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藏千年的惊世宝藏——法门寺地宫

一座千年古刹，地宫中供奉着佛骨真身舍利，曾几何时，香烟袅袅，梵音缭绕，几经沧桑剧变，它逐渐在人们的记忆中淡去。一朝这古刹地宫重见天日，掩藏千年的宝藏金碧辉煌，绚烂夺目，让世人的目光再度聚焦。法门寺地宫是迄今所见最大的塔下地宫，内里封存了4枚佛指舍利和大量唐代皇室为供奉佛舍利而敬献的华贵物品，这些雍容华贵、工艺精湛的葬具所折射出的，是大唐辉煌的物质文明。

美丽的传说

法门寺享有“关中塔庙始祖”之称，地处今陕西省扶风县城北10千米处的法门镇，东距西安市110千米，西距宝鸡市90千米。关于法门寺的建造原因，还有一个美丽的传说。

商朝末年，纲纪废弛，礼崩乐坏，周武王起兵伐纣，一战而灭商，建立西周。当时美阳有个书生姓法名阿门，眼见天下大乱，民不聊生，立志挽救世道人心。此时，远在印度的释迦牟尼创建了佛教，教化民众行善积德，普度众生。佛法很快传到中土，法阿门笃信不移。他一面向朝廷上书，劝谏周王继承祖业，心系苍生，整顿吏治，敦化民俗，发展耕稼；一面建立“教坛”，著书立说，宣扬佛教教义。一时间信徒集聚，声名远播。

INFORMATION

考古档案

年代：唐代

地点：陕西省扶风县

发掘时间：1987年

哪知法阿门的行为触怒了周王，周王认为自己才是尘世主宰，法阿门宣扬的是“异端邪说”，会危及他的统治，于是下令捉拿法阿门问罪。周王怒斥法阿门：“大胆妖孽，施教邪说，蛊惑民心，觊觎王位，罪该万死！”法阿门丝毫不惧，拱手诵道：“天皇皇，地皇皇，佛法无边喜降祥，行善去恶人心畅，国泰民安天下扬！”周王大怒，说：“我砍掉你的双腿，佛法无边，看你怎能活动！”一声令下，法阿门的双腿被砍掉；法阿门又挥手怒斥，结果又被砍去双手；法阿门仍大声分辩，结果被割掉舌头；法阿门决眦欲裂，又被剜去双目；法阿门摇耳抗争，又被削去双耳；周王眼见法阿门不能屈服，于是就杀了他。释迦牟尼听说这件事后，被法阿门护教传道之事深深感动。为普救众生，让佛光普照天下，震慑人心，释迦牟尼对他的国王阿育王说：“我入化后，请你将我的身体断成84000块，分送世界各地，建塔供奉，其中一块送往东土法阿门的故居。”

释迦牟尼涅后，阿育王遵照其遗嘱，先将遗体净身，拜七七四十九天，然后火化，火化后的遗骨形成了红、紫、黑三种颜色的84000块佛骨舍利。阿育王差神鬼于一夜之间将佛骨遣送于世界各地，并在世界各地起造84000座塔以供奉佛骨，其中一节佛指舍利被送达法阿门故居。据说佛指舍利送达时灵光闪耀，祥云升腾，在法阿门诵经之坛顷刻耸立起一座几十丈高的秀丽雄伟的宝塔，塔顶闪现出红、黄、蓝、白、紫五色彩光，香烟袅袅，祥云冉冉。塔底有一个洞穴，水银为池，上泛一艘金船，金光耀眼，船上盛开金莲花，莲花丛中置宝匣，匣内藏佛指真身舍利。

从此，此寺院被视作佛祖遗体“真身”之地，因此寺是阿育王遣鬼神送佛骨而成，于是又被称为“真身阿育王寺”。当时的人们认为佛祖显圣，纷纷顶礼膜拜，日夜香火不断，就连周王闻讯后也派人重修庙宇，塑造佛像。后来，为了纪念为佛法献身的法阿门，人们将阿育王寺尊为皇家礼佛之地，并将其改称法门寺。当然，这只是一个传说，并非信史。关于法门寺的由来，学界众说纷纭。

历经千年的舍利塔

佛教经典记载佛祖于公元前486年涅，其时他正从摩揭陀国赶往枸萨罗国的途中。周边的8个国家闻讯后，按印度习俗将佛祖的遗体火化，并将佛骨舍利分成份，带回自己的国家供养。200多年后，阿育王统一了印度，取回了散落在8个国家的佛骨，又分成84000份，役使鬼神，一夜之间分送至世界各处，并建84000座宝塔供奉佛骨。而中土建有10座以供奉佛骨舍利，法门寺就是其中一个。

据说秦始皇四年（前243），西域僧人释利房等一行18人来到中土周原。当时晚霞将退，夜幕降临，佛祖显身说：“暂不要将我残存肉身显示于世。等众生普度，万民归佛后，再显我灵骨……”于是他们遵照佛祖意愿，将佛骨舍利埋藏立冢。哪知到咸阳面见秦王后，相国吕不韦竟以“惑乱民心，毁我大秦”为由，将释利房等人打入地牢，所带经卷物器也全部烧毁。幸而有一丈六金刚打破牢门，搭救了众僧。逃出去后，他们决定分为四路，以咸阳为中心，向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秘密传播佛教，并约定每年的四月初八——佛诞日这天，在周原美阳“圣冢”前会面。

而据史料考证，至西汉时期佛教已在中国活动，汉武帝刘彻本人就知道佛教，而大臣刘向已发现了佛经。当时大月氏（今阿姆河流域）、安息（今亚州西部伊朗高原东北部）地区佛教盛行，汉武帝派张骞出使西域，所以汉使应该见证了佛法。西汉时期的匈奴部落也可能信奉佛教，史载汉大将军霍去病从匈奴处带回高丈余的铜佛像，置于甘泉宫供奉礼拜，甘泉宫为汉武帝时仅次于长安未央宫的重要活动场所。西汉哀帝元寿元年，大月氏王所派使者伊存向博士弟子秦景宪口授《浮屠经》。公元67年，东汉明帝刘庄派遣12名使者前往天竺求经，带回佛经5部42章，同回的还有天竺沙门摄摩腾、竺法兰。这二人来到大汉后定居洛阳，并在那里建造了著名的白马寺。

