一脚踢跌丈外,既惊且怒,又恐凤生继续冲杀上来,着地立即一个翻滚。凤生虽然没有追上来,以双刀撞出的那一枪却飞到来了。那一枪非独狠劲,而且快准,直取叶南溪兼顾不到的要害。叶南溪眼看便要伤在这一枪之下,曹廷及时掠来,探手正好将枪杆一把抄住,那刹那,枪尖已到了叶南溪身前七寸,曹廷的动作只要稍慢,这一枪便会插进叶南溪体内。曹廷接枪翻身,挽了一个枪花——反扑凤生。叶南溪“鲤鱼打挺”,跃起身子,不由捏一把冷汗,流星锤齐出,抢在曹廷之前,追击凤生。凤生打了一个“哈哈”,翼刀齐展,迎向双锤,刀锤不偏不倚,相撞在一起。凤生也就借这一撞之力,倒飞出四丈之外。叶南溪万料不到这反而帮助凤生逃走,惊怒交集,一收锤,身形更落后。他怒上加怒,大吼一声,双锤再飞出,身形同时凌空飞起,随着双锤飞前去。双锤一飞差不多十丈,叶南溪人随锤飞,眨眼间从曹廷身旁飞过。曹廷急喝一声:“危险——…叶南溪却是有去无回之势,连人带锤撞击向风生,这一着实在大出凤生意料之外,但脸上反而露出笑容,身形突然拔起,双刀紧接滚斩而下。双锤从他的脚下飞过,他的双刀却斩向叶南溪的后背。叶甫溪半空中勉强滚身,裂帛声中背后连中两刀,鲜血怒激,虽非要害,亦伤得甚重,但风生亦因此停下来,曹廷一枪紧接刺至。风生双刀旋转,接住了曹廷的缨枪,身形紧接倒退,右脚一沉,便要踩在叶南溪的身上。二十四条扇骨已然箭一样飞来,一块扇面抢在扇骨之前,刀一样飞至。胡子玉那柄折扇原就是兵器与暗器混合,看见叶南溪危险,毫不保留,悉数射出去。风生双刀飞滚,在扇面与扇骨之间飞滚过去,曹廷一枪紧接脱手刺来。好一个凤生,耳听风声,刀一回,“铮”的将枪挡回去,曹廷紧接扑至,双掌一登,正印在枪柄未端上,那枝枪立时给迫回,去势更加急劲。这一着实在大出凤生意料之,仓淬间让开要害,缨抢仍然在左肩头穿过。鲜血激射,凤生亦给枪上的力道撞出了半丈,一张脸刹那苍白了起来,身形一稳,刀一挥,“刷”的将枪杆削断。铁雁金鹏一旁看见,舍下那些中原五义的弟子,左右赶来。霍青竹一剑飞来,却给金鹏双爪接下,铁雁才要扶住凤生,给凤生喝住:“不要紧,退——”声一落,身形斜欺,刀急挥,将霍青竹连人带剑震飞出半丈。铁雁金鹏护着凤生倒退。曹廷从门下弟子手中取过另一枝缨枪,紧接追上,胡子玉亦从弟子手中接过了一枝剑。左右已有弟子将叶南溪抬下去,其余的紧追在曹廷三人之后。群鸟虽然死伤逾半,但终于杀开血路,冲出镇外,凤生铁雁金鹏仍然押后。曹廷等穷迫不休,未到镇外,两旁人家大门突然都打开,预伏在内的弟子各将马匹牵出来,曹廷等纷纷上马,无数火把亦同时亮起来。马嘶声中,一众狂追,有如雷霆万钧之势。风生一见,嘶声大喝:“赶快———,““前面的黑衣人这时候已然来到了一条河前,河上原有道石桥,但现在已经沉落在河里。河水急激,也相当宽阔,他们若是涉水而过,只怕未到半途,已然被迫上,到时乱箭齐来,便只有拼打的份儿。但那些黑衣人虽然意外,并没有慌乱,呼喝声中,一条条绳子飞出,那之上系着的铁钩纷纷钩在对岸的树上,他们随即将在手一端钉在面前地上,一个个紧接纵上绳子,猿猴也似迅速地往对岸掠去。凤生铁雁金鹏也是最后的三个。三人才跃上绳子,追骑已至,曹廷跃马横枪,“希幸幸”马嘶声中,坐骑斜里奔出,枪一沉,已然将三人所踏的绳子削断。凤生三人早已知道有此一着,绳断之前,身形已然往上拔起。曹廷手中枪立即脱手掷出,直飞风生,双手同时往后一探,将后面策骑奔来的两个弟子手中缨枪夺过,左右一齐掷去。凤生右手翼力拨开飞来第一枪,身形被震得往水里堕下,刀一挥,将第二枝缨枪再挡去,但第二支缨枪无论如何也挡不了。却就在这刹那,金鹏突然翻身落在风生面前,也挡住了那致命的一枪。缨枪往他的前心插入,后心穿出,金鹏一声惨叫,当场命绝。凤生听得清楚,看得真切,嘶声大叫:“金鹏——”伸手将金鹏抱住。一道剑光也就在这时候划空飞来。是霍青竹的剑,他身形拔起,马鞍上一蹬,人剑有如电闪,飞向凤生。凤生若不抱金鹏,绝不难化解这一剑,就因为他抱住金鹏,上半身空门毕露。剑光一闪即至,风生若是以金鹏的尸体挡去,亦不难将这一剑挡住,可是他没有。铁雁那边看见,一个风车大转,入刀凌空斩下,霍青竹没有理会。裂帛一声,剑从凤生的右颈直划至胸膛,铁雁一刀同时将霍青竹的右臂斩断。无数条飞索即时凌空投来,凤生探手抓住了其中一条,立即飞向对岸,铁雁亦抓住了一条,紧护在凤生之后,曹廷那边又一枪掷来,及时给铁雁一刀劈下。他们还未掠上岸,霍青竹已堕入水里,那些黑衣人怒吼连声,长矛纷纷脱手,向水中的霍青竹掷去。曹廷胡子玉那边看得真切,要救那里来得及,霍青竹人在水中,断臂剧痛,亦影响身形,看着长矛飞来,亦无从闪避。惨叫声中,霍青竹被乱矛刺成刺谓般,当场毙命。“老二——”曹廷嘶声大叫。胡子玉把手一挥,一技响箭射上了半天,那边树荫下立时荡出了四个木排。那四个木排随即一字横开,正好在水面上这成了一条。铁雁目光一闪,厉声问道:“谁来断后!”“雁组!”一群二十来个黑衣人应声立即涌出,冲向那边木排。几个中原五义的弟子已然踏着木排冲过来,那些黑衣人立即一批长矛飞出,中原五义的弟子伤了两个,倒下三个,黑衣人随即抢上木排,浴血死战,硬硬挡住了要渡河的敌人。曹廷马上看得真切,喝开了一众弟子,跃马直冲上木排,枪一出,已然将一个黑衣人刺杀在木排上,那个黑衣人惨叫声中,双手死握住枪杆。其余黑衣人奋勇扑前,十余枝长矛掷出,集中掷向曹廷的坐骑,另外几个黑衣人振刀扑上,左右扑击曹廷。曹廷收枪,穿在枪杆上那个黑衣人亦溅血向他飞来,竟然甩之不开,他当机立断,夺枪拔起。那匹马迅速被乱矛刺杀,倒毙在木排上,曹廷凌空跃落,赤手空拳,抢入黑衣人中,击倒了两个,踢翻一人,那被他踢翻木排上的黑衣人竟然一滚而回,抱住了他的右脚,七八柄刀剑立时砍杀下来。胡子王及时掠到,一剑封开那些刀剑,曹廷双掌疾沉,随将抱住右脚那个黑衣人的头颅击碎,饶是如此,仍然吓出了一身冷汗。那些黑衣人的凶悍,实在大出他意料之外。跟着胡子玉,一群弟子冲了上来,但木排并不宽阔,容不下那许多人。那些黑衣人绝无疑问已准备拼掉性命,阻止曹廷胡子玉等人追上来。与之同时,铁雁已喝令其余黑衣人以长矛交搭为床,抬着凤生离开。凤生终于倒下来,霍青竹那一剑伤得他实在大重。雁组原是属铁雁掌管,铁雁也实在想与他们共同进退,但凤生身受重伤,而中原五义显然早有防备,断桥之外,说不定还有其他的安排,他必须先保护凤生离开这险境。他不知道雁组的兄弟能够支持多久,却只知道他们纵然没有一个能够活下来,也不会后悔。事实是如此,雁组的黑衣人死战至最后一人,也没有后退,在曹廷利枪贯胸,临死的一刹那,亦没有一丝后悔之色。木排上伏满了尸体,灯光下鲜血模糊,触目惊心。就是曹廷胡子玉亦心惊魄动,那些弟子更就不用说了,眼看最后一个黑衣人倒下,一个个竟然怔在那里。曹廷也一怔,随即将手中缨枪掷下,那枝缨枪的枪尖已弯曲,枪杆亦被砍了一个缺口,一掷之下,断为两截,胡子玉在旁剑一挑,将木排上另一枝缨枪挑起来,挑给曹廷。那枝缨枪之上也遍染鲜血,曹廷毫不在乎接下,不由叹了一口气,他活到这把年纪,还是第一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换上这么多次兵器。一口气吐尽,他把枪一挥,道:“我们追!”飞步奔过木排。胡子玉亦走亦趋,那些弟子也举起了脚步,气势却已然大弱。曹廷没有在意,紧握缨枪,神态仍然那么激动,走着又嘟喃道:“不能让姓凤的回去,万万不能够!”胡子玉道:“我们就是杀了他,也没有用,第二个很快就会找到来。”“灾祸,灾祸——”曹廷的语声带着强烈的恐惧,那种神态看来,简直就像是一个疯子。胡子王道:“也许我们应该跟姓凤的细说清楚。”“你难道没有看见,他显然已是那个小妖精的奴隶,没有人能够令他醒悟。“曹廷的笑容非常苦涩。胡子玉沉吟着说道:“我们也该试一试……”“现在来说这些,不是太晚了?”曹廷缨枪一振:“我们现在只有击杀风生,看能否直捣鸟巢而将那个小妖精除掉。”胡子玉道:“我们不过推测,事情也许……”“凤家兄弟是何等英雄豪杰,你以为一般的女人能够令他们反目?”胡子玉一怔,叹了一口气,曹廷接叹道:“也幸好他们兄弟反目成仇,否则,今夜他们兄弟一齐来攻,我们只怕很难活得下来。”’

    “据说,凤栖梧的武功尤在风生之上,是么?”“据说是的。”

    “兄弟如手足,凤生若是被我们杀掉,凤栖梧一定不肯罢休,鸟帮的人也一定报复。”胡子玉机伶伶打了个寒噤。

    “所以我说这是灾祸……”曹廷颓然:“所以我们无论如何也不能够再将别的人拉进来,否则这必然变成一场大灾祸,江湖上前所未有的浩劫。”

    胡子玉苦笑:“这一战已经够惨厉的了。”

