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之饮2

【原文】

卢仝《茶歌》:日高丈五睡正浓,军将扣门惊周公。口传谏议送书信,白绢斜封三道印。开缄宛见谏议面,手阅月团三百片。闻道新年入山里,蛰虫惊动春风起。天子未尝阳羡茶,百草不敢先开花。仁风暗结珠蓓蕾,先春抽出黄金芽。摘鲜焙芳旋封裹,至精至好且不奢。至尊之余合王公,何事便到山人家。柴门反关无俗客,纱帽笼头自煎吃。碧云引风吹不断,白花浮光凝碗面。一碗喉咙润;二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惟有文字五千卷;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灵;七碗吃不得也,惟觉两腋习习清风生。

唐冯贽《记事珠》:建人谓斗茶曰茗战。

《赋》云:“茶能调神、和内、解倦、除慵。”

《续博物志》:南人好饮茶,孙皓以茶与韦曜代酒,谢安诣陆纳,设茶果而已。北人初不识此,唐开元中,泰山灵岩寺有降魔师教学禅者以不寐法,令人多作茶饮,因以成俗。

《大观茶论》:“点茶不一,以分轻清重浊,相稀稠得中,可欲则止。《桐君录》云:‘茗有饽,饮之宜人,虽多不为贵也。’”“夫茶以味为上,香甘重滑为味之全。惟北苑、壑源之品兼之。卓绝之品,真香灵味,自然不同。”“茶有真香,非龙麝可拟。要须蒸及熟而压之,及干而研,研细而造,则和美具足。入盏则馨香四达,秋爽洒然。”“点茶之色,以纯白为上真,青白为次,灰白次之,黄白又次之。天时得于上,人力尽于下,茶必纯白。青白者,蒸压微生。灰白者,蒸压过熟。压膏不尽则色青暗。焙火太烈则色昏黑。”

《苏文忠集》:“予去黄十七年,复与彭城张圣途、丹阳陈辅之同来。院僧梵英葺治堂宇,比旧加严洁,茗饮芳冽。予问:‘此新茶耶?’英曰:‘茶性新旧交则香味复。’予尝见知琴者言,琴不百年,则桐之生意不尽,缓急清浊常与雨旸寒暑相应。此理与茶相近,故并记之。”“王焘集《外台秘要》有《代茶饮子》诗云,格韵高绝,惟山居逸人乃当作之。予尝依法治服,其利膈调中,信如所云。而其气味乃一贴煮散耳,与茶了无干涉。”“《月兔茶》诗:环非环,玦非玦,中有迷离玉兔儿,一似佳人裙上月。月圆还缺缺还圆,此月一缺圆何年。君不见,斗茶公子不忍斗小团,上有双衔绶带双飞鸾。”

坡公尝游杭州诸寺,一日,饮酽茶七碗,戏书云:“示病维摩原不病,在家灵运已忘家。何须魏帝一丸药,且尽卢仝七碗茶。”

《侯鲭录》:东坡论茶:除烦已腻。世固不可一日无茶,然暗中损人不少,故或有忌而不饮者。昔人云,自茗饮盛后,人多患气、患黄,虽损益相半,而消阴助阳,益不偿损也。吾有一法,常自珍之,每食已,辄以浓茶漱口,颊腻既去,而脾胃不知。凡肉之在齿间。得茶漱涤,乃尽消缩,不觉脱去,毋须挑刺也。而齿性便苦,缘此渐坚密,蠹疾自已矣。然率用中茶,其上者亦不常有。间数日一啜,亦不为害也。此大是有理,而人罕知者,故详述之。

白玉蟾《茶歌》:味如甘露胜醍醐,服之顿觉沉疴苏。身轻便欲登天衢,不知天上有茶无。

唐庚《斗茶记》:政和三年三月壬戌,二三君子相与斗茶于寄傲斋。予为取龙塘水烹之,而第其品。吾闻茶不问团,要之贵新;水为问江井,要之贵活。千里致水,伪固不可知,就令识真,已非活水。今我提瓶走龙塘,无数千步。此水宜茶,昔人以为不减清远峡。每岁新茶,不过三月至矣。罪戾之余,得与诸公从容谈笑于此,汲泉煮茗,以取一时之适,此非吾君之力欤!

蔡襄《茶录》:茶色贵白,而饼茶多以珍膏油[去声]。其面,故有青黄紫黑之异。善别茶者,正如相工之视人气色也,隐然察之于内,以肉理润者为上。既已末之,黄白者受水昏重,青白者受水鲜明,故建安人斗试,以青白胜黄白。

张淏《云谷杂记》:饮茶不知起于何时。欧阳公《集古录跋》云:“茶之见前史,盖自魏晋以来有之。”予按《晏子春秋》,婴相齐景公时,食脱粟之饭,炙三弋五卵,茗菜而已。又汉王褒《僮约》有“五阳[一作武都]买茶”之语,则魏晋之前已有之矣。但当时虽知饮茶,未若后世之盛也。考郭璞注《尔雅》云:“树似栀子,冬生,叶可煮作羹饮。”然茶至冬味苦,岂可作羹饮耶?饮之令人少睡,张华得之,以为异闻,遂载之《博物志》。非但饮茶者鲜,识茶者亦鲜。至唐陆羽著《茶经》三篇,言茶甚备,天下益知饮茶。其后尚茶成风。回纥入朝,始驱马市茶。德宗建中间,赵赞始兴茶税。兴元初虽诏罢,贞元九年,张滂复奏请,岁得缗钱四十万。今乃与盐酒同佐国用,所入不知几倍于唐矣。

《品茶要录》:“余尝论茶之精绝者,其白合未开,其细如麦,盖得青阳之轻清者也。又其山多带砂石,而号佳品者,皆在山南,盖得朝阳之和者也。余尝事闲,乘晷景之明净,适亭轩之潇洒,一一皆取品试。既而神水生于华池,愈甘而新,其有助乎。”“昔陆羽号为知茶,然羽之所知者,皆今之所谓茶草。何哉?如鸿渐所论蒸笋并叶,畏流其膏,盖草茶味短而淡,故常恐去其膏。建茶力厚而甘,故惟欲去其膏。又论福建为未详,往往得之,其味极佳。由是观之,鸿渐其未至建安欤。”

谢宗《论茶》:候蟾背之芳香,观虾目之沸涌。故细沤花泛,浮饽云腾,昏俗尘劳,一啜而散。

《黄山谷集》:品茶一人得神,二人得趣,三人得味,六七人是名施茶。

沈存中《梦溪笔谈》:芽茶古人谓之雀舌、麦颗,言其至嫩也。今茶之美者,其质素良,而所植之土又美,则新芽一发,便长寸余,其细如针。惟芽长为上品,以其质干、土力皆有余故也。如雀舌、麦颗者,极下材耳。乃北人不识,误为品题。予山居有《茶论》,且作《尝茶》诗云:“谁把嫩香名雀舌,定来北客未曾尝;不知灵草天然异,一夜风吹一寸长。”

