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9 咸丰十一年四月廿六日与沅弟书

东流舟中〔据抄件,刻本有删节〕

沅弟左右:本日发一缄后,午刻接弟廿四夜初更之信。弟处送信,向多“飞廉”,近日间有“恶来”;“飞廉”能飞,“恶来”可恶也。

目下可虑之端:第一,洋船接济,安庆永无克复之期;第二,黄、德、瑞三府五六县失守,饷源断无可继之理。欲求一良法救此两端,反复思之,毫无善策。

润帅自统舒、成马步剿南岸兴、冶、崇、通等处,弟欲撤休、黟之兵清江西腹地,纵办得极好,不过克江之瑞州,保鄂之南数县耳,于两大可虑之端皆不能补救。而弟谓克复安庆即兆于此举,殆亦未细思也。

兄之不肯弃休、祁、黟三县者,盖兄为江督,又握江南钦篆,不能绕道以履苏境,已久为苏所唾骂。奏明从皖南进兵入苏,又奏参张筱浦,接办皖南军务,不能保徽、宁二府,又并此三县而弃之,不又为皖南所唾骂乎?(现不能克徽,徽人甚颂张而怨我。)其次则危困之际,黟、祁曾捐银数万。又其次撤三县之兵,仍须以重兵防饶、景。故兄昨信,言调度极难耳;如使一转移间而满盘皆活,有利无害,兄亦何惮而不乐从乎?

今决计于端节后调鲍军南渡由浔赴瑞,能否得手,则听之天而已。望弟修垒修濠,专为自守之计。如洋船之接济可断,安庆终有克复之日;倘洋船不能禁止接济,则非吾辈所能为力,当奏明另筹耳。顺问近好。四月廿六日未刻。

再,顷接江西省十九日来文,“十牙影子”之银万两钱万串,已于十九日交委员刘泽振等领解;又言贼匪扰及义宁之毛竹岭,未言失守。润帅前咨据崇阳禀,义宁州十一日失守,殆不可信。润帅自剿南岸之说,宜阻之也。

正封缄间,又接胡宫保信,内抄希帅一信,言游湖水涨,水师可保住汉口,渠请自图黄州云云,想润公亦抄送弟处矣。又接弟廿五日巳刻一信,均已聆悉。

余意以鲍军援剿瑞州、武宁、义宁,以成军还希公以谋黄州,或作北岸上游之活兵。希在北,鲍在南,上游有两支活兵,局势必振,胡帅之忧必少纾,病亦必少减。下游又嫌单薄,然江湖水涨若此,弟军专守前后濠,当不致有疏失。多军或驻挂车,或改扎青草塥,纵不能大破援贼,而自守则绰绰有馀。太、潜、石牌三城,亦均易守。杨七麻尚在南岸,未北渡也。云岩务于日内南渡,以安祁门之人心,至要至要。廿六酉刻。

490 咸丰十一年四月廿七日与沅弟书

东流舟中〔据抄件,刻本未收〕

沅弟左右:廿六日灯初,专人归,接弟午刻一缄。二更弟处勇来,又接辰刻一缄。

弟立志坚围安庆,若多军常在挂车、青草塥一带,夏秋水大,处处可通炮船,虽有数十万贼来,余信弟必可稳守,多必可击援也。

余决计于节后调鲍军南渡,剿浔、瑞、武、义、崇、通一带。廿六夜复润帅一缄,抄付一阅,望弟力赞成之。实则成随希剿黄州,鲍清江西腹地,弟主围怀,多主击援,皆系去冬今春原议。云岩一队,弟即嘱其渡回南岸。

顺问日好,季弟均此。四月廿七日辰初。

491 咸丰十一年四月廿八日与沅弟书

东流舟中〔据抄件,刻本未收〕

沅弟左右:今日搜获伪文十六件,兹先将文目送阅,俟抄就后再将原文送弟处。其中最要关键二端:一则狗酋赴桐城,专避鲍军之锋,言鲍回南岸,即至安庆寻战;一则池州空虚危急,人少水大,极易攻取。

兄阅伪文,知两岸之贼全副精神俱在怀、桐;兄前言节后调鲍军回南岸,看来竟不可遽调也。至池州似可乘虚攻取,拟令黄翼升带淮阳水师,取守兼任其事,候再熟商。

即问近好。廿八日午刻。

正封缄间,接弟廿七日申刻一缄,具悉一切。皖南地方,若婺源、景镇两处有人守,每月可筹饷四万;若克徽郡,则月可五万。比江西之吉安则不足,比抚、建、瑞、临则有馀也。此次左军能迅援景德镇否,尚不可知,且姑听之。

拜夷酋帖式阅过,尽可往见。无论中国外国之人,无不好恭维者。弟之拜帖、文牍均恭敬,即有事干求于彼,应不至以无礼相向。夷酋若来东流,兄亦必与相会,但不先施耳。上水夷船甚多,不必船船皆有大员,皆有通事。若系买卖船,弟亦不必先投此文,须查明为要。

保举可先保二三十人,附于此间另案之内,太多则不可,以未开大仗也。功牌即可刷印。雪琴放广东臬司,亦当奏留。再候日佳。

廿八日午正。

492 咸丰十一年四月廿九日与沅弟书

东流舟中〔据抄件,刻本未收〕

沅弟左右:廿八夜接巳正一缄具悉。四月天气实堪骇悸,惟水陆各军人心未散,或尚可支。润帅欲弃太、潜、石牌三城不守,万万不可。余复信两件抄阅,望弟以缄告寿山力争之。

功牌尚未刷印,刻字匠三人皆病,须节后乃能刷。弟要得急,可向润帅要也,何必大界王三乎?此间刻字匠手段极高,二月间曾刻帖数行,今寄一纸去。严治失守者之罪,亦须分别城中有兵无兵耳。

顺问近好,季弟均此。四月廿九辰刻。

493 咸丰十一年五月初一日与沅弟书

东流舟中〔据抄件〕

沅弟左右:接廿八夜信,具悉一切。

韦志浚深明贼情,究竟现在之伪辅王名杨辅清者,即“七麻子”否?其与金陵洪首逆尚是貌合神离否?少荃信言忠、侍、璋、玕诸王皆与狗逆不合,外畏之而中恨之,确否?现窜鄱阳之刘官方与黄老虎孰强孰弱?“四眼狗”手下之人,以何人为最悍?四年罗大纲在湖口,身边有洋鬼子三人,现忠逆侍逆身边皆有洋鬼子,系用钱雇无足轻重之鬼乎?抑实与夷中大员说明乎?一一详询见复。

弟处保举,总以归官、胡出奏为妥,牍干之不准,缄求之可也。兄弟中有多少不方便,弟认定为湖北委员,则事事顺手矣。顺问近好。五月一日辰刻。

494 咸丰十一年五月初一日与沅弟书

东流舟中〔据抄件〕

沅弟左右:接胡宫保信,转抄多公一缄,言“四眼狗”亲身赴下游请兵。必欲调伪辅王来助云云,余不甚信,兹将余复润帅信抄去一阅。弟细询韦乂堂,揣度狗情究竟何如,以便调度。顺问刻佳。

初一未刻。

495 咸丰十一年五月初二日与沅弟书

东流舟中〔据抄件,刻本未收〕

沅弟左右:初二早接初一早一缄,具悉一切。闻赤岗四垒已有一垒至成武臣处投降,想三垒亦难久踞。

狗逆至宿松,须由灵、英、蕲、梅而来,绕道千里,连旬苦雨,未必如此迅速。古、赖未来北岸,程学启探不可尽信。

贼思解安庆之围,各处窜扰,无非欲分我兵力耳。吾任凭各处糜烂,仍不分安庆兵力,鲍军亦不调开矣,并拟添调数营,以益鲍力。寄胡宫保信抄阅。

即问近好。五月初二辰刻。

496 咸丰十一年五月初二日与沅季书

东流舟中〔据抄件,刻本未收〕

沅弟、季弟左右:接初一夜信,知关外四垒已有三个投诚,刘玱林当难孤立;安庆之事,“十牙子有影子”矣。

季弟所送之礼,谢谢。

天下事当局则迷,旁观则醒;事前易暗,事后易明。闻黄州之贼现已下窜,不知黄城尚有贼否?大约并力来集贤关一战。狗酋亲赴金陵请兵之说,余终不深信耳。

即问近好。初二未刻。

497 咸丰十一年五月初三日与沅弟书

东流舟中〔据抄件,刻本未收〕

沅弟左右:今日未接弟信,不知刘玱林一垒究竟何如?其已降之三垒已杀之否?与厚庵商定,霆营扎集贤关,一定不调他处;除省城及九江、湖口外,他府县城池不顾也。惟嘱霆营坚筑墙濠,狗来时或战或否,须由我作主耳。