    “希望这是最后的一次。”曹廷仰首向天,这绝无疑问,是他的心中话。

    夜更深。

    凤栖梧终于到了大峡谷。

    前面都是峭壁,道路从峡谷中穿过只丈许宽阔,鬼斧神工。要将这条路堵断,绝不是一件难事,这条路却是南行必经之路,山脉连绵数十里,若不走这条路,得翻山越过。

    凤栖梧先后也不知经过这条路多少次,心神一定,立即就想到中原五义将会采取那一种方法堵断这条惟一的道路。

    在半里外他已经下马,施展轻功,掠到峡谷之前,然后蛇行鹤伏,往峭壁上掠去。

    峭壁上已候着十多个中原五义的弟子,在他们的前面堆着无数石块。

    一声令下,石块滚滚倒堕,非但可以将道路截断,那走在路上的人要闪避,也不是一件易事,而郭胜燕南等人再在谷口伏击,绝不难将乌帮攻打胡家庄一伙杀一个干净。

    凤栖梧一看这形势,更加肯定中原五义的确有备而战,凤生一伙凶多吉少。

    油峭壁望去,远远的那边一片光亮,那若是胡家庄所在,恶战绝无疑问已经开始。

    那些中原五义的弟子视线都集中在胡家庄那边,并没有发觉凤栖梧的接近。

    凤栖梧的手已按在刀柄上,突然有一股拔刀的冲动,却仍然考虑了一会才欺身前去,霍地一探手,封住了最接近那两个的穴道。

    那两个尚未倒在地上,凤栖梧又已点倒了四个,最先被封住穴道的那两个终于倒地,发出的声响虽然不大,已然惊动了其他的人。

    在他们回头之际,凤栖梧亦已然欺进来,双手一探,扣住了两个人的穴道。

    剩下还有七个人,兵器立即出鞘,杀奔凤栖梧,看他们的动作,绝非庸手可比,但与凤栖梧相较,却是有一大段距离。

    凤栖梧直欺入刀光剑影中,左手拿住了一个人的穴道,刀随即出鞘,接一刀还一刀,每一刀都正中对方的穴道,但只用刀柄。

    饶是如此,给他刀柄撞上穴道的无不口吐鲜血,倒仆地上,七个人眨眼已倒下了六个,最后一个一刀已到了凤栖梧的后背。

    凤栖梧回身一刀封开,刀势再变,斩下那个人的右臂,血光一闪,凤栖梧杀机陡动,再一刀,将之斩杀刀下。

    对面峭壁上的人虽然看不清楚,亦听出这边出事,七嘴八舌,纷纷高声呼问。

    凤栖梧没有作声,将刀咬在口中,双手捧起了一块石头,使劲疾掷出去,双脚接点地,颀长的身形亦疾掠往对面峭壁。

    两面峭壁相距差不多有四丈,黑夜中凤栖梧却不敢太肯定。

    凭他的轻功,平空一跃四丈亦甚成问题,所以他才掷出那块石头。

    飞出了两丈许,那块石头开始下沉,凤栖梧即时落在石头上,双脚一蹬,那块石头立即疾往下堕去,凤栖梧的身形却往上拔起来,凌空一个翻滚,一只巨乌也似落在对面峭壁上。惊呼声此起彼落,守在对面峭壁那十余个中原五义的弟子无不吓了一跳,然后呼喝着举起了兵器,冲杀向凤栖梧。

    他们知道这是个敌人,也知道对面峭壁的兄弟已然被这个人解决,知道这个人不比寻常,可是他们并没有后退。

    凤栖梧杀机已动,没有去封他们穴道,只是拿刀砍杀。

    锋利的刀,狠厉的刀法,敏捷的身形,挡者披靡,凤栖梧斩瓜切菜也似,最强的一个,也只是三招便将之砍杀在刀下。

    十六个人倒下了十五个,最后两个,心胆俱丧,慌忙夺路逃命。

    凤栖梧兔起鹊落,三个箭步,手起刀落,立斩一人,脱手再将刀掷出,那最后一人逃出丈许,刀已然飞至,惊呼回身,一闪不及,刀穿胸而过,将他钉杀在一株树干上。

    凤栖梧没有立即上前,凝神静气,倾耳细听,可是什么也没有听到。

    他仍然站在那儿,一直到他听到了了一下衣袂声,才扑向那边树干,手一探,拔刀,猛然倒翻,落在一片草丛中,一刀削出。

    草长及膝,刀光中断落了一大片,飞舞半天,一个人同时从草丛中窜出来,迎面向凤栖梧刺出一剑。

    凤栖梧人刀欺前,对方的剑从他的肩头刺空,他的刀却抹过了对方的咽喉。

    血溅在草丛中,人亦倒下,凤栖梧半身一转,抖飞了刀上的余血,纵身掠上一方巨石上。

    远远的那边仍然一片光亮,凤栖梧不知道是怎样情形,只知道自己事实已赶不及。

    所以他只是怔怔的坐在那儿。

    也没有多久,一条火蛇已然由那边迅速的移来,那看来就像是一条银线般。

    凤栖梧仍然等了半盏茶之久,才听到一阵杂乱的马蹄声,那条火蛇也粗大了起来,去势突然停顿,厮杀之声随即随风吹凤栖梧仍然没有动。

    曹廷胡子玉一众事实又给截下,十二个黑衣人舍生忘死的挡在山路上,掩护凤生铁雁的后退。

    中原五义的弟子高举火把,照亮了整条山路,火光照耀下,曹廷缨枪银蛇般飞舞,胡子玉一柄剑亦飞雪一样洒落。

    飞雪逐渐变成了血红色,银蛇变成了血蛇,曹廷胡子玉飞马闯过,受伤的黑衣人在中原五义的弟子冲杀下亦纷纷倒下。

    这时候,铁雁己护着凤生来到峡谷之前,除了抬着凤生的黑衣人之外,剩下的黑衣人已三十个不到。

    铁雁在峡谷前停下,不由叹了一口气,哺哺自语:“这里莫教也设了埋伏,否则我们一伙,不难都葬身这个峡谷内。”

    旁边一个黑衣人道:“堂主,只有这条路了。”

    铁雁叹息道:“所以就是一条死路,我们也不得不走进去惨叫声不断从后面传来,每一声听来都是那么熟悉,铁雁的心肠并非铁打,悲愤之极,回头一瞥,断然挥手,当先往峡谷内走进去。黑衣人扛着凤生紧追在铁雁身后,其余黑衣人亦倒退着退进去。他们与追兵相距并不怎样远,即使峡谷内没有埋伏,也走不了多远。只是峡谷外是绵密的树林,黑夜中,对于他们的逃走不无帮助,~曹廷在后面这时候虽然没有将坐骑放缓,但也没有特别加快,胡子玉追了上来,道:“大哥,郭胜燕南他们相信已经到了。”

    “如无意外,应该到了。”曹廷目光一远:“风生等人一进去,巨石滚滚落下,即使活着走过去,也难以闯得过郭胜燕南他们的截击,”

    胡子玉摇头道,“我们是否做得太过份?”曹廷道:“是风生挑起这场恶斗,而到底什么回事,现在亦已有一个明白,鸟帮的人也许只是上命难违,但我们不杀他们,他们就要杀我们,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胡子玉长叹一声,曹廷接道:“非独要杀掉他们,我们还要闯进鸟帮的总坛,将那个妖女人找出来。”

    “杀掉她?”胡子玉苦笑。

    曹廷的笑容,一样苦涩:“也许那并不是她,是她同一类的东西。”

    “也许是的。”胡子玉的神色很奇怪:“但你也莫要忘记,当我们杀她的时候,又是怎样一种情形。”

    “谁能够忘记?”曹廷的面色更加奇怪。

    “所以这个女人就是她,也不是没有可能。”胡子玉一仰首:“老天,怎会有这种东西?”“猫命有九。”曹廷忽然长叹一声:“难道她竟然也有九条命?”

    胡子玉道:“就是猫,在那种情形之下也绝无活命之机,可具………"“这种事有谁能够解释?”曹廷又一声苦笑。

    那些弟子陆续跟上来,火光照耀下,险峻的峡道已然出现眼前。

    曹廷仰首望一望,仿佛已听到巨石滚落那种轰轰发发之po。

    这只是一种幻觉。

    到了峡道进口,非独听不到巨石滚落之声,而且异常静寂,曹廷疑念陡动,脱口一声:“怎会这样?”

    胡子玉道:“只怕有变。”

    曹廷一皱眉,轻叱一声,策骑疾奔了进去,胡子玉与众弟子急忙跟上。

    马蹄声静夜中本来已响亮,峡道内激荡起一阵阵回音,更令人魄动惊心。

    曹廷一面策骑一面道:“燕南郭胜他们就是赶不及到来,其他的人也应该知道怎样做。”

    胡子玉道:“唯一的解释就是,风生那边已来了援兵,看破我们在峡道峭壁的埋伏,先将之解决了。”

    曹廷闷哼道:“那他们就算赶不及,也可以施放信号,让凤生知道前面设下陷饼。”

    “也许他们发觉连施放信号也已来不及,索性待在这里接应。”“那是说,等我们追到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了。”

    “不无可能。”胡子玉语声一落,面色突然一变。

    曹廷道:“那现在应该怎样?”

    “应该退回去。”

    “这一次让他走脱,再找机会可就难了。”曹廷仍马不停蹄。

    便在此际,一阵“隆隆”的声响突然由上传下,有如打雷一样,胡子玉入耳惊心,脱口道:“现在再不退……,,话口未完,“隆”然一声巨响,一块巨石落在前面路上,尘土飞扬,火光中,无数石块紧接凌空落下来。

    马惊嘶,曹廷一勒疆绳,终于大喝道:“退!”随即将马头勒转。

    更多的巨石相继落下,有的在半空相撞,疾走雷霆,火光及处,那些弟子无不变色,急不及待地纷纷将坐骑勒转回奔,为之大乱。

    轰轰发发之声惊天动地,不少石块正向他们当头落下来。

    曹廷大喝“小心”语声未已,一块磨盘也似的大石已当头落下,他手中缨枪立刻刺出,“四两拨千斤”,将那块大石拨到一旁。

    那些弟子却没有这本领,几个给巨石击中,当场人仰马翻,惨叫连声。

    胡子玉急喝:“靠近石壁,不要惊慌,快走!”他的声音几乎被巨石滚落之声完全掩盖,一堆石块旋即当头落下,险些将他击下坐骑来,坐骑的四蹄却仍给滚动的巨石块压断,曹廷飞骑急奔过来抢救,及时一枪将一块迎头向胡子玉压下的巨石撞飞。胡子玉方从坐骑跳下,巨石已落下来,若非曹廷那一枪,真不难伤在巨石之下,惊魂甫定,纵身急往外奔。胡子玉奔出数十丈,他们才脱出巨石的轰击,回头望去,只见峡道内尘土滚滚,伤马悲嘶声,人的呻吟声,断断续续传来。石块已停止了滚落,曹廷仰首望去,只见一线天光,此外、什么也看不见。胡子玉哺哺着忽然道:“不幸言中,只望燕南郭胜他们没有出事就好了。”

    曹廷没有作声,只瞪着那一线天光。

    好一会,仍然没有石块滚下,曹廷终于道:“将人救出来再说!”探手从旁边弟子取过一支火把,跃下马,往前走去。

    那些弟子如梦初觉,一会才跟前去。

    火光下,乱石堆上鲜血斑驳,伤马的哀嘶声,人的呻吟声,仍然此起彼落。

    曹廷看在眼内,眼角的肌肉不住颤抖,眼瞳中充满了悲愤,还有一丝恐惧。

    来自心底的恐惧。

    凤栖梧虽然看得不怎样清楚,也听得不怎样清楚,已经能够分出敌我,等到那些手举火把的人完全进入了峡道,立即将堆在绝壁边缘的石块推下。轰轰发发的滚石声震耳欲聋,飞扬的尘土亦遮蔽了本已不清晰的视野,可是从峡道口急闪出来的火光,他已经知道收到预期的效果。

    与之同时他亦由心寒出来。若非他赶至,将那些石块推下去的是中原五义的弟子,鸟帮将会有什么结果实在不难想像得到,何况在峡道之外还有燕南郭胜等人?

    可是他的心并未因此放下,那主要是因为到现在为止,他仍然没有听到凤生的声音。

    以凤生的性格,若是没有事,必然在后掩护,也必然振吭呼喝那些手下赶快进峡道。

    即使他已负伤,只要还能叫得出,也一定会叫出来。到底怎样了?凤栖梧前所未有的焦躁,所以没有将那些石块全推下去,暗忖差不多,身形便展开,向鸟帮逃走的方向,往山下掠去。

    ×      ×     ×

    铁雁等人当然也听到滚石之声,却已经全都出了峡道,也所以无不惊讶之极。

    马嘶声,曹廷的吼叫声紧接传来,还有惨叫声,虽然很快便已给轰轰发发的巨石滚落声掩盖,使他们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清楚记得并没有在峡道上设伏,在进入之前,甚至恐怕中原五义的弟子已在峡道上埋伏好截击他们,现在埋伏不错是发动了,但对像竟然是曹廷等追兵,若说这是看错弄错,实在难以令人置信。惟一的解释就是他们的人发现了峡道的埋伏,将之夺为己有,掩护他们撤退。

    那是谁?没有人想得到,也就在他们怔在那里,大惑不解的时候,衣袂声入耳,一条人影如飞从山下掠下。

    所有人无不紧张起来,一直到他们看清楚那个人,不由自主的爆出一声欢呼:“二爷——”凤栖梧在欢呼声中掠到凤生旁边。

    凤生仍躺在矛杆架成的床上,昏迷未醒,凤栖梧亮着了一个火招子,细看一遍,一张脸不由白起来。

    凤生的伤口已然洒上金创药,可是凤栖梧仍然不难看得出伤势的严重,他再探凤生的脉搏,面色更难看。

    铁雁移步到凤栖梧身旁:“二爷,大爷伤得很重。”

    凤栖梧微一颔首道:“怎会弄成这样子?”