《遵生八笺》:茶有真香,有佳味,有正色。烹点之际,不宜以珍果香草杂之。夺其香者,松子、柑橙、莲心、木瓜、梅花、茉莉、蔷薇、木樨之类是也。夺其色者,柿饼、胶枣、火桃、杨梅、橘饼之类是也。凡饮佳茶,去果方觉清绝,杂之则味无辨矣。若欲用之,所宜则惟核桃、榛子、瓜仁、杏仁、榄仁、栗子、鸡头、银杏之类,或可用也。

徐渭《煎茶七类》:“茶入口,先须灌漱,次复徐啜,俟甘津潮舌,乃得真味。若杂以花果,则香味俱夺矣。”“饮茶宜凉台静室,明窗曲几,僧寮道院,松风竹月,晏坐行吟,清谈把卷。”“饮茶宜翰卿墨客,缁衣羽士,逸老散人,或轩冕中之超轶世味者。”“除烦雪滞,涤酲破睡,谭渴书倦,是时茗碗策勋,不减凌烟。”

许次杼《茶疏》:“握茶手中,俟汤入壶,随手投茶,定其浮沉,然后泻啜,则乳嫩清滑,而馥郁于鼻端。病可令起,疲可令爽。”“一壶之茶,只堪再巡。初巡鲜美,再巡甘醇,三巡则意味尽矣。余尝与客戏论,初巡为‘婷婷袅袅十三余’,再巡为‘碧玉破瓜年’,三巡以来,‘绿叶成阴’矣。所以茶注宜小,小则再巡已终,宁使余芬剩馥尚留叶中,犹堪饭后供啜嗽之用。”“人必各手一瓯,毋劳传送。再巡之后,清水涤之。”“若巨器屡巡,满中泻饮,待停少温,或求浓苦,何异农匠作劳但资口腹,何论品赏,何知风味乎?”

《煮泉小品》:“唐人以对花啜茶为杀风景,故王介甫诗云‘金谷千花莫漫煎’。其意在花,非在茶也。余意以为金谷花前,信不宜矣;若把一瓯对山花啜之,当更助风景,又何必羔儿酒也。”“茶如佳人,此论最妙,但恐不宜山林间耳。昔苏东坡诗云‘从来佳茗似佳人’,曾茶山诗云‘移人尤物众谈夸’,是也。若欲称之山林,当如毛女麻姑,自然仙风道骨,不浼烟霞。若夫桃脸柳腰,亟宜屏诸销金帐中,毋令污我泉石。”“茶之团者、片者,皆出于碾磑之末,既损真味,复加油垢,即非佳品。总不若今之芽茶也,盖天然者自胜耳。曾茶山《日铸茶》诗云‘宝自不乏,山芽安可无’,苏子瞻《壑源试焙新茶》诗云‘要知玉雪心肠好,不是膏油首面新’,是也。且末茶瀹之有屑,滞而不爽,知味者当自辨之。”“煮茶得宜,而饮非其人,犹汲乳泉以灌蒿莸,罪莫大焉。饮之者一吸而尽,不暇辨味,俗莫甚焉。”“人有以梅花、菊花、茉莉花荐茶者,虽风韵可赏,究损茶味。如品佳茶,亦无事此。今人荐茶,类下茶果,此尤近俗。是纵佳者能损茶味,亦宜去之。且下果则必用匙,若金银,大非山居之器,而铜又生,皆不可也。若旧称北人和以酥酪,蜀人入以白土,此皆蛮饮,固不足责。”

罗廪《茶解》:“茶通仙灵,然有妙理。”“山堂夜坐,汲泉煮茗,至水火相战,如听松涛,倾泻入杯,云光潋滟。此时幽趣,故难与俗人言矣。”

顾元庆《茶谱》:品茶八要:一品,二泉,三烹,四器,五试,六候,七侣,八勋。

张源《茶录》:“饮茶以客少为贵,众则喧,喧则雅趣乏矣。独啜曰幽,二客曰胜,三四曰趣,五六曰泛,七八曰施。”“酾不宜早,饮不宜迟。酾早则茶神未发,饮迟则妙馥先消。”

《云林遗事》:倪元镇素好饮茶,在惠山中,用核桃、松子肉和真粉成小块如石状,置于茶中饮之,名曰清泉白石茶。

闻龙《茶笺》:东坡云:“蔡君谟嗜茶,老病不能饮,日烹而玩之。可发来者之一笑也。”孰知千载之下有同病焉。余尝有诗云:“年老耽弥甚,脾寒量不胜。”去烹而玩之者几希矣。因忆老友周文甫,自少至老,茗碗薰炉,无时暂废。饮茶日有定期:旦明、晏食、禺中、晡时、下舂、黄昏,凡六举,而客至烹点不与焉。寿八十五,无疾而卒。非宿植清福,乌能毕世安享?视好而不能饮者,所得不既多乎!尝蓄一龚春壶,摩挲宝爱,不啻掌珠。用之既久,外类紫玉,内如碧云,真奇物也,后以殉葬。

《快雪堂漫录》:昨同徐茂吴至老龙井买茶,山民十数家,各出茶。茂吴以次点试,皆以为赝,曰:真者甘香而不冽,稍冽便为诸山赝品。得一二两以为真物,试之。果甘香若兰。而山民及寺僧反以茂吴为非,吾亦不能置辩。伪物乱真如此。茂吴品茶,以虎丘为第一,常用银一两余购其斤许。寺僧以茂吴精鉴,不敢相欺。他人所得虽厚价,亦赝物也。子晋云:本山茶叶微带黑,不甚青翠。点之色白如玉,而作寒豆香,宋人呼为白云茶。稍绿便为天池物。天池茶中杂数茎虎丘,则香味迥别。虎丘其茶中王种耶!岕茶精者,庶几妃后;天池、龙井便为臣种,其余则民种矣。

熊明遇《岕山茶记》:茶之色重、味重、香重者,俱非上品。松萝香重;六安味苦,而香与松萝同;天池亦有草莱气,龙井如之。至云雾则色重而味浓矣。尝啜虎丘茶,色白而香似婴儿肉,真称精绝。

邢士襄《茶说》:夫茶中着料,碗中着果,譬如玉貌加脂,蛾眉染黛,翻累本色矣。

冯可宾《岕茶笺》:茶宜无事、佳客、幽坐、吟咏、挥翰、徜徉、睡起、宿酲、清供、精舍、会心、赏鉴、文僮。茶忌不如法、恶具、主客不韵、冠裳苛礼、荤肴杂陈、忙冗、壁间案头多恶趣。