但佛骨究竟是何时被送至中国并建塔供奉的呢？刻于清顺治十年（1653）的《重修法门寺钟楼记》碑文中说：“从闻法门寺建自西（天竺）典（佛法）东（中国）来，藏牟尼舍利于浮图（佛塔）。”由此可推断，佛教与佛骨应当是同一时间来到中土的。陕西岐山西五里有一处地方名唤佛指沟，有关地名来源，当地有两个传说：一说唐朝皇帝迎佛骨于此；二说佛骨从西边来到中土，在此地停留，待阿育王塔寺修建完成后再迎入寺内供奉。佛指沟恰位于丝绸之路关中道上，佛骨西来到此停留，然后再贮于寺中，这种说法比较合乎情理。而东汉明帝时佛教传入中土，中土即建寺筑塔，作为沙门起居礼佛、供奉佛骨之地，法门寺舍利塔很可能就建于此时。也就是说，东汉时在洛阳起造白马寺藏佛教经典，而关中则建法门寺塔供奉佛骨。法门寺地宫出土的两面汉代铜镜和大量汉代铜币，可作为其建于东汉时期的佐证。于是有学者就此断定，法门寺最早建于公元67年。

当然，也有人不赞同这一说法，认为法门寺最晚应当建造于东汉末年恒、灵帝年间。一说东汉桓帝建和二年（148），西域安息国高僧安世高来到中土，当他到达周原美阳城外时，天色已晚，便在一破屋中将就栖息。三更时分，睡眼朦胧中忽见窗外一片霞光，直冲斗牛，莫名诧异中便起身察看周围，只见霞光所发之地高高隆起一堆黄土。安世高不由得一愣，心想：“这霞光分明是佛门圣物所发出的灵火，怎么会出现在此处？难道……”念及此，安世高再也无暇逗留，连忙日夜兼程赶赴洛阳，面见桓帝陈奏所见所闻。桓帝听后即令白马僧静安法师等人随安世高到美阳挖掘荒冢，结果挖出了8块刻有梵文的青砖，叙述了释利房一行18人来中土之事，以及在青砖之下3尺处埋藏有18份佛指舍利。众人于是按图索骥，盛装18份释迦牟尼佛骨舍利的宝盒果然被挖掘出来，安世高赶紧送至京都洛阳，面呈桓帝。桓帝惊喜万分，立即下诏在宫中建造浮塔供奉。

安世高为弘扬佛法，奏请桓帝将宫中供奉的佛骨舍利分散于九州大地，并建造寺庙佛塔供养，让佛陀圣光普照华夏，护佑大汉帝国四海无波，八荒来服。

桓帝听后欣然允其所请，拨出官银，并派专人随安世高一道筹措分发佛骨舍利及建造佛塔寺院等诸般事宜。不久，周原荒冢之上便立起了一座4层的木塔，塔下设有地宫，地宫中存放着用紫檀香木做成的棺椁，内以金瓶盛放佛祖指骨舍利。木塔名叫“真身舍利宝塔”，随宝塔建寺庙，定名为“阿育王寺”。紧接着，其他各地的18座舍利宝塔也先后建成，18份释迦牟尼佛舍利分藏于各塔中供奉。

法门寺地宫中藏有佛骨舍利，亦有诸多文献记载可以证明。《后魏志》记载中国有五舍利塔，“秦国岐山得其一”；唐大历十三年（778）张或的《无忧王寺真身宝塔铭》载，“或曰华夏之中有五，即扶风得其一也”；《神州三宝能二十录》载，“华夏有塔一十九所，岐阳圣迹复载其中”；《广弘明集》中有“……十七塔，第四即法门寺塔”；《法苑珠林》载“……二十一塔，第五即法门寺塔”。以上文献中关于供奉佛骨之塔的数目各有差异，但都明确指出了法门寺供奉有佛骨舍利一事。

法门寺供奉佛骨舍利的木塔在战火纷繁的十六国和南北朝混战时期屡遭破坏，特别是北魏太武帝拓跋焘采纳崔浩的建议，禁佛教，毁佛经、佛像和塔寺，致使该寺舍利塔在劫难逃，成为废墟。但当时仍有信徒不断前来烧香敬佛，这里被当时的人们称为“圣冢”。北魏孝文帝时期再次尊崇佛教，72年，岐州牧拓跋育修复阿育王寺和舍利塔。到了隋义宁二年（618），法门寺不幸遭遇火焚，一片冲天火光后，仅剩塔基残垣。至唐太宗贞观五年（632），歧州刺史张德亮在塔基上修筑望云殿，以殿代塔，殿楼4层。唐高宗显庆五年（660）迎佛骨于东都洛阳，供养3年后送归法门寺地宫，并诏令重修法门寺舍利塔。

至后梁龙德二年（922），原唐节度使岐王李茂贞多次修葺木塔，添置塔心樘柱，并在塔顶覆盖绿色琉璃瓦，每逢朝霞满天或夕阳西下时，塔顶金碧辉煌，塔身雄姿昂然，焕焕乎立于岐山之阳。时人薛昌序赞其“穷华极丽，尽妙罄能”，足以与长安城内的大、小雁塔媲美。经过李茂贞的修筑，木塔得以保持到明代后期。