即问近好。五月初三日。

498 咸丰十一年五月初三日与沅弟书

东流舟中〔据抄件,刻本未收〕

沅弟左右:李金暘、张光照皆于今日解到,讯明后即已正法,仍榜示于外,兹录一览。

闻玱林先生坚守如故,良可佩服,鲍军想又受伤不少矣。吾欲胡军暂扎石牌不动,润公三日未回信,想病势又增,极为忧系。顺问近好。五月初三酉正。

499 咸丰十一年五月初四日与沅季书

东流舟中〔据抄件〕

沅弟季弟左右:初三夜接沅弟畅论贼情一缄,季弟报喜一缄。此次杀三垒真正悍贼千馀人,使狗党为之大衰,平日或克一大城、获一大捷,尚不能杀许多真贼,真可喜也。

沅弟所录,十分得其六七。咸丰六七年间,诸杨有老国宗、七国宗、八国宗、九公子之称,当时皆以辅清为老国宗,且言老国宗系真东王之宗支,七、八皆系赐姓。今来缄以辅清为七麻子,与早年所闻不合,不知韦志浚知别有所谓老国宗否也。又韦部黄文金、胡鼎文、古隆贤、赖文△四人(赖忘其名下一字,与现踞黄州之赖文光系亲兄弟否)亦可一询。

鲍公攻刘玱林垒不下,劝之不必性急。余决计不调开渠军,即令在集贤关久扎,且调渔亭二营归之,又调韦部全归之,以厚其力。若决长濠以围玱林先生之营(敬其人,故称先生),断无不破之理,但须严密巡逻,无令玱翁一人脱逃耳(爱其人,故称翁)。

日记附阅,阅毕便付家中。即问近好,并贺节禧。保举单尽可附奏。五月初四日。

500 咸丰十一年五月初四日与澄弟书

东流舟中〔据手迹,刻本未收〕

澄弟左右:廿四日发信后,此间诸事平安。沅弟将菱湖之贼垒九座一并以大围包之,现又满二十日矣。鲍、成二镇围赤岗岭之贼垒四座,八日未曾收队。廿九日有三垒出降,全数杀之,其一垒亦日内必破也。李金暘在瑞州败后,江省纷纷传其投降于贼,中丞派员解至东流。初三日即将李金暘及其营官张光照一并正法。四垒既破,安庆当有克复之望。

余身体尚好,惟遍身生疮,奇痒异常。现在岸上起屋,近来最怕过热天,在岸上住或略好也。

鼎三今年究竟认字否?老屋近日光景好否?纪泽写家信于此等不甚详细,望弟细写一次。下手台上之笋如果茂盛,可晒小根笋付来。科三今年完娶太早,宜迟二三年。三女亦不出嫁,须待罗婿过十八岁再说。

顺问近好。兄国藩手草,五月初四日。

501 咸丰十一年五月初四日与沅弟书

东流舟中〔据抄件,刻本未收〕

沅弟左右:接初三夜来缄,知刘玱林一垒亦破,关外肃清,欣慰无既。半夜冲出,玱翁定卜无恙,将来后会有期。

韦派至安庆之二营,余亦不甚放心。盖他处新营,未必能尽如安庆各营之肯听号令,万一贼扑前后两濠,实恐二处不牢,全堤皆溃。趁此调至池州,将来即全归鲍处,而以周万倬守枞阳,庶一气呵成矣。兹缄告厚庵,嘱其速调二韦营攻池;厚昨在此商攻池事,亦正以无陆军为虑耳。

春霆攻宿松之说,且待渠信来再定。闽汀之贼,又窜江西之建昌。江西有侍、忠、刘、闽四大股,鲍军恐不能不南渡耳。顺问近好。五月初四日申刻。

502 咸丰十一年五月初四日与季弟书

东流舟中〔据抄件,刻本未收〕

季弟左右:张吟来,接弟信,知玱翁果已漏网,将来此数百人为害必烈耳。

兄日内疮痒异常,诸事废搁,月馀未奏事矣。节后若身体平安,当至盐河与两弟一叙。顺候节喜。初四夜。

503 咸丰十一年五月初五日与沅弟书

东流舟中〔据抄件,刻本未收〕

沅弟左右:陈雪卢〔雪庐?〕 有长沙之行,余送程仪三十金,似尚不敷。昨见南坡与弟信,有代送二百金之托。渠现在东流,弟或专送来,或由兄处代出均可。

鲍若调南岸,怀、桐支得住否?江西官绅怨我,似不能不调也。

即问近好。五月五日辰刻。

504 咸丰十一年五月初六日与沅弟书

东流舟中〔据抄件,刻本未收〕

沅弟左右:初六早接弟初四夜短信,具悉一切。所应复者,条列于后:

一、鲍公扎集贤不动,乃四垒未破以前之议。今四垒既破,应即以鲍渡南岸由浔赴瑞,昨已两缄询弟矣,待弟回信到即办公牍。若令鲍剿宿松,则兄失信于江西官绅,断乎不可。

一、韦志浚军,余本不甚以为然。自接弟十五六日等信,言韦于用兵内行,又言其心地之好,余遂有意用韦为统领,独当一路。昨与厚庵商之,厚言独统一路则不可,令之随鲍公出战则可。又以无人可替防枞阳,故令周添募六百馀人,防枞阳及安庆对岸两处。今弟确见韦不宜随鲍,则尽可反汗,惟周添募一节不可反汗耳。河溪营系兄以严批调之赴浔,渔亭二营系兄初一日专调归鲍,皆非鲍意也。

一、观人论事,因勋名已立而信之,诚所不免,然亦未尝不博采众论。如韦之为人,水师各营官赞之,祁门林令赞之,余俱未动心;至弟十六日信言韦力劝各大宪谋攻安庆,赞其心地之好,余遂动心用之。将用之,而弟此信乃说出韦之坏处。自去年以来,弟信亦未说过韦营半个坏字。目下弟极赞多公之贤,将来余若设法请重用多公,弟莫又改口也。

一、洋船接济安庆米三千石,当以公文与水师,请其用炮船护送。第恐洋船不听,仍在城下停泊,水师亦无如之何耳。顺问近好。

初六日辰刻。

505 咸丰十一年五月初七日与沅弟书

东流舟中〔据抄件,刻本有删节〕

沅弟左右:接初六日辰正信,具悉一切。刘玱林之被擒,余于初六接杨厚庵信始知之,闻已肢解将头函送菱湖以示众贼,今而后喜可知也。

今早办文调鲍军由浔援瑞。陈舫仙初六至东流,东征局带解弟处之二万两二万串,余欲拨六千金发舫仙新营一月口粮。盖新营无饷,诸事不便,不比老营尚可支持。或俟江西饷到拨还,或抵偿华阳镇借款皆可。弟借提华阳厘局万串,兄已代偿四千金矣。

韦部二营,厚庵已调赴池州否?若未去,弟尽可遣去。安庆守濠,殊非易易,恐以一鼠矢坏全羹也。润帅于安庆守事,闻将录弟禀入告。弟禀毫无铺张,在近日为仅见之事。然言名则保举同,言利则口粮同,又何必铺张哉。

胡、李、鲍三信及泽儿信付还。郭氏兄弟与弟信,余已拆阅;其与兄信,附寄一览,即问近好。五月初七日午刻。

506 咸丰十一年五月初八日与沅弟书

东流舟中〔据抄件,刻本未收〕

沅弟左右:昨日得信,贼破漳岭而入,初三日黟县失守。余不肯弃三县,恐诸将自弃之矣。幸云岩于初四日已赶到家〔家字疑衍〕 ,或能保住祁门,亦未可知。余日内愁闷,可令二甥来此见我,或轮替来亦可。

顺问近好。五月八日辰刻。

507 咸丰十一年五月初九日与沅季书

东流舟中〔据抄件,刻本有删节〕

沅弟、季弟左右:初八日申刻接初六日信,具悉一切。

韦营事反汗亦尚不难,兹将余复鲍信稿抄阅。鲍军准用民夫,即日当通行各县。

黟县于初五日克复。左军闻亦至景镇。或者天从人愿,三县竟可不弃乎?