谢在杭《五杂俎》:“昔人谓:‘扬子江心水,蒙山顶上茶。’蒙山在蜀雅州,其中峰顶尤极险秽,虎狼蛇虺所居,采得其茶,可蠲百疾。今山东人以蒙阴山下石衣为茶当之,非矣。然蒙阴茶性亦冷,可治胃热之病。”“凡花之奇香者,皆可点汤。《遵生八笺》云:‘芙蓉可为汤。’然今牡丹、蔷薇、玫瑰、桂、菊之属,采以为汤,亦觉清远不俗,但不若茗之易致耳。”“北方柳芽初茁者,采之入汤,云其味胜茶。曲阜孔林楷木,其芽可以烹饮。闽中佛手、柑、橄榄为汤,饮之清香,色味亦旗枪之亚也。又或以绿豆微炒,投沸汤中顷之,其色正绿,香味亦不减新茗。偶宿荒村中觅茗不得者,可以此代也。”

《谷山笔麈》:六朝时,北人犹不饮茶,至以酪与之较,惟江南人食之甘。至唐始兴茶税。宋元以来,茶目遂多,然皆蒸干为末,如今香饼之制,乃以入贡,非如今之食茶,止采而烹之也。西北饮茶不知起于何时。本朝以茶易马,西北以茶为药,疗百病皆瘥,此亦前代所未有也。

《金陵琐事》:思屯乾道人,见万镃手软膝酸,云:“系五藏皆火,不必服药,惟武夷茶能解之。”茶以东南枝者佳,采得烹以涧泉,则茶竖立,若以井水即横。

《六研斋笔记》:“茶以芳冽洗神,非读书谈道,不宜亵用。然非真正契道之士,茶之韵味,亦未易评量。尝笑时流持论,贵嘶声之曲,无色之茶。嘶近于哑,古之绕梁遏云,竟成钝置。茶若无色,芳冽必减,且芳与鼻触,冽以舌受,色之有无,目之所审。根境不相摄,而取衷于彼,何其悖耶,何其谬耶!”“虎丘以有芳无色,擅茗事之品。顾其馥郁不胜兰芷,与新剥豆花同调,鼻之消受,亦无几何。至于入口,淡于勺水,清泠之渊,何地不有,乃烦有司章程,作僧流棰楚哉。”

《紫桃轩杂缀》:“天目清而不醨,苦而不螫,正堪与缁流漱涤。笋蕨、石濑则太寒俭,野人之饮耳。松萝极精者方堪入供,亦浓辣有余,甘芳不足,恰如多财贾人,纵复蕴藉,不免作蒜酪气。分水贡芽,出本不多。大叶老根,泼之不动,入水煎成,番有奇味。荐此茗时,如得千年松柏根作石鼎薰燎,乃足称其老气。”“‘鸡苏佛’、‘橄榄仙’,宋人咏茶语也。鸡苏即薄荷,上口芳辣。橄榄久咀回甘。合此二者,庶得茶蕴,曰仙、曰佛,当于空玄虚寂中,嘿嘿证入。不具是舌根者,终难与说也。”“赏名花不宜更度曲,烹精茗不必更焚香,恐耳目口鼻互牵,不得全领其妙也。”“精茶不宜泼饭,更不宜沃醉。以醉则燥渴,将灭裂吾上味耳。精茶岂止当为俗客吝?倘是日汩汩尘务,无好意绪,即烹就,宁俟冷以灌兰,断不令俗肠污吾茗君也。”“罗山庙后岕精者,亦芬芳回甘。但嫌稍浓,乏云露清空之韵。以兄虎丘则有余,以父龙井则不足。”“天地通俗之才,无远韵,亦不致呕秽寒月。诸茶晦黯无色,而彼独翠绿媚人,可念也。”“屠赤水云:‘茶于谷雨候、晴明日采制者,能治痰嗽、疗百疾。’”

《类林新咏》:顾彦先曰:“有味如臛,饮而不醉;无味如茶,饮而醒焉。”醉人何用也。

徐文长《秘集致品》:茶宜精舍,宜云林,宜磁瓶,宜竹灶,宜幽人雅士,宜衲子仙朋,宜永昼清谈,宜寒宵兀坐,宜松月下,宜花鸟间,宜清流白石,宜绿藓苍苔,宜素手汲泉,宜红妆扫雪,宜船头吹火,宜竹里飘烟。

《芸窗清玩》:茅一相云:“余性不能饮酒,而独耽味于茗。清泉白石可以濯五脏之污,可以澄心气之哲。服之不已,觉两腋习习,清风自生。吾读《醉乡记》,未尝不神游焉。而间与陆鸿渐、蔡君谟上下其议,则又爽然自释矣。”

《三才藻异》:雷鸣茶产蒙山顶,雷发收之,服三两换骨,四两为地仙。

《闻雁斋笔记》:赵长白自言:“吾生平无他幸,但不曾饮井水耳。”此老于茶,可谓能尽其性者。今亦老矣,甚穷,大都不能如曩时,犹摩挲万卷中作《茶史》,故是天壤间多情人也。

袁宏道《瓶花史》:赏花,茗赏者上也,谭赏者次也,酒赏者下也。

《茶谱》:《博物志》云:“饮真茶令人少眠。”此是实事,但茶佳乃效,且须末茶饮之。如叶烹者,不效也。

《太平清话》:琉球国亦晓烹茶。设古鼎于几上,水将沸时投茶末一匙,以汤沃之。少顷奉饮,味清香。

《藜床瀋余》:长安妇女有好事者,曾侯家睹彩笺曰:“一轮初满,万户皆清。若乃狎处衾帏,不惟辜负蟾光,窃恐嫦娥生妒。涓于十五、十六二宵,联女伴同志者,一茗一炉,相从卜夜,名曰‘伴嫦娥’。凡有冰心,伫垂玉允。朱门龙氏拜启。”[陆浚原]

沈周《跋茶录》:樵海先生真隐君子也。平日不知朱门为何物,日偃仰于青山白云堆中,以一瓢消磨半生。盖实得品茶三味,可以羽翼桑苎翁之所不及,即谓先生为茶中董狐可也。

王晫《快说续记》:春日看花,郊行一二里许,足力小疲,口亦少渴。忽逢解事僧邀至精舍,未通姓名,便进佳茗,踞竹床连啜数瓯,然后言别,不亦快哉。

卫泳《枕中秘》:读罢吟余,竹外茶烟轻扬;花深酒后,铛中声响初浮。个中风味谁知,卢居士可与言者;心下快活自省,黄宜州岂欺我哉。

江之兰《文房约》:“诗书涵圣脉,草木栖神明。一草一木,当其含香叶艳,倚槛临窗,真足赏心悦目,助我幽思。亟宜烹蒙顶石花,悠然啜饮。”“扶舆沆瀣,往来于奇峰怪石间,结成佳茗。故幽人逸士,纱帽笼头,自煎自吃。车声羊肠,无非火候,苟饮不尽,且漱弃之,是又呼陆羽为茶博士之流也。”

