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灵魂的激情

《灵魂的激情》一书是笛卡尔于1645~1646年间完成的。《灵魂的激情》一书是笛卡尔专门研究“人自身”、“人的肉体和灵魂的关系”、“人的激情和人的生理和心理的关系”以及“人的各种激情与伦理道德的关系”的著作。该书标志着笛卡尔哲学体系的最终完成,是笛卡尔哲学的最精华的部分。具体从内容的角度来讲,《灵魂的激情》一书可以分为三部分:第一部分是“激情的生理说”,第二部分是“激情心理学”,第三部分是“特殊的激情”。

激情生理说

“激情生理说”是笛卡尔《灵魂的激情》一书中介绍的第一部分内容。有人也将这一部分内容称为“激情的生理—心理学”。在这一部分内容中,笛卡尔主要阐释了人的身体结构,即“身”是什么?然后又阐释了灵魂所处的地位,即“心”是什么?最后又阐释了“灵魂与肉体的关系”,“灵魂与激情的关系”,“激情与灵魂、肉体的关系”以及“意志与激情的关系”等等。在本小节内容中,我们将从“动物精神”、“灵魂、知觉、激情”、“松果腺”以及“意志”等几个内容对笛卡尔的“激情生理说”作简单介绍。

激情无所不在。是的,笛卡尔就是这样认为的。因为人人都有激情,在任何年代,这都不是一个缥渺而难以触摸的问题。所以笛卡尔把激情理解为一个极其平凡的问题,哪怕我们只是在自己的身上去寻找,也可以发觉激情的意义所在。然而,令人遗憾的是,就是这样一个普遍而切身的问题,我们却无法在古人留下的典籍中去寻得什么真正有益的帮助。这不禁使我们大发感慨,因为在他们留下的探讨理论中,简直就没办法去找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而我们想从中得出所谓的真理,更是有如水中捞月。正是基于这个原因,笛卡尔才会认为,对激情的研究和探讨,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而且必需实行。

“活力和激情永远是同一个东西”。这是笛卡尔对激情认识的一个首要思想。笛卡尔认为,存在于灵魂中的激情,外在表现则为肉体上的活动。正因如此,要想得到有关于灵魂中的激情的知识,最直接的方法就是观察肉体上的活动,考察灵魂与肉体之间存在的差异。激情的出现,究竟是依靠隐藏的灵魂还是外在的肉体,或是需要两者紧密相连的存在?这就需要对灵魂与肉体之间关系进行考察了。

灵魂与肉体是哲学家们一贯关注的问题。显然,依照这种划分的方式去研究,是不会在肉体的活动中看到任何形式的思想的。因此笛卡尔认为,“我们之中存在的每一种思想都属于灵魂”,“我们必须相信,人所产生的一切冲动或者运动都与肉体有关。”为什么会有这种思想呢?因为笛卡尔一直认为,不能确定无生命体就不可以和我们相同,甚至有这种可能,它们拥有比我们更多的模式,只是我们无法去了解而已。既然无生命体都有和我们相同,甚至更高模式的可能,那么它们的行动就并不需要依赖思想。在研究灵魂与肉体的时候必然会想到死亡。有人提出,为什么死人就不会再有冲动和运动了呢?这是因为死亡的同时,灵魂就失去作用,所以不能再在肉体上做出冲动和运动的反应。但笛卡尔并不同意这种观点。不仅不同意,笛卡尔还认为这种说法是极端错误的。一直主宰着他的思想的“怀疑”,不容许他轻易相信,人的本能的冲动和外在的运动是依靠灵魂才可以进行的。不可以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就把灵魂说成是一切活动的主导。因为我们完全还可以这样理解,因为肉体死亡,整个身体的器官停止了运作,静止了一切的冲动并停止了本能的运动,这才导致了灵魂的停止运作。从此可以看出笛卡尔对死亡的观点,即死亡是由纯肉体因素造成的。如果用一个比较生动的例子来解释,人的肉体是一块钟表,灵魂则是钟表所代表的时间。因为钟表里的每一个部件(即肉体中的每一个器官)都能正常运行,钟表就可以准确地表达它所代表的时间(深层的灵魂的流动)。而当钟表里的零件突然坏掉了,尤其是主要的零件坏掉了,直接导致了钟表无法运行,那么它所代表的时间也就随着钟摆的静止而停止了。即灵魂停止了运动。所以笛卡尔比一些哲学家更加注重研究肉体。

“动物精神”

笛卡尔的过人之处在于,他并不是一个坐在家里冥想的哲学家,他博学多才,具备很多科学知识。笛卡尔在荷兰的时候,曾经参观过人体解剖,并且对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也曾研究过哈维的血液循环理论,这些都对他的思想提供了帮助。笛卡尔把自己在生理方面的知识充分地运用在他的激情生理—心理学当中。对解剖及循环等生理学的研究,使笛卡尔可以准确而科学地说明人体内的器官,包括心脏、大脑、脏器、肌肉、神经、动脉、静脉是如何运作的。笛卡尔指出,“一切肌肉运动,以及一切感觉,都依赖于神经——类似于丝状物或者小管一类的东西,它们都发端于大脑,因此,像大脑一样,包含着某种精微的气息,即,所谓的动物精神。”笛卡尔在这里提出了“动物精神”的概念。什么是“动物精神”呢?其实用现代科学来解释,笛卡尔所要表达的“动物精神”就是我们所说的本能。本能与神经系统相关,是包含在神经系统中的一些“精微的气息”。笛卡尔在这里从科学的、实在的东西,又引领我们到了我们无法触及的、不实在的“精神”上去,这就需要使人明白,究竟动物精神是怎么样产生的。笛卡尔以肉体内部的运动来回答这个问题。他认为,肉体大脑决定了人体内血液的流向,血液是向这个方向流,还是向那个方向流,都取决于肉体内大脑的基本构造。大脑内的通道并不完全相同,而是有的宽阔,有的却特别狭窄。在那些狭窄的通道里,只有最精微的血液才有通过的可能。所以,凡是流入大脑的血液,都是人体内最有生命力的血液,是人体内血液的精华。多数的不够精微的血液,则流向全身其他的各个器官。正是这些精微的血液,在大脑中形成了动物精神。笛卡尔说:“我这里所说的动物精神,它们的一个特性就是十分精细,它们的运动十分迅速,像从火炬中流出来的炽热小颗粒一样。因此,它们绝不会停留在任何一个点上,当它们之中的一些进入大脑的空腔中时,另外一些沿着大脑中的小孔流动,小孔把它们传递到神经,又从神经传递到肌肉组织,凭借肌肉它们尽自己所能以各种方式启动身体的运动”。这就是说,大脑中的“精微的精神”,是导致机体一切运动的推动者。一切机体运动的惟一原因是肌肉的运动。当然,来自于大脑的动物精神,并不具备足以推动肌肉运动的力量。他们能做到的是,控制肌肉内的其他的动物精神,通过它们使肌肉产生各种运动。