水大异常,于贼则处处不利。然江西两湖农不能收种,官不能安居,商不能贸易,口粮更从何处取出?真大忧也。

家信送去,瑞侄信已拆阅,功牌亦送去,查收。周万晫之营官已报明,渠带千人,新营带三百,不便更改。带起果人提他及起〔加着重点八字抄件原文如此〕 。

弟论兵贵精不贵多一段,实有至理。然弟处守外濠内濠,约计七十馀里,万馀人尚嫌其少。如贼猛扑外内两濠,地段太长,余深以为虑。比之左公乐平野战,迥乎不同。弟切不可存此心,谓人已太多,力已有馀也。若存此心,必致误事。计外内并守,仅敷一班站防,并不能两班轮替。若贼来轮换猛扑,而守者昼夜不换,岂不可危?弟从此着想,并须将外濠加挖,至嘱至嘱。

添募本不易易。余令鲍、朱、唐添募,系采弟与希庵及诸公之言,实则三公均不宜将多也。顺问近好。五月九日。

508 咸丰十一年五月初十日与沅弟书

东流舟中〔据抄件,刻本未收〕

沅弟左右:初九夜接初八辰刻申刻两函,具悉一切。洋人片子亦可观,其护封图章尤可异也。

克城速则并案请奖,克城迟则于击援案内请奖一次,甚为妥协。鲍军自四月至今,兄处给银四万五千,润帅给钱万两万串,弟处又给钱万串,差为小康。祁、休二万人,自四月至今未给一分一文,昨初五尚能攻克黟县,殊可念也。雨多若此,麦收已全失矣。饷缺已久,重以岁荒,思之心悸。

陈馀庵之子尚未来,奠分暂存此间。

即问近好。胡信发还。五月初十辰刻。

再,顷接胡宫保函,欲留鲍军在集贤关,以待安庆之克,又与弟议论不合,兹将原信寄阅。余令鲍少待数日,再定主意。弟劝我听人言,又劝我不必博采人言,此次究应听乎?不应听乎?乞决之(请问多公,以多一言为定)。

509 咸丰十一年五月十一日与沅弟书

东流舟中〔据抄件,刻本未收〕

沅弟左右:初十夜接初九巳刻一缄,三更一缄。临三到,问两弟体好为慰。临三亦壮健,不似早岁之弱,弟教育之功也。

三千石米,即日当舟送安庆,以发各营。亲兵营帮带,殊难其选。云岩已于初四日到祁,初五即出队助仗。闻初六以后,贼又犯岭,终可虑耳。润帅吐血太多,兴国州失守,又增忧灼。待渠拔行时,余至华阳镇与之一会。

顺问近好,季弟均候。十一日午刻。

510 咸丰十一年五月十二日与沅弟书

东流舟中〔据抄件〕

沅弟左右:十二早接初十夜信并详文,即照来详先办。王、唐、邓三牍(馀俟再送)送至弟处,请弟转交水营。

弟处若有善说话之人,或派二三人至水营守候。待洋船经过时,如无停泊之势,则听其经过可也;如有停泊之势,则护送之船即驶近夷船,与之婉商。彼不过图小利耳,我以数百千饵之,亦无不可。若在安庆城外,将近停泊之际,难于径登夷舟,则在下游预先说明亦好。

鲍既可以不留北岸,余即令其径由华阳镇南渡矣。本日寄鲍信抄阅。顺问近好。五月十二日巳刻。

511 咸丰十一年五月十二日与沅弟书

东流舟中〔据抄件,刻本未收〕

沅弟左右:兹再付去空名札三道,备弟填用。润帅闻已今日拔营,余当于明日至华阳镇一会,并约春霆一会。

本日接左季翁信,抄寄弟阅。闻通山、通城、兴国及武昌县失守,鄂事可虑。即问近好。五月十二日夜。

512 咸丰十一年五月十三日与沅弟书

香口舟中〔据抄件,刻本未收〕

沅弟左右:专人到,接十二巳刻一缄,并“苦株”之情,谢谢。

厚庵请假咨由兄处代奏请旨,计日内拜摺,六月底可奉朱批,届时或安庆已克矣。如其不克,或有他变,再行奏留,亦无不可。

吾以鲍军交润公,听其挟之以行,或南或北,由润调度。润公病势不轻,宜多方以慰其意。水师防贼夜遁,候函告也。

即问近好。五月十三午正。

513 咸丰十一年五月十三日与沅弟书

香口舟中〔据抄件,刻本有删节〕

沅弟左右:余于今早卯刻开船,巳刻至华阳镇对岸之香口。余昨日酉刻复胡帅信抄送弟阅。目下各处主意纷纷无定,余将余之深知而自决者告弟知之,谨记之;其不深知不敢自决者,亦告弟知之,听弟酌之。

多军宜全扎桐、怀,专击援贼,弟军宜专主围怀,此兄之深知而自决者也。鲍军或稳驻集贤(胡初议,杨亦然),或援瑞州(沅初议,涤久议),或打宿松(沅后议,多亦然),或剿蕲、黄(胡昨议),或打南岸(蒋某信,多亦然),俱未十分妥善,此兄之不深知不敢自决者也。自孔垄至二套口隆坪一带,一片皆水,往年湖宽八九十里,今年必百馀里。鲍军若由黄梅行走,不特不能至二套口以过南岸,并不能由广济(或可走)以达二蕲,此兄之深知而自决者也。鲍若从兴国下手,共须渡水几次而后可至兴境?成、胡赴南岸,共须渡水几次?此兄之不深知不敢自决者也。现约润帅与春霆同来香口一会,俟会后再飞缄告弟可耳。

顺问近好。五月十三日申正。

再,弟论兵事,宜从大处分清界限,不宜从小处剖晰微茫。如鲍军或打南岸,或留北岸,此大处也,往返动须两月,调度不可错误。北岸或扎集关,或攻宿松,南岸或援江之瑞、义,或援鄂之兴、冶,此小处也,往返不过十日,临时尚可更改。

近日接弟两次长信,皆言鲍军不可不救江西以保饷地;而此次十二夜信,又言宿松上至德安乃有官军,中间无人过问云云,意似留鲍公在北岸者。且信中力陈鲍公宜谋宿松矣,而又言鄂南已失十县,重于瑞、义等州,宜合力图之云云,意又似令鲍打南岸鄂境者。究竟弟之确见欲鲍在北岸乎?在南岸乎?望以一言决之,不必纷纷多说道理,使我无所适从也。十三日酉刻。

514 咸丰十一年五月十四日与澄弟书

香口舟中〔据手迹,刻本未收〕

澄弟左右:接两次家书,具悉五宅平安,并弟将有做一届公公之喜,欣慰无已。

省城雇一种菜之工,此极小之事,弟便说出许多道理来,砌一个大拦头坝。向使余在外寄数万金银,娶几个美妾,起几栋大屋,弟必进京至提督府告状矣。

省城之人虽多睡早觉者,然亦视乎东家以为转移。余身边所用之人,住省者居其十之七。往年余以卯正起,身边人亦卯正起;近年余以卯初或寅正起,身边人亦卯初寅正起。乡间种菜全无讲究,比之省中好菜园,何止霄壤。余欲学些好样,添些好种,故令纪泽托在省雇工,弟可不必打破耳。

此间军事平安。黟县于初三日失守,初五克复。赤岗岭四贼垒为鲍、成两军攻破,诛斩净尽,生擒逆首。安庆之克,似已有望。惟湖北兴国、崇、通失守,湖南不免震动。余遍身疮癣,奇痒异常,略似丙午年在京,馀无所苦。

顺问近好。国藩手草,五月十四日。

515 咸丰十一年五月十四日与沅弟书

香口舟中〔据抄件,刻本未收〕

沅弟左右:十四日申刻接十三酉刻来缄并多公信,具悉一切。

多公全军不动,专击怀、桐、庐、无援贼,鲍公全军回剿上游,此乃一定之理,不知何故有分多军上剿之说?余十三夜批鲍公禀、十四日复胡帅信抄阅。

即问近好。十四日申刻。

516 咸丰十一年五月十七日与沅季书

香口舟中〔据抄件,刻本未收〕

沅弟、季弟左右:接十五两弟来信,具悉一切。

兄与润帅十五日午刻相会,定以鲍军由潜山、太湖、张家塝上行,惟此路不为大水所阻耳。其或由兰溪以打蕲、黄,或由武穴南渡以打兴国,则尚未十分定妥耳。多公函中谓鲍、成于十日内两军并进云云,此则实做不到。以吾计算,从集贤至兴国,纵速亦须二十馀日,鲍过张家塝以上,狗逆再来怀、桐,霆军难再回援。务望多军与弟军竭力支持,只要下游无米接济,克复或当不远。

顺问近好。五月十七日。

517 咸丰十一年五月十八日与沅弟书

香口舟中〔据抄件,刻本未收〕

沅弟左右:接十八巳刻来信,具悉一切。

三万贼同归浩劫,谈何容易,而弟作可必之词,余窃不敢遽信。目下收投诚之人,似不甚妥善,如挤疖子不可令出零脓,如蒸烂肉不可屡揭锅盖也。克城以多杀为妥,不可假仁慈而误大事,弟意如何?