约650年后，一场地震袭击了法门寺舍利塔。明隆庆三年（1569），凤翔府发生地震，木塔也在一阵地动山摇的剧烈晃动后倒塌。不少佛徒僧尼为之扼腕悲叹，纷纷表示要挽救舍利塔。当时西蜀大州有一名笃信佛教的居士听闻噩耗后痛不欲生，发誓要重建宝塔，为此他残肤苦行，以“百尺长”的铁链穿锁肩筋骨，拖地行乞，四处募化金钱。为了表彰这一虔诚的壮举，重修后的法门寺正殿内西墙壁上刻写了他的一首诗：“法门寺，成住坏，空中忽想痴僧债。百尺铁锁挂肩筋，欲与如来增气概。增气概，尔毋苦，好待当年许玄度。”

明万历七年（1579），扶风杨禹臣、党万良募筹钱财主持重建法门寺塔。这次重建工程规模巨大，前后共历经30年而成，将原来的4层木塔改建为13层砖塔。重修后的塔身高56米，八面八棱，棱以雕琢花砖砌成，拱角处悬挂铃铛，微风过处，铃儿叮咚作响，尽显佛家神圣庄严。地面第一层塔门朝向南方，东、南、西、北四正面皆有精美石刻，分别是“浮屠耀日”、“真身宝塔”、“舍利飞霞”、“美阳重镇”，东北、西北、西南、东南四偏面分别嵌有乾、坎、良、震、巽、离、坤、兑八卦符文。塔的第二层至第八层均有斗拱、栏杆，自第九层起以青砖拨檐。塔身第二层至第十二层每层各设有8个佛龛，每龛供奉铜佛l至3尊，佛像旁放置经卷函匣，外罩铁网。塔顶以青铜铸造，三片相接成葫芦形，上铸“明万历三十七年造”8个楷字。综观整个舍利塔全貌，塔基边长27米，高1.8米，塔基、身、顶三者相加后的寺塔高为60.25米，巍峨高耸，壮观宏丽。

清顺治十一年（1654），关中地区再次发生地震，法门寺塔身向西南方向歪斜，不少佛像从佛龛中跌落地面。到1862年，法门寺因动乱一度被攻占，寺院也毁于大火之中。

到了民国年间，法门寺真身宝塔历经300多年风雨剥蚀，已变得面目全非，残破不堪。民国二十四年（1935），国民党释权后下野的将军、时任华北慈善会会长的朱子桥，与上海实业家李祖绅、李祖才兄弟一起到扶风举办灾童教养院，曾前往法门寺观瞻，亲眼目睹寺塔残破之状后，萌生了重修寺塔的念头。1937年日寇全面侵华，抗日战争爆发，沦陷区难民蜂拥而至。朱子桥提议以工代赈，既可重修寺塔，又能救济难民。李祖绅、李祖才兄弟捐资3万元，又从各方募筹到2万元，1939年3月，重修法门寺的工程正式开始了，至第二年7月竣工。此次重修寺塔的事迹被康寄遥记录在《重修扶风法门寺真身宝塔纪略》一书中，并赋有《颂法门寺真身宝塔修成》一诗赞颂。

1976年8月四川松潘发生大地震，震波波及到了扶风，法门寺塔西南面第二层砌砖粉碎跌落，塔身向西南严重倾倒，此后，塔身又接连出现裂缝与垮塌，至1981年9月时，塔顶已自行跌落，只残余半个塔身孤零零地危立于残破砖石台基之上。法门寺塔历经千年岁月风霜，此时已是岌岌可危。如今我们看到的法门寺，实际是1987年以后仿唐式建筑风格所重建的，1988年重建的塔完全按照明代十三级八角形塔样式修建，砖塔也被改为了钢筋混凝土结构。

佛骨传奇

法门寺地宫中供奉佛祖指骨舍利，注定了它必在佛教昌盛时荣极一时。翻开布满尘埃的中国历史，众多封建王朝的统治者们不惜钱财，前往法门寺启闭地宫，迎奉佛骨，使得该寺声名显赫。

西魏恭帝二年（555），岐州地方长官打开法门寺地宫，瞻仰和供养佛骨，法门寺由此名声大振，始成为中国四大佛教胜地之一。隋文帝杨坚幼时曾生活于尼姑庵中，长大后对佛教自然有特殊的感情。他在消除南北分裂，一统天下后，对佛教礼敬有加，于仁寿元年（601）诏令天下各州建寺立塔，供奉佛骨舍利，法门寺亦在其中。他的儿子隋炀帝杨广在位时，也崇奉佛教，广造寺院，佛教在中土重新振兴起来。

有唐一代，佛教在中土进入黄金时代，法门寺地宫每30年开启一次，8位帝王先后迎请佛指舍利，法门寺成为了有唐一代的皇家寺院，也迎来了它在历史上最显赫的时期。贞观五年（631），唐太宗李世民诏令开启地宫，供奉舍利，其后又修葺地宫、佛塔，扩建寺院，御令广度僧尼，皇帝与皇后都下发入塔，这是法门寺历史上第一次见于文字记载的启奉佛骨。

唐高宗有眩晕之症，为祈求佛祖保佑龙体康健，于显庆四年（659）命人开启法门寺地宫，迎佛骨到皇宫供奉。《法苑珠林》记载了当时的情景，智综等僧众和部分朝廷官员打开地宫，取出佛骨舍利，运至东都洛阳的皇宫中供奉起来，奉迎礼拜历经3年，至高宗龙朔二年（663）才送还法门寺。唐高宗一次向寺院施舍钱5000贯、绢5000匹，皇族大臣也纷纷竞相捐物献钱，《法苑珠林》记载其盛况曰：“于时京邑内外道俗，连接二百里间，往来相续。”可见其声势规模之浩大。