这样就产生了一个问题,为什么动物精神不是全部首先流向大脑,然后通过大脑的指派而流向全身各处呢?为什么动物精神不是均匀地流向各处,而总是流向某一个地方呢?笛卡尔认为,这是由以下两个原因决定的。

第一,这是由各感觉器官与肌肉和神经的联结通道不同所造成的。感觉器官受到外界的刺激而产生反应,从而引发各种动作,但是感官与神经的联结又不同于肌肉,这样一来就造成了各感官的反应不同于肌肉的反应,所以由它们所引起的动物精神的运动当然也就不同。

第二,是由于动物精神各部分之间的兴奋性并不相同。正是因为动物精神的各部分具有多样性,当某一部分的动物精神平缓地运动时,已经有一部分动物精神开始活跃起来了。这时,活跃与不活跃的动物精神就必然会分别进入不同的地方。基于动物精神与肌肉运动、与感官存在着这样的联系,当动物精神发生变化,就会直接导致大脑中的某个小孔的关闭,这是动物神经在起主导作用。但当感官促进了神经运动,也会使大脑中的某个小孔张开,而动物精神的运动还是会参与其中,以特殊的方式传递到肌肉,然后完成肌体的运动。

笛卡尔尽可能简单地把涉及与动物精神相关的运动的思想阐述出来。其实,他所要表达的含义在现代科学中已经得到了更好的解释。笛卡尔所说的这些活动,就是现代生理学上所说的本能的反射运动。当然,以现代人的科学水平和眼光去看过去的人是不公平、不客观的。在当时的科技水平下,笛卡尔能凭借着有限的生理知识和自己的思想,作出这种程度上的阐释,已经足以使人折服了。

“灵魂、知觉、激情”

研究了人的身体结构以及其内部与外部的运作方式之后,就需要回到灵魂的研究中了。笛卡尔认为,考察了与身体相关的功能以后,再考察灵魂问题就比较容易了。作为一个人,单单具备了结构完善的身体显然是远远不够的,这个身体不能没有思想,这就是所谓“心”的灵魂。一个活生生的人不仅仅需要一个完整的身体,更需要具有人的思想的灵魂。

笛卡尔认为,思想存在于灵魂当中。笛卡尔说,“灵魂只拥有思想”,即灵魂除了思想并不拥有其他的什么。笛卡尔把和肉体相关的思想分成了两种,一种是指灵魂的活动,另一种指灵魂的激情。笛卡尔在这里所说的灵魂的活动,“是指我们的一切渴望,因为根据经验我们发现,渴望直接来自我们的灵魂,而且仿佛只依赖于灵魂;另一方面,我们通常用人的激情来称谓在我们之中发现的一切知觉或者知识形式。”笛卡尔接受渴望是直接来自于灵魂的说法,但他并不赞同激情也是来自于灵魂的。笛卡尔认为,激情是来自于“我们之中发现的一切知觉或者知识形式”。也就是说,灵魂获得的激情,是来自于外界事物的。

笛卡尔把灵魂的活动——渴望也分为两种形式。一种是指纯精神上的渴望,它是由灵魂的活动组成的,灵魂可以依靠自身的意愿来支配它,决定他。这种渴望包括崇拜上帝,或是思考一切非物质的东西的灵魂的活动。另一种是指形体上的渴望,当我们想喝水时,反映到手臂伸出去拿杯子,当我们想走路的时候,开始抬腿迈步向前。人在形体上需要反应出来的举动,由灵魂在肉体的深处主导。灵魂的第二种活动使我们产生了运动。

与渴望相关形成两种知觉,一种以灵魂为原因,另一种以身体为原因。其中最重要的知觉是以灵魂为原因的知觉。这种知觉代表了我们内在的渴望,是我们以渴望为基础的想象和思想的知觉。说得直白些,就是我们内心深处对某种东西产生渴望以后,对这种渴望的知觉。如果没有这种知觉,渴望就等于不存在了。我们无法去想象,当我们渴望一件事物的时候,自己却没有觉察到,那么这种渴望又有什么意义?又如何反应出更进一步去尽力使它实现呢?所以说,虽然产生了渴望,还要靠以灵魂为原因的知觉去觉察到它。笛卡尔认为,“发现灵魂渴望的东西,也是一种激情的活动。”“这种知觉——意声,实际上是一个并且是同一个东西,因此,我们在习惯上并不把它称之为激情,而只称之为活动。”当灵魂进行纯粹的思想活动(比如说想象着一件并不存在的某物,或者想象着的是只可以用理智去理解而无法去想象的某物,比如说一件物品的属性)时,尽管我们知道它确实存在着,却无法在意识里勾出它的图像来。在这个时候,知觉已经悄悄地出现了。这种知觉是以灵魂作为根本原因的,是一个激情的活动。所以,笛卡尔才会把这种知觉称为激情,而不是称呼它为活动。

这种由灵魂所产生的知觉,不同于通过神经传递的知觉。非但如此,二者之间还存在着巨大的差异。

第一种是与我们的灵魂相关的,而第二种则源自于我们之外的外界的客体。当外界出现了某一客体的时候,会从视觉、听觉、触觉、嗅觉等诸多个方面刺激我们相应的内部器官,并且把这些信息以神经传递的方式在大脑中激起某种运动。而这种运动是为了诱发灵魂的活动,并且使之能够发现这些客体。比如说,我们看到了烛光,或是我们听到了铃声。而在我们的神经活动中,由于光和声是两种不同的运动,神经传导在大脑中,也引起了两种不同的运动,从而带给了灵魂以不同的两种感觉。这种感觉直接来自于客观主体,即烛光和铃声是感觉的原因,感觉使客观主体与主体相联系,于是,我们认为自己看到了烛光,听到了铃声。