    铁雁道:“我们夜袭胡家庄,怎知道鸽组的人原来就是中原五义的弟子,暗通消息,我们一入庄便中埋伏。”凤栖梧摇头,铁雁接道:“大爷掩护众兄弟后退,金鹏替大爷挡击曹廷一枪,当场命丧,霍青竹乘机偷袭,大爷不忍以金鹏的尸体挡住来剑,才伤成这样。”

    凤栖梧微叹一声:“大哥是一条好汉,也所以才得到你们的爱戴。”

    铁雁握拳道:“中原五义即都是卑鄙小人,四个连手攻大爷一个……”

    凤栖梧道:“不要说了,大哥与你们前次愉袭柴家庄,此次又偷袭胡家庄,都不是光明正大的事情。”

    铁雁垂下头:“大爷从来都没有做过这种事情,只是这两次。”霍地又将头抬起来:“我们本来也以为是大爷不当,但今夜——”一顿,诧异的望着凤栖梧。

    凤栖梧追问:“今夜怎样了?”

    铁雁奇怪道:“二爷不知道大爷与中原五义之间有宿怨?”

    “什么宿怨?”凤栖梧想不透。

    铁雁更觉奇怪,道:“听大爷跟曹廷他们说,他们曾经伤害了大爷的一个好朋友。”

    “是谁?”凤栖梧追问下去。

    “这个没有说。”

    凤栖梧看看风生,又看看峡道那边,道:“我们先过去那边树林。”那些黑衣人应声一齐移动脚步,铁雁紧随着凤栖梧,接问道:“二爷只是一个人?”

    “也是入夜之后才从燕南郭胜口中知道你们夜袭胡家庄的事。”“燕南郭胜?这不都是中原五义的弟子?”

    “不错,他们原是要会合埋伏峡道两旁峭壁上的人截击你铁雁骇然:“现在他们。。。。”“大都死了。”凤栖梧摇头:“我不想杀他们,可是他们一定要杀我,因为我姓凤,而且还要来这里救人。”

    “幸好二爷及时赶到来。”铁雁犹有余悸,打了一个寒噤。

    凤栖梧轻叹了一口气:"你将他们的说话跟我详细说一遍。”

    铁雁的记性很好,事实说话也不多,所以他几乎一字不漏,说得很详细。

    凤栖梧也听得很仔细,双眉不觉深锁,嘟哺道:“十三枪,十七剑,二十三刀,还有扇骨流星锤痛扎乱捶,中原五义到底与那个人有什么仇恨,竟然用到这么凶残的手段?”

    铁雁一直留意凤栖梧的神态变化,忍不住问:“二爷完全不知道有这件事?”

    凤栖梧摇头:“大哥肯为他不借牺牲这么多兄弟的性命,可见得他一定是大哥的好朋友,大哥的好朋友有那一个我不认识?”铁雁亦道:“我跟随大爷也有十多年了,一样对这件事全无印象。”

    “曹廷他们知道了原因,除却那些话之外,没有其他的话了。”“没有了。”铁雁一再摇头。

    凤栖梧叹了一口气:“那只有待大哥醒来,才知道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铁雁走了几步,又问:“二爷,一个人给弄成那样子,是否还能够活下来?”

    凤栖梧道:“你应该知道我会怎样回答。”

    铁雁道:“奇怪曹廷竟然说——”“他真的又活下来。”凤栖梧冷然一笑:“又活下来是什么意思?一个人难道竟然能够活上很多次?”

    也就在这时候风生发出了一声呻吟,凤栖梧脚步一顿,脱口道:“停下来。…抬着凤生的黑衣人应声停下,其余人随即围上来,不待凤栖梧吩咐,一一齐剔亮了火谮子。火光照耀下,凤生眼盖颤动,终于张开来,眼神已眯得黯然无光。凤栖梧俯下身,呼道:“大哥——”凤生应声浑身一震,无神的目光落在凤栖梧的面上,亦自一亮,嘴唇颤动着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凤栖梧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少得我份儿?”

    风生凄然一笑,缓缓抬起他的右手,凤栖梧握住了这只右手,道:“我们是兄弟,好兄弟!”

    凤生的神情更激动,瞪着凤栖梧,眼角竟然淌下两颗泪珠,凤栖梧还是第一次看见凤生流泪,心头一酸,道:“大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风生的嘴唇颤动两下,没有声响。

    “灾祸?”凤栖梧只有凭口形推测。

    风生勉强一点头,那个头一侧,终于气绝。

    那一剑原就已割开了他的喉管,所以连话也说不出来,若非内力深厚,根本支撑不到现在。

    凤栖梧瞳孔骤然收缩,双手抓住了凤生的双臂,嘶声叫出来:“大哥——”铁雁等一齐涌上,乱成了一片。

    火谮子一个个灭去,众人亦终于一个个平静下来。

    凤栖梧缓缓松开双手,站起了身子,仰首向天,急风吹舞着他的衣袂头巾,杀气也同时飞扬。

    铁雁等突然举起了兵器,大叫:“我们杀回去,替大爷报仇!”

    他们的神态都非常激动,这些江湖人最重义气,何况风生对待他们一向都亲如手足。

    也所以,凤生虽然没有跟他们说清楚,他们仍毫不犹疑的服从凤生的命令,去偷袭柴家庄,胡家庄。

    他们甚至不惜为凤生两胁插刀。

    凤栖梧完全明白他们的心情,他同样也有一股杀回去的冲动,但他还是抑压下来。

    等到各人停止了嚷叫,他才道:“死的是我的大哥,我比各位愤怒,但对方有备而战,我们又只剩下这些人,这样攻回去,不难会全军覆没!”

    “我们不怕死!”

    凤栖梧截道:“我知道各位都是好汉,也所以我更不能要大家这样去送死,现在杀回去只是送死,而且,中原五义一定会乘势袭击总坛,以绝后患。”

    铁雁道:“那么二爷的意思……”

    凤栖梧道:“先回总坛,整顿一下,等他们杀来,迎头痛“一定会来的,他们总不会等我们集合各地分坛的力量,全力向他们攻击。”

    铁雁点头:“那就等他们到来的时候将他们杀一个干净。”

    凤栖梧沉着声,接道:“另一方面,我们也好趁这一段时间,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铁雁沉吟道:“这也好——”凤栖梧又道:“不管怎样,这件事都必须要用血来解决/“血债血偿!”众人齐声呼应,群情汹涌。

    凤栖梧无言挥手,举步前行,严格说来他并非乌帮的一份子,但现在鸟帮的人,己然将凤栖梧奉为首领,这一来,是因为他与风生是兄弟,其次,他的武功事实亦足以继承风生的地一场激烈的报复也就在这一刻开始。

    ×      ×       /

    火势一发不可收拾,将胡家庄烧为平地,火势熄灭的候,已经是翌日正午。

    曹廷一面设下障碍,以防止敌人的反击,一面吩咐弟子清理尸体,到正午,亦已经有一个明确的报告鸟帮一共来了一百八十三人,却留下了127具尸体,可谓损失惨重。

    中原五义方面亦一样伤亡惨重,五百六十九人死了二百五十七个,剩下的过半受伤。

    霍青竹的尸体已给捞上来,一条右臂却已消失在水里,叶南溪挨了凤生那两刀,连站也几乎站不起来,幸好是外伤。

    最令曹廷震惊的还是燕南的回报,那在峡道将石块推下,袭击他们的不待言就是凤栖梧,他只是一个人,却将郭胜等十八人杀一个干净,若非那罐酒,连燕南也难幸免。

    凤栖梧杀了郭胜等人,还将峡道的埋伏完全解决,转过来截击追兵,充份的表现出非独是武功好,而且有脑筋。

    也是说,这个人比风生更难应付。

    “血浓于水,凤生与凤栖梧之间即使曾经发生过什么冲突,在这种情形之下也一定不会袖手旁观。“曹廷说这句话的时候,正立在火场前面的空地上。胡子王燕南左右立在曹廷身旁,燕南垂下头,胡子五神态落寞。“兄弟阅墙,外御其侮,这其实亦是意料中事。”曹廷叹了一口气:“幸好他们并不是联手来袭,否则这一战,我们只怕没有多少个活得下来。…胡子玉道:“也所以,风生必然伤得很重,不能不撤退。”曹廷颔首,又叹了一口气:“我们并没有轻视鸟帮的实力,但集中全力,结果仍然落到这般田地,鸟帮之所以能够称霸绿林,的确有他们的条件。”

    胡于玉亦自叹气:“看来我们得准备应付他们下一次的袭击了。”

    曹廷道:“要看凤生的情形,若是他只是重伤,我们大可以不必着急,若是他死了,他们的报复一定会立即进行“一顿道:“据说鸟帮这一次调动的只是总坛的部分精锐,他们仍然有足够的能力摧毁我们。”

    胡子玉道:“也许我们根本就不应该就此停下来,应该依照原定的计划,乘势直捣鸟巢,以绝后患。”曹廷摇头:“原定计划是郭胜燕南堵注峡道的出口,配合两旁的石块攻击,一举而将鸟帮残余尽歼在峡道之内,但凤栖梧的出现,却作独破坏了我们这部份的计划,而且令我们损析了二百五十七人。”

    “弟子该死。”燕南的头垂得更低。

    "怪不得你。“曹廷摇头:“这就是所谓人算不如天算。”

    胡子玉接问:“那大哥意思——"“凤栖梧绝无疑问,比凤生更难应付。”曹廷目光一远:“风生有勇无谋,此前一次的袭击成功,只是出其不意,攻其无备,但凤栖梧却懂得一看见势色不对,抢救不及,攻夺峡道埋伏,反制追骑,鸟帮若是由他来统率,不向我们采取行动则己,一开始行动,我们必凶多吉少……”

    “鸟帮的人未必服从凤栖梧。”“风硒梧与鸟帮的人一向合得来,而鸟帮中大概还没有能够与他相比,何况他还是风生的亲弟弟,以后不得而知,在目前,鸟帮的人一定会拥护凤栖梧,也一定会团结起来,向我们报复。”

    “那大哥应该及早有一个决定了。”胡子玉一向都比较温和,现在却显得异常急躁。

    曹廷颔首道:“我已经决定了。”“如何?“胡子玉追问。“原是鸟帮鸽组的弟子已经动身去打探乌帮的情形,半个时辰之后,我们便启程。”曹廷沉着声:“要攻鸟帮的总坛,必须在鸟帮各地分坛赶赴总坛之前,他们若是集中在一起,我们除了一战之外,没有第二条路可走的了。”“难道一战之外,还有第二条路?”

    曹廷道:“这要看凤栖梧是否还有理智。”

    胡子玉一怔:“那有什么关系?”

    “他若是还有理智,我们就可以跟他说清楚这件事。”

    “不错,告诉他真相……”

    “真相,你以为那就是真相?”

    “难道不是?“胡子玉又一怔。“你相信,是因为你曾经目睹那个女人可怕的变化,但对其他人来说,那只是一个故事,我们惟一的希望,就是凤栖梧还有耐性让我们将整件事说完。”曹廷笑了笑:“但倘若鸟帮已集结在一起,只怕说故事的人连说故事的机会也没有。”胡子玉叹息一声:“我们只是光说故事?”