继唐高宗之后，又有武则天、唐肃宗、唐德宗、唐宪宗、唐懿宗到法门寺迎奉佛骨，唐中宗、唐代宗、唐僖宗送归佛骨或下诏修寺，这些都记载于法门寺地宫中出土的“志文碑”中。

唐咸通十四年（873），唐懿宗病入膏肓，欲迎请佛骨以祈求佛祖保佑。文武百官纷纷劝谏，但唐懿宗拒绝纳谏，他甚至说：“但生得见，殁而无恨也！”结果，佛祖真的慈悲为怀，遂了他的心愿，当佛骨迎入长安城中，唐懿宗一番涕泪长流，不久就没有遗憾地升往极乐世界了。即位后的唐僖宗并未将珍贵的佛骨久留于长安城中，而是很快便恭恭敬敬地送还了法门寺地宫。史载唐僖宗最后一次开启地宫送还佛骨舍利的同时，还布施了大量金银宝器供养。至此以后，地宫湮没数百年，不显于世。

明代隆庆年间修缮法门寺的工匠们曾在地宫中目睹盛装佛骨的宝匣。据《扶风县志》记载：“明隆庆中，塔崩。启其藏视之，深数丈，修制精工，金碧辉煌。水银为池，泛金船其上。内匣贮佛骨，旁金袈裟尚存。”不过，工匠们在惊诧之余，出于对佛祖的崇敬，并不敢扰动佛骨宝匣和地宫宝物，地宫随后被封闭，在地宫之上建成新的宝塔。

1939年重修法门寺时，曾经有匠人偶然发现了地宫的一角。当时中国大地处于内忧外患之际，战火正炽，日本侵略者的飞机轰炸西安，向其周边逼近，到处是流离失所的灾民，何况震惊世界的清东陵盗陵案刚发生了不过10年。为了确保地宫安全，主持法门寺重修工作的朱子桥先生立即召集知情人，要求必须立誓保守此秘密，决不让外人尤其是贪婪的日本人知道，否则就是中华民族的千古罪人。事后证明，这些知情者确实是顶天立地的秦川汉子，一诺千金，果真无人将地宫秘密泄露出去。朱子桥等人又将地宫入口重新封闭起来，还对外谎称塔下洞内毒蛇盘绕，根本无法进入。

1966年7月的一个中午，红卫兵小将冲进了法门寺“破四旧”。他们打、砸、抢，用粗麻绳把佛像拉倒在地，大佛宝殿、十八罗汉、大铜佛等珍贵文物相继被破坏，如此大肆破坏，这群人犹嫌不足，又开始挖地三尺搜寻“美蒋特务”的电台。锄头逐渐接近了存有佛祖舍利的地宫的夯土层，眼看一场劫难在所难免，当时的寺院住持良卿法师毅然举火自焚，这才制止了红卫兵的疯狂之举。而此时，地下宝藏就在红卫兵脚下60厘米处。

地宫重现

法门寺历经灾祸劫难，又屡次重修重建，留存至今，本身就已是一个奇迹。自0世纪80年代完全倒塌后，当地村民多次向政府提议重修，引起了政府的关注和支持。1984年，由西北大学、扶风县博物馆、周原博物馆联合组成了“法门寺联合调查组”，对法门寺废墟进行发掘清理，就在清理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些珍贵的文物。1987年2月28日至11月30日，考古工作队再次对法门寺遗址进行了详细的发掘清理。次年4月，又进行了一次发掘。两次发掘面积达1300平方米，开探沟8条，探方18个。就在发掘清理中，负责修复佛塔的几位考古队员和工作人员在刨开塔基土层后，惊讶地在塔基中心发现了一块汉白玉藻井石盖。众人合力小心翼翼地揭开石盖，只见盖下洞中堆满了金银宝器。不过考古队员并没有留恋于这些宝物，他们心怀探解法门寺佛塔千年之谜的好奇心，开始专心寻找神秘的地宫，终于在塔基正南方14米处的2棵梧桐树下发现了地宫的入口。入口宽约2米，一条砖砌石阶通向地宫之内。至此，一处在地下掩藏了1000多年的惊世宝藏终于冲破浓重的历史迷雾，重见天日。

考古队员携带上照明工具走入地宫。石阶共有20级，每级上都置有一盏瓷灯，阶台上遍布铜钱。铜钱之上铸有“开元”、“乾元”字样，这显然是唐朝的年号，由此可断定是唐代货币。铜钱上绿锈斑斑，很多已粉化，触之即化为粉末。石阶尽头是一道石门，打开石门，现出一条长长的甬道，地面仍是散着无数的铜钱。甬道尽头，又见一道石门，门前立有2块碑，碑文记载了唐咸通年间迎取佛骨和唐僖宗送回佛骨之盛事。开启石门之后，只见一个石室，这里是地宫的前室，地上堆满丝织品，品种有纱、绢、罗、绮、绣、锦等，只是由于年代久远，很多已失去了当初艳丽的色彩，不过仍有一部分完好无损。此外还有石函、白瓷瓶、锡杖等物。最为光彩夺目的莫过于一座汉白玉宝塔，塔身、塔座以整块汉白玉雕刻而成，塔刹以铜铸成。塔身方形，四面各雕菩萨像2尊，共8尊。塔座为须弥座式样，雕刻有护法力士，共12名。整座塔小巧玲珑，却又气势庄严，令人一见即生肃穆之感，这就是佛教经典中记载的“阿育王塔”。石室后面两角有2只白玉雕石狮，狮身涂以绿、黄、黑三彩，怒目张口，似在守卫着什么。