可是事实上,我们在这里所忽略的,却是由它们产生的运动。

第二种知觉,即以身体为原因的知觉。这种知觉和我们的身体或者和我们身体中的某一个部位相关。比如说,感到腹中饥饿、觉得口渴是与生俱来的,天然的欲望,而我们也可以从这些欲望感觉到自身的痛苦、冲动以及其他的情绪,并随着神经的传导直接地表露出来。还有一些知觉与我们的灵魂相关。比如感到高兴,或是伤心流泪,或是大发脾气。这些是自身的情绪,也包括来自外部的原因。因为这些情绪宣泄之前,都会有一个触发点,即调动这些情绪爆发的原因,无论事与物都有可能。这些原因来自于外界的刺激。笛卡尔指出:“我们的一切知觉——与我们之外的客体相关的知觉,与我们身体的不同情感相关的知觉,其实,只是与我们的灵魂相关的激情。”这种种不同的激情,都被笛卡尔用“灵魂的激情”这五个字来解释了。这是因为笛卡尔认为,灵魂的激情,仅指人的各种知觉。

考察并总结了灵魂的激情与其他所有思想之间的差别后,“灵魂的激情”便不难定义了。“灵魂的激情”被定义为“灵魂的知觉、感受或者情感,它们都与灵魂有特定的关联,被动物精神的某种运动所引起、保持、加强。”笛卡尔对灵魂的定义包含着两方面的内容,一方面,为什么把灵魂的激情称之为知觉;另一方面,为什么说它们尤其是与灵魂有关的。笛卡尔对灵魂的激情的两方面内容也作出了论述。

笛卡尔指出,如果说把知觉这个词理解为泛指一切的思想(这里的思想不是灵魂的活动),而并不是指一切清楚明白的认识的话,我们就可以把灵魂的激情称之为知觉了。按照这个定义,知觉体现的是肉体与精神之间的紧密联系。也正是因为这样,我们可以把知觉称之为感受,因为灵魂接受它们的方式和它接受外部感觉对象的方式是相同的,而事实上,灵魂也不可能用其他的方法去认识它们。当然,如果按照笛卡尔的定义,把知觉称之为灵魂的感情,似乎感觉上还更合适一些。这里的“感情”包容面就更大了。它既包含在灵魂中出现的一切的变化,也可以拥有一切的思想。所以,一切的思想都可以理解为由感觉而起。任何的外部刺激或是别的内部反应,都不会如感情一般来得汹涌澎湃,来得强烈有力。这样的一种感觉,似乎用感情一词更能体现出激情的特点。

在定义的第二个方面指出,激情既是与灵魂相关的,也与外部客体引起的感受和身体的某些感受相关。外部客体引起的感受就是指颜色、声音和气味,这些体验完全是来自于外界的。而身体的某些感受,如饥饿、口渴、痛苦等则来自于身体内部,即使没有外来刺激也会反映出来。但是不管这些感受是以什么为原因,归根到底都是由动物精神所引起,并加以保持和增强的,当然也可以由灵魂自身引起。这就可以看出,知觉或者激情与灵魂和动物精神之间,具有着极其紧密的、不可分割的联系。那么,是什么把它们联系在一起的呢?是什么有这种作用,能把物质和非物质联系在一起呢?笛卡尔给出的答案是——小腺体。

“松果腺”

笛卡尔指出,灵魂和肉体是不可分割的。为了理解灵魂与肉体的联系,我们就必须认识到,灵魂和整个肉体是结合在了一起的。我们看不到灵魂,它没有广延、维度,不占据空间,也不会因为身体上的残缺而变小。灵魂本身是不可分割的,所以我们不可能得到一个残缺不全的灵魂。可是当身体死亡的时候,灵魂就随之不复存在了。灵魂和身体本身就具有着不同的属性,那到底是什么能把它们联系在一起呢?

当时的很多人都认为灵魂所处的位置是心脏。这是因为他们注意到,每一次情绪激动的时候,都会引起强烈的心跳,这说明,心脏正是灵魂的所在之处。可是笛卡尔认为,并不是心脏把灵魂和肉体联系在一起的。另一种观点认为,灵魂是位于大脑的,可是笛卡尔也不认为灵魂在大脑中。笛卡尔认为,灵魂位于大脑的“最内部,即位于脑中部的一个小腺体,它悬浮在输送管的上方,位于前腔的动物精神通过这些输送管与后腔的动物精神联络,小腺体发生最细微的运动,都会极大地改变动物精神的输导过程。同样,动物精神输导过程的最小变化,也会大大地改变这一腺体的运动”。笛卡尔认为,这个小腺体才是灵魂的居所。它凭借着动物精神,以及全身的神经系统、循环系统把指令传达给全身。对于这样一件抽象的事物,笛卡尔为什么会这样具体并肯定地指出它的所在呢?

笛卡尔的理论依据是,人体上很多的器官都是成双成对的,比如说两个眼睛、两只耳朵、两条手臂或是两条腿等等。可是这种成双成对的组合反映到人的感知去上只准确地显示一件事物。比如说每一只眼睛看到了一个人,那么呈现出来的肖像就应该是两个人,但是我们还是会准确地看到一个人。这是为什么呢?笛卡尔把它解释为,在外来事物的形象反映到灵魂里之前,先有一个东西把它们中合了,所以传入灵魂后的合成过的肖像是一个完整肖像。而这个从中合成的、至关重要的东西就是小腺体。笛卡尔认为,人体内活跃的动物精神时断时续地刺激着小腺体,小腺体随动物精神的刺激开始活动,把外部传来的信息或图像整合,直到形成一个完整的整体,这才在我们的灵魂中显现出来。

要研究笛卡尔的激情心理—生理学,就必须去了解笛卡尔对松果腺的阐述。因为在笛卡尔的学说里,松果腺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它是使身心联系的关键,也是使人体各个器官相互配合,正常活动的关键。了解了小腺体的活动方式,就会了解灵魂与身体之间的联系。因为笛卡尔认为,小腺体是灵魂的处所,正是小腺体在动物精神时断时续的刺激下进行活动,才把外界传来的信息加以整理中和,最后把一个完整的图像传送给了灵魂,并且依靠着神经系统、血液循环系统把指令与能量传达到全身的每一个相应的器官。可以更具体地描绘它的动作:当一个外界事物对身体发生影响时,不同程度不同方式地引起了神经系统的运动。在运动中通往大脑腔的通道被打开,一部分活动的动物精神会流入大脑。当活跃的动物精神在脑腔中活动时,会以不同方式刺激悬浮在大脑腔中的小腺体,并促使小腺体发生了运动。与此同时,位于小腺体中的灵魂也开始运动,并且促使小腺体开始运动。