即问近好。五月十八夜。

再,润帅于十八日乘顺风赴上游,其病于十五日夜吐血极多,可危之至,幸十六七八略平,或无他虑。余于十九日巳刻回抵东流矣。家信二件付阅。

518 咸丰十一年五月廿一日与沅弟书

东流陆营〔据抄件,刻本未收〕

沅弟左右:昆八来接弟信,具悉一切。挤脓揭盖之说,弟既心知其意,则以后必能谨慎图之,不令泄气也。

徽州之贼,竟于十三日逃避一空。凯章于十四日带兵入徽,收复城池。岂伪侍王全股将窜浙东宁、绍,调徽贼守金华、兰溪耶?(当是此层。)抑初五日克复黟县之战,初九日破羊栈贼垒之战,即系徽贼受其惩创,故畏威而逃耶?(决非此层。)吾知屈四必笑彭八做爷之速矣。现请左季翁赴徽料理善后事宜。余今日进墙子住新屋。

顺问近好。五月廿一日午正。

519 咸丰十一年五月廿三日与沅弟书

东流陆营〔据抄件,刻本未收〕

沅弟左右:廿二夜接来信,知伪王丈张立邦拿获正法。杨七麻虽是悍贼,然在景镇与弟曾接过几仗,或亦尚足御之。

弟欲余缄商润帅,令鲍军暂缓南渡。润公之意,本欲鲍军久驻集贤,以待“狗”援,兄已许之,并将润信寄弟一阅。弟复长信大不以为然,且言留鲍住集贤者,只胡、杨有此意,多无此意也,此信具在,弟岂忘之耶?此信之后,弟又屡缄,言多可击援,沅可久守云云。今忽变易前说,兄实不能屡次反复,再寄缄于润、霆矣。

闻城贼之米仅支十日,多军纵不能击退陈、杨,岂不能自保?十日半月即贼至集贤,弟之后濠岂不能坚守十日半月?如能守半月,则城已克矣。如不能守半月,则鲍纵不南渡,岂能赶到怀、桐乎?故兄决计不调鲍军回顾,弟其谅之。

日内疮痒异常,夜不成寐,殊以为苦。

家信附还,即候近好。五月廿三日巳刻。

520 咸丰十一年五月廿四日与澄弟书

东流陆营〔据手迹,刻本未收〕

澄侯四老弟左右:接五月初三家信,知五宅平安。叔父拨正字向,落地分针,将来后嗣必卜蕃昌,至以为慰。

此间军事,安庆围师平安。狗酋日内有再来救援之信,若再能击退,则六月必克复矣。凯章、朱、唐等,自初五日克复黟县后,初九又大战,破贼垒七座,徽州之贼胆落,竟于十二三日全行遁逃。凯章于十四日带队至徽州府,收复城池。唐桂生移守休宁。建德之贼因左帅派队进剿,廿一日退往下游,若遂不回窜,则东流与祁、休无梗,皖南大有起色矣。

余遍身生疮,奇痒异常,与道光二十六七年生癣景况相似,极以为苦。公事多废搁不办,即应奏之事亦多稽延。胡润帅十八日与我分别,将回省养病。其病吐血甚多,本极险症,幸不烦躁,能眠食,或可挽救。

即问近好。兄国藩手草,五月廿四日。

521 咸丰十一年五月廿四日与沅弟书

东流陆营〔据抄件,刻本未收〕

沅弟左右:昨复一缄,言决计不调鲍军。今日接春霆信,系廿三早在太湖所发者,渠意欲便攻宿松、黄梅,余即批准,令其暂驻宿松,听候桐、怀消息,兹将鲍禀并批抄寄一阅。

余疮痒异常,深以为苦。左军分剿建德,穷窘异常,无以济之,尤以为疚也。顺候近好。五月廿四日午刻。

522 咸丰十一年五月廿五日与沅弟书

东流陆营〔据抄件,刻本有删节〕

沅弟左右:廿五日接廿三日来信并伪文一包,具悉一切。观叔父寿器上木色如新,葬地尽可放心。弟于家庭之际,可谓养生送死无憾,至以为慰。

南坡解来之银米,拟以万两济左军之急。左公虽只欠百一十日,而目下穷困异常。枚村扎营建德,钱米俱断;左公自景德镇以千三百金济之,顷又断矣。东流粮台亦无分文。或以八千解左,二千留台,其馀银二万,弟与厚庵均分可也。米六千石,则以三千济厚庵,二千交弟处,一千留东流。江西两湖三省水灾已成,纵能克安庆,下半年事势亦必决裂。

皖南道拟以姚秋浦署理,吏事较凯章略熟,又与张、朱、唐三人相得耳。建德现已无贼,似畏枚村一军,全退池州。屡获伪文,狗酋催刘官方打东、建、湖口,以分军势而解皖围云云。顺问近好。

五月廿五日辰刻。

523 咸丰十一年五月廿八日与沅弟书

东流陆营〔据抄件〕

沅弟左右:廿七夕接是早来信,具悉一切。多公信亦阅过。

春霆现在宿松,吾因失信于江西,失信于湖北,又前缄允以霆军听润帅调遣,今亦将失信,故不敢主张。鲍公久驻宿松,然批中多作活语,不严催其南渡,亦恐多公吃不住也。银钱米即依弟议分之(惟鲍军极苦,无以济之)。

愚谷联已付家矣。疮痒异常,直无生人之乐。彗与雨又可闷,如何如何!即问近好。五月廿八日。

524 咸丰十一年五月三十日与沅弟书

东流陆营〔据抄件,刻本有删节〕

沅弟左右:廿九夕接是日早一缄,具悉水师破贼数垒,甚慰甚慰。此时贼势衰弱,再挫其气,则将来城破逃出,亦无心打仗。木排二百馀架,大江断难多逃。以排之为物甚笨,只要舢板走近,打几个大火蛋,则排上之贼必扑水自尽。火球中多置松脂,则火燃略久,抛入排上,自然惊心动魄。上游贼势虽炽,只要安庆克复,必可掣之回顾下游。特大水已成,彗星又出,未知天意究何如耳。

余疮痒久未就愈,公事废搁。昨请梅小岩来,当可代理一切。少荃以妻病未到,闻不日亦可来营。

闽汀之贼,从德兴于初三日窜陷婺源。上而渔亭,下而景镇,又同吃紧。并闻蒲圻之贼未破岳州而阑入湘阴境内,惟冀不确耳。

顺问近好。五月卅日巳刻。

525 咸丰十一年六月初二日与沅弟书

东流陆营〔据抄件,刻本未收〕

沅弟左右:初二早接初一未刻一缄,知菱湖两岸贼垒十八座一律荡平,欣悉无已。从此慎以图之,六月上半月定可克复。兄疮痒且痛,难于作字,手此贺喜,即候近好。六月初二日辰刻。