果然，考古队员在石狮身后的墙壁上发现了第三道门。打开进入，又是一个石室，所放物品基本与前一间石室类似。石室中央亦矗立着一宝塔，汉白玉制作，晶莹洁白，细腻精美。宝塔前有一鎏金铜熏炉，熏炉上部仍留有烟熏过的痕迹，不禁让人联想到当年佛祖舍利从长安城送回法门寺时的盛景，缕缕熏烟一直从长安飘入法门寺。宝塔上方有一汉白玉灵帐，帐高164厘米，仔细一望，帐内竟有3领金光闪烁的袈裟，一侧还放置着一双金鞋，神话里才有的佛陀的衣着扮相竟在这里真实地呈现在世人面前。在一只朽坏的金银棱檀香木箱子里，立着一尊通体挂满珍珠缨络的鎏金银捧真身菩萨。捧真身菩萨像高38.5厘米，重1.926千克，是高僧澄依为唐懿宗大寿专门打造的。后来法门寺迎佛指舍利入皇宫时，就是将舍利安放在这尊菩萨双手捧持的荷叶上。菩萨造型取法于吉祥天女，高髻，头戴花鬘宝冠，上身袒露，斜被披帛，臂饰宝钏，双手捧刻有发愿文的鎏金银匾荷叶盘，文曰：“奉为睿文英武明德至仁大圣广孝皇帝，敬造捧真身菩萨，永为供养。伏愿圣寿万春，圣枝万叶，八荒来服，四海无波。咸通十二年辛卯岁十一月十四日皇帝延庆日记。”菩萨立于莲台之上，莲台周錾刻四大天王。既寓意“八荒来服，四海无波”之祈福，又蕴含“永为供养”之法义。铸此像用意有四：一为供养，二为护国，三为忏罪消灾，四为增福延寿。这是第一尊在地宫中出现的作为供养品的佛菩萨像。

考古人员还在灵帐之后发现了一个银制风炉，高56厘米，重3920克。炉前3只木箱皆是镶金嵌银，精致异常。其中2只木箱内都装有鎏金银棺，另一只檀香木箱子内则装满瓷器，除3件白瓷外，其余皆为淡绿色的瓷器，瓷器层层叠叠地摆放于箱内，做工精致，泛着细腻的光泽。这些淡绿色的瓷器就是后来被考古学者们断定为秘色瓷的宫廷专用瓷器。关于秘色瓷，数千年来是只见诸于典籍诗文的虚幻物品，因一直以来无人见到实物，所以对于它是否真的存在过，一直是存疑的。从地宫中出土的一块记录了所有地宫中器物名称的“物帐碑”上，“秘色瓷”3个字让考古学家们的眼前一亮，至此才解开了中国陶瓷史上“秘色瓷”的千古之谜。

在这座石室的后壁，人们又发现了第四道门，两个门扇上都有天王浮雕。石门之后仍是一座石室，这里便是明代与民国时期曾两次被人无意窥见的地宫后室了。石室呈方形，面积不大，约有1.6平方米。四壁和地面平整光滑，地上金光闪烁，重重堆摞的金银器皿，密密麻麻的珠玉宝石，流光溢彩。金银器制作考究，富丽堂皇，种类也很齐全，有餐具、茶具、香熏、锡杖、舍利宝函等物。其中两根锡杖特别引人注目，一根为双轮十二环金花银锡杖，上饰12枚金环，杖身雕花草纹，造型庄严而华美。另一杖为纯金制作，杖首为桃形单轮，两侧上悬金环各6枚，共2枚，轮上镶嵌有宝珠。锡杖本是僧人修行、游方时随身携带之物，而此等金银锡杖显然是礼佛之极品。在后室北部天井中还发现了一只八重宝函，后来的研究证明，它与佛骨舍利有密切关联。

一道道石门被打开后，考古人员开始清理石室中的宝物，很快他们便被这里堆积的大量金银器震撼了。这真是一个金碧辉煌的世界，那些闪耀着异样光芒的金银器都是唐代皇家之物，用以供奉佛骨，以求天年永寿，江山永固。粗略一计，金银器与各式珠宝共有2000余件。总体而言，这批金银器可分为三类：一、生活用具。如用来浴洗佛像的浴佛盒，由宫廷作坊文思院制作的一套金银茶具，唐帝后专用的熏球、食盒、碗碟等，皆是不可多得的稀世珍品，更是唐代皇家生活的真实缩影。二、供养器。唐王朝以佛教密宗最高仪轨供养佛祖指骨舍利，仅从这一点，就可以想见这些供养器之精致完美。如一支银芙蕖，芙蕖即莲花，本是佛教密宗十大供养之一，此银芙蕖以银筋扭为茎、座，银箔掐作花叶，顶端有一花朵，16瓣花瓣分内外3层，花蕊为莲蓬，主茎之外又伸出3支茎，其一为含苞待放的莲蕾，另两支上各顶一片微微向内翻卷的荷叶。又如一大一小两件银熏球，构造相同，其中一件鎏金双蛾纹银熏球直径12.8厘米，链长245厘米，重547克，迄今为止是唐银熏球存世品中最大的一件。银熏球的设计机巧，可分为上下对拿两个半球，内有一个钵状香盂及内、外两个平衡环，当球体滚动时，内、外平衡环也随之转动，而香盂的重心始终保持不变，于是得以一直保持平衡状态。这种平衡装置所应用的原理与现代航海、航空中所用的陀螺仪的原理完全相同。欧洲人到17世纪～18世纪才掌握了这一原理，而我们的祖先们却早在公元8世纪就熟练地将这种技术应用于日常生活的器物中。除以上两件珍品外，还有熏炉、长柄银手炉、臂钏、水碗等物。三、法器。即用于修法、祈祷等庄严佛事之物品。两柄锡杖即属此类。此外还有阏伽瓶、如意、金钵盂等。

这批金银器还有一大特点，就是新器型多，且成组配套，更难得的是器身上皆有丰富的錾文，为断定各器物的制作年代与产地提供了难得而准确的资料。从铭文内容可窥见晚唐时期各地民间金银作坊之兴盛，金银制作工艺之高超。法门寺地宫金银器的出土，大大丰富了中国唐代金银器考古的内容。

舍利飞霞

法门寺地宫中最尊贵的物品无疑就是佛祖真身舍利。真身舍利是指释迦牟尼遗体火化后结成的圆珠状残留物，或译作设利罗、室利罗，亦称舍利子，意为尸体或身骨，后来也指大德高僧涅后留下的遗骨，又称“灵骨”，“击之不坏，焚而不焦”，被视为佛家至宝，国之重物。既然史料记载与民间传说中都明确指出法门寺确实藏有佛祖真身舍利，这佛家圣物却已久不现于人世，舍利究竟藏在何处？