可以举一个简单的例子来说明这一问题。当我们看到一个人向我们走来,看到他的瞬间其实已经完成了好几个运动。首先是移动过来的人,它身上反射的光刺激了眼睛,使视神经开始运动,并把这一图像传达给大脑内部。但传送时的人的形象应该是两个,即两只眼睛的视神经都在进行着运动,并向大脑内部传输。大脑腔中充满了活跃的动物精神,它们立刻把形象传达给了包裹在动物精神中的小腺体,小腺体开始进行动物精神传递的形象的整合工作。形象完美地被合并了,并且立刻对处于小腺体内部的灵魂发生了作用,使灵魂看到了这一形象。这一整段的过程是个生理过程,它还不需要激情出场辅助。但是特殊的是,在我们看到这个人的时候,立刻还产生某一种反应。比如这个人样子很可怕,比如事先知道这个人是个坏人或是曾经被这个人伤害过,再或虽然和他根本不认识,但相遇的场合或是某种能够产生联想的可能(比如是一个人在黑路上遇见他)都会在灵魂中直接地生产恐惧的激情,并且既而诱发其他的激情,例如说勇气的激情,我们有可能大着胆子迎上前去,或是作过防卫甚至攻击的准备。也可能会产生畏惧的激情,这时的我们就会采取躲避退缩的反应。哪一种激情的产生就会导致哪一些反应表现,这些反应其实并不是由外界事物的直接侵犯造成的,那一瞬间是动物精神刺激小腺体,小腺体中的灵魂直接使人的身体产生的本能反应。

“意志”

当我们感觉到外界事物有可能对我们产生威胁时产生的本能反应,其实是因为身体的需要,受到刺激的灵魂认为必须采取的行动。这种行动是一种渴望。不管是准备攻击、防卫还是退避,任何一种方式都是为了让身体可以得到安全感。这种渴望其实是意志的力量。笛卡尔认为,灵魂中除了激情以外,还有一种更加重要的东西,那就是意志。

笛卡尔认为,“意志的性质是极其自由的,它绝不可能受到任何限制。”笛卡尔把思想分为两种,其中一种是灵魂的活动。灵魂的活动指的就是渴望,它是意志力量存在的根本,而肉体也仅仅能够通过间接的方式使它们发生变化。另一种则是激情,它是由一切知觉所构成的。激情完全依赖于支配着它们的活动,即灵魂的活动,但灵魂也不能够直接改变激情,只能够通过间接的方式使它们发生改变,除非灵魂本身就是它们的原因。正是因为渴望,它们渴望某一种东西的时候,会因此而引发小腺体的活动,而小腺体的活动都源于一个目标,那就是要产生与这种渴望相关的结果。意志的力量就在这一过程中充分地体现出来了。

通过以上的阐述,我们可以得知,笛卡尔认为,灵魂和肉体是通过松果腺建立起联系的。可是,如果想要去解释意志的活动是通过什么发挥作用的,则是一个更为复杂的问题了。对于这个问题,笛卡尔指出,当灵魂渴望收集某种东西的时候,这种渴望会引发小腺体发生运动,小腺体更进一步使动物精神流向大脑腔中的某个部分。这种流向就相当明确了,一定不会错误地指向其他的部分。这是因为,大脑中存在着记忆,而正是记忆引导着动物精神,使动物精神进入这一部分比进入其他的部分更加容易了。笛卡尔认为,大脑之所以有记忆,其实是因为大脑渴望记忆,而这种对于记忆的渴望,则又是意志在发挥它的作用了。如果我们渴望去想象某一种我们从来没有见过的事物,当渴望产生的时候,它依然一丝不苟地引发着小腺体以相对应的方式产生运动,这时大脑中的动物精神就会发挥作用,试图在大脑某一个位置去寻找对于这种并没有见过的陌生事物的种种可能存在的踪迹,以便能够向灵魂来描述这种还存在于想象中的事物的形象。不管我们是像平常一样走路,或是以另外一种特殊奇怪的方式来走路,哪怕只是让身体做几个简单的动作,都是源于渴望引发小腺体的运动,支配动物精神各赴其位,指令下达后,相应的动物精神会导致相应的肌肉发生活动,从而产生运动。而这个时候所做的,自然就是我们渴望做的事情了。这样看来,渴望——意志本身是自由的,并不受任何的限制。而一个人的活动,不管是表现在精神上还是肉体上,都不是仅仅取决于身心而已,更主要的,是取决于凌驾于灵魂之上的声音。因此可以说,意志就是人体内部的上帝,正是意志主宰和驱动人的一切生理—心理的活动。

激情心理学

“激情心理学”是《灵魂的激情》的第二部分内容。在这部分内容中,笛卡尔主要介绍了激情的内容以及运作方式,并对惊讶、爱、憎、渴望、喜、忧等六种原始激情的内容和运作方式作了简单介绍。笛卡尔认为,灵魂的激情其实是有很多种的,而且它们之间的动作还有一定的顺序可循。笛卡尔在自己的著作中列举了多达40多种激情,但在这许多种激情中,惊讶、爱、憎、渴望、喜、忧等六种最基本最原始的激情。如果能把这六种最原始的最基本的激情考查清楚,那么,其他数十种激情的原因和影响也就容易理解了。在本节内容中,我们也将对这六种最原始最基本的激情作简单介绍。

笛卡尔指出,灵魂的激情其实是有很多种的,而且它们之间的动作还有一定的顺序可循。笛卡尔在著作中大量地罗列了人类的各种激情。由于篇幅所限,不可能把所有的激情都一一罗列出来。笛卡尔列出了人类的各种激情,对其中的六种主要激情进行了较为细致的说明。这六种分别是:惊讶、爱、憎、渴望、喜、忧。

“惊讶”

惊讶是当一个与我们曾有的意象中不同的客体出现,使我们感受到的意想不到的震撼。其实,从根本上说,真正感觉到震撼的应该是灵魂,灵魂对这一个罕见的、非凡的客体进行仔细辨认思考,而感受到的震撼。惊讶的主要原因是当灵魂审视客体的时候,发现仅仅依靠大脑中存留的印象无法对客体进行辨别,也就是说,这一个客体是罕见的,是值得思考和研究的。这时,灵魂就会调动动物精神发动运动,动物精神在灵魂强大的力量,也会发出比平时更大的力量把所见到的异乎寻常的客体形象送到大脑中的某一个部分,把这一印象加强并保存下来;与此同时,也会调动肌肉运动,所以外部的感官也随着做出了相应的反应。笛卡尔认为,从物理学的角度看,这种灵魂的活动虽然很强烈,但却并未伴随着心脏跳动和血液循环的加速。这是因为能够引起人的对象虽然会让人感受到震撼,但是印象本身“并未有善与恶之分,只是对事物的认识感到惊讶。”