高士奇《天禄识余》:饮茶或云始于梁天监中,见《洛阳伽蓝记》,非也。按《吴志·韦曜传》:“孙皓每宴飨,无不竟日,曜不能饮,密赐茶荈以当酒。”如此言,则三国时已知饮茶矣。逮唐中世,榷茶遂与煮梅相抗,迄今国计赖之。

《中山传言录》:琉球茶瓯颇大,斟茶止二三分,用果一小块贮匙内。此学中国献茶法也。

王复礼《茶说》:花晨月夕,贤主嘉宾,纵谈古今,品茶次第,天壤间更有何乐?奚俟脍鲤炰羔,金罍玉液,痛饮狂呼,始为得意也?范文正公云:“露芽错落一番荣,缀玉含珠散嘉树。斗茶味兮轻醍醐,斗茶香兮薄兰芷。”沈心斋云:“香含玉女峰头露,润带珠帘洞口云。”可称岩茗知己。

陈鉴《虎丘茶经注补》:鉴亲采数嫩叶,与茶侣汤愚公小焙烹之,真作豆花香。昔之鬻虎丘茶者,尽天池也。

陈鼎《滇黔记游》:贵州罗汉洞,深十余里,中有泉一泓,其色如黝,甘香清冽。煮茗则色如渥丹,饮之唇齿皆赤,七日乃复。

《瑞草论》云:茶之为用,味寒。若热渴、凝闷胸、目涩、四肢烦、百节不舒,聊四五啜,与醍醐甘露抗衡也。

《本草拾遗》:“茗味甘微寒,无毒,治五脏邪气,益意思,令人少卧,能轻身、明目、祛痰、消渴、利水道。”“蜀雅州名山茶有露芽、篯芽,皆云火之前者,言采造于禁火之前也。火后者次之。又有枳壳芽、枸杞芽、枇杷芽,皆治风疾。又有皂荚芽、槐芽、柳芽,乃上春摘其芽,和茶作之。故今南人输官茶,往往杂以众叶,惟茅芦、竹箬之类,不可以入茶。自余山中草木、芽叶,皆可和合,而椿、柿叶尤奇。真茶性极冷,惟雅州蒙顶出者,温而主疗疾。”

李时珍《本草》:服葳灵仙、土茯苓者,忌饮茶。

《群芳谱》:疗治方二:气虚、头痛,用上春茶末,调成膏,置瓦盏内覆转,以巴豆四十粒,作一次烧,烟熏之,晒干碾细,每服一匙。别入好茶末,食后煎服立效。又赤白痢下,以好茶一斤,炙捣为末,浓煎一二盏服,久痢亦宜。又二便不通,好茶、生芝麻各一撮,细嚼,滚水冲下,即通。屡试立效。如嚼不及,擂烂,滚水送下。

《随见录》:《苏文忠集》载,宪宗赐马总治泄痢腹痛方:以生姜和皮切碎如粟米,用一大钱并草茶相等煎服。元祐二年,文潞公得此疾,百药不效,服此方而愈。

【译文】

卢仝《茶歌》:太阳高照我还在熟睡中,将军的敲门声惊醒了我的美梦。仆人传话说谏议来信了,白色绢布上斜斜地盖了三个大封印,打开就如同见到谏议的人一样,用手抚摩三百片月团新茶。信中说新年过后进到山里,天上开始打雷刮春风,连皇上都还没有品尝过阳羡茶,百草也不敢擅自开花。柔风吹过蓓蕾暗结,刚开春就抽出了黄金芽。趁新鲜摘下来焙好密封包裹,又精致又美好而且不显得浪费。王公贵族这样的人士,为了什么事情来到普通人家呢?反关柴门不让俗气的客人进来,纱帽还戴在头上就自己煎茶吃起来,清风吹拂下,茶的白花浮在碗里就像有一层光似的。一碗能滋润人的喉咙;两碗能消除人的孤寂;三碗能激发人的灵感,搜索枯肠只有5000字的文章;四碗能让人发出一点汗水,生平所有的不平之事,都从毛孔散发出去了;五碗能使筋骨清爽;六碗简直可以直通仙境;七碗就不能再喝了,只感觉两边腋下清风习习。

唐冯贽《记事珠》里记载:建人把斗茶叫做茗战。

《荈赋》中说:喝茶能调节精神、调解脾胃、消除困乏、去除慵懒。

《续博物志》记载:南方人喜欢喝茶。孙皓以茶水给韦曜代酒,谢安造访陆纳,只摆出茶水和水果。北方人开始的时候不懂喝茶,唐朝开元年间,泰山灵岩寺有降魔法师教学禅的人不睡觉的方法,就是让人多喝茶,因此就成了风俗。

《大观茶论》:“泡的茶水不同,可分为轻、清、重、浊,看起来稀稠适合,就可以了。《桐君录》中说:喝茶对人来说有好处,而且也很便宜。”“对于茶来说味道最重要,香、甘、重、滑就算是味之全了。只有北苑、壑源这样的品种才有。好的品种,是真正的香味,当然就不一样了。”“茶真正的香味,不是龙麝的香味可以相比的。需要蒸熟后压榨它,等到干了的时候再碾细,碾细后再进行制作,这样一来就会调和美味了。放进杯子里到处弥漫着醉人的香气,让人感觉非常清爽。”“浸泡的茶水,颜色纯白是最好的,青白的略微差一点,灰白的比青白的差,黄白的就更差了。能得到好时节,有一定的制茶技艺,茶叶必会纯白。如果是青白,是因为蒸压得有点生。灰白的,是蒸压得过熟了。如果蒸压的茶叶膏不干的话,颜色就变得青暗。如果焙火烧得太大,颜色就会变得昏黑。”

《苏文忠集》里载有:“我到黄冈17年,同彭城的张圣途、丹阳的陈辅之一起来到寺院。和尚梵英修整的屋子,比以前更干净了,茶水也芳香清冽。我问:‘这是新茶叶吗?’梵英说:‘茶叶在新旧交替的时候香味会更浓。’我曾经听懂琴的人说,琴不超过百年,桐木生机就没有失尽,琴的音色常跟天气和季节的变化相呼应。这个道理跟茶很相近,所以就一起记下来了。”“王焘收集了《外台秘要》,有一首《代茶饮子》的诗,格调高雅,只有隐居的雅士才能这样做。我按照这个方法做过,它的确能调和机理,我才相信了这种说法。而它的气味只要一次就煮得散失了,同茶没有什么关系。”“《月兔茶》诗中说:‘环非环,玦非玦,中有迷离玉兔儿,一似佳人裙上月。月圆还缺缺还圆,此月一缺圆何年。君不见,斗茶公子不忍斗小团,上有双衔绶带双飞鸾。’”苏东坡游览过杭州各个寺庙,一天,喝了七碗浓茶,就写下了:“示病维摩原不病,在家灵运已忘家。何须魏帝一丸药,且尽卢仝七碗茶。”