清理地宫时，考古人员也怀着焦急的心情寻找无比珍贵的佛祖舍利。佛门中传说佛骨舍利被分装于84000个宝函之中，由僧人送往世界各地。在地宫后室中发现的八重宝函中会不会就存有此件圣物呢？1987年5月4日傍晚时分，静雅幽深的扶风县博物馆中，考古专家们已经踏出了寻找佛骨舍利的第一步，郑重开启了于地宫后室中发现的八重宝函。

顾名思义，八重宝函共有八重，大小不同，层层相套，依次揭开，光芒眩目。八重宝函自外而内依次为：第八重，银棱顶檀香木宝函。从外观上看，这是一只精致的黑漆木函，呈正方体，长、宽、高皆为30厘米，雕花银棱，通体以极珍贵的檀香木制成，内壁漆以黑漆，乌黑发亮。所谓顶，就是函盖上棱呈斜面的函。此木函在被发现时已严重朽坏了。第七重，鎏金四天王顶银宝函。第六重，素面顶银宝函。第五重，鎏金如来说法顶银宝函。第四重，六臂观音纯金顶宝函。第三重，金筐宝钿珍珠装纯金宝函。第二重，金筐宝钿珍珠装武夫石宝函。当开启至最内层，即见第一重宝函，名为宝珠顶单檐四门纯金塔，塔顶飞檐高翘，金塔座上有一小银柱，仅11厘米高，小银柱上套着一枚指骨。此时正好是5月5日凌晨1点，农历四月初八，佛祖释迦牟尼佛诞生的日子！这枚指骨被命名为“特级一号”，圆柱形，中空，长40.3毫米，直径为17.55毫米～20.11毫米，重16.2克。可最终鉴定结果显示此枚舍利为白玉质，并非佛祖真身， 是仿佛祖真身灵骨而造的附属品。佛祖的真身舍利何在？

5月9日凌晨，工作人员清理地宫中室汉白玉灵帐，此帐为708年造，有铭文“大唐景龙二年，法门寺法藏等造白石灵帐一铺，以其舍利入塔”，帐内还发现一顶铁函。根据铭文推测，铁函之中定有佛骨舍利，考古人员怀着激动的心情打开铁函，发现内有一木盒，盒内彩绢摞了九层，虽已腐朽，仍可看出每层花色各异。打开最后一层彩绢，又见一鎏金银棺。银棺置于一座漂亮的雕花金棺床上。当银棺轻轻开启后，棺内艳丽如画的织锦上安卧着一枚指骨，经鉴定，其大小、色泽、形状、质地与八重宝函中的那枚几乎一模一样，也并非真身舍利，被定名为“特级二号”。文献中记载的佛祖真身舍利迟迟不肯献身，这可急坏了考古队员们。

其实早在1987年4月21日，清理完4间石室里的宝物的考古队员们正要陆陆续续离开时，其中一名队员流连忘返于地宫后室北壁的壁画之前，突然感觉脚下一软，考古经验告诉他，脚下土地中肯定又将有一个重大发现。于是他喊住同行，对松动的地方迅速展开挖掘，果然发现了一个隐蔽的秘龛。龛很小，呈正方形，处于石室北壁正中之下处。刨去松软的泥土，下面露出一件夹金织锦包裹的物品，原来是一件铁匣，已是锈迹斑斑。考古队员们一头雾水，看似非常普通的的一只铁函，何以藏得如此秘密？

如今回想这只被秘密收藏的铁函，人们隐约产生了一种感觉，这只铁函中会不会正藏有大家遍寻不着的佛骨真身舍利呢？至5月10日，专家们终于打开了锈蚀严重的铁函，铁函内为一只45尊造像顶银函，上铸铭文“奉为皇帝敬造释迦牟尼真身宝函”，准确无误地标识出函中舍利就是佛祖真身舍利。见此文字，考古专家们已是心潮澎湃。银函之内又有一重银包角檀香木函，上系一副银锁、银钥匙。开启木函，内竟装一嵌有黄、蓝两色宝石的水晶椁，宝石体积硕大，光芒夺目，椁身之上遍雕菩萨花鸟等。水晶椁内是具壶门座玉棺，揭开棺盖，一枚灵骨静卧其中。仔细端详，灵骨乳黄有裂纹，并有腊质感，上齐下折，三面俱平，一面稍高，同时还有星星点点的白色霉点附于其上，这枚显然不同于先前发现的两枚玉质灵骨。寺院里的众位法师身披袈裟，“以各色罐头及水果糖供奉于玉棺前，焚香上茶，诵《多宝经》，三叩头。”20世纪80年代，扶风地处内地偏远地区，物资匮乏可想而知，勿忙之间能找来罐头及水果糖，已是当地乡民眼中的高级美食了。

学者们严谨地测量并记录了佛祖指骨舍利的相关数据：灵骨长40.03毫米，上宽12.11毫米，上腔径13.75毫米，下腔径16.5毫米，重16.2克。后经专家们鉴定，灵骨表面有一些粒状的骨质分泌物，确定是佛祖真身舍利无疑，将其定名为“特级三号”。这枚佛骨是当今世界独一无二、佛教界至高无上的圣物。

5月12日，在地宫前室中的阿育王塔中，考古人员有了新发现。打开四面的银质塔门后，见塔身内平放着一座宝刹单担铜塔，铜塔之内装有一具明光闪闪的银棺。考古人员小心翼翼地揭开棺盖，第四枚佛指舍利出现了。这枚舍利被称为“特级四号”，经鉴定与第一、二枚是同一质地。

四枚佛指舍利，除“特级三号”为佛祖真身灵骨外，其余三枚质地都类似白玉，皆是仿佛祖真身灵骨而造的复制品，于是按地宫“志文”碑称之为“影骨”。不过在佛教界看来，灵骨与影骨同埋千载，同受金棺银椁礼葬，影骨也是圣骨，等同于佛祖真身舍利，也是至高无上的佛门圣物。法门寺佛祖真身舍利的出土，轰动了整个世界。