    “也为了阻止灾祸蔓延。”曹廷一皱眉:“说不定凤家兄弟的冲突也是与这件事有关。”

    胡子玉道:“江湖上传说,风生借醉抢走了凤栖梧未过门的妻子。”

    “风生怎会是这种人?”“我们兄弟五个又何尝是。”

    曹廷苦笑:“不错”。

    燕南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脱口问道:“师父,这到底是曹廷截道:“该知道的时候,你总会知道的。“转过背身,目光落在烧毁了的庄院上,无限地感慨。胡子玉心情一样沉重,不完全因为多年基业毁于一旦,还因为未来的渺茫。燕南疑惑的看着他们,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在他仍然些头绪也没有。什么时候才是该知道的时候?凤栖梧一行人还未回到鸟帮的总坛,消息已经传到了,所以到他们返回总坛的时候,周围都已聚满了一脸悲愤、手执兵器的帮众。群情汹涌,铁雁好容易令他们平静下来,也还是因为有凤栖梧在。对于铁雁的建议鸟帮由凤栖梧统率,并没有人反对,用不着一·个时辰,整个鸟帮总坛已布置得铜墙铁壁般,老弱妇孺都已给迁往安全的地方。与之同时,侦骑信使四出,一面侦查中原五义等人的动向,一面急报各地分坛,召取援兵。在不到半天的时间,附近两个分坛的坛主已然率领帮众到来,鸟帮总坛所在的整个市镇亦遍布死亡陷饼。整个市镇亦陷入一片死寂。\××总坛的大堂同时被布置成灵堂。风生给放在铜棺内,到现在一双眼仍然睁大,看来像是死不瞑目,又像在咒诅什么。凤栖梧一直留在大堂内,处理一切事情,婷婷一身素白,在两个ㄚ环侍候之下,亦一直留在铜棺之旁,不停的流泪。凤生的尸体还未进门,她便已迎出去,哭得就像个泪人,而眼泪,一直都没有停下。一个人竟能够流这么多泪,是不是有些奇怪?每一个看见她的人都投以同情的目光,却没有一个留意到这件事,凤栖梧更就不用说,他甚至没有多看婷婷一眼。在步向鸟王府的时候,他的心情仍很乱,路上他一直都是在想着怎样找中原五义算帐,看见鸟王府,才突然想起婷蟀。才乱起来,可是到看见婷婷,非独不再乱,而且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一年后的哼婷,井没有多大改变,岁月无情,可是她反而更动人,吏美丽。这也许就是年轻的女人与年老的女人不同的地方。凤栖梧在第一眼那刹那,却有一种很陌生的感觉,完全就像是在看到一个陌生人。连他也奇怪,到现在为止,除了一声称呼之外,一些说话的兴趣也提不起来。这难道就是一年浪迹江湖,沉醉于梦乡的结果?凤栖梧不能够肯定,也没有细思,只是想着如何部署报复的事情。婷婷一双泪眼却不时望向凤栖捂,悲伤之外,还有一丝疑问在支开了那两个丫环之后,这双泪眼除了悲伤疑惑之外又多了一份狡黠。凤栖梧没有理会,盘膝静坐在灵前,眼盖低垂,身子一动也都不动。婷婷目送那两个丫环步出灵堂,目光落在凤栖梧的身子好一会,凤栖梧仍然一些反应也没有,婷婷终于站起来,移步走过去,衣衫抖起了阵阵“悉索”声响。

    她脚步移动时并不快,但灵堂寂静,好像凤栖梧这种高手,又怎会不知道有人接近?却始终毫无反应。

    婷婷在凤栖梧身旁停下来,幽香一缕,飘进了凤栖梧的鼻子,随即一声:“二叔一…”凤栖梧垂目如故,冷应道:“嫂嫂若是倦了,无妨回房休息,江湖人,不在乎俗礼。”

    婷婷幽声道:“我不倦,只是二叔日夜赶路,忙到现在,该休息一下的了。”凤栖梧一扬眉:“我正要休息去。“霍地站起身子,举步前行婷婷追前几步,“哎哟”一声,身子一栽,倒在地上,凤栖梧应声止步,回头一望,只见婷婷黛眉轻蹙,手抓着罗裙一角,半卧着支撑欲起,他一皱眉,还是走近去:“怎样了?”

    婷婷摇头:“没什么,是我不小心扭伤了足踝。”

    她挣扎欲起,却有心无力,已哭得红肿的眼睛又淌下了两行泪水。

    凤栖梧终于伸出手将婷婷扶起来,婷婷很自然的抓住了凤栖梧的手臂,领子半敞,露出了一片雪白的肌肤。

    凤栖梧目光落下,甚至看见那一道深深的乳沟,急忙将目光移开。

    婷婷身子是站起了,但摇摇欲堕,好像随时都会倒下,凤栖梧又一皱眉,道:“我叫人送你回房间去。”婷婷摇头,道:“不用,一会就没事的了。”她随即松开扶着凤栖梧的双手,但立即就倒下。

    凤栖梧手急眼快,忙一把扶住,这一把,手臂却正好压在婷婷的胸脯上,那刹那,凤栖梧有如电震,浑身猛一震。

    婷婷粉脸飞红,樱咛一声,一个身子缩入了凤栖梧怀中。

    凤栖梧的卧光也就在这时落在凤生那副铜棺上。

    铜棺在灯光下散发冰冷的光芒,凤栖梧心头不由一凛,就像给一盘冷水当头淋下,双手一送,将婷婷送出怀抱,送坐在那边的白布座子上。

    婷婷意料之外,半身一倒,右手有意无意,抖开了罗裙,一对晶莹的玉腿展露在凤栖梧眼前。

    凤栖梧目光一落,绔念又生,猛咬牙,偏开脸,眼睛接闭上,再将头一甩,才将这漪念甩掉,随即举步往外走去。

    “二叔——”婷婷在后面叫:“凤大哥——”她的语声充满了诱惑,尤其是那一声“凤大哥”,凤栖梧人耳不由一呆。

    在未遇上凤生之前,婷婷一直是这样称呼凤栖梧,每一声都带着深情蜜意。

    凤栖梧意志不知怎的竟变得那么脆弱,脚步停下来同时,漪璇的种种往事亦纷纷涌上心头。

    他几乎已忍不住回头望去,却还是在那刹那打消了这念头,都像很费力,那么慢,又那么重,每踏出一步,仿佛就听到婷婷的那一声“凤大哥”。

    凤栖梧很想掩上耳朵、可是他没有这样做,双手拳握,继续前行。

    婷婷并没有再叫出声,嘴唇颤动着,无声的重复着一个变比,从她嘴唇的变化看来,那应该就是在重复着“凤栖梧”这三个字。

    她的眼瞳同时闪动着一种奇异的光芒,凤栖梧若是在这个时候向她看,应该就会发觉婷婷的异常之处。

    如果他回头接触婷婷这双眼睛,未必再能够保持冷静,说不定立即就会在婷婷的目光中迷失。

    他移动得虽然慢,终于还是走出了大堂。

    婷婷的神态也起了变化,由焦急而失望,然后整个人都仿佛崩溃。

    凤栖梧走出了大堂,继续前行,终于消失不见,婷婷同时发出一声叹息,垂下头,无言将罗裙拉拢。

    大堂只剩下她一个人,灯光下,看来是那么凄凉,一直到她将头抬起来。

    与她的目光落在灵前同时,那些烛火突然一齐冒起了尺高。

    没有风,即使有,亦不会将火吹得那么高,难道是她那双眼睛的影响?

    今夜的月仍然是那么圆,那么明亮。

    凤栖梧步向石阶,仰首看着那一轮明月,脑袋里仍然像塞满了乱草,涌现的都是与婷婷亲妮的诸般情景,怎也驱不去。

    他继续前行,就转入了一条回廊,来到了一个水井之前,打了满满的一桶水,将整块脸都浸在水里。

    一阵阵清凉直沁心头,他逐渐冷静下来,又过了一会,他才从水里将脸抬起,然后转过身。

    铁雁站在他身后三丈之外,奇怪的望着她,看见他回过头来,一面走过来,一面道:“二爷怎样了一”凤栖梧摇头:“只是要清静一下。”

    铁雁道:“方才我远远看见,还以为是大爷……”

    凤栖梧苦笑,道:“我也不相信,大哥这么年轻便离开这人世。”铁雁上下看了凤栖梧一眼,道:“这年来大爷也是时常要这样清静一下。”凤栖梧一怔,道:“这样?”双手从桶里掏起了一捧水。

    铁雁点头道:“以前没有的。”凤栖梧目光转向大堂那边,脑海中仿佛又响起了婷婷的“一声声凤大哥,还有诸般诱惑的神态,一双剑眉不觉锁起来,那捧水亦不觉从掌中漏尽。铁雁道:“我曾经问过大爷,是什么事这样子烦恼,大爷却只是摇头,可是我看得出,大爷是真的有些心事。”凤栖梧目光转回,道:“你是来找我的?”

    铁雁点头:“二爷一年没有到来,有些事,我认为二爷也应该知道一下。”

    “正如我大哥不时的将脸埋在水里,要求头脑清静。”凤栖梧接问:“这年来是否出了什么事而令大哥很烦恼?”铁雁道:“我们已经打好了基础,能与我们公开一战的帮派可以说完全没有,甚至可以说现在只有我们去攻击别人。”

    凤栖梧点点头,铁雁接道:“这一次我们的攻击中原五义,也只是我们做主动,事前中原五义一些表示也没有。”

    凤栖捂道:“在袭击柴东升之前,你们是否已知道袭击的对象?”铁雁摇头:“事前大爷什么也没有说,一直到大爷下令袭击,我们才知道对象是柴东升。”

    凤栖梧道:“不错,鸽组既然大都是中原五义的弟子,若是一早将目的地说出来,柴东什纵然不能够及时请来其他四个兄弟,要逃走应该绝不成问题。”

    铁雁道:“大爷也就因为一击成功,跟着带我们赶程往袭胡子玉,这一次却给鸽组的人先将消息送到去……”

    “站在他们的立场,这实在是无可厚非。“凤栖梧在井旁坐下来:“在柴东升一事之后,大哥也没有跟你们说是什么原因?”

    “没有。“铁雁叹了一口气:“也没有人敢问。”“大哥一向都平易近人。”“可是这年来,大爷的脾气变得很怪,很少跟大伙儿在一·起,对帮里的事情,都是爱理不理,平日阴阴沉沉,大伙儿都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凤栖梧一声微叹:“我本该每隔一个时间就回来看看。”

    铁雁看看凤栖梧,没有作声,凤栖梧沉吟着又问道:“大哥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佯?”

    铁雁道:“二爷走后不久,大爷平日的习惯便开始一一改变的了。”

    凤栖梧又沉吟起来,口里虽没有说,心底已不由暗问:“难道就因为婷婷?”

    他沉吟了一会,才试探着问:“我大嫂又怎样?”

    铁雁竟然回答道:“夫人的事情,我们可一些印象也没有。”

    凤栖梧忍不住追问:“什么原因?”铁雁道:“夫人平日极少走出来的,别的人不知,据属下记忆所及,这一年来,只不过见过她三次。”

    凤栖梧微谓:“她本来就是一个很深沉的女子,大哥说不定就是受她影响。”铁雁考虑着道:“有句话属下本来不该说……”

    凤栖梧道:“只管说,我是怎样的一个人你应该明白。”

    铁雁仍然吞吞吐吐的说道:“夫人美丽温柔,但不知道何故,属下每次见到她时,总觉得有些心寒。”

    “心寒?“凤栖梧甚奇怪。铁雁苦笑道:“属下也不知道是否完全是因为夫人心寒,也许当时属下有些不适,亦可能因为风太冷。”

    凤栖梧淡然一笑,转问道:“这年来,帮中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

    铁雁道:“有些事的确很特别。”眼中同时露出了奇怪之色。凤栖梧看在眼内:“到底什么事?”

    铁雁目光一转道:“帮中有十一个小伙子无故失踪,每当明月之夜,帮中养的猪牛鸡鸭等都显得有些慌乱,大叫大鸣,不少更迹近疯狂。”“那十一个小伙子也是在月明之夜失踪?”“正是。”铁雁皱眉:“只找回一个,乃是在一个枯井之内,当时群鸦集栖在井旁,发现的兄弟觉得奇怪,用绳垂下去,结果找到了那个小伙子的尸体。”

    凤栖梧诧异地问:“死因是什么?”