惊讶有两个内涵,第一种内涵就是意外。这是因为特殊的客体出现时太过突然,突如其来的印象又和原有的印象不能够重合,从而改变了动物精神的运动。所以不难看出,意外是专属于激情的。意外的力量的出现取决于两个因素,一种是出现的物体十分新奇,另一种是由它所引起的运动则拥有它开始的全部力量。这种运动比那些开始还比较微弱,但到后来就逐渐加强的运动更加有效,它很容易改变方向。通过这种运动,新出现的特殊客体影响到了大脑的某个部分。但由于这个部分平时是不大容易受到影响的,相较平时经常受到影响的大脑的别的部分,这一部分要更加脆弱更加敏感,所以引发的效果自然要比平常事物所反映在大脑区域中的效果更为强烈。

惊讶的另外一种内涵就是惊愕。因为惊讶的强度超过一般的灵魂活动,这种力量强制原处于大脑腔中的动物精神沿着它们的途径进入大脑中。这种力量是那么的强大,以至于它们都被吸引在那里,不要说传达到肌肉了,就算顺原路再返回大脑腔都是不可能的。在这一瞬间,肌肉因为没有受到动物精神的支配而无法立刻运动,人就整个僵在了那里,一动也不动。然而越是这样,越是无法在短时间内更多的认识这一新奇的客体。其实我们也会经常遇到这种情况,当遇到超乎我们认识的事物时,整个人都呆住了,一时做不出正确的反应。而这种情况,就是我们所说的惊愕,所谓惊愕,指的就是极度的惊讶。

惊讶并不只是当时的吃惊而已,其实它也会发挥一定的作用。因为惊讶的原因是看到了我们从未认识过的事物,也正因为如此,惊讶才会更多的保存在记忆里。这就是因为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客体是我们从未见过的,或者是不同于我们以往所见过所知道的东西。当然,我们并不可能把所有新鲜的事物都清楚地保存在记忆中,有很多过后就忘记了。但是,那些通过了激情的力量之后才呈现的东西,会更加强化我们的记忆,保存下来的可能性也就越大。而这一新奇的客体,在多次出现后也就不会再显得惊奇,渐渐地就不会再引起我们的惊讶了。如果我们置身于一个从没有接触过的环境,可能会震惊于眼中所见到的每一件事物,但当我们在这个环境中生活了一段时间以后,惊讶就会越来越少,到最后很多原本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都会习以为常了。这是通过我们逐渐认识的增多而决定的。当我们认识社会的时候,也是要通过这样的一个过程。当然,我们会对外界的事物产生惊讶,只是因为它的新奇陌生,与它的善恶与否没有任何的关系。

“爱与憎”

笛卡尔对爱憎的论述是“爱是灵魂的情感,由动物精神的运动所引起,动物精神促使灵魂自愿地与令人惬意的对象结合起来。憎也是动物精神引起的情感,当一个对灵魂有害的客体出现在灵魂面前时,动物精神促使灵魂极力避开它。”对于这一论述,笛卡尔补充说,说爱与憎这些情感是由动物精神的运动所引起的,是为了把爱与憎区分开来。爱与憎的区分就来自于自身的判断。灵魂会凭借着自由意志去判断一件事物的好坏。如果判断这一事物是好的,是有利的,它就会把自己与该物结合在一起。反之,如果它认为这一事物是坏的,会引发不利的,它就会想尽办法让自己避开它。灵魂对事物的好坏做出判断并自动自觉地挑选了好的并尽量离坏的东西越远越好。可是灵魂怎样才能分辨事物的好坏呢?这其实就来自于灵魂对事物的爱憎情感。笛卡尔特别强调说,虽然在这里也谈到了意志,但是,这里的意志并不是指渴望,而是指认同。当我们处于爱的激情中时,我们会想象出一个整体来,我们和我们爱的对象是一个整体。我们自身就是这整体的一部分,而我们爱的对象则成为这个整体的另一部分。这就是灵魂依靠选择与其所爱的事物结合的方式。但当我们处于憎的激情中时,情况就完全不同了。我们出于自身的保护意识,把自己设为一个独立的整体,和我们所厌恶的事物截然分开。

爱在通常情况下有两种,其中一种指的是物欲。这种最为直接外露。爱直接被物欲所勾起,然后产生强烈的渴望,渴望得到自己所爱的东西。这是单纯的物欲之爱。另一种指的是仁慈。由爱来激励着我们去爱些什么,这才是高极形态的爱,是爱的激情的升华。笛卡尔自己也认为,这样的区分方式比较简单,因为它似乎只涉及到了爱的结果,而没有涉及到爱的本质。因为正是这样的爱告诉我们,只要我们自愿地去和某一外界的对象相结合,无论它的性质如何,我们都会对它产生一种近似乎仁慈的情感。这两者的区别在于自身的态度。如果我们从一开始就已经断定,这件东西就是我们梦寐以求的东西,我们不是通过意志与之相结合,只是想通过无论什么样的方式,一定要得到它才可以,这便是最常见的爱的结果之一。但有时我们更愿去相信这件东西是我们想要得到,并且自愿地去和它结合,这是爱的基本结果之一。

如果单单从结果而言,那么,有多少种外界事物,就会有多少种爱或物欲。尽管所要追求的对象不同,但是这种爱的本质是相同的。有野心的人希望握有权势,有雄心的希望建立功业,怀着贪心的人只想多多的敛聚财富,迷恋美色的人则是满脑子的男女温柔之事。这样的爱究其本质来说,还只限于占有欲方面,而不能就确切地说是对于对象的爱。但是,也有另外的一种爱,它只追求付出而不考虑回报。这种爱也存在于我们的身边,就像父母对子女的爱,操碎了心吃尽了苦也无怨言。忠诚的人对于朋友的爱,所谓两肋插刀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这种爱不是建立在物质基础上,不是以物质利益为目的爱。第一种爱也是爱,但他们爱的只是自己,是由于爱自己,所以才会对自己希望拥有的东西产生强烈的占有欲。而第二种爱则是爱对象,心甘情愿为对象去做这样或那样的事情,是一种纯粹的爱。