1988年11月9日，法门寺举行隆重的佛祖真身舍利瞻礼法会。来自世界各地的10万多僧众齐聚法门寺，争睹佛祖真身舍利的真面目。这天晚上，众僧尼在新建成的佛塔内礼佛诵经，忽然，佛骨真身舍利灵光涌现，在水晶棺上方约17厘米处放射光芒，整个过程持续了数秒钟。这一幕使所有在场人员震撼不已，有人把这难得的场景抓拍了下来。后来有科学家分析，这应该是光的折射造成的一种特殊光学现象，也有人说可能是当时僧尼中的某位气功大师发功所致，更有人提出质疑，猜测会不会是一种幻觉。但广大的僧尼坚信这是佛祖“显圣”。究竟真相如何，只怕会是一个永远解不开的谜了。

地宫十最

法门寺地宫中出土的众多文物为地宫赢得了“十最”的盛誉。

第一，地宫中所出的佛指舍利是世界上目前发现的独一无二的兼有文献记载和碑文证实的释迦牟尼佛真身舍利，是佛教世界的最高圣物。史载唐代安放佛指舍利于四大名寺：泗州普光寺，代州武台山，终南山五台寺，凤翔府法门寺。但是普光寺在康熙十九年（1680）陷于洪泽湖，佛指舍利可能也随之沉没。代州武台山及终南山五台寺之佛指舍利则毁于唐武宗会昌灭佛运动中。因此法门寺佛祖真身指骨舍利是中国现存的唯一佛祖舍利。

第二，在诸多佛塔地宫中，法门寺地宫是目前发现的年代最久远、规模最大、等级最高的一个。经过考古人员的勘探和清理，法门寺塔基地宫遗址的全景一览无余，整个地宫仿照帝王陵寝的规制而建，为顶窑洞式石质建筑，面积1.48平方米。

第三，地宫形制与文物的陈列方式，是世界上现存最早的唐代密宗金刚界曼荼罗。所谓唐代密宗，简称唐密，是指唐代“开元三大士”善无畏、金刚智及不空先后自印度来中土广弘密法，并经一行、惠果等祖师的努力，将金刚界、胎藏界两部大法集于一身，是为“两部一具”，因处于中国盛唐时期，故名唐密。曼荼罗译为坛场，意即轮圆俱足，是密宗汇集佛和菩萨以实现修法“即身成佛”的道场，从古到今，世俗界无缘得见，神秘莫测。

专家认为，法门寺地宫在唐代被置为佛祖真身舍利供养曼荼罗。专家考证，地宫建造如唐帝王陵寝，但却依密宗布坛形式而布置。如地宫分甬道、前室、中室、后室和密室（即密龛），为一道五门四室，总体表现为大曼荼罗；四室四舍利表征四方佛，地宫入口处遍铺金色铜钱，主要供养物也是金黄色，表明地宫为黄色方坛；而供奉于地宫中室汉白玉灵帐后的捧真身菩萨，则被专家认为是金刚界和胎藏界两部大法、两部曼荼罗之合体造像……所有这一切，既蕴含了“圣寿万寿，圣杖万叶”的宗教理想，又融入“八荒来服，四海无波”的政治理念。

第四，法门寺地宫藏有世界上最早的，也是绝无仅有的玳瑁币。地宫中共出土27000多枚钱币，而在地宫后室一盏银灯盏中发现了与众不同的13枚“开元通宝”，以玳瑁制成，这是一种从未见诸史籍的货币。玳瑁属于海龟科，背甲可以用来制作精美饰品，汉乐府诗《孔雀东南飞》中有“足下蹑丝履，头上玳瑁光”的诗句，在古代一般限于皇室使用。玳瑁同样也是佛教密宗七宝之一，《佛说陀罗尼集经》记载“其七宝者：一金二银三珍珠四珊瑚五玳瑁六水晶七琉璃。”大唐皇帝将宝贵的玳瑁制成13枚钱币，供养佛指舍利，寓意深刻。

第五，地宫中出土了一套完整的唐代宫廷茶具，当是目前所知的年代最早、等级最高、配套最完整的宫廷茶具。这套茶具由茶盒、茶罗子、茶碾子、茶笼子、盐台、风炉组成。原来唐人饮茶需把饼茶碾碎使用，所以作为碾茶器具的茶碾子就变得必不可少了。饼茶碾碎成末还需用茶罗子罗过，茶末出来后还需煮茶，煮茶用的就是风炉。茶水煮沸，倒入杯中，杯下有托。唐人喝茶时有往茶水中加盐、椒的习惯，因此又叫盐茶，盐台自然就不可缺少了。另外，茶饼需贮存，用的就是茶笼子。茶饼碾成末后也需盛放，这就需要茶盒。

唐代士人贵族阶层饮茶已蔚然成风，连佛门弟子也沾染此俗，据唐《封氏闻见记》记载“学禅务不能寐，又不夕食，皆许其饮茶。人自怀挟，到处煮饮”。地宫中的这套唐宫廷茶具再现了当年唐人饮茶的情景。不过饮茶多为达官贵人之奢侈享受，皇室以金银器茶具供奉给法门寺，既表示礼佛之诚心，也在无形之中彰显了法门寺的特殊地位。第六，地宫中的一枚双轮十二环金花银锡杖是目前

发现的年代最早、体型最大、等级最高、制作最精美的佛教法器，被誉为“锡杖之王”，堪称稀世珍宝。法门寺地宫一共出土三枚锡杖，以此件锡杖最为引人注目。锡杖又称“声杖”或“鸣杖”，本是僧人修行、游方时常常随身携带的十八物之一，显教以锡杖为乞食、驱虫之用；密教则视锡杖为佛菩萨内证本誓之标示物。双轮十二环金花银锡杖杖身长约1.96米，杖首由垂直相交的两个银丝桃形轮组成，轮四面套雕金花金环12枚，轮顶呈仰莲流云束腰双层座，座上镶嵌智慧珠一枚，修长的杖身饰以鎏金纹，一周凸起的仰莲瓣下錾刻12个栩栩如生的缘觉僧。