《侯鲭录》:东坡说茶,认为茶可以除去烦恼和油腻。虽然世上不可以一天没有茶,但是茶暗中也害了不少人,所以就有人顾及这个不去饮茶。前人说:自从喝茶这种风气盛行后,人们就容易患上呼吸和气色上的疾病,虽说损益参半但是消阴壮阳,益不偿损。我有一个方法,可以保护自己,每次吃饭以后,就用浓茶漱口,夹杂的油腻也一起没有了,而且脾脏和肠胃不受影响。如果牙齿之间还残留肉等杂物的话,经过茶的过滤,就会全部消缩,不知不觉就去掉了,不用再挑了。这样一来牙齿就成苦性的了,就会越来越坚固致密,里面的疾病就可以痊愈了。平时就用普通的茶,最好的茶也不常有。隔几天喝一次,也没有什么危害。这很有好处,但是知道的人很少,所以在这里详细地记述。

白玉蟾在《茶歌》中说:味道像甘露一样比醍醐还好,喝下以后顿时觉得其他的杂物都沉积下去了。一身清爽飘飘欲仙,不知道天上有没有茶叶。

唐庚《斗茶记》记载:政和三年三月壬戌的时候,几个人相约到寄傲斋去斗茶。我特意用龙塘水烹煮,可以提高茶的品味。我听说茶的外形从来不重视是团还是(古代附在腰间的装饰品),主要是要求新茶;不用江水,只要活水。到千里以外去弄水,这样做虽然不知道是否可行,但是就算是真的,也不是活水了。现在我提着瓶子走到龙塘,距离还没有千步。这里的水适合泡茶,古人认为不比清远峡的水差。每年的新茶上市,3月就开始了。罪戾以外,能够同各位在这里从容谈笑,打水煮茶,可以痛快一时,这其实不是我的原因,是茶的缘故啊。

蔡襄在《茶录》中说:白色的茶叶最难得,但是饼状的茶叶多是用珍膏涂在它上面,所以有青黄紫黑这些颜色的变化。善于识茶的人,就像相士辨别人的气色一样,默然观察它的内部,有肉理那样滋润的是上品。其他的都差一些,黄白色的受水以后变得昏重,青白色的受水以后颜色就会很清晰,所以建安时期的人比试茶叶,是青白胜过黄白。

据张淏《云谷杂记》记载: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兴起喝茶的。欧阳修《集古录跋》里说:“历史上有关茶的记载,是魏晋以后才有的。”我根据《晏子春秋》的记载,婴相齐景公的时候,吃的也不过是米饭、鸡蛋、蔬菜和茶水。另外汉朝王褒的《僮约》里面有“五阳(原注:有的说是武都)买茶”这句话,这样看来,魏晋以前就有茶了。但是当时虽然知道饮茶,却没有后来这样风行。考证到郭璞注释的《尔雅》里有这样的句子:“树似栀子,冬生,叶可煮作羹饮。”但是茶叶到了冬天味道就会变苦,又怎么能作为汤饮用呢?喝茶后,会让人睡眠减少,张华得到茶叶后,认为是奇闻,就把它写进了《博物志》。说明当时不但喝茶的人少,能够认识茶叶的人也很少。到唐代陆羽所著的《茶经》三篇,说茶能够滋补身体,人们才渐渐知道饮茶了。直到后来成了风气。回纥人来到京城,开始用马换茶。德宗建中年间,从赵赞开始征收茶税。兴元初年皇上准奏免了茶税,贞元九年,张滂再上奏恢复,一年就得到茶税钱40万两。现在茶税同盐酒税一起交给国家,所得到的收入不知道是唐朝的多少倍啊!

《品茶要录》中说:我曾说过茶叶最精绝的,是白色的叶子还没有开,像麦芽一样细,这是因为青阳轻清。又因为那里的山多是砂石为土的,而能称为上等茶叶的,都在山的南面,有充足的阳光照耀。我曾在空闲的时候找到一处很明净的地方,在亭轩里歇息,把茶拿来一一品尝。感觉从华池取来的水,又甘甜又清澈,对发挥茶性有帮助。“以前听说陆羽精通茶,但陆羽知道的茶,都是今天所说的茶草。为什么呢?如果像陆羽说的那样蒸煮茶笋和叶子,不让它里面的汁水流失,这是因为茶草的味道很淡,所以怕去掉它里面的汁水。建茶后劲很足而且很甘甜,所以要去掉它里面的汁水。福建的茶知道的不大详细,得到的茶叶,味道都很好。这样看来,陆羽并没有到过建安。”

谢宗《论茶》:等到水像蟾背发出芳香以后,看到泛出虾眼大的水泡。水花泛起,云气蒸腾,所有的烦恼和疲惫,喝一口香茶就可以消散了。

《黄山谷集》中记载:一个人品茶可以品到其中的神韵,两个人品茶可以品出茶的趣味,三个人品茶可以品出茶的味道,六七个人那就是喝茶了。

沈存中在《梦溪笔谈》中说:古人把茶叶叫做雀舌、麦颗,这是说茶叶非常鲜嫩。现在的好茶,质量好,加上种植茶叶的土壤很肥沃,新芽只要一出来,就有一寸多长,像针一样细。只有芽长的茶才是最好的,这跟它的水分、土壤的状况都有关系。像雀舌、麦颗这样的茶,只不过是最次的了。只是北方人不会辨别茶叶,误认为它是上好的茶叶才这样说。我住山里时曾作过《茶论》,而且还有《尝茶》诗:“谁把嫩香名雀舌,定来北客未曾尝。不知灵草天然异,一夜风吹一寸长。”

《遵生八笺》记载:茶叶很香,味道也非常好,有很好的颜色。烹煮泡茶的时候,不应该在里面夹上水果。会夺走它香味的东西有松子、柑橙、莲心、木瓜、梅花、茉莉、蔷薇、木樨等。会污染它颜色的东西有柿饼、胶枣、火桃、杨梅、橘饼之类。凡是想喝到好茶的,去除果子才觉得清爽,掺杂了其他的东西,味道就没有办法辨认了。如果实在想用,只能用核桃、榛子、瓜仁、杏仁、榄仁、栗子、鸡头、银杏这些东西。

徐渭在《煎茶七类》中说:“要先用第一口茶漱口,然后再喝,这样才能品出它真正的味道。如果掺进其他花果,香味就会被夺走。”“喝茶适合在凉台静室里,窗明几净,和尚和道士居住的地方,有风中松林和月下的竹影,端坐伴唱,读书清谈。”“喝茶适宜文人雅士,脱离尘世的修炼的人,潇洒闲逸的人,或是满腹诗书的超凡脱俗的人。”“消除烦恼去掉污垢,解渴提神,去除疲倦,都是茶的功效,那时的雅兴不比唐代‘天子画读烟云阁’差啊!”