526 咸丰十一年六月初三日与沅季书

东流陆营〔据抄件,刻本未收〕

沅弟、季弟左右:初三早接初二日来信,具悉一切。观贼伪文,则杨七麻已至桐城一带,不知何以尚未与多公开仗。

弟处若能外濠赶紧修好,英、辅二逆亦不能解城围,兄今日以公牍决计催鲍驰赴上游矣。小划运米进城,却极可虑,当饬水师严防。

韩升自长沙来,知湖南境内平安。余疮日剧,深以为苦,昨夜已服药一帖。即问近好。六月初三日。

527 咸丰十一年六月初四日与澄弟书

东流陆营〔据手迹,刻本未收〕

澄弟左右:六月初一日接韩升带来家信:弟一件,纪泽一件。初三夜唐长三等带来家信:弟一件,纪泽母子各一件。具悉一切。其熊善庆等,尚未到也。

家中因雨多,到处坍裂,土木之工需费不少,弟前信言之甚详,韩升亦备言家中窘况。兹寄回银一百两,为家中修整屋宇之资;其袁宅代出之二百金,去年袁婿在家索去者,亦于近日付回,家中仍宜节省用之。此外嫁女之资,每一分奁银二百两,余多年在京议定,今不能增也。

安庆军事甚为顺手,菱湖贼垒十八座,三十日、初一日一律踏平,杀贼八千人。徽州克复,祁门等处平安。余疮尚未愈,手上搽药,不能多作字。

顺问近好。国藩手草,六月四日巳刻。

528 咸丰十一年六月初四日与沅弟书

东流陆营〔据抄件,刻本未收〕

沅弟左右:自昨日搽杨名声之疮药,便难写字,今日则衣无不油,纸无不污。兹将家信数件送弟一阅,并将日记送去,弟阅后可速寄家中也。

弟处杀人甚多,腥臭之气,炎暑薰蒸,恐易生病。又加日夜防守,余实不放心。宜将贼尸设法埋之,或用旧船载弃大江之中何如?即问近好。六月初四日申刻。

529 咸丰十一年六月初五日与沅弟书

东流陆营〔据抄件,刻本有删节〕

沅弟左右:初五日酉刻接初三日酉刻书并公牍,据水师哨官称,此信初四下午始至渠处也。劫数之大,良可叹悸,然使尧、舜、周、孔生今之世,亦不能谓此贼不应痛剿。

援贼至吕亭驿,日内想已开仗。吾初三日以公牍催鲍军驰援上游,初四日得润帅朔日一缄,又云鲍公且顾怀、桐,吾与润皆不免反复,殊以为愧。然多公如能抵御,则鲍虽南渡,亦尚无妨;如不能抵御,则鲍虽在宿松,亦难赶救也。弟总作一坚守不战之计,并预作一桐军小挫之想,谅当足以御之。

疮痛敷药,不作一字。顷药少干,书此以慰弟念,并问近好,季弟均此。六月初五戌时。

接澄弟信,知筠仙夫人仙逝。

再,狗酋此次援皖,利在速战。方今盛暑酷热,若出队站立烈日之中历二三个时辰之久,任是铁汉,亦将渴乏劳疲。若挂车河官军作坚守之计,任贼诱战搦战,总不出队与之交仗,待其晒过数日之后,相机打之,亦一法也。多礼帅谋略最优,不知肯为此坚忍之着否?弟试与商之。

530 咸丰十一年六月初九日与沅弟书

东流陆营〔据抄件,刻本未收〕

沅弟左右:日来未接弟信,至为系念。前兄信商及,贼扑挂车河,可否坚壁不出,待其久晒极疲之后,再行击其惰归等语,弟曾接多公回信否?

今早刘馨室归来,询悉两弟平安,各营均已扎近,并称近日缺饷极为窘迫。日内南风极顺,不知胡委员所解东征局银三万两钱万串何以未到?韩升十七日自湖南开船,初一日已到,长夫廿四自家启行,初三已到,岂胡委员中途疏失耶?兹先解银一万五千两,济安庆各营之眉急,仍一面飞催东局一批。

余疮疾略好,已将手上药洗去。

左军初二三进扎婺源,留三千人守景德镇。祁门之大洪岭初二被贼攻破,初三又已退出。鲍公接胡帅信,令回援怀、桐,或可支持,已批令速援上游矣。渠掳船千馀,日内南风太逆,尚难开行。顺候近好。六月初九日巳刻。

少荃于初七日到营,梅小岩亦到,公事虽尚废搁,以后奏牍可勤发矣。

531 咸丰十一年六月初十日与沅弟书

东流陆营〔据抄件,刻本未收〕

沅弟左右:初十未刻接初九巳刻来信,具悉一切。小菜收到,弟家中寄来,似已全作“苦株”之献。初五所发一信,则直至初九酉刻始到。弟所开小摺保举,初六于家信中清出,初八已拜发矣。

东征局之米六千、银三万两、钱万串竟未解来,此等失信,殊骇听闻。澄弟信称三局开销太重,余亦有所闻。东征局不附于各厘局原绅,而另开零局太多,用绅太众,费用太重,外间啧有烦言。彭、胡二守,尤众所目为一 - 图1 人者。刻下规模已定,故余亦不肯更挑剔也。

马丙昭三年守城时,偶语及渠会试房师为刘仙石(书年),遂呼我为太老师。厥后五年春,渠在芷江任内糟蹋李与吾,余心恶之,七年六月三难摺内曾暗参之。李茂斋虽系阅卷门生,亦从不通信。至其为官之贤否,即受业生徒且难保,况门生乎,况不通音问之小门生乎!

积尸臭气,若能多烧大黄薰之,当小有益。厚庵水师新在荻港抽厘,其大通一局,应仍以五成归安庆,二成周,三成韦也。顺问近好。

六月初十日。

532 咸丰十一年六月十二日与沅季书

东流陆营〔据抄件〕

沅弟、季弟左右:盛四归,接两弟信,具悉一切。

既已带兵,自以杀贼为志,何必以多杀人为悔?此贼之多掳多杀,流毒南纪,天父天兄之教,天燕天豫之官,虽使周孔生今,断无不力谋诛灭之理,既谋诛灭,断无以多杀为悔之理。幅巾归农,弟果能遂此志,兄亦颇以为慰;特世变日新,吾辈之出,几若不克自主,冥冥中似有维持之者。

赖贼赴下游买米,日内有信来安庆否?余前有寄厚庵二缄,兹抄去一阅,弟可与黄昌岐细细说明。大约不外平日结以厚情,临时啖以厚利,以期成安庆一篑之功耳。

即问近好。六月十二日巳刻。

533 咸丰十一年六月十四日与澄弟书

东流陆营〔据手迹,刻本有删节〕

澄弟左右:六月初四接五月廿四来信并纪泽一禀,具悉一切。南五舅母弃世,纪泽往吊后,弟亦往吊唁否?此等处,吾兄弟中有亲往者为妙。从前星冈公之于彭家,并无厚礼厚物。而意甚殷勤,亲去之时甚多,我兄弟宜取以为法。大抵富贵人家气习,礼物厚而情意薄,使人多而亲到少。吾兄弟若能彼此常常互相规诫,必有裨益。

此间军事平安。余疮疾渐愈,已能写字矣。安庆军情,九弟常有信回,兹不赘。付回银二百两,系去年应还袁宅之项,查收。即问近好。国藩手草,六月十四日。

534 咸丰十一年六月十四日与沅弟书

东流陆营〔据抄件,刻本未收〕

沅弟左右:十四早接十三巳刻信,具悉一切。

援贼大动,孙澍人详亦阅悉。两路四伪王一时并犯,只要潜、太两城能坚守十日半月,则怀、桐两军仍不至掣动大局。德安金逸亭一军,于廿九日地道轰开城墙甚宽,我军排拥而入,被贼以火药桶死拒,竟不得破,闻伤亡将及千人。贼果由霍山内犯,德、随一带亦殊可虑。然此时无力顾彼,但能力保潜、太、桐、怀,已大幸矣。

鲍军掳船千馀,十二日至横坝头。余昨有信去,嘱其由九江登岸,或剿武宁,或剿建昌。顷闻建昌县实已失守,该邑去省城仅百廿里,余断不能置之不救,今日再当飞函催鲍由浔赴建。纵使潜、太危急,鲍军亦不能回顾矣。

东征局解银七万,以四万济安庆,可感可慰。大通局详,日内即当批发。

安庆若克,余意派韦部由江滨进攻无为州,弟分三千劲旅进攻庐江,周万晫带千三百人预守枞阳。无、庐两城若克,则江滨尽为我有,每月可得厘金数万。日内当以公牍预定,但怕揭锅盖太早耳。即问近好。六月十四巳刻。