虽然憎恨是与爱相对立的,但是笛卡尔却没有对恨做出更多的注解,而仅仅是略略地带过而已。这是因为,笛卡尔对恨的激情抱着一种非常冷漠的态度。他对恨的观察和体会远不如对爱深刻。也许是他故意不对恨作过多的剖析,或者是不愿对恨做出更多的论述。于是,我们很难在笛卡尔的学说中区分出多少种恨来。虽然我们的意志使我们尽量地远离了那些邪恶的东西,但是,我们几乎不能从邪恶中找出什么差异来。笛卡尔对恨这种激情的淡漠态度,与他本人的性格有关。

原来,笛卡尔生性淡薄,他的一生都是那样的平静恬淡,与世无争。他从不愿意和任何人发生争执,对于只讲利益的人更是不愿与之打任何交道。他只对精神性的东西感兴趣,特别是对科学和真理始终都抱着一种真诚的爱。但笛卡尔的淡泊不同于自闭,事实上他对朋友一向忠诚坦白。笛卡尔愿意为了友谊朋友付出,而他的朋友、同学也给了他丰厚的回报。也正因为如此,笛卡尔一生中从不执著于什么仇恨之类的东西,而他对真理和友谊,也怀着极强烈的理想主义色彩。大概就因为这样,笛卡尔不愿意对恶的事物多加描绘。而他不注重利益、一心追求真理、信守对朋友忠诚的信念,虽然带有很强烈的理想主义色彩,还是因此受到了人们的尊敬与仰慕。

“渴望”

此前,笛卡尔把渴望归于灵魂的力量。在灵魂的激情当中,笛卡尔再次对渴望展开了讨论,而且是作为灵魂的主要激情之一来讨论的。笛卡尔认为,作为激情的渴望,是由动物精神而引起的灵魂的活动。动物精神向灵魂发出信号,使它更希望向它描述的某些东西是好的,是有利的,并且是我们所需要的。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都会强烈地渴望好的东西出现,并且想一直保存下去不想失去它。在渴望好的东西出现的同时,我们也会渴望坏的东西不要在眼前出现,最好是永远都不要出现。这两种渴望我们都有。当时的经院哲学也在谈论着渴望,但是,他们是把渴望善与避开邪恶区分开来的,即渴望善和避开邪恶是完全相对立的,称为趋善避恶。笛卡尔认为,“趋善,同时避开与它相对立的邪恶,永远是同一个运动。”当我们趋向于善的同时,就是在有意地避开邪恶,或是我们认为它是恶的东西。正是因为我们对坏、恶的东西反感、恐惧与忧虑,我们才更希望去追求好的、善的东西。同样,当我们追求善的东西的时候,也会隐隐地把它和恶的东西相比较,那种对恶的东西的厌恶之情也就会再出现。所以,当我们把渴望并追求善与厌恶和避开恶结合在一起来看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得到一个结论:在渴望这种激情中,善和恶是相互引发的激情。

“喜与忧”

快乐是在灵魂拥有善的时候自动泛起的感情,也是灵魂中的一种让人感觉到惬意的感情。除此之外,灵魂不能在它所拥有的其他任何事物中得到快乐,事实上,灵魂从它所拥有的那些事物中也不会得到什么东西。所以,它对我们所享有的乐趣仅仅在于拥有它们。笛卡尔在这方面的描述不是那么容易理解。笛卡尔的意思是,当大脑中的印象向灵魂描述某个东西是善的时候,并不是为了得到什么,也不是要把作为激情的快乐和纯粹的理智上的快乐混为一谈。他所指的快乐要更超脱,更理想化,那就是善。善只能借助灵魂的活动进入到灵魂当中,所以笛卡尔才会把善称为在灵魂中被激发出来的惬意感情,而快乐,则存在于它所拥有的善当中。就在灵魂与肉体相联系的时候,这种理性上的快乐也伴随着激情出现了。当我们的理智突然发现我们已经拥有了某种善的东西时,虽然它与身体相关的一切都不相同,虽然它无法准确去表达、去描述,甚至无法去想象,但是,在大脑中仍然会立刻形成某种印象。这种印象来自于人的想象力。人总是必须对某种事物产生印象,即使它是如何的不可思议,这时就只能借助无边的想象力了。这种印象形成后会促使大脑进行某种活动或者是促进了动物精神的活动,而快乐的激情也就由此被激发出来了。

忧愁是灵魂从邪恶中感到了不安从而引发的沮丧和郁闷。当我们以灵魂去面对外界事物,而大脑向它提供的印象却不相符合的时候,一种强烈不适的感情会因此而生,这样也会引发忧愁。忧愁中也包括激情的忧愁和理性的忧愁,这是忧愁与快乐的相同之处。而两者截然不同的地方在于,快乐因善而生,而随着忧愁而至的往往都是邪恶。

那么,快乐与忧愁这两种激情是如何产生的呢?其实快乐和忧愁的产生来自于两种不同的信念。快乐因拥有某种善的东西而生,而忧愁则是因为灵魂发觉到了我们存在着某种邪恶和不足。当然,我们往往会简单地感知到快乐与忧愁,而在这个过程中,并没有发觉到善或邪恶在其中起着什么样的作用,或者根本就没有看到善与恶的存在。有三个方面的原因可以引发这种情况的出现:

第一,当善与恶在大脑中形成印象的时候,灵魂并没有参与到其中,所以当快乐与忧愁产生时,灵魂也没有发觉其中善与恶的存在。

第二,快乐与忧愁只出现在肉体的水平上,并没有通过灵魂去更深一层的认识它。

第三,虽然它们已经出现在灵魂中,但是,灵魂却并不认为它们是善或是恶的,但是我们在大脑中原本就存在着善和恶的印象,我们往往会以它们作为依据去对照新出现的事物。所以当它们和大脑中的善与恶的印象相混合的时候,也会引起快乐与忧愁。

笛卡尔对激情的分析,尤其是对以上六种激情的分析,大致有两个特点。第一个特点是笛卡尔较侧重于心理方面的分析。虽然笛卡尔对激情生理基础做了很多阐述,但是这种叙述只是一个铺垫,是为激情的心理分析做铺垫。笛卡尔这样做的原因,其实就是为了从激情的心理分析引出对激情的道德评价。