    “兄弟们都说是喝醉了酒,不慎掉进枯井里,给井底石块割破了咽喉而死。”

    “伤口在咽喉?”

    “很深的伤口,可是附近一滴血也没有,伤口亦毫无血色,有如死鱼肉,属下觉得奇怪,暗自扎了尸体一刀,发觉亦是一滴血也没有/。”凤栖梧道:“那个小伙子已经失踪很久了?”铁雁道:“才一夜。”“那么他的血那里去了?“凤栖梧脱口追问。铁雁苦笑道:“不知道,属下曾经想过那可能是渗进泥土内,但挖了一尺并无发现,这件事令帮中的兄弟恐慌过好一段日子“大哥对这件事情有什么表示?”

    铁雁道:“完全提不起兴趣,对一切事情,大爷都是那样子无动于衷。”

    凤栖梧深注铁雁,转问:“只是这些了?”

    铁雁道:“有两条牛亦是这样子,突然倒毙,咽喉破裂,滴血不存。”

    “亦是月圆前后发生的?”

    铁雁点头:“没有人能够解释,也所以出现了诸般鬼神传说。”

    “这是说,到现在仍然是茫无头绪的了。”

    铁雁点头道:“那被找到尸体的小伙子是失踪的第十个,之后我们曾经加派兄弟在夜间追巡,尤其是月圆之夜,可是到上个月,仍然又有一个小伙子失踪。根据住在他附近的人说,当夜他一如往常回自己房间睡觉,到天明父母见他久久仍不见出现,将门撞破,才知道他并不在房间之内。”“房门紧闭,那么窗户?”“西面一个窗户是给打开了,但窗下地面却没有人走过的痕迹,因为那天入夜之后下过雨,地面遍是泥泞,肩·人经过,总有脚印留下来。”“那只有凌空飞去的了。“凤栖梧仰首向大,笑了笑,却笑得那么无可奈何。铁雁微叹道:“也只有那样解释。”

    凤栖梧道:“这的确是奇怪得很,与我大哥性格的突变一样奇怪,可惜我没有在。”铁雁正色道:“属下所说的,全是事实。”

    凤栖梧摇头:“你不要误会,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如果我也在,大哥就是提不起兴趣,我也会积极的去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铁雁垂下头,道:“不瞒二爷,这年来大家的确因为大爷那样,变得没精打采,所以大爷去突袭中原五义,大家反向很兴奋,那最低限度证明一点,大爷还知道我们这些人的存在。”我明白你们的心情。”凤栖梧轻叹一声:“明天你去替我将那些人的家人找来,希望在详谈之后,多少能够找到一些线索。”铁雁道:“以二爷的精明,一定会有所发现……”

    语声未已,正门那边已传来嘈杂的人声。

    凤栖梧铁雁一齐回头,铁雁随即道:“又出了什么事?”

    凤栖梧站起身子:“也许是中原五义的人来了。”放步疾奔了出去,铁雁忙跟了上去。他们才走到大堂石阶下,两个堂主已迎上来,急道:“二爷,中原五义——”凤栖梧道:“在那里?”

    “不用半盏茶便到镇口的了。兄弟们都已准备好,保管他们来得去不得……”

    凤栖梧笑笑:“他们难道真的以为可以将我们击倒?”

    铁雁道:“也许有诡计。”

    一个堂主道:“属下已四面打听过,除了东面那一行人之外,其他三面俱都未见敌踪。凤栖梧道:“他们懂得伏击大哥,绝不会孤军深入来送死,吩咐三面的兄弟小心戒备。一一挥手,一个堂主疾奔了出去,凤栖梧接问:“由东面来的,一共有多少人?”

    仍留在他们面前那个堂主道:“约莫有百来人。”

    凤栖梧转问铁雁:“一切防备措施已经做妥了?”

    “二爷放心。”铁雁接道:“莫说百人,就是万人也休想将这个镇拿下来。”

    凤栖梧点头:“切不可大意轻敌,小心为上。“一顿又接道:“鸣钟示警。”语声一落。身形亦动。

    铁雁急步相随,那个堂主却向钟楼奔去。

    还未到上府大门,凡个帮众已牵着马奔来,凤栖梧铁雁双双上马,策马飞奔。

    才奔出长街,沉雄的钟声己然惊破静寂长空,远远传开去,数不清的灯笼随即四面八方亮了起来,不到片刻,整个镇已然光亮得有如白昼。

    一个个手执兵器的帮众紧接着奔出,有条不紊的奔向不同方向。

    凤栖梧铁雁的后面也很快跟上了数十个帮众。

    镇后面是大江,设有木排,其他三面都筑上高墙,在高墙之外还一条护壕,引入江水,虽然不过两丈来阔,若是吊桥给收起来,要攻入这个镇,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吊桥现在已给收起来。

    凤栖梧在墙下勒住坐骑,左右早已有帮众迎上来将之拉下。

    墙头上也早已立满了帮众,手执弓箭与各种兵器,凤栖梧奔上墙头,远远已看见一条火龙向这边迅速接近。

    一个堂主随即道:“二爷,那就是中原五义的人。”

    凤栖梧微一颔首:“镇外的兄弟全都已回来?”

    “都已在候命出击,二爷,这一次要他们来得走不得。”

    凤栖梧道:“吩咐各位兄弟,没有我的命令,不可擅自离开岗位。”那个堂上应声退下,铁雁一旁插门道:“二爷,你看他们用什么阴谋诡计?”“看不出。”凤栖梧冷笑:“除非他们全都疯了,否则绝不会就以百人之力正面攻击我们。”语声未已,夜风已然吹来急骤的马蹄声。铁雁道:“奇怪到现在为止,另外三面仍然没有任何的发现,那若是只有几个人,起不了多大作用,若不是,我们的人似乎不可能完全没有……”

    凤栖梧截道:“只要各位兄弟提高警惕,不管是什么阴谋诡计,相信我们都应付得来。”铁雁点头,回首望去,更多的灯笼己亮升起来,非独镇内,就是镇外,亦能够看出老远。曹廷胡子玉亦看到鸟镇的灯光大盛,听到那一下钟声。“他们已经发现我们了。”曹廷第一句就是这样说。

    那不过片刻,在他们前面不太远的地方就逐渐亮起来,使他们看到了整个鸟镇的轮廓。胡子玉半眯起眼睛,缓缓道:“那只不过千盏灯笼。”曹廷道:“也是说,他们最少有过千的人可以攻击我们。”他们两骑奔在较前面,那些弟子策骑紧跟着,看见前面的亮光,无不露出惊异的神色。胡子玉无意回头望一眼,道:“大哥,你考虑清楚了?”

    曹廷点头道:“我们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胡子玉叹了一口气:“希望凤栖梧如你所说,是一个还讲理的人。”

    “这也是我们惟一的希望。”曹廷亦自叹了一口气:“但无论如何,我们都必须让凤栖梧清楚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胡子玉回头望一眼那些弟子,道:“用我们全部人的性命去证明那是事实?”

    曹廷摇头道:“我们原是打算乘胜追击,才将他们带来,他们也以为已经将鸟帮的主力歼灭,才毫无畏惧。”

    胡子王道:“我们也是的,甚至怀疑原是鸟帮鸽组的人的说话,但现在看来,我们若只凭这些人,除非对方那些灯笼只是虚张声势,否则只怕难免全军覆没。”曹廷忽然一笑:“幸好讲理是绝不用这么多人的,我一个便可以。”语声一落,勒注坐骑。

    胡子玉一面勒马一面道:“片面之词,不足为信,怎少得了小弟?”

    那些弟子很快追近,纷纷将坐骑勒住,胡子玉随即道:“鸟帮的势力证实在我们之上,我们兄弟考虑清楚,决定不牵累任何人。”

    燕南催骑再上前两步,道:“那么多师兄弟死在他们的手上,怎能………曹廷截道:“生死有命,况且我们也杀了他们不少人。冤冤相报何时得了?”

    一个弟子应道:“只怕鸟帮的人不是这样想。”

    胡子玉道:“不管我们能否说服他们,你们回去之后,立即迁避他处。”

    一排十二个弟子随即从旁策骑上前,为首一人接道:“我们十二人却是必须追随前去。”

    那些都是原属鸟帮鸽组的人,胡子玉一皱眉,说道:“你们为了师门,通风报信,不惜背叛乌帮,他们是绝不会放过你们的。”

    “我们的家人都在帮内。”胡子王曹廷一听,不由得面面相觑,那为首的鸽子按道:“即使我们都忍心弃子抛妻,也没有用的,鸟帮从来不会放过叛徒,那怕十年,二十年,也要将叛徒抓回去治罪。”

    曹廷叹息道:“难为你们了。”为首的鸽子道:“弟子等只想问师尊一句话。”

    曹廷道:“你们是要知道这件事到底谁是谁非?”“正是。“”非独那十二个鸽子,所有弟子连燕南在内都以切望的眼神看着曹廷。

    曹廷又一声叹息。道:“这件事两方面都没有错、只错在为师五人早年不慎开罪了一样东西,风生那样做也完全是身不由己。”

    “一样东西?”燕南脱口一声,其他人亦无不一脸诧异之色。

    曹廷点头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到现在仍然是一个谜。我们伤害了那样东西之后,原以为事情完结的了,那知道她并没有灭亡,竟到了凤生那边,对我们采取报复。”燕南等人仍然是一脸诧异之色,曹廷也知道,除了他们兄弟之外。其他人实在很难明白那到底是什么事情。曹廷看了看他们,接道:“这种事就是说出来也没有人会相信,除非亲眼目睹,在风生袭击我们之后,我们若是能够保持冷静,先避免与风生正面冲突,再探查出真相,事情也许不会弄得这样坏,可是大家当时都非常激动。”燕南道:“鸟帮的人现在也是必有这种情绪,未必会让两位师叔伯有说话的余地。”

    曹廷道:“到这个地步,已经很糟了,我们若再不说话,鸟帮整个迷失,后果更不堪设想。“目光落在那十二个鸽子的面上,道:“你们跟去也好的,若是凤栖梧不让我们有说话的余地,总要有人将我们的话记下来。”

    燕南抢着道:“弟子也去走一趟。”

    曹廷考虑了一下,终于点头道:“至于其他人,还是回去一个弟子道:“既是如此,我们索性留在这附近接应。,,曹廷终于同意,一挥手,与胡子玉继续前行。燕南与十二个鸽子跟了上去,其余的人随即将火把熄灭两旁散开。凤栖梧看着那条火蛇停止前进,散断,陆续熄灭,只剩下十来点,毫无反应,到那十来点火光再向前移动,嘴角才露出一丝冷笑来。铁雁即时道:“他们难道是要部份诱我们出击,部份向我们暗袭?”

    凤栖梧摇头:“即使鸽组背叛我们的那些人全部死光了,他们多少也应该知道我们的实力,知道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地方。”铁雁道:“那是给我们的灯光吓着,大部份的人临阵退缩?”

    “到底是怎样,很快就会有一个明白的了。”凤栖梧盯着那继续接近的火光。

    那的确没有要他们等多久,曹廷等十五骑便已奔到来,看见那些鸽子,鸟帮上下无不显得异常激动。

    “叛徒!”不知那一个当先叫出来,其他的也跟着高声大叫,乱成一片。

    那若是乱箭,跟着曹廷胡子王那十二个鸽子已经变成刺谓,他们坐在鞍上,腰身原挺得很直,到了壕前,已变得很苟倭,现在更就不由得一个个垂下头去。

    曹廷胡子玉燕南无不替他们难过,却都没有说什么,他们都不喜欢说废话。

    灯光照射,壕中的水流有如一条闪亮的银带,自下望上去,那道高墙更觉得高不可攀。曹廷三人从未到过这地方,远看虽然已觉得这地方不寻常,走近了,才发觉这地方的险固仍然在他们意料之外,他们若是明攻,莫说百来人,就是十倍这数目,亦未必能够将之攻胡子玉终于一声叹息,道:“大哥的决定,果然没有错。”

    曹廷亦自叹息:“鸟帮能执绿林牛耳,威震天下,事实有他们成功的地方,她利用鸟帮向我们报复,也选正了对象。”

    “叛徒”之声仍然不绝于耳。

    曹廷胡子玉的对话也只有燕南才听得到。

    到现在为止,他还是不明白那到底什么回事,头才抬起来,就发现凤栖梧正在盯着他。凤栖梧的目光是那么冷酷,只看这目光,燕南绝不相信这一次凤栖梧仍然会对自己刀下留情。

    胡子玉接道:“凤生可不在,难道真的已倒下?”