535 咸丰十一年六月十六日与沅弟书

东流陆营〔据抄件,刻本未收〕

沅弟左右:十五日接弟十四日午刻一缄,是夜四更又接十五日一缄,具悉一切。所应复者,条列于左:

一、弟欲于安庆克复后回家,余已早允许矣。如果克城,自须为弟预筹抽身之计。应令彭盛南统带吉中全军,作一支活兵,或进庐江,或帮多帅,或过南岸,或游奕于石牌、潜、太之间,请弟与盛南预先商定告我。其馀如凌、喻、李、刘、朱、朱、武等营,即令守安庆城池。余未到之先,弟统之;余入安庆即亲统之,俾弟得抽身回家。

一、英、辅等援贼虽多声言两路上犯,余意必由中梅河天堂等处猛攻潜山、太湖,冀抄多军之后。潜、太能坚守固好,万一潜有疏失(闻赵克彰近不得力),只要沈、欧能坚守太湖,胡裕发能坚守石牌,多军必可站住。只要多军濠墙站得住,弟军后濠守得稳,安庆终有可克之理。弟可函商多公,总以自固为主,不必急求破贼。以余策之,璋、玕本不足数,狗部精锐无多,七麻亦非多帅之敌,只要静以待之,伺隙而动,不宜急躁图功耳。

一、鲍春霆一军,余原订只援集贤关一次,不能久留。北岸逮破赤冈岭后,即决计调回援江援鄂。逮三十、初一破菱湖十八垒后,即专牍催令上行。逮闻建昌失守,去江省城仅百廿里,即专牍催令救建,盖恐省会疏失也。希庵此次上援,专顾武昌省会,鄂固德之,弟亦不以为非。余屡失信于江西,此次派鲍救援省会,弟若反不以为然者,殊不可解。

一、多公回剿之说,本是善策。第英、辅各酋上犯,以桐城为巢穴;纵安庆幸克,桐城必不能克,多军仍须在青草塥潜山等处,与安庆为犄角之势。纵令回剿,亦不过打宿松、黄梅,不宜再上也。为贼计者,则宜守桐、舒以保庐州之藩篱,无为州则可不守,庐江亦介乎可守不可守之间。未知贼策果将何出?七麻则必回南岸耳。

一、朱宽义老气横秋,催亦必不遽来,此等处令人气闷,故余竟不催。上年催朱南桂,其已事矣。

即问近好。六月十六日辰刻。

536 咸丰十一年六月十七日与沅弟书

东流陆营〔据抄件〕

沅弟左右:十六酉刻接十五夜信,具悉一切。

五月十六余在香口,与胡帅、鲍镇三人会商,本令霆军由太湖陆路至张家塝以上蕲水。厥后改计攻宿松,又改计坐船,暨初六日拔营登舟,初八日长行,皆春霆所自定,余不得与闻也。

惟鲍将登舟时,接胡帅信令其回援怀、桐,渠有禀来请示余;因其时新破菱湖十八垒,怀、桐两军足以自立,批令霆军仍上援鄂、江。至十一日闻建昌之失,乃檄令专援江西;目下江西省城震动,余断不能再失信调鲍回顾下游。如天之福怀、桐两军站得住,大局终无可碍;若有意外之疏失,亦自有天心主之,国运主之,鲍公本系南岸之军,还之南岸,余无愧悔耳。

多、孙二信寄还,顺问近好。六月十七日辰刻。

537 咸丰十一年六月十九日与沅弟书

东流陆营〔据抄件,刻本未收〕

沅弟左右:日内西南风大,所派舢板送弟处信,四日尚无回信,亦未见弟有信来,不知潜、太、石牌近状何如?多军站得住否?有钱用否?若太穷苦,余当以应解祁门之万金先行协解多营,以济眉急,待弟回信即起解,仍送太湖转交也。

春霆亦久无来信,不知何故。建昌失守后,贼围安义,闻养素有挫失之信,不知确否(十二夜首府王霞轩信)。建、安均去省百廿里,必须鲍军入援,乃足定省会之人心。然并非大股悍贼,或尚易了。如贼至集贤关,弟能坚守二十日,鲍军仍可坐船飞援耳。兹专人往探,令其水去陆归,望弟详复一切。顺问近好。六月十九辰刻。

538 咸丰十一年六月十九日与沅弟书

东流陆营〔据抄件,刻本未收〕

沅弟左右:十七日巳初回信,十九酉刻始到,盖风太逆也。

余今日有信与弟,拟借祁门先济多军;顷祁门信足来,索饷甚迫,竟不能挪动矣。多公将为上游之行,其营中尚非十分穷窘。

德、随两军及汉口、汉阳,余已有信致胡、李防援贼矣。润帅前面称留胡裕发守石牌,不知何时调去?兹因此间无银可协多军,特再专人飞告。

即问近好。六月十九灯下。

539 咸丰十一年六月二十日与沅弟书

东流陆营〔据抄件,刻本未收〕

沅弟左右:二十日未刻周万晫来请示,弟札饬嘉字营移萧家墈,渠是否应赴枞阳?余谓枞阳尽可不去,此时自以围攻安庆为要。第萧家墈闻在后濠之外,不知嘉字一营能站得住否?若临时站不住,则摇动众心,弟再酌之。

兴国、大冶皆已克复,鄂之南岸已无二贼。鲍公于十八日自武穴回至九江,有禀来请示,或援怀、桐,或援德、建,余昨夜批令径捣建昌县矣。

顺问近好。六月廿日未初。

540 咸丰十一年六月廿一日与季弟书

东流陆营〔据抄件,刻本有删节〕

季弟左右:十九酉刻接十五夜二鼓弟缄。近日大南风,上水无不迟者,弟此信则驿递尤迟耳。

浙中之行,若宁、绍无恙,饷项较江西两湖略裕;如宁、绍不靖,饷亦极难。弟受知于润帅,去留须俟润帅批示。

所寄官、胡禀稿,亦尚妥善。浙中自金华、兰溪失守,久无来信。顷闻徽州河有下游商贾渐到,或者浙患已纾耶?

援贼不来怀、桐,不攻潜、太,而直上蕲水,殊出意想之外。汉口、汉阳水师当能防御,德安金军不知能了此巨股否?南岸兴国克复,鄂境已无一贼矣。

顺问近好。六月廿一辰刻。

541 咸丰十一年六月廿三日与沅弟书

东流陆营〔据手迹〕

沅弟左右:前日接复信并“苦株”一包,顷又接廿二日戌刻来信,具悉一切。狗、辅不来集贤,艇船不送贼米,安庆之事,“十牙子”真有“影子”乎?古文二本,日内当圈点,以犒赏统领也。

汉口、汉阳,只要布置略早,水师足资防御。逸亭之能否内剿城贼,外抵狗、辅,则未可知。然南岸尚有成、蒋八千人置之空虚之地,万一金、刘小有疏虞,上游亦不至决裂。

江西建昌之贼,与兴国、义宁等股会合,蔓延太广。闽汀股匪,散布抚、建、广三府境内,并围玉山县城,无人去剿,饷源竭矣。

多公函寄还。渠每主先出队寻贼,余每主待贼来扑我,所见不同。古之用兵者,于主客二字最审也。

顺问近好。六月廿三日午初。

542 咸丰十一年六月廿五日与沅季书

东流陆营〔据抄件,刻本未收〕

沅弟、季弟左右:廿四日戌刻接沅弟廿四早、季弟廿二夜信,具悉一切。

狗逆此次上援,据少荃家乡人来信,贼数实不满万,过中梅河时,仅小渡船十馀号,两日渡毕;渠随贼之尾而行,亦在中梅河过渡;狗部精锐已尽,狗实狼狈,必无能为云云,不知确否。然观其不敢直打多军,亦自内审不强。孙澍人所报十馀万,似不的也。