特殊的激情

特殊的激情是笛卡尔在《灵魂的激情》中考察的第三部分内容。笛卡尔对特殊的激情的考察是建立在对一般的激情和原始的激情的考察的基础之上的。笛卡尔认为,特殊的激情是由原始的激情化合而成的。当然,特殊的激情已经超出了在一般的激情和原始的激情中所考察的生理学和心理学成分,而带有浓重的伦理学成分。所以,也有研究者把这一部分成为“激情伦理学”。笛卡尔认为,激情的伦理学部分的内容应该是只会最高级的问题,应该被认为是位于人类知识之树的顶端。下面,我们将对笛卡尔在这一部分研究的“尊敬和鄙视”、“勇敢”、“懦弱”以及“光荣和羞愧”等“激情”作详细介绍。

“尊敬和鄙视”

正如笛卡尔所讲,“尊重也是一种激情,它代表了灵魂的一种倾向,灵魂向自己描述某物值得受到尊重。”也就是说,在笛卡尔看来,尊重也是一种激情,是灵魂所拥有的向它自身表示被尊重事务的价值的一种倾向。那么是什么造成这种倾向的呢?笛卡尔说,“当然按照规矩,这种倾向肯定是由动物精神的特殊运动引起的。”笛卡尔认为,“尊重”这种灵魂的倾向,是由动物精神的特殊运动引起的。具体的运动过程是这样的,首先是动物的精神传输到大脑,然后,动物精神在大脑内部强化服务于“尊敬”这一目的那个印象。

与“尊敬”相反,“鄙视”是灵魂考虑它所鄙视的那个事物低下与渺小的一种倾向,例如,笛卡尔说,“而鄙视则是灵魂的一种相反的倾向,即灵魂认定某些东西低劣,对其产生鄙视。”这里所说的相反,自然是指“鄙视”是和“尊重”相反的倾向。当然,“鄙视”和“尊重”还有相似的地方,那就是他们的产生机制都是一样的。“鄙视”也是由动物精神的特殊运动产生的:动物精神进入大脑后对那个渺小或者低劣的观念的强化最终导致“鄙视”这种激情的产生。

笛卡尔认为,尊敬和鄙视是原始的激情——“惊奇”的具体表现。笛卡尔说,事实上,如果我们对于对象的伟大与渺小根本不感到惊奇的话,那么,我们就不会对它产生尊敬或者渺小的态度。相应地,如果对这一观点进行深究的话,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尊敬和鄙视”永远和它们所面对的对象相关,如果没有具体的对象,它们的存在是没有意义的。所以,笛卡尔说,“这两种激情永远与对象相关联”。并且,笛卡尔还认为,“不过当它们与个人自身相关的时候,表现得会更加明显,也即,对于自身的长处会产生强烈的尊敬,而对自身的缺憾也会产生强烈的鄙视。”“尊敬和鄙视”表现出来的时候,它们的效果非常明显,会使人的态度、姿势、步法甚至人的很多生活习惯产生相应的变化。

那么,我们何以产生“尊敬”或者“鄙视”的激情呢?这里所探讨的产生“尊敬”或者“鄙视”的原因是外因,而上面所讲的那个“尊敬或者鄙视是由动物精神的特殊运动而产生的”是内因。笛卡尔认为,“人之所以自尊是因为人有自由意志,人的一切活动取决于自由意志,它决定我们赞扬什么,谴责什么。自由意志是上帝赋予我们的权利,凭借自由意志,我们可以成为自己的主人。”在笛卡尔看来,让我们产生“尊敬或者鄙视”的最根本的原因是因为我们有自由意志。正因为我们的一切活动都取决于我们的自由意志的,所以我们可以自由地根据我们的内心的感受来评判称赞还是贬损。另外,笛卡尔认为,自由意志是上帝赋予我们每一个人的普遍权利,如果我们不愿意忽视上帝赋予我们的这项权利,我们都可以像上帝一样成为自己的主人,我们都可以自由支配我们自己,我们都可以对“是尊敬还是鄙视”做出自己的决断。

从“自由意志”作为出发点,笛卡尔论述了“人人平等”的观点。笛卡尔认为,既然人人都有自由的意志,那么,每个人都可以根据自己的意思做出自己的判断。所以,从个人角度来看,我们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不能绝对否定别人的自由决断,而应该尊重他人的决断,善待他人的伦理思想。

“宽厚”

这里的宽厚,可以理解为“慷慨”或者“大度”等。“宽厚”是从“尊重和鄙视”引申出来的一项内容。笛卡尔认为,“尊重”和“鄙视”虽然从判断依据上来讲可能是相反的,但是两者并不是绝对对立的。“站在道德的角度来看,尊重不是建立在鄙视的基础上的,也并不意味着非要鄙视什么。”笛卡尔认为,真正符合道德的行为或者激情恰恰是对人的“宽厚”或者“慷慨”。“宽厚”最大的特点就是不会随意鄙视他人。宽厚的人恰恰是那些经常能看到别人弱点和不足的人,但是即使这样,宽厚的人并不会因此而谴责他人,而是产生一种善意的方式——“原谅”。例如,一个非常宽厚的人在发现一个人的弱点后,通常会认为,人们之所以有这样或者那样的过失很可能是因为他们一时的冲动或者是欠缺某种特定的知识,而不会认为他们是因为缺乏最基本的善良意志才导致他们的过失。

另外,宽厚不仅仅是对别人的激情,更是对自己的宽厚。也就是说,一个拥有“宽厚”美德的人,不仅表现在面对别人的过失时会采取宽容的态度,更表现在面对自己的不足和缺憾时会宽容自己。例如,与那些比自己优秀很多的人相比起来,一个懂得宽厚的人不会在自己的内心产生自卑感,他们不会在自己内心认为自己天生就有某种不足或者低人一等。一个懂得宽厚的人才能真正懂得善良的意志,才能够真正做到尊重别人,也才能真正赢得别人的尊敬。

宽厚的人能真正懂得善良的意志,所以能真正懂得“宽厚”这一美德的人,才能从事真正伟大的事业,因为他们很容易把为全人类谋幸福当成自己终生追求的目标。在他们看来,“任何事情都不如为他人谋福利重要”。因此,他们对人总是彬彬有礼,和蔼可亲;他们总是微笑地面对别人,并且乐于帮助别人;他们虽也有一般人的喜怒哀乐,但是他们更懂得克制自己的情绪;他们不会轻易地产生无边无际的欲望;他们不会轻易的嫉妒别人;他们也不会随便诋毁别人。当然,他们也不会随随便便地滋生骄傲的情绪,尽管在很多时候他们会被人当成榜样。