    曹廷道:“他到底怎样,我们很快就会知道的了。”胡子玉道:“凤栖梧看来很冷静,这对我们多少也许有些帮助。”

    曹廷淡然一笑,勒稳胯下已被惊吓着的坐骑。

    喝骂声终于逐渐停下来,曹廷这才一抱拳,振声道:“中原五义曹廷胡于玉率领门下弟子到来拜访凤帮主………下面的话还未接上,喝骂声又起,鸟帮一众显得更激动。曹廷胡子玉燕南总算清楚他们喝骂什么,那十二个鸽子亦惶然抬起头来,一个失声道:“帮主死了?胡子玉看了曹廷一眼,只是笑了笑,却笑得那么苦涩,曹廷并没有作声,只是望着凤栖梧。尽管喝骂,那些鸟帮的弟子没有一个将箭射下来,虽然他们表现得已恨不得射出那么一箭。他们绝无疑问都受过严格训练,也绝无疑问,对凤栖梧绝对服从,在未得凤栖梧命令之前,不会轻举妄动。凤栖梧出奇的冷静,一直到那些乌帮弟干停止了喝骂,才应道:“家兄已去世,有什么话跟我说也是一样。”曹廷看了胡子玉一眼,胡子玉松过一口气,只要凤栖梧肯跟他们说话,事情便有希望了。“难得凤公子如此胸襟一”曹廷目光一抬,话才说到这里,已给凤栖梧截住:“这是废话,我只要你们说清楚,此来是战是降?”曹迂一怔,道:“中原五义绝下会降服任何人,战与否,以决定在公子。”风硒悟道:“江湖人以血还血,何须再问?”鸟帮弟子轰然齐应,曹廷高声道:“公子难道不想知道何以有这种事发生?“凤栖梧剑眉一扬,道:“个是不想知道,只是在未明白你们的来意之前……”

    曹廷道:“我们的来意,就是要说清楚………凤栖梧截道:“你们一共来了百多人,其他的那里去了?”曹廷道:“等在路上,我们只是不希望再有不必要的伤亡。”目光转向那十二个鸽子:“他们所以跟来,只因为非来不可。”

    凤栖梧道:“他们本来就是你们的弟子。”鸽首插口道:“因为佩服帮主的为人,才投到鸟帮,那知帮主竟然偷袭……”

    凤栖梧截道:“这件事是我大哥不对还是怎样且不说,你们加入鸟帮,并没坦白说出你们的本来身份,则绝无疑问。”“那是因为我们恐怕传出去……,,凤栖梧喝道:“你们若是一片诚意投靠我大哥,又怎会在乎别人说话,鸟帮之中,不管名门弟子出身,却不见他们象你们这样。”

    “我们承认是……”

    “墙头之草,首窜两端,你们若真的是佩服帮主,则如何能忍心看着他与一群兄弟踏入充亡的陷阱?”“帮主夜袭我们五师叔……"“你们已知道谁是谁非的了?”“不知道……”

    “既然不知道,通知胡子玉暂避一时就是,"曹廷插口道:“这倒不能完全怪责他们,是我们兄弟会商决定……”

    凤栖梧冷笑道:“那他们怎么不阻止帮主与一群兄弟的前去,只要那一战能够避免,大家总有机会坐下来谈清楚。”曹廷叹息道:“我们承认当时都非常激愤,完全没有考虑到这方面,所以现在才……”1

    凤栖梧道:你们现在要谈,只因为不能不谈,这之前不谈,眼看形势不利才来谈,那有这么便宜的事。”

    胡子玉闷哼一声:“那你到底打算怎样?”

    凤栖梧道:。‘只是要看清楚你们是否有诚意?”胡子玉道:“要怎样看?”铁雁忍不住道::‘先让我们处决叛徒,以慰帮主与死难诸兄弟在天之灵。”胡子玉尚未作答,鸟帮各人又叫嚷起来了,凤栖梧等他们稍静才道:“帮有帮规……”胡子玉道:“可是我们也有我们的门规。”凤栖梧冷笑道:“我只知道他们是鸟帮的人,不依帮规处置,难息众怒,就是我愿意谈,鸟帮的人也会反对。”帮众又轰然齐应,为首的鸽子面色灰败,上前道:“二爷要怎样处置我们?”凤栖梧道:“我不是鸟帮的人,我不知道。”铁雁厉声道:“你们加入的时候念的帮规难道完全忘掉?”鸽首摇头道:“我们死不要紧,只是我们的妻儿……”铁雁道:、:你当我们是什么东西,你们已经反叛了,到现在为止,我们何尝有片言迁怒你们的妻儿。”鸽首道:,。只要他们平安,我们便已经放心。”转对群鸽道:。:你们听到了,这件事我们并没有做错,只错在我们不该既为中原五义门徒,又是鸟帮的一员。”群鸽无言垂下头,鸽首又道:“事既至此,我们也只有依照帮规自行了断。”群鸽尚未有反应,燕南已嘶叫起来:“你们并没有做错,为什么……”鸽首截道:“燕师弟不必为我们说话,我们未得师长许可,擅投鸟帮,已是该死,身为鸟帮一员,竟然出卖鸟帮龙头帮主,更是罪无可恕……”燕南道:“你们都是血性汉子,大师伯——”曹廷挥手道:“我明白——”接问凤栖梧,“凤公子能否等话口未完,一枝箭已“飓”地射向鸽首,快而狠准,但以鸽首的武功,要避开要击下这枝箭却是绝不成问题,所以曹廷胡子玉并没有飞身去扑救,到他们发觉鸽首木立不动,静待死神降临的时候,已经来不及。箭直射入鸽首的眉心,鸽首惨叫中倒坠马下。凤栖梧霍地回头,望向箭射处,道:“那一个?”一个汉子应声跃上墙头,嘶声道:“不是他们反叛,帮主不会死,我三弟也不会死,赵勇未得命令,擅自放箭杀叛徒,也是该死!”左手抛弓,右手一柄短刀已反插进心窝,闷哼一声,倒堕下高墙,“通”的掉进壕水里。没有人作声,凤栖梧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好!好汉子!”语声一落,帮众齐皆怒吼,群情汹涌。剩下那十一个鸽子也就在怒吼中一个个拔刀或刺进心胸,或抹进咽喉,溅血倒在坐骑下。燕南一旁看得真切,要救,却不知该救那一个,怔在那里,目毗迸裂,血泪奔流。胡子玉偏过头,不忍目睹。曹廷须发皆颤,嘶声道:“好,他们都是好汉子。”燕南咬牙切齿道:“大师伯——”右手已按在剑柄之上。曹廷断喝道:“你是要他们十二个就这样死去,一些价值也没有?”燕南如晴天霹雳,怔注在当场。曹廷接仰首,一字一顿道:“现在可以谈的了………凤栖梧颔首,振吭道:“放下吊桥!”一顿,再吩咐:“铁雁跟我来,其余人紧守岗位!”身形倒翻,掠下高墙,跃回坐骑。铁雁亦跃了下来,上马紧跟着凤栖梧,也就在这时候,“轧轧”声响,那道吊桥缓缓放下。墙头上的帮众弯箭纷纷上弦,集中向着曹廷胡子玉燕南等三人。曹廷的身子挺得笔直,胡于玉显得有些无可奈何,燕南仍然一面的悲愤之色。吊桥落下,凤栖梧即飞骑奔出,铁雁紧紧相随。两骑先后在曹廷之前停下,凤栖梧右手按着刀柄,虽然没有拔刀,但绝对可以应付任何突然的袭击。铁雁的手紧握在雁翎刀柄上。曹廷看在眼内,摇头道:“风公子还是不信任我们?”凤栖梧冷冷的道:“只凭十二条人命就要我们信任,那有这么容易……”燕南叫出来:“姓凤的——”曹廷断喝截道:“住口!”燕南恨恨的咬着嘴唇,双拳紧握,凤栖梧冷冷的看了他眼,没有说什么。曹廷反问:“以凤公子的见识广阔,可知道有什么人在挨了十三枪,十七剑,二十三刀,再给扇骨痛扎,流星锤乱撞,仍然能够活下来?”凤栖梧沉默了一会,问道:“有什么人?”“没有——”曹廷摇头。凤栖梧道:“那个人当然是死定了,但是你们的恶行却给别人看,告诉我大哥……”曹廷道:“那件事发生在一人村。”凤栖梧诧异的重复了这一句:“一人村?”曹廷缓缓道:“出兰州经永登上鸟鞘岭,沿庄浪河前行,古浪后便是武威。”胡子玉接道:“那也就是薛平贵所谓一一马离了西凉界的古凉州,最出名的一样产品就是王虾模家传的狗皮膏药,远近驰誉,专治风湿。”。曹廷继续道:“再西进永昌,即古沙陀国,更过,到山丹,便可以看见祁连雪峰,胭脂小山,霍去病大破匈奴于祁连,匈奴有首歌:‘夺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善息,夺我胭脂山,使我妇女无颜色。’”

    凤栖梧道:“我知道你们说的是什么地方。”

