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上的防癌体检靠谱吗

国内现在有各种各样的防癌体检套餐，肿瘤标记物、PET⁽¹⁾-CT、新一代基因测序，一个比一个拉风，一个比一个贵。比如近几年被誉为防癌体检神器的“全身PET-CT”，价格近万元，却丝毫阻止不了大家的热情。有钱就去做个PET-CT！爱他（她）就送他（她）去做PET-CT！我一个哥们儿公司的年终大奖就是赠送优秀员工PET-CT防癌体检套餐。还有很多人把去日本做PET-CT搞成了专门的旅游项目。那么问题来了，体检是不是越贵越好？这些高大上的防癌体检有用吗？

菠萝可以负责地告诉大家，在美国是没有普通大众会去做PET-CT或者肿瘤标记物这类防癌体检的。我没有做过，我老板没有做过，我周围的人都没做过。

美国人为什么不去做？不是因为穷或者笨。原因很简单：保险公司拒绝报销任何费用！

大家也许知道，在美国，医疗费用绝大多数由私营保险公司承担，因此任何一种检查或治疗方式想要收到钱，都必须经过保险公司严格的审查。保险公司目的是赚钱，因此只会对有用的产品付费。“有用”包括两层含义，如果这东西对患者必需，那肯定有用，例如抗癌新药；如果这东西不必需，那就要看长期而言它是否能给保险公司省钱，比如防癌体检。

晚期癌症的治疗是非常贵的，如果能靠体检早发现癌症，减少晚期癌症患者，那么对保险公司而言是非常有利可图的。因此，虽然保险公司是商业机构，最终目的是赚钱，但面对防癌体检，他们和患者的利益是完全一致的，都是希望早日发现癌症，早日治疗，避免晚期癌症发生。

PET-CT或者肿瘤标记物对癌症患者或极少数超高危人群（比如安吉丽娜·朱莉）是有价值的，这些无创检查能帮助监控癌症进展，尤其是复发。但它们给健康人做体检筛查是无效的，因此保险公司不推荐大众做昂贵的防癌体检，也不报销费用。值得注意的是，这种态度不仅仅限于商业保险机构，美国国家癌症研究所和美国绝大多数医生也都不支持大众做PET-CT或肿瘤标记物体检。

中国之所以成为过度医疗的重灾区，主要原因就是因为钱是从老百姓自己口袋里出，缺少了“唯利是图”但科学上极专业、严格的保险公司，加之中国政府监管部门的不作为，导致商家可以肆无忌惮地大做广告忽悠老百姓。

下面我简单分析一下为何PET-CT不适合给普通人做防癌体检。

PET-CT的主要价值是用于局部癌症（比如肺癌）患者的确诊和复发的监控，美国权威机构明确反对使用全身PET-CT给健康人体检，一是它用在普通大众身上有很高的“假阴性”和“假阳性”概率，对于发现早期癌症几乎没有价值；二是因为PET-CT本身就致癌，因此普通人根本就不应该用。

和很多广告宣传的不同，全身PET-CT扫描分辨率并不高，对于小体积的早期肿瘤毫无办法。临床上使用PET-CT多数时候都只专注看一个地方，比如肺癌患者就只看肺部、脑瘤患者就只看脑部，必须知道看哪里，才能看出区别，如果你都不知道看哪里，看PET-CT基本就是抓瞎。同时，PET-CT对不同癌症种类敏感度不同，膀胱癌、前列腺癌等常见癌症很难通过全身PET-CT发现，因此，这个测试有很多“假阴性”，也就是说有癌症查不出来。

同时，PET-CT也有很多“假阳性”，也就是没有癌症被误诊为癌症。炎症、结核等良性病变都可以被PET-CT误诊为癌症，导致过度治疗。比如，PET-CT体检在中国台湾地区曾导致多名患者甲状腺炎被误诊为甲状腺癌、肺结核或肺炎被误诊为肺癌，从而导致错误手术切除器官的悲剧。