许次杼在《茶疏》中说:“手里拿着茶叶,将开水倒进壶里,随手也把茶叶放进去。茶叶沉淀到底以后,再倒出来喝,那样茶水就会很清爽,香气会萦绕在鼻子的周围。可以去病,也可消除疲劳。”“一壶茶,只能泡两次,第一次味道鲜美,第二次味道甘醇,第三次味道就没了。我曾跟客人开玩笑说,第一次就像是婷婷袅袅的13岁少女,第二次就像是刚嫁为人妇的小家碧玉,三次以后就像是生了一堆孩子,已绿叶成荫了。所以泡茶时每次应少泡,少的话再喝就没有了,宁可让残留的香味留在叶子当中,还可以在饭后漱口用。”“一人一个茶杯,不能传送。喝过第二遍,用清水洗干净。”“如果装茶的器具太大,倒满了会不容易喝完,放置的时间太长水就会冷了,味道就会浓苦,这就和农民劳作累了后为了解渴喝茶没有什么区别,哪里还谈得上品尝,又怎么能知道它的味道呢?”

《煮泉小品》中记载:“唐代的人认为对着花喝茶是很杀风景的,所以王介甫有这样的诗:‘金谷千花莫漫煎。’人的心在花上而不在茶上。我不赞同这种说法;如果拿着茶杯对着山花品赏,应当更有助于风景,为什么还要喝酒呢?”“茶就像是美人,这种比喻很好,但只怕不适合山林间。以前苏东坡曾经有诗:‘从来佳茗似佳人’,曾茶山有诗说:‘移人尤物众谈夸’,都是这个意思。如果这样的比喻用在山野林间,那就只有像尼姑那样的人,仙风道骨,不会玷污烟霞了。如果是桃面柳腰的女子,那就赶快放进销金帐中吧,不要污染了我的泉石。”“茶叶中的团、片都是由碾碎后的粉末做成的,损失了它真正的味道,再加上油垢,不会是好茶。无论如何也比不上今天的茶叶,是以天然品质取胜。曾茶山有诗《日铸茶》这样说:‘宝自不乏,山芽安可无’,苏子瞻《壑源试焙新茶》诗中说:‘要知玉雪心肠好,不是膏油首面新’,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如果是不好的茶,冲的时候会有细末,喝起来口感不清爽,懂喝茶的人应该注意分辨。”“茶煮得好但喝茶的人不懂得品尝,就像把甘甜的泉水浇灌了野草一样,罪过太大了。如果喝茶的人一饮而尽,不去辨别它的味道,那就太俗气了。”“有人将梅花、菊花、茉莉花放在茶中,虽然风韵还值得欣赏,但是会损害茶的味道。如果想品尝真正的好茶,就不要这样做。现在的人烹茶还有放果子的,这是最低俗的做法。再好的东西只要会损茶的味道,都应该去掉。况且放果子在里面,必须用勺子,如果是金银的话,又不是山里人可以用的,但铜又容易生锈气,都不可以用。如果像从前的北方人那样往里面加进酥酪,或者像蜀地的人那样往里面加进白土,都是野蛮的喝法,不值得提倡。”

罗廪《茶解》中说:“茶有仙人的灵气,的确有很奇妙的道理。”“晚上坐在依山的屋子里,打水煮茶。这样可以水火相互作用,就像听着松涛的声音一样,倒入杯中,云光潋滟。此时情趣的幽雅,是无法与普通人说清楚的。”

顾元庆《茶谱》中说:品茶有八大要素:一是品,二是水,三是烹,四是器具,五是试茶,六是火候,七是茶伴,八是功劳。

张源在《茶录》里说:喝茶的时候人少为最好,人多了就会有些吵闹,如果吵闹,就一点情调都没有了。一个人喝茶可以称为幽;两个人可以称为胜;三四个人称为趣,五六个人就感觉多了,七八个人的话就是喝茶了。“倒茶的时候不应该太早,喝的时候不应该太迟,过早的话,茶的神韵还没有发出来,喝迟了的话那些美妙的味道已经挥发尽了。”

《云林遗事》中记载:倪元镇向来喜欢喝茶,在惠山的时候,用核桃、松子肉加上真粉一起做成像石头一样的块状,放在茶叶里喝,取名清泉白石茶。

闻龙《茶笺》里记载:苏东坡说:“蔡君谟喜欢喝茶,老了以后因为病痛的原因不能喝茶,每天烹茶玩。可以博得宾客一笑。”怎么会知道千年以后有人跟他同病相怜呢!我曾经有这样的诗:“年老耽弥甚,脾寒量不胜。”煮茶为了玩的人很少。所以想起了老友周文甫,从小时候到现在,茶碗熏炉,几乎没有停止过。每天喝茶有时间:天明、早餐、上午、中餐、下午、黄昏,这六个时间一定要烹茶,客人来了泡茶除外。活到了85岁,没有得病而老死。如果不是整天享受这样的清福,又怎么能安享晚年呢?看着茶好却不能喝的,所得到的不也是很多吗?他曾经有一个供春茶壶,平日爱不释手,就像掌上明珠。用得久了,外面像紫玉,里面像碧玉一样,真是件奇特的物品啊!后来跟着他一起安葬了。

《快雪堂漫录》:昨天和徐茂吴一同到老龙井买茶叶,那里几十家山民都种植茶叶。茂吴逐个品尝,都是不好的品种,他说:真的甘甜清香却不冽口,略微有一点冽的就是这些山上的赝品。得到了一二两真的茶叶,试过,果然甘甜香美像兰花一样。但是山民和寺庙里的和尚都说茂吴的说法是不正确的,我也不能辨别谁对谁错。假的东西就能够冒充到这种程度。茂吴品尝茶叶,认为虎丘最好,常常花1两多银子买1斤左右的茶叶。寺庙中的和尚知道茂吴善于鉴定真假,都不敢欺骗他。别人得到的茶叶虽然价格昂贵,但仍然是假货。子晋说:本山的茶叶略微带着一点黑色,不是特别的青翠。冲泡了之后颜色白得像玉一样,叫做寒豆香,宋朝的人称它为白云茶。再绿的就是天池。在天池茶中夹杂一些虎丘茶香味就会很特别。虎丘茶难道是茶中的王种吗?茶中的精品,简直可以称为茶叶中的皇后,天池、龙井都是臣种,其他的茶就好比是普通的老百姓。

熊明遇《岕山茶记》中记载:颜色太深、味道太重、香气太浓的茶叶,都不是上好的品种。松萝的茶香气很重;六安的茶味道很苦涩,但是香气类似于松萝;天池中仍有丛生的野草的气味,龙井跟它一样;至于云雾的颜色就是太深而且味道很浓。曾喝过虎丘茶,颜色又白又香就像婴儿的肌肤一样,真可谓是绝品了。