    “然后就是张掖,汉书所谓‘断匈奴之臂,张中国之腋,的张掖,西魏时更名甘州,出张掖西门,是流沙地带,过高台便是酒泉,穿越大戈壁,是塞上第一雄关嘉峪关,再西进抵玉门,安西,疏勒河,便可看见瓜州古城,四周皆沙,堆积之间,几与城齐,再进才是甜水井。”曹廷一顿才接道:“一人村就是在甜水凤栖梧沉吟不语,曹廷看看他又道:“一人村只有一个人,乃敦煌县府所派,除不必纳粮之外,尚有一院平房可住,职责却非常重要,非独要供给旅人饮水管理住宿,还要警戒马贼,负有放哨使命。”“你们到那儿干什么?”凤栖梧忍不住问。曹廷道:“我们是追一个人追到那儿去。”“就是那个人?“凤栖梧追问。曹廷摇头。“我们追的是一个采花贼,千里独行。”凤栖梧对千里独行这个人并无印象。曹廷接道:“这个千里独行在不足百里之内,先后奸污了二十七个女孩子,杀了四十六个人,其中三男一女,是我们的弟子。”“我们由中原西追至安西,几次差不多要将他抓住,但都给他逃掉,到了瓜州古城附近,更就完全失去他的踪迹,再过那附近只有甜水井有水可饮,所以我们追到了一人村。”曹廷叹了一口气说“那条一人村,的确只有一个人。”胡子王补充道:“我们说的那个人就是这个人。”“一个女人。”曹廷又叹了一口气:“一个既年青,又美丽,身材又动人的女人。”凤栖梧一怔:“怎会是一个女人?”曹廷道:“是一个女人本来不足为怪,却怪在这个女人年青美丽动人。”胡子玉道:“若是给千里独行遇上,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女人,我们在惊讶之余,不禁为之捏一把冷汗。”“她告诉我们,她叫做依依,看守那条一人村的人,是她的爹爹,早些时病逝,官府还没有找到继任的人,所以暂时由她来看着。”曹廷摇头道:“我们当时都没有考虑到这是否谎话,只觉得这个女人很可怜,当时已入夜,我们也就在那儿住下胡子玉接道:“我们给了她一些钱,叫她弄一些吃的/语声甫落,他突然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噤。凤栖梧看在眼内,一皱眉。曹廷随即道:“她给我们弄来了一盘肉,味道很鲜甜,很可口,她告诉我那是免肉,我们却从来没有吃过那样的免肉,却只以为那是关外的烹调手法不同,怎么也不到,那竟是人肉胡于王的表情变得更奇怪,曹廷的说话亦在寒噤下中断。“人肉?”凤栖梧看看曹廷,看看胡子玉,看不出半点说谎的样子。曹廷点点头道:“也就是千里独行的肉。”胡子玉苦笑接道:“他杀了我们心爱的弟子,我们虽然有言恨不得寝他的皮,吃他的肉,但只是说说而已,做梦也想不到,竟然真的吃到了。”凤栖梧不禁道:“那你们是怎会知道的?”曹廷叹息道:“我们吃光了那盘人肉,仍然个知道,因为饱着肚子,索性四面搜寻一下我因为是老大,给留下来。”胡子玉道:“这主要因为大哥不服水土,途中曾感染风寒,而我们亦只是打算四个人从不问方向四面随便看看。”曹廷接道:“我一个人留在屋子里,摊开地图,正要推算千里独行将会逃到那儿去,那个叫依依的女人就来了,送来了杯茶,她本来就是一个很动人的女人,那会儿更加动人。”凤栖梧方待问,曹廷已说道:“她的领子敞得很开,俯身将茶放下的时候,甚至可以完全看见她整个胸膛,我年轻的时候曾经荒唐过一段日子,成家立室之后,已没有在外面胡混,可是,我竟然禁受不住她的诱惑,贪婪的盯着她的胸膛。”曹廷垂下头,凤栖梧铁雁这时候已开始相信曹廷他们的诚意,好像这种话,本不是曹廷这种身份的人还会说出口的。“然后她突然抱着我痛哭,恳求我带她离开一一人材,带她到中原。“曹廷说下去:“好像她那样美丽的女孩子,留在那样的地方,绝无疑问是一件很令人可惜的事,跟着她说只要我答应,她愿意一辈子侍候我,在我还没有答应之前,她身上的衣服已经完全卸下来,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美丽的酮体,竟就与她立即在床上干了那回事,也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跟着就整个人都迷失了。”胡子玉接道:“我闯进去的时候,大哥就像是一个白痴。”凤栖梧追问道:“你干什么闯进去,疯了?”铁雁冷笑道:“也许他是瞧上了那个依依,想不到却给老大占先。”胡于玉不以为意,自顾道:“我走了一段路,看见并无发现,回到那口甜水井旁边,觉得有些渴,本待打一桶水上来喝几口,那知道桶子是那么沉重,我还以为那个桶子必定很大,水载得多,那知道越拉越觉得不对劲,及至拉上来,才发觉桶上倒着一个尸体,其他三个人那时候都已回来,听得我惊呼,一齐走过来。”凤栖梧道:“一具尸体便将你吓成那样了?”胡子玉又打了一个寒噤,道:“那具尸体一丝血色也没有,背上的肌肉不见了老大一片,那显然是用刀割下来,割口亦毫无血迹,若是已死去多时的人,肌肉绝不会那样鲜,若不是,怎可能没有血?”凤栖梧皱眉道:“会不会给井水浸洗干净?”胡子玉道:“尸体只有头脚部分湿水,而更令我们震惊的是那竟然就是千里独行的尸体,然后我们想到了刚才吃的那些肉,每个人都想吐,再想到了大哥,怎么我们那么嘈吵也不见他走出来一看究竟?”凤栖梧忍不住追问:“你们闯进去,除了发现白痴般的老大之外,还有什么发现?”胡子玉道:“那个叫做依依的女人赤裸着身子,怪可怜的偎在大哥身旁,当时我们都很尬尴,若非大哥神态有异,真的会先退出去,我们叫了几声,大哥都没有反应,问那个依依,她却只是流泪,三哥着急起来,冲出去拿了一桶水,依依要阻止,三哥已然将那桶水尽泼在大哥身上,大哥这才突然清醒过来曹廷道:“我醒来第一个感觉就是非常不悦,大家不错是兄弟,但这种情形之下,他们也应该知道回避才是,但到他们说吃的竟然是人肉,才转为惊讶。”‘依依仍然说那是免肉,但兔骨头却拿不出来,还有井里的尸体,还有像千里独行这种高手,竟然会倒在她手中,这所有的问题她都不能够答覆我们,她也显然不习惯这么被人喝问,终于生气了。“胡子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若非目睹,绝没有人会相信一个那么漂亮的女孩子生气起来,竟变得那么可“是怎样?”凤栖梧急急追问。“她的眼睛变成了血红色,本来白玉一样的肌肤变得通红,那给我们的感觉已不是美丽,而是恐怖。”胡子玉摇头接道:“人怎会变成那样?”曹廷道:“当时我认为是一种邪门内功,他们却认为她不是人,老五在惶恐中劈出第一刀,一场恶战就那样展开了。”胡子玉道:“她全身赤裸,没有兵器,只是用她的指甲将我们一一弄伤,那到底是她真的那么厉害,还是因为她浑身赤裸,使我们下不了手,所以只有挨打,直到现在我们仍然想不透,就是五弟,也不知怎会砍出那一刀,事后他告诉我们,当时他实在很想杀人,而奇怪的是,我们也都有那种感觉。”曹廷苦笑道:“那也许是因为吃了人肉的影响,总之,我们很想很想杀人,到全都伤在依依指甲之下,杀机更浓,依依当时不住笑,好像觉得很有趣,那又给我们一种被戏弄的感觉,大概因此原因,那一份怜香借肉之心没有了。,,胡子玉道:“当时大家都显得有些疯狂,也不知是怎的,她的一只脚给我抓了一个结实,然后大哥的枪就刺进了她的身子。”“十二枪,老二剁了她十七剑,老五砍了她二十三刀,还有老三的流星锤。”胡子玉接道:“还有我的扇。”曹廷苦笑道:“我们当时大概都疯了,竟然会对一个女人这样做。”“然后我们看到了亮光。”胡子玉半眯起眼睛:那种亮光那像由那个女人的身上射出来,光亮得令人目眩,一闪即逝,到我们看清楚的时候,那个女人已经倒下。凤栖梧奇怪问道:“你们是真的看到亮光?”曹廷道:“一个人也许会看错,可是五个人……"胡子玉截道:“我们却也不敢太肯定,那刹那,我们的脑袋完全空白。会不会是错觉,谁也不敢说,而更可怕的事情也就在这时候发生了"凤栖梧目光一紧,铁雁亦呆视着胡子玉。“那是血。“胡干玉的声音陡然高起来:“大量的血由依依的身上流出来,很快便染红了整块地面,她的肌肤同时逐渐苍白起来,最后变成死鱼肉一样,那些血继续流过不休,一个人竟然会流那么多血,实在难以想像,也是我们生平仅见。”凤栖梧目光更紧,面色沉下来,一颗心亦同时沉下去,他想起了连云庄密室内安顺那个宠妾的尸体。胡于玉说的情形,不正是那样?“她就像是血做的,血流尽了之后,肌肤便皱捂起来,丰满的乳房甚至于瘪萎缩。”凤栖梧脱口道:“肌肤跟着也失去光泽,就像是蛆虫,刚取出来的骨髓?”胡于玉曹廷齐皆一征,曹廷道:“我们的确有那种感觉,你凤栖梧截口接问道:“那之后又怎样了?”曹廷道:“我们呆到了天亮,尸体再没有变化,之后我们遍搜屋内每一个角落,也没有任何可疑物件发现,倒是从那口井里再捞出了六具尸体,装束虽然不一样,死状都并无不同,浑身的鲜血好像都给放尽。”凤栖梧剑眉深锁。曹廷跟着道:“之后,我们翻开了屋后两个沙堆,发现了两具马尸,也是滴血无存,我们开始怀疑那个女人依依………胡于玉道:“那七个人与两匹马的血都是给她吸进了体内,所以她体内才有那么多的血。”“吸血的女人……”凤栖梧倒抽了一口冷气。铁雁再也忍不住悄声道:“二爷,那两条牛,还有我们那些不见了的兄弟。”他虽然放低了声音,曹廷胡于玉仍听得真切,一齐望着铁雁。凤栖梧突然问:“五位可记得,到达一人村是不是月圆前后?”曹廷道:“那是七月的十五。”凤栖梧沉默了下去,铁雁惊讶的看看曹廷三人又看看凤栖梧,虽然没有说出口,这表情己无疑告诉曹廷等人月圆前后鸟帮也曾出过怪事,与他们所说的有些相似。两条牛,失踪了的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曹廷正要问,凤栖梧已道:“那之后又怎样了?”曹廷道:“我们带着疑惑的心情回中原,之后虽然没有任何事发生,经过多年才将之忘掉,想个到二十年后的今日那个女人才向我们报复”凤栖梧又沉默下去,胡子玉接着说道:“令兄问我们,有没有忘悼我们做过的那件事。他是问最糟的一件,也只有这件、曹廷道:“但他若不提及那十二枪,十七剑,二十三刀,我们还省不起来。”胡子玉呻吟着道:“当时即使有他人在一旁,但除了我们,除了她本人,有谁会清楚?”凤栖梧不由点头:“怎么你们不跟我大哥说清楚?”胡子玉苦笑:“令兄若非己迷失,相信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既然迷失了,在当时那种环境,还有什么话能说得动他,相信就是阁下赶到来,亦难以令他改变主意。”凤栖梧仰首向天,没有作声,胡子玉接道:“站在我们的立场,虽然知道是怎么回事,除了一战之外,亦无选择。”曹廷叹息道:“这种事无疑难以令人置信,却是事实。”凤栖梧接问道:“你们要说的只是这些?”曹廷道:“令兄是怎样的一个人,阁下应该比我们更明白,令兄什么时候变成这样,鸟帮之中发生过什么事情,与我说的是否有关系,阁下亦应该清楚,这件事虽然是怪异一些,我们似乎只有接受。”凤栖梧冷笑道:应否接受,有待事实证明。”曹廷道:“在我们来说这是报复,对其他人来说却是一场灾祸,我们何妨先将这场灾祸中止,待事了之后,才了断彼此间的恩怨?”凤栖梧道:“我们需要考虑。”曹廷道:“我们可以等。”凤栖梧沉吟道:“那边不远有一座空置的农庄,你们可以暂时留在这里。”曹廷毫不犹疑的道:“好,我们就等在那儿。”“请一一”凤栖梧伸手送客。曹廷一抱拳,勒转马头,燕南旁边急问道:“这十二个师兄“他们的家人都在乌帮,留他们在这里,不是更适合?”曹廷神色黯然,策骑缓缓离开。胡子玉无言跟着离开,燕南看在眼内,亦只好跟在后面。凤栖梧目送他们离开,没有动,脑海中却没有平静过,不住翻腾,铁雁呆望着凤栖梧,亦没有作声。走出了老远,曹廷仍是头也不回,也没有作声,胡子玉终于忍不住道:“老大,你看姓风的会不会相信我们的话?”曹廷道:“一定会。”胡子玉轻“哦”一声,曹廷接道:“你难道看不出,就是他们也不清楚凤生与我们之间有何仇怨?而且鸟帮之中显然也曾发生一些极不寻常,也不能够解释的事,那与我们所说的,也显然大有关系。”胡子玉忽然发出了一声苦笑。曹廷当然明白胡子玉的心情,叹息道:“这种事,我们虽然是当事人,仍然是满肚子疑惑,其他的更就不在话下。”胡子玉道:“大哥真的相信依依那样子仍能够活下来?”曹廷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能够解释这些事?”燕南脱口道:“怎会有这样的人?”“那是什么东西,现在有谁能够肯定?”曹廷亦苦笑起来。燕南叹了一口气,道:“那种事,真的有?”曹廷道:“自古以来,不少人说过一些令人难以相信的遭一1遇,我们虽然不知道那是否完全的胡诌,却也不能够完全否定,因为,不见过并不等于不存在。“…燕南不能不同意。曹廷接道:“我们当时吃的是人肉,是绝不会错的,既然有吃人肉的人,就是有吸人血的人亦不足为怪。”燕南没有作声,只是摇头。洱前行,那幢农庄已在望,曹廷突然勒住了坐骑·一群人立时从前面林了里奔出来,正是他们的弟子。看见这些忠心的弟子,曹廷胡子玉无不感慨之极。他们都是无辜的人,只因为一片忠心,被牵入这件事之内。这真的是一场灾祸,到什么时候才终结。目送曹廷三人消失,凤栖梧仍然呆在那儿没有移动。铁燕看出他是在沉思,不敢惊扰,几个要出来的坛主都被他挥手示意回去。凤栖梧其实是在将风生性情大变前后的事情反复细想。开始是由婷婷被掳,他独闯连云庄,那之前,并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入了连云庄之后,也没有,一直到他押着安富步出密室当时他只是想寻回婷婷的尸体。到他进入了密室,下了石阶,碎去珠帘,看到了地上的血那具倒在血中的女尸。血都是由那具女尸流出来,而那具女尸的情形与曹廷子玉说的并没有不同。萎缩皱瘪的肌肉,干瘪得有如两个空布袋的乳房,那么年轻的女人,死后的肌肤怎会变成那种样子?安顺曾说过婷婷已经嚼舌自尽,当时似乎并没有说谎的必要,那只有令凤栖梧更愤怒。死的应该是婷婷,然而他们看见的却是怜怜的死尸。安富说怜怜是一个女妖精,既可爱,又可怕,“小妖精,这三个字与“淫妇”那两个字似乎已没有多大分别。他甚至默认与怜怜私下勾搭上,安家兄弟虽然是黑道中人,对于这种事,相信他也不会那么随便,而他言下的意思,显然那是由于怜怜挑逗。凤栖梧不由想到去年中秋发生的事。风生极少会醉酒,但那天夜里竟然会醉到与婷婷发生关系也不知道,是不是很奇怪?而凤生更不是那种重色轻义的人。凤栖梧也清楚记得凤生当时并不像醉得那么厉害,正如他在连云庄大堂看见安顺。这两件事是不是太巧合?”然后凤栖梧想起婷婷当时的话。她说的若全都是事实,那个怜怜的行动非独有些疯狂,而且邪得很。安顺既然与怜怜干了那回事,似乎没有杀她的必要。婷婷跟着的说话,却似乎不像说谎,可是以平日胆小的她,怎敢看下去?到他们离开的时候,安富的神态举止也是妖异,那种像猫叫,像狼嚎的声音,像野兽的爬行,现在想起来,一样令人毛骨竦然。婷婷当时对自己的态度是否也有些陌生?跟着是那匹马,不住悲嘶,尤其婷婷骑的那一匹,而凤栖梧催骑接近婷婷的时候,他胯下的坐骑不是又悲嘶起来?马若是因为都忠于安家兄弟,才作出那种反应,实在难以相信。那种反应与其说是讨厌,毋宁说是恐惧。凤栖梧现在却才想到那会是恐惧。之后就是鸟庄总坛的突变。凤栖捂没有忘记那一轮明月给他的恐怖感觉,在发现凤生婷婷二人在床上那刹那的惊讶。在他离开之后,鸟帮总坛就发生了那些怪事,那些被吸干了的尸体,不就是曹廷胡子玉他们说的那样。跟着就是凤生的袭击中原五义。柴东升一家鸡犬不留,以风生的为人,怎会做出这种令人发指的事情?那完全是一种报复。鸟帮的人都听得很清楚,十三枪,十七剑,二十三刀……风生是为了倒在中原五义手下那个人报仇。凤栖梧却完全不知道,也从未听过凤生提及这件事,他们是兄弟,什么事不知道,什么事不可以说?那难道是婷婷进入鸟帮总坛之后才有的事情。凤生也是在有了婷婷之后,变了另外一个人,乌帮总坛也是在婷婷进入之后,出现了种种奇怪的事情。月明之夜,猪牛鸡鸭等大叫大鸣,迹近疯狂。十一个小伙子无故失踪,被发现的尸体滴血无存,两条牛也一样,突然倒毙,咽喉破裂……凤生不时将脸埋在冷水中,是不是为了头脑需要冷静一下?什么事令他那么烦恼。凤生临终的那种凄凉的笑容,那两颗眼泪,还有那无声的两个字“灾祸”,又在凤栖梧脑海中浮上来。灾祸——这难道还不是灾祸?方才自己不也是几乎迷失在婷婷的挑逗中?凤栖梧机伶伶突然打了个寒哗。——依依,怜怜,婷婷……连名字也竟然是这么巧。凤栖梧霍地回头,道:“随我来!”策骑往吊桥奔回。高墙上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他的身上,所有的目光都充满了疑惑。没有人知道这是什么一回事,铁雁也一样不知道凤栖梧在打什么主意,虽然想问,但到底没有问,默默跟在凤栖梧后回。进了门,凤栖梧一挥手,道:“拉上吊桥,小心看守,任何人未经我许可,若擅自进出,格杀勿论!”他的话声异常沉重,也异常认真,面容肃穆,丝毫笑意都不见。那些帮众齐应一声,吊桥旋即轧轧的拉起来。高墙前面的空地上,悍立着的十队手执兵器,随时准备杀奔出去的帮众,凤栖梧在他们面前一转,道:“你们都随我来。”策马往前行。众人齐应一声,鱼贯跟在凤栖梧铁雁身后,步履整齐。铁雁终于忍不住问:“二爷,到那儿去?”“总坛”凤栖梧一字一顿:“找一个人,问清楚一件事。”铁雁知道那是什么人,没有问那是什么事,紧跟在后面。长街到处灯火辉煌,凤栖梧一骑走在最前,目光亦逐渐亮起来,一路上他都没有再说什么,带着一群人默默走向前。经过详细的考虑,他已经知道要问什么。婷婷仍然一个人守在灵堂内,只是已经没有流泪。也许她的眼泪已经流干。她垂着头,眼盖亦垂着,一个身子动也不动,面容亦无变化,泥塑木雕也似,看来却仍然是那么漂亮动人。灵堂中香烛长燃,烟飘镣绕,灯火凄迷,烟飘到婷婷的身上,仿佛就粘凝在那)L,由淡而浓。婷婷逐渐迷离在烟中,看来是那么的不真实。马蹄声、脚步声由远而近,婷婷似置若罔闻,毫无反应。风从门外吹进,衣袂声响,凤栖梧当先走进来,后面跟着铁雁、内外四个堂主、四个舵主。凤栖梧率先在凤生的灵前跪下,叩了三个头,跟着他的人跟着叩头,眼瞳中都露出疑惑之色,就是铁雁也不例外。婷婷没有回礼,维持原来的神态,丝毫不变。凤栖梧接着在婷婷的面前跪下:。‘嫂嫂——婷婷这才缓缓的抬起头来,第一句话却是:‘曹廷胡子玉走了?”凤栖梧反问:“是谁告诉嫂嫂他们走了?”婷婷道:“有关系么?”凤栖梧道:“我们问过灵堂外面的兄弟,不见嫂嫂外出,也没有敢进来惊扰嫂嫂。”婷婷道:“我只是猜想。”凤栖梧接问:“那么嫂嫂可猜想得到他们到来说过什么婷婷道:“我只知道他们是杀你大哥的仇人,而你竟将他们放走了。”“他们没有走远,我所以放走他们,是因为我绝对有把握将他们抓回来,只要我能够肯定他们该死。”“他们难道不该死?…“大哥虽然是死在他们手上,却也杀了他们不少人,当他们甘愿一死来请我们弄清楚事情的真相,我们便不该拒绝。”婷婷道:“看来他们的口才远远在我之。”凤栖梧接道:“胡家庄一役之前,我不知道大哥在什么时候,又为了什么与中原五义结下了仇怨,鸟帮所有的帮众也全部不知道,但他们都甘心为大哥卖命。”“甘心便成了。”“听他们说,大哥找中原五义,是因为中原五义曾经严重的伤害了他的一个好朋友。”凤栖梧一顿接道:“大哥不惜倾尽鸟帮的所有人力,为那个人来报仇,那个人当然是他的好朋友婷婷道:“这大概没有什么不对。”“没有。“凤栖梧道:“胡家庄前,随去的兄弟都听到,中原五义曾经联手将那个人刺了十三枪,砍了十七剑,剁了二十三刀,还以扇骨扎脸,流星锤痛击。”婷婷接问:“你见过这样残忍的人没有?凤栖梧摇头:“我也没有见过一个人在这种情形下仍然能够生存,关于那件事,曹廷胡子玉方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仇人的话你也相信?”“只要是真话我就相信。”“那是真话?”“他们说得很真实,虽然他们说的是我从来没有听过,也似乎没有可能发生的事,但我仍然觉得他们不是在说谎。”“所以你放走他们?”“主要是因为他们说的话令我联想起一件事“凤栖梧重重一顿:“嫂嫂大概还没有忘记在连云庄密室我们看见的那具不停流血,头颅给剁下来的女人尸体。“那是怜怜的尸体。”“一个尸体怎会有那么多的血?”婷婷淡然一笑:“我说我不知道。”凤栖梧又道:“近年来总坛这儿有十一个人无故失踪,只有一具尸体被发现,那具尸体滴血无存,就像当年一人村甜水井所找到的尸体。”婷婷道:“说得大远了。”凤栖梧道:“我其实只是想问嫂嫂一件事。”婷婷道:“没有人会阻止你。”“嫂嫂到底是什么人?”