第七，地宫中发现的14件唐宫廷秘色瓷是目前发现的年代最早、有碑文佐证的秘色瓷器。秘色瓷是古代名窑进贡朝廷的一种特制瓷器精品。所谓“秘色”，宋人解释说吴越钱氏政权控制了越窑，命瓷窑专烧供朝廷使用的瓷器，庶民不得使用，且工艺配方保密，故起此名。也有人认为“秘”并非“神秘”之意，而是当时的人对青瓷色样的统称，如同晋代称青瓷为缥瓷一样。日本古陶瓷研究者认为“秘色”即“翡色”，“秘”与“翡”乃一音之转。不管“秘色”作何解，可以肯定秘色瓷是越窑青瓷精品，唐人陆龟蒙的《秘色越器》有诗为证，云：“九秋风露越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好向中宵盛沆瀣，共嵇中散斗遗杯。”

秘色瓷中有一件秘色八棱净水瓶，陈放于地宫后室第四道门内侧的门坎上，瓶内装有佛教五彩宝珠29颗，口上置一颗大的水晶宝珠覆盖。该瓷青釉之明亮，玻化之圆润，远胜过另外几件秘色瓷，瓶身造型规整，制作工艺达到了唐代青瓷的最高水平，被认为是所有秘色瓷中最精彩也是最具典型性的作品之一。另外13件秘色瓷置于地宫中室，并用纸包在一起，同为地宫中出土的《衣物帐》注明为：“瓷秘色碗七口，内二口银棱；瓷秘色盘子叠（碟）子共六枚”。釉面青碧，色泽绿黄，晶莹润泽，有如湖面一般清澈，真如时人所评“越州青瓷像玉像冰”。法门寺秘色瓷的出土对中国陶瓷考古有突破性意义，不仅解决了陶瓷界长期以来争论不休的问题，亦说明了秘色瓷在晚唐时已开始烧造，至五代时达到高峰，最终为鉴定秘色瓷的时代和特点提供了标准器。

第八，地宫出土的700多件丝织品，有唐代绫、罗、绢、锦、绣、印花贴金、描金、捻金、织金等花色品种，几乎囊括了有唐一代所有的丝绸品种和丝织工艺，堪称唐代丝绸博物馆，是唐代丝绸考古的空前大发现。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5件蹙金绣制品，是为地宫中的鎏金银捧真身菩萨专门制作的衣物。其中有一件蹙金短袖上衣，衣长6.5厘米，袖长14.1厘米，领袖边以捻金线钉绣出折金花样，每朵花蕊缀珠一颗，是典型的唐代仕女衣样。还有一件蹙金绣拜垫，长7.5厘米，宽7.1厘米，以两圈金线绣出边框，每框中绣3朵如意金云，中心为一盛开的莲花，花蕊以金线绣出的无数同心圆组成，蕊外以3圈金线绣出莲花瓣，显得富丽精雅。

蹙金绣是与织金相反的一种织花工艺技术。织金以捻得很细的金线在丝制品上编织花纹，地宫中出土的织金锦中，最细的织金丝仅0.1毫米，十分罕见。而蹙金绣是以捻金线在丝织物表面勾勒图案，再用其他丝线加以固定，这样勾勒出的图案为“凸花”，立体感较强。此5件蹙金绣小衣服是法门寺出土的千余件丝织品中保存最完好、工艺最精美的。大红罗缎的底子，上面用金丝线绣出各种美妙的纹样，而它用的金丝线平均直径仅0.1毫米～0.06毫米，比头发还细，就是现在人的手工技术也难以望其项背。

第九，盛装第一枚佛指舍利的八重宝函是迄今发现的制作最精美、层数最多、等级最高的舍利宝函，为唐懿宗所赐之物。

第十，安奉第三枚佛祖真身舍利的45尊造像顶银函，上面錾刻金刚界45尊造像曼荼罗，是目前世界上发现的最早的密宗曼荼罗坛场。宝函除底面外，其他五面均錾刻图像。顶面所錾刻的图像有五重，以顶图像为中心，共45尊佛构成整个密宗曼荼罗坛场。修佛之人礼拜曼荼罗，可获得无上之智慧和神秘之法力，达到快速成佛之心愿。法门寺数历荣衰，地宫一度隐匿千年，一朝重见天日，便引来举世瞩目。宝物瑰丽，舍利飞霞，晨钟暮鼓，香烟缭绕，信徒云集，八方来瞻，法门寺因之万古流芳。

“三武一宗”这灭佛

佛教传入中土以来，最兴盛时莫过于南北朝、中唐、晚唐时期。时人礼佛奉教极为狂热，并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举动。如有人当众割取身上的肉去喂鸟，遍体流血却脸色不变；有僧人自以铁钩挂体，燃点千灯，一日一夜，端坐不动。佛教大行其道，俨然与儒学分庭抗礼，拥有众多的僧侣信徒，占有众多的庙宇寺院和膏腴良田。当佛教危及世俗政权的财赋收入和道统人心的时候，自然就离祸不远了。中国历史上因此发生过多次灭佛运动，其中有四次规模较大，前三次发起灭佛运动的皇帝的谥号里都有个武字，即北魏太武帝、北周武帝和唐武宗，加上后周世宗时的灭佛，则合称为“三武一宗”。经过这四次大规模的灭佛运动，中国佛教的两大支派——南传佛教和西传佛教受到严重打击，与此同时，大量的佛教文化遗产、艺术作品也与之俱毁。唯独禅宗因其自耕自食，与世无争，反而损失最小，并迅速成为中国佛教的重要宗派，与此后随蒙古、满清入主中原而来的藏传佛教并驾齐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