安庆贼尚足支三四礼拜,令人焦闷,然亦只好忍耐。季弟欲余悬赏断城贼之文报接济,兹已办文与杨、黄、王三人,并将赏银送去矣。鲍公定廿四日由九江进剿建昌。

湖南乡试已奏请展缓。沅弟克复金陵后,再回籍提篮子可也。顺问近好。六月廿五日辰刻。

543 咸丰十一年六月廿七日与沅弟书

东流陆营〔据抄件,刻本未收〕

沅弟左右:接来信并公牍。戎马仓皇之中,为此俎豆馨香之举,可谓好整以暇,然多不合例处,仍当批驳也。

春霆于廿五日率全部万人由九江舟至东流,盖因胡帅十九日信令渠扎集贤关,又因孙澍人廿一日信求援甚迫耳。余令其折回九江,速救江西。逆水逆风,恐非十日不能抵浔。

润帅专人来告,病势日重,恐难挽回,兹将原信寄弟一阅。湖南主考已出京,而毛公奏停,或干诘议。

即问近好。六月廿七日。

544 咸丰十一年六月廿九日与沅弟书

东流陆营〔据抄件,刻本未收〕

沅弟左右:昨夜接孙澍人信,知上窜之贼果由中途折回宿松界内,其为避挂车而扑集贤机关已露。望弟坚守后濠,守而不战(一月内无兵往援,前二十日之约恐不能践)。

春霆廿七日自东流返棹,廿八宿香口,逆风逆水,恐非十日不能到浔。省城望之如云霓,已解银四万济之。霆营非常之苦,非此数万不能拔营起行也。弟营日内窘况何如?不得东征局饷到,竟无以稍为沾润。

姚秋浦一信,言徽州近状甚详,附寄一阅,仍缴还。希庵信亦寄去。即问近好。六月廿九日辰刻。

545 咸丰十一年六月廿九日与沅弟书

东流陆营〔据抄件,刻本有删节〕

沅弟左右:专人至,接来信,城池未克,而遽索犒赏之古文,未免揭盖太早。

湖南主考放王浵、胡家玉。毛公之奏停,系听胡恕堂言,浙江之失,由先年借办江南乡试,招引奸细入城云云,兹将毛信抄寄一阅。虽不免士子之讥议,而为慎守省城起见,毛固不失为贤者耳。

润公专人守候,余因作《箴言书院记》,勉强交卷,文不称意,抄寄弟阅。

四伪王究由宿松至怀、桐否?查明见告。日内闻池州之贼已退,不知确否?即问近好。六月廿九日。

再,望溪先生之事,公私均不甚惬。公牍中须有一事实册,将生平履历,某年中举中进士,某年升官降官,某年得罪,某年昭雪,及生平所著书名,与列祖褒赞其学问品行之语,一一胪列,不作影响约略之词,乃合定例。

望溪两次获罪,一为戴名世《南山集》序,入刑部狱,一为其族人方某(忘其名)挂名逆案,将方氏通族编入旗籍,雍正间始准赦宥免隶旗籍,望溪文中所云“因臣而宥及合族”者也。今欲请从祀孔庙,须将两案历奉谕旨一一查出,尤须将国史本传查出,恐有严旨碍眼者易干驳诘。

从前入祀两庑之案,数十年而不一见,近年层见迭出,几于无岁无之。去年大学士九卿等议复陆秀夫从祀之案,声明以后外间不得率请从祀。兹甫及一年,若遽违新例而入奏,必驳无疑。

——右三者,公事之不甚惬者也。

望溪经学,勇于自信;而国朝巨儒,多不甚推服。《四库书目》中,于望溪每有贬词,《皇清经解》中,并未收其一册一句;姬传先生最推崇方氏,亦不称其经说。其古文号为一代正宗,国藩少年好之,近十馀年亦别有宗尚矣。国藩于本朝大儒,学问则宗顾亭林、王怀祖两先生,经济则宗陈文恭公,若奏请从祀,须自三公始。李厚庵与望溪,不得不置之后图。

——右,私志之不甚惬者也。

546 咸丰十一年七月初二日与沅弟书

东流陆营〔据抄件,刻本未收〕

沅弟左右:接廿九日未刻信,并知喻吉三丁艰请假,业已批准。屠城以泄其愤,迪庵在九江,亦是如此办法。

余疮已好,而癣大发,为十年来所未有。凯章以五月六日放福建臬司,而部文至今未到。前东征局解到之饷四万,弟已全收到否?次青保吴退庵统领全浙水师,不知已去否?

顺问日好。七月初二日。

547 咸丰十一年七月初四日与沅弟书

东流陆营〔据抄件,刻本未收〕

沅弟左右:接初三日巳刻信并小菜、瓮菜等,“苦株”可谓多矣。古文二本,当于三日圈毕,以待锅盖之启也。《箴言书院记》实不称意,久疏于文,无怪其然。复陈军情一疏,中段三百馀字,系余所添。

贼在太湖,初一已退,计三日内必抵集贤。如贼踞关内关外半月不退,则余调鲍军回援,一面檄丁义方、蔡芥舟办船以待。计信去三日,鲍军折回,陆行六日,九江至大桥舟行五日,不过半月,援师可到。前有弟之长濠,后有鲍之援师,贼虽百万,亦难逞志。若至集贤不待半月而退,不须呼鲍回援,尤为大幸。方公品行,却是第一流人,容俟图之。

即问近好。七月初四日。

548 咸丰十一年七月初四日与澄弟书

东流陆营〔据手迹,刻本未收〕

澄弟左右:六月廿四作书谕纪泽,令其呈弟一阅,想已阅过。日来东流及徽州六属皆平安。余疮渐好,惟癣疾较之道光廿六年南宫张医搽姜醋时,其苦相似,但今不搽药耳。

“四眼狗”纠合杨、林、洪三伪王由蕲州上犯,复又折回,廿九日围太湖,五日之内计必再至集贤关。若沅弟能如春杪夏初之坚守不摇,则城必可克矣。近日之贼,较之往年实多数倍,幸官兵未吃大亏,犹可支持。然饷项极绌。老湘营欠至八个月,馀亦欠五六月不等。

凯章放福建臬司,或尚高兴。

余营中蔬菜茂盛,家中近日种蔬气象何如?后辈读书无骄气否?

即问近好。国藩手草,七月初四日。

549 咸丰十一年七月初六日与沅弟书

东流陆营〔据抄件,刻本未收〕

沅弟左右:接初五日信,具知一切。喻吉三昨日过此,极言安庆军墙濠可恃,人心可靠,主将坚定不乱云云,为之少慰。

石牌本系应守之城,不知润帅何以忘?余屡次函商,辄请〔请字叔河添〕 将胡军撤去。

目下可虑者,多军饷断耳。然城贼万不能再支一月之久,想援贼带米无多,亦难踞一月耳。

江西之生米、万寿宫、巫山处处皆贼,距省皆仅五六十里。鲍军若不于昨廿七折回省城,人无固志,其怨骂我必更甚。兹闻鲍公初三抵浔,不知救得及否?如救得及,十六七又可折回救集贤矣。弟处缺银钱,闻李少山处尚存八千馀,于十日内可解万金,弟尽可放心。

总督关防于初四日到营,今日开用。书三本未到。前卷未交,后题又到,“苦株”之不易吃也如是。

即问近好。七月初六巳刻。

550 咸丰十一年七月初七日与沅弟书

东流陆营〔据抄件,刻本未收〕

沅弟左右:初七辰刻接初六巳刻信,具悉一切。太湖四面皆水,欧、沈皆劲旅,决可无虑。多公只坚守挂车,兼顾潜山而已。令成武臣等蹑剿太湖之贼,余当即日函咨官、胡、李三帅。但胡公病危之际,恐上游忙乱耳。

鲍于初六进兵,初十、十一可至章门,只要江西省城安稳,仍可调霆军回援怀、桐。请订一月之期,如七月初六七怀、桐被贼围扑,八月初六七霆军必可赶援,决不令多公全军为贼所久困耳。

余意贼股虽多,璋、玕、赞皆不足畏,惟黄文金一人系悍贼,而亦无悍党。狗、辅虽各有悍党,而狗不过四千,辅不过三千,合之能战之贼实不满万。若我军镇静以图之,当可无虞。惟水中小划接济,此旬更为可虑。余已函商厚庵,禁止行舟,封江半月矣。顺问近好。

七月七日巳刻。

再,抄本古文款式不好,字迹亦劣,可不再抄,或余送以刻本,或代抄,皆可。

551 咸丰十一年七月初八日与沅季书

东流陆营〔据抄件,刻本未收〕

沅弟、季弟左右:接沅弟初七、季弟初六夜一信,具悉一切。多军由练潭水路通接济,事必可行。盖贼之大股尽在石牌、集贤一路,练潭以北必无悍贼,多军之力必足制之。今日派船送万金至安庆,如多军须米须钱,余亦可徐徐谋聚之。

江西省城外三四十里,处处皆贼,省垣惊慌异常。鲍公初七日自九江拔营,不知赶得上否。然省河一水之隔,想贼必难飞渡耳。

季弟事,得润帅咨辞甚好。弟但知楚皖办事之难,而不知浙事目下更难也。顺问近好。七月初八日辰刻。

552 咸丰十一年七月初十日与沅弟书

东流陆营〔据抄件,刻本未收〕

沅弟左右:二日未接弟信,闻援贼尚未至集贤关,不知挂车已开仗否?