邢士襄《茶说》:如果茶叶中放调料,碗中放果子,就像在美丽的外表涂蜡抹粉,描眉画目,相反却失去了原来的颜色。

冯可宾《岕茶笺》中记载:喝茶适合在闲暇的时候、有尊贵的客人的时候、单独坐着的时候、吟诵诗歌的时候、写字的时候、徜徉的时候、睡醒的时候、睡觉之前、清供的时候、在精美的房子里、心情好的时候、鉴赏的时候、写文章的时候。喝茶最忌讳的是不注重要领、使用粗俗的茶具、主人和客人都没有雅兴、衣冠不整、荤菜杂放、匆忙的时候、房间案头摆放不高尚东西的时候。

谢在杭在《五杂俎》中说:“古人曾说‘扬子江心水,蒙山顶上茶。’蒙山在蜀地的雅州,它的峰顶是最险峻的,老虎、豺狼、毒蛇都爱居住在那里,采到那里的茶,可治百病。现在的山东人用蒙阴山下的石衣冒充茶叶,其实那不是。但是蒙阴茶性质很冷,可以治愈胃热的毛病。”“凡是很香的花,都可以泡成茶水。《遵生八笺》说:‘芙蓉可以做成汤’。像牡丹、蔷薇、玫瑰、桂、菊之类的花,采摘下来泡茶,也会觉得清远不俗,但是不像茶叶那样容易冲泡出香味来。”“北方的柳芽刚萌发时,采摘之后煮水,据说味道比茶还好。曲阜孔林里的楷木,它的新芽也可以泡茶喝。福建的佛手、柑、橄榄都可以泡成茶水,喝下之后感觉味道清香,颜色和味道也不比旗枪差。也可以把绿豆微微翻炒,放到开水中,它的颜色很绿,香味也不比新茶次。偶尔在荒村里找不到茶叶的时候,可以用这个来代替。”

《谷山笔麈》记载:六朝的时候,北方人还不爱喝茶,都是用酥酪来代替的,只有江南人喝完觉得很甘甜。一直到唐代才开始征收茶税。宋代和元代以来,茶叶的品种逐渐变得多了,但都是把它蒸干成为粉末,现在制作的这种饼制的茶叶,都是用来作贡品的,并不像今天我们喝的茶,只要采来就可以喝。不知道西北地方的人是什么时候开始喝茶的。我朝用茶叶去换马,西北却把茶当药,能够治很多病,这是从前没有过的。

《金陵琐事》中记载:思屯乾道人,看见万镃手软膝酸,就说:“那是因为你五脏里都是火气,不用服用药物,只需要喝武夷的茶叶就可以消除此时的症状。”长在东南方向的茶叶最好,采来用山涧里的水煮,茶叶就会竖立起来,如果用井水煮就横起来。

《六研斋笔记》记载:“茶因为芳香纯冽能够修身养神,不是读书养神,不应随便亵渎去用。就是真正能够悟道的人,茶的韵味,也不应该做轻易的评论。如果笑谈时议论流言,喜欢喧闹的音乐,茶也会显得没有颜色。嘶声接近于哑,即使古代绕梁遏云的高声也会停止。如果茶叶没有颜色,香气一定会减少,而且香气是用鼻子来闻的,味道是用舌头来感受的,有没有颜色,那是要用眼睛来看的。相互排斥的,如果非把它们放在一起,多么的反常、多么的荒谬啊!”“虎丘茶因为有香味而没有颜色,是茶叶中的出众者。它的芳香比不上兰芷,和新剥的豆花放在一起调制,用鼻子闻起来,也差不了什么。至于到了口中,像水一样淡,清冷的水,哪里没有呢?还要劳烦这么烦琐的程序,僧流棰楚呢!”

《紫桃轩杂缀》里这样说:“天目茶清而不淡,苦却不涩,正好可以用来漱洗。笋蕨、石濑就太寒酸了,那是乡下人喝的。松萝茶的精品可以充当贡品,不过茶味太浓,甘香不足,就像很有钱财的商贾,再怎么掩饰,也难免会有铜臭气。分水贡芽,出产的不多。大叶的老根,用开水泼它它也不动,放进水里煎,更具有一番风味。制造这种茶叶的时候,如果得到了千年的松柏根来熏烧石鼎,就可以烹出茶叶的老气来。”“‘鸡苏佛’、‘橄榄仙’,宋朝的人这样赞赏茶。鸡苏就是薄荷,进口之后会感觉有些香辣。橄榄多咀嚼一会儿就会变得甘甜。把这两样合起来,才算得到了茶叶蕴藏的风味。要说仙啊、佛的应该在很玄妙孤寂的时候,默默求证的。不都是舌头根部的感觉,最终很难说清楚。”“欣赏名花时不应该演奏音乐,煮名茶不应该烧香,主要是怕耳朵、眼睛、嘴巴、鼻子互相牵制,不能领会到其中最美妙的地方。”“好茶不适合浇饭,更不适合大醉的时候喝。因为醉酒后干燥口渴,肯定要损坏好茶的味道。上等的茶岂只对普通的客人小气呢?如果整天忙碌在世俗的事务中,没有好的情绪,即使煮好了茶,宁可让它冷却后浇灌兰花,也千万不可以让凡夫俗子玷污了茶君。”“罗山庙后的茶是茶中的精品,也同样芬芳甘甜。但是过浓了一点,缺乏白云、露水这样的神韵。和它的兄弟虎丘相比要好,但要跟它的父亲龙井相比就差了。”“天地之间通俗的东西没有雅趣,但也不致弄脏了寒月。其他的茶叶都晦暗没有色,它却独独翠绿动人,令人感叹啊。”“屠赤水说:‘茶叶在谷雨节气中天气晴朗的日子里、晴月时采摘的,能够治疗咳嗽,有利于治愈百病。’”

《类林新咏》载:顾彦先说:“有味道的东西像肉汤,喝了以后也不会醉;无味道的饮品像茶,喝了以后能使人头脑清醒。”喝醉了的人还有什么用。

徐文长在《秘集致品》中说:喝茶应该在精舍、云林中,用瓷瓶、竹灶,适合文人雅士、同要好的朋友彻夜清谈,也可以独自坐在寒冷的夜晚,在松树月光下、花鸟间,辅以清澈的河水,洁白的石头,绿色的苔藓,用干净的手去汲取泉水,浓妆后去扫雪,在船头上吹火,竹子里飘烟。

《芸窗清玩》里记载:茅一相说:“我天生不能喝酒,但却沉醉迷恋于品茶。清泉白石可以洗清五脏里的污垢,可以澄清心底里的浮躁。喝完,感觉两边的腋下习习生风。我读《醉乡记》,何尝不神游其间,与陆羽、蔡君谟这些人一起谈论,又觉得很痛快。”