如果PET-CT只是没用，只是“谋财不害命”也就罢了，但更糟糕的是，PET-CT是带较强放射性的检查，本身就是“致癌因素”。顾名思义，PET-CT包括了PET和CT两种成像技术，而这两种技术都是放射性的。做PET需要直接向身体内注入放射性物质，这样才能在仪器上显影，而CT本身就是用比较强的辐射来成像。这两种辐射来源都可以对DNA造成破坏。我们都知道晒太阳时紫外线是可能致癌的，而做一次PET-CT就大概等于在海边晒10年的太阳！你没看错，是10年！事实上，做完PET-CT的患者由于体内含有放射性物质，按规定都需要和家人隔离一小段时间，不能接触孕妇、婴儿和小孩，而这个重要信息在很多大力推荐PET-CT体检的地方也被刻意忽略了。各类电离辐射对小孩子尤其危险，大量数据证明了很多甲状腺癌都明确地和儿童时期接触放射性相关。

虽然PET-CT不像核电站泄漏那么强，做一次就致癌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如果每年做一次全身PET-CT，那真的是自作孽不可活，估计没癌也会搞出癌来。我可以肯定，天天忽悠让人做PET-CT体检的人，是不会让家里人年年来做这个检查的。

这么多的不靠谱，加上它令人咋舌的价格，菠萝觉得授予PET-CT“性价比最低体检项目”的光荣称号并不为过。下次公司再送给你PET-CT体检套餐作为年终奖的时候，我强烈推荐大家去要求折现，即使换成餐饮代金券也行啊。

另一个经常被大力宣传的体检项目是查“癌症标记物”。现在很多体检项目都包括了测量血液中各种癌症标记物，比如“癌胚抗原”、“甲胎蛋白”、“糖抗原”等。这个价值大吗？

在菠萝回答这个问题之前，请大家自己先去百度搜索关键词“癌症　体检　虚惊”，我曾试了一下，能搜到近10万网页！其中很多虚惊都来自于癌症标记物检测，这其实就已经回答了刚才的问题。

癌症标记物和PET-CT很像，主要价值在于对癌症患者的监控，而不是健康人体检。标记物在患者治疗过程中或者治疗后，可以监控癌症生长和复发等情况。“癌症标记物”在健康人体检中，并不能真的用于判断你是否患了癌症。

1．没有一个“癌症标记物”是癌症特有的，良性肿瘤、胚胎组织乃至正常组织都可能表达这些标记物，这会导致“假阳性”。发炎、感染，甚至皮肤病之类的都可能导致“癌症标记物”上升，如果这时候做检查，可能会把人吓个半死，这就是很多人防癌体检虚惊一场的原因。事实上，如果用于普通大众体检，98％~99％的癌症标记物检测阳性结果都是假阳性。

2．没有一个“癌症标记物”是所有癌症都有的，比如乳腺癌的标记物肺癌就没有、肺癌的标记物直肠癌就没有。更重要的是，很多癌症没有任何好的标记物可用，这就会导致大量“假阴性”。比如你检测乳腺癌的标记物，你是查不出是否有肺癌、直肠癌、胃癌的。科学家还没有发现广谱的“癌症标记物”，现在体检的任何一种“癌症标记物”，即使有效，也只对某一种癌症有意义，即使阴性，也顶多能排除某一种癌症的可能性。癌症类型有成百上千，而绝大多数癌症并没有标记物可以检测。对于乳腺癌患者，治疗后查乳腺癌标记物，就可以知道癌症是否复发，这是有价值的。但对于大众，即使得了癌症，也不知道是哪一种，因此，用癌症标记物阴性结果来排除癌症是没有意义的。

正由于很高的“假阳性”和“假阴性”，癌症标记物既不能排除也不能确认癌症的发生，用于普通人筛查体检的意义并不如被检者所希望的那么大。

总之，无论是PET-CT还是癌症标记物，都是被开发来用于癌症患者确诊和监测的，而不适宜于普通大众。大家以后被推销各种昂贵的防癌体检套餐的时候，记得问一句：“能告诉我这个测试的‘假阴性率’和‘假阳性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