    “婷婷。”婷婷好像觉得很可笑,失笑起来凤栖梧一声叹息,婷婷接问道:“你可以问我,关于我的任何事。”

    凤栖梧道:“要问的已问了,只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嫂嫂答允。”

    婷婷说了一句令所有人齐皆怔住的话。“只要你不是在这个时候要我嫁给你就成了。”凤栖梧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我只是斗胆请嫂嫂将舌头伸出来,让我看清楚。”

    这一次到婷婷怔住了,凤栖梧接道:“这只是一件小事。”其他人亦无不甚感诧异,看看婷婷,又看看凤栖梧。凤栖梧一些也不像在说笑,目光的的,盯稳了婷婷。婷婷呆了好一会,又笑笑,道:“你一定要看?,,凤栖梧道:“我不想用强,嫂嫂坚持不肯,那也是无可奈何。”婷婷道:“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太清楚的好,”

    凤栖梧道:“事情到这个地步,却非弄清楚不可。”

    婷婷笑问:“你对我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凶?难道真的因爱成恨?”

    凤栖梧道:“嫂嫂没有必要说这些话。这对你我都无好处,对事情也没有任何帮助。”婷婷道:“你真的怀疑我已不是你深爱的婷婷?”

    凤栖梧冷冷的道:“我只是要嫂嫂伸出舌头来看看,嫂嫂何必说这些废话?”

    婷婷娇笑道:“你最好还是不要看,否则,你一定后悔。”凤栖梧道:“这之前我所做的事情已经够我后悔的了。”

    婷婷道:“你是说你将我救出连云庄,将我带到来这里?”

    凤栖梧道:“也许都是。”哼婷笑起来,银铃也似的笑声,很动听,在场众人的心情也竟然要在笑声中动摇。凤栖梧也不例外。舌绽春雷,突然大吼一声:“别笑!”

    喝声震动灵堂。众人的心神亦为之一清,婷婷的笑声没有给喝停,但听来已弱很多,凤栖梧接道:“这是什么时候,嫂嫂竞笑得这样开心,难道不觉得过份?”

    蟀婷笑笑问:“这也是你对嫂嫂的态度?”凤栖梧脸一寒,道:“都是废话,嫂嫂再不张开嘴巴。伸出舌头来,我们可不客气了。”

    婷婷笑容一敛,道:“凤栖梧,有生之日。你都会力今夜的事情后悔。”凤栖梧道:“除了这些废话之外,你不懂得说其他的了。”“就是废话,也只有这一句的了。”婷婷终于伸出了她的舌头,只是短短一一截,这却已足够。

    灯光照射之下,凤栖梧看得很清楚,婷婷的舌头异常鲜红,近舌尖寸许,一条浅红色的伤痕横过,显然是曾经断下来。

    婷婷的眼睛同时大亮,凤栖梧目光深注,那刹那不由得一阵目眩,婷婷的双瞳仿佛就是两个漩涡,非独目光,凤栖梧的灵魂也不由自主投进去。

    铁雁也就在这个时候脱口叫出来:“二爷——…他站在凤栖梧身后,一样看见婷婷发亮的眼睛,远比别人强烈,却没有凤栖梧所受的影响那么大,他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眼睛,当然想不到那一声惊呼,反救了凤栖梧。那一声若是再迟一些,凤栖梧也许已迷失。“二爷”一声,凤栖梧浑身一震,目光一清,婷婷的目光却一黯,娇靥接红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