当然,宽厚也并不是谦卑。笛卡尔说,“谦卑的人基本上是指一些软弱的,缺乏最基本的决断能力的人。”谦卑的人好像根本不可能运用自己的意志,因为他们没有那种基本的能力,他们因此不能保证自己日后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也就是说,谦卑的人最基本的特点就是没有基本的处理生活的能力,因而他们不管在什么时候都表现得自由散漫,并且表面上还极度的傲慢。总而言之,谦卑和宽厚或者谦虚是不能等同的。

“勇敢”

笛卡尔认为,当我们把勇敢当作一种激情的时候,而不是把它当作一种习惯或者自然的禀赋的时候,勇敢就是动物精神的某种躁动或者热情,这种躁动或者热情在发挥它独有的威力的时候,会强迫性地让灵魂前进,以让自己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某种结果。因此,勇敢是一种强制性的激情。但是,当我们把勇敢当成一种属性的时候,勇敢会因为对象的不同基本分为以下三种:

1、勇气

笛卡尔认为,勇敢最直接的表现就是一种勇气。这种勇气可以驱动灵魂做最危险的事情。当然,往往勇敢所面对的困难是相当困难的事情。这种困难在一般情况下会让灵魂产生恐怖或者绝望心理。但是,往往在最恐惧、最绝望中的灵魂,却最容易产生勇气。相应地,在灵魂最绝望的时候产生的这种勇气,能够驱使灵魂向那些他们本以为最困难的事情发起挑战。这就是勇气的力量。

2、竞争

竞争也是一种勇敢,但是,竞争和勇气不一样。笛卡尔认为,竞争是动物精神中的某种热发生作用的时候产生的激情。竞争会指导自己和别人开展比较。当灵魂看到别人完成了某项工作的时候,在竞争的激情的督促下就会迫使自己也去参加该项活动,因为他觉得自己有能力更好更完美地完成该项活动。

3、热情

热情是勇敢辅助性的内容,也是勇敢的内涵里色彩最弱的内容,它能驱动灵魂,帮助灵魂依靠自己的力量,成功地完成灵魂所希望完成的活动。

另外,从勇敢形成的内在原因看,它与身体的构成情况相关。笛卡尔认为,身体内部最容易声称勇敢的东西是渴望和希望。如果一个人心怀渴望或者希望,那么也就证明在它的内心有足够多的能量帮助他完成它所希望或者不得不完成的活动。

“懦弱”

相比较于“勇敢”的热和躁动,“懦弱”是一种沉闷和冷漠。或者说,“懦弱”是动物精神的某种冷漠。具体讲来,懦弱就是会阻止灵魂着手从事那些在灵魂没有这种激情之前正准备从事的活动的激情。例如,笛卡尔说,“懦弱直接与勇敢对立,它是消沉或者冷漠,阻止灵魂做他本来打算做的事情,好像灵魂推动了这种激情”。

“懦弱”最直接的表现就是“害怕”或者“恐惧”。“害怕”或者“恐惧”是一种过度的胆怯。笛卡尔认为,懦弱不仅仅是灵魂的一种冷漠,更是灵魂自身的震惊和混乱。懦弱能从灵魂中得到低于灵魂认为就存在于眼前的恶。从这个角度来讲,懦弱也并不是完全坏的东西。在某些情况下,懦弱可以帮助灵魂避开本来可能遭受的痛苦。或者说是可以限制动物精神的过度扩张,与动物精神的过度张力形成一种互相制约的张力,从而对灵魂自身可以起到相当意义的保护作用。另外,懦弱控制动物精神的能力还可以防止我们过度消耗自己的体力,从而对我们起到生理意义上的保护作用。

但是不管怎样,懦弱始终是具有一定的消极意义的。因为懦弱的大部分功能发挥在阻止人们去从事本来应该从事的活动,因为懦弱的本性是“让人丧失本来应该拥有的希望和渴望”,从而消磨人的自由意志,使得人们本来应该获得的利益白白流失。

总而言之,笛卡尔认为,在一般情况下,懦弱是一种过分的懦弱,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可能认为是美德。甚至在一些情况下可以认为是邪恶的。

“光荣和羞愧”

“光荣和羞愧”也是笛卡尔在“灵魂的激情”中论述得比较独到的内容。但是,“光荣和羞愧”相对比较简单,理解起来也比较容易。笛卡尔认为,“光荣”是建立在自爱的基础之上的,是以自爱为基础的一种快乐。从本源上讲,“光荣”是一种起源于我们所有的要得到他人称赞的激情,具体来讲,这种激情又可以被称为“信念”或者“希望”,一种得到他人肯定的信念或者希望。这样看来,光荣并不仅仅局限于灵魂或者心灵内部的满足。这种信念是建立在我们已经进行了某种好的行为的基础之上的。但是,我们有时候会因为我们自以为很好的东西或者作了很好的行为而受到谴责,就像有时候我们会因为我们本以为不好的东西或者做了不好的行为却受到称赞一样。这些都是在所难免的。但是它们两者都是自尊的种类,都是快乐的原因,因为我们受到别人的尊重是自我尊重的第一理由。

与“光荣是一种以自爱为基础的一种快乐”比起来,“羞愧”则是一种悲伤。当然,“羞愧”与“光荣”一样,也是建立在自爱的基础之上的。但是,“羞愧”起源于我们可能将要被谴责的忧虑或者害怕。另外,“羞愧”还很可能是一种由于自己对自己的谦虚或者谦卑或者对自己的不自信所导致的一种精神活动。说“羞愧”是一种对自己的不自信是因为,如果我们有足够的自信,我们就会尊重自我,以至于我们不用害怕自己可能会被任何人鄙视。如果是这样,我们是不可能产生“羞愧”或者“自卑”的。

但是,“光荣”和“羞愧”都有一种对我们有利的功能,尽管它们是分别以不相同的方式来体现,但它们都能帮助我们最终选择美德,并通向美德。“光荣”帮助我们不会为了做好事而感到羞愧,并鼓动我们最终走向美德;“羞愧”则是通过一种相反的感受帮助我们最终通向美德,它让我们的恶行不会成为我们的虚荣心的一种理由。但是,不管实现哪种功能,我们都不必先学会如何辨别到底是什么才能让我们感到光荣,而什么才能真正让我们感到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