《三才藻异》里记载:雷鸣茶出产在蒙山的顶部,春雷响后采摘它,喝下3两就感觉像脱胎换骨了一样,4两简直就可以羽化成仙了。

《闻雁斋笔记》记载:赵长白自言自语:“我平生没有别的幸事,就是没有喝过井水。”他对于茶,可以说是品尝到了它的本性。现在他已经老了,还很穷,很多时候不能跟从前一样,但仍从许多书中整理而作《茶史》,因此是天地之间的多情之人。

袁宏道《瓶花史》中说:对于赏花,喝着茶赏花是最好的,清谈差一点,喝酒是最不好的。

《茶谱》中记载:“《博物志》中说:喝纯正的茶能使人少睡觉。”这是真实的事情,但必须是好茶才有效果,而且要碾碎了喝。烹煮叶子的,没有效果。

《太平清话》中记载有:台湾人也知道煮茶。将古鼎放在茶几上,水煮沸后再放进一调羹茶末,用开水调和。过一会儿再倒出来喝,感觉味道特别清香。

《藜床瀋余》中记载有:长安有好事的妇女,在王侯家看到彩色的请柬上说:“月亮圆的时候,所有的地方都会明亮。如果到我们那里去玩,就算不上辜负大好时光,就怕天上的嫦娥也会妒忌。请于十五、十六两天的晚上,和女伴一起,一茶一炉,相伴来过夜,名叫‘伴嫦娥’。如果你不嫌弃的话,还请答应。朱门姓龙的邀请。”

沈周在《跋茶录》中说:樵海先生是真正的隐君子。平日不知道富贵是什么东西,每天看着青山白云,用喝茶来消磨时间。实在是领会到了茶中真正的韵味,可以说陆羽都比不上他,所以就把他称为茶中的董狐。

王晫在《快说续记》中说:春天看花,往野外走一二里,脚步有些疲倦,口中也有点渴。偶尔遇到好心的和尚被邀请到他住的地方,还没有相互告诉姓名就上了好茶,坐在竹床上连喝了几杯,然后道别出来,非常高兴。

卫泳《枕中秘》中说:读书以外的闲余时候,竹子外面的茶烟轻轻飞扬;在鲜花深处喝酒后,锅中的声音开始响起。这中间的风味又有谁能知道呢?卢居士是可以领会的;心里的快乐自得,黄宜州怎么能比得上我呢?

江之兰《文房约》中说:“诗书中包含着非常深刻的道理,草木中也蕴藏着神明。一草一木,当它含着香气开放,倚靠着栏杆看着窗外,真的可以称为赏心悦目,有助于我内心的思绪。此时的情景非常适合煮蒙顶石花这样的好茶悠闲地品尝。”“乘着车子沐浴着露水,在奇峰怪石之间来回走,为了摘到好茶叶。所以隐士贤人,头上戴着帽子,自己煎茶自己喝。车子走在羊肠般的小道上,也不注重什么火候,如果不能喝完,就把它倒掉,这些是叫陆羽为茶博士之类的人。”

高士奇在《天禄识余》中说:有人说喝茶开始于梁朝天监中,见《洛阳伽蓝记》,其实不是。按照《吴志·韦曜传》所说:“孙皓每天都会宴请客人,没有一天间断,因为韦曜不会喝酒,孙皓暗中赏赐茶当作酒。”按照这样的说法,三国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喝茶了。后来到了唐代中期喝茶就可以和煮梅抗衡了,到如今国家生计都要依靠它。

《中山传言录》记载:台湾的茶瓶非常大,斟茶时到二三分就可以,将一小块果子放在调羹上,这是学习我们这里进献茶的方法。

王复礼《茶说》中记载:花晨月下,圣明的君主和这样好的客人,一起纵谈古今,品味茶叶的好坏,天地之间还有其他的乐趣吗?难道必须要脍鱼炖肉、金樽美酒、痛饮狂欢,才算正合心意吗?范仲淹说:“露芽错落一番荣,缀玉含珠散嘉树。斗茶味兮轻醍醐,斗茶香兮薄兰芷。”沈心斋说:“香含玉女峰头露,润带珠帘洞口云。”可以说是岩茶的知音。

陈鉴所著《虎丘茶经注补》记载:我亲自采摘一些鲜嫩的茶叶与茶友汤愚公一起用小火煮,发出了豆花一样的香味。以前卖虎丘茶的,全是天池了。

陈鼎在《滇黔记游》中说:贵州的罗汉洞,有十几里深,中间有一汪清泉,颜色很黑,气味香甜甘洌。煮出的茶水颜色如同渥丹一样,喝完唇部和牙齿都变黑了,一个星期以后才能恢复。

《瑞草论》中说:“茶叶的味道略微寒冷,如果燥热口渴,胸闷,目光青涩,四肢乏力,身体不舒服,喝下四五杯,可以与甘露抗衡。”

《本草拾遗》中说:“茶叶味道稍微有点苦寒,没有什么毒害,可以调治五脏里的邪气,对身心有好处,能减少人的睡眠,还能使人浑身轻松、眼睛明亮、消痰、解渴、利尿。蜀地雅州著名的茶叶有露芽、篯芽,都说是火前茶,就是说采摘在禁火以前。火后茶要差一点。还有枳壳芽、枸杞芽、枇杷芽,都能治疗风疾。还有皂荚芽、槐芽、柳芽,开春摘下它的芽,跟茶叶一起制作。所以今天南方送官茶的人,平常夹杂一些其他的叶子,只有茅庐、竹叶这些东西,不可以加进茶里。其他的像山中的草木、芽叶,都可以和在一起,特别是椿树、柿树的叶子更加特别。真正的茶叶是凉性的,只有雅州蒙顶山出产的茶叶,才是暖性的,可以治疗疾病。”

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说:服用了葳灵仙、土茯苓的人,不能喝茶。

《群芳谱》里面记载:治病方子:气虚、头痛,用春天的茶末,调制成膏,放在瓦罐里反复搅动,用40粒巴豆,一次烧了,用烟熏它,晒干碾碎,每次服用一调羹。要是用好的茶叶,饭后煎了冲服很快就能有疗效。还有赤白痢下,将1斤好茶叶捣成碎末,煎成很浓的一两杯,冲服后,病很快就好了。如果是大小便不通的话,用上等茶叶、生芝麻各一小撮,慢慢咀嚼,用开水冲服,马上见效。此方多次试用都很有效。若来不及咀嚼,也可以捣烂和开水一起服用。

《随见录》中说:《苏文忠集》中记载,宪宗赐给马总治泻痢、腹痛的方法:用生姜和皮一起切碎成粟米大小,用一大钱跟一样多的草茶一起煎服。元祐二年,文潞患了这个病,所有的药都不见效,服用这个方子很快就痊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