顷接周万晫禀,知本日巳刻克复宝塔下贼梁〔垒〕 ,并云投诚之贼吕文杞、汪裕德等献营,衣扣有小红带者不杀云云。前此弟于投诚之贼,凶悍者一概杀之。兹周营不杀,办理两歧犹不要紧,但恐将红带投诚之贼安置长濠之内,援贼若到,恐其误事。余已批令一切听弟调度矣,弟须令其速将降贼遣开。

今日接润帅信,自廿六至初三吐血不多,或有转机。

即问近好。七月初十夜。

553 咸丰十一年七月十一日与沅季书

东流陆营〔据抄件,刻本未收〕

沅弟、季弟左右:接初十日信,知多军米足敷五十天,子药足支四个月,极慰极慰。

我军若坚持一月,不动不变,不特城贼可破,即援贼人多粮少,诸王不相下,必有自相仇杀之日。昨接恭亲王咨,抄粘各国回文,洋商断不接济安庆城贼。稳守稳围,似有把握。顷接厚庵信,意欲攻城数昼夜,余意以为可不必也。

周万晫昨夜一禀,余批抄阅。江西二日无信。郑奠候即撤办,前夏少岩一信极赞郑贤。此问日好。七月十一日。

554 咸丰十一年七月十一日与沅季书

东流陆营〔据抄件,刻本未收〕

沅弟、季弟左右:接沅弟十一日信并伪文,具悉一切。季弟云阅余初八日信,而是日解饷一万,沅弟信未云接到,何也?

厚庵之意,欲于今日水陆大举攻城。余意援贼新到,官兵宜以全力坚守后濠,恐不暇分心攻城;然城贼慌乱如此,又似有机可乘。或攻或否,由弟作主,兄不敢遥度。宝塔下作挖地道之势,虽不真挖,亦足以迷贼之计。

江西三日无信来,想平安也。黄子春阵亡,四川萧黄两军皆无统将,亦殊不顺。即问近好。

夏信寄阅。七月十一夜。

555 咸丰十一年七月十三日与沅弟书

东流陆营〔据抄件,刻本未收〕

沅弟左右:十二夜接午初信,具悉。不分心攻城,专主坚守后濠,与余意相合,慰甚慰甚。十三日狗逆等必至后濠之外,如十日不退,兄必调鲍军回援,目下望弟稳守也。

郑令事,细阅彭玉牒信,所数劣迹,以“妄自尊大旁若无人”为最重,此八字亦非实在劣迹。弟所闻以嫖娼为最重,而彭信有“未审凭证”一语。至称“市上万众极不相安”,夏少岩则极保之。余甫因夏信而批札奖之,须少迟乃能撤也。

天气极热,守濠殊苦,幸贼亦难久站耳。即问近好。

夏信寄阅。七月十三日巳刻。

556 咸丰十一年七月十四日与澄弟书

东流陆营〔据手迹〕

澄侯四弟左右:十三日刘德四、王厚一来,接弟信并纪泽儿信,具悉家中五宅平安。弟以捐事赴娄底一带,尚未集事否?

此间军事,“四眼狗”纠同五伪王救援安庆,其打先锋者十二已至集贤关。九弟屡信皆言坚守后濠可保无虞,但能坚持十日半月之久,城中粮米必难再支,可期克复矣。

徽州六属俱平安。欠饷多者(凯)七个月,少者(左、朱、唐、沅、鲍)四五六月不等,幸军心尚未涣散。江西省城戒严,附近二三十里处处皆贼,余派鲍军往救,十一二应可到省。湖北之南岸已无一贼,北岸德安、随州等处,有金、刘与成大吉三军,必可日有起色。

余癣疾未痊,日来天气亢燥,甚以为苦。幸公事勉强能了,近日无积搁之弊。总督关防、盐政印信于初四日到营,余即于初六日开用。

家中雇长沙园丁已到否?菜蔬茂盛否?诸子侄无傲气否?傲为凶德,惰为衰气,二者皆败家之道。戒惰莫如早起,戒傲莫如多走路少坐轿,望弟时时留心儆戒。如闻我有傲惰之处,亦写信来规劝。

即问近好。国藩手草,七月十四日。

557 咸丰十一年七月十四日与沅弟书

东流陆营〔据抄件〕

沅弟左右:十四未刻接十三午刻专人来信得悉,知程学启攻破北门外石垒二座,多军亦获大捷,极慰极慰。程学启屡立大功,花翎游击,尽可尽可。惟城之能克与否,仍看援贼到时官兵守后濠之能稳与否。山亏于一篑,病忽于新愈,不可不慎。

江西省城外对河之贼,初三四已退至万寿宫、瑞州一带,章门安稳,是余一大落心之事。以后调鲍军回援集贤关,或缓或急皆可,但水陆程途将近半月,仍须弟军能如三月杪之坚守乃妙耳。顺问近好。

七月十四酉刻。

558 咸丰十一年七月十五日与沅弟书

东流陆营〔据抄件,刻本未收〕

沅弟左右:东征局解来银二万八千两,兹派水营拨解一万至弟处查收。闻委员云,尚有米数千石即日可解,但不知风如此次之顺否耳。

郑奠非我之兄弟子侄,非我之至亲密友,有何不便直呈之有?澄弟因马丙昭而咎我,弟因郑奠而疑我庇护,殊可不必。援贼昨日动静如何?

顺问近好。七月十五日。

559 咸丰十一年七月十七日与沅弟书

东流陆营〔据抄件〕

沅弟左右:十六夜盛四归,接来信,具悉一切。

当此酷暑,贼以积劳之后,远来攻扑,我军若专守一静字法,可期万稳。

多公亦宜用静字法,此贼万无持久之道,弟不必虑多军之久困也。(或出队或不出队,或过练潭或不过练潭,由多公作主。余所谓者,不焦急耳。)昔曹操八十万人自荆州东下,吴以五万人御之,而周瑜策其必败者,一料曹兵不服水土,二料刘表水师新附不乐为用,三料暑热久疲。其后赤壁之役,果不出周郎之所料。闻德安于十一夜戌刻克复,雪琴专函来报,又言成、蒋军病人太多,不能全进,又闻鲍军病者极多。以此而推,狗、辅之部病必更多,故兄料其不能持久。

东征局之米,若五日内不到,余必买二千石米请厚庵送交多公,弟告礼帅千万放心(约计月底可解至练潭)。

即问近好。七月十七日辰刻。

560 咸丰十一年七月十九日与沅弟书

东流陆营〔据抄件,刻本有删节〕

沅弟左右:十八夜春二、亮一等到,接弟信,知十七早尚有一信,今未到也。

援贼十六日入关,未攻我后濠而去。十七日又入关,因雨而去。如连三日不能逞其凶焰,则贼气沮而我军稳矣,望弟慎静待之。

接鲍公信,奉新、瑞州之贼皆已逃遁,将由临江、樟树渡东岸以趋抚、建云云。余函嘱其在临江少停数日。如安庆之贼十分猖獗,则调鲍回援安庆;如安庆尽可支持,则令鲍追忠逆一股直至河口,再作计较。总之,德安克则金、成可以下援,瑞州复则霆军可以回援;怀、桐两处断不患无援兵,只要弟与多公稳守一月耳。

游勇土棍杀害行旅,可恶可恶,即照来牍严办。水师日内梭巡严密否?城贼尚有接济否?弟密查告我。

顺问近好。七月十九日辰刻。

561 咸丰十一年七月二十日与沅弟书

东流陆营〔据抄件,刻本未收〕

沅弟左右:二十未刻接十九日午刻来信,具悉一切。多公有米吃,是第一放心事。

既守外濠,又谋坤道,不知人力足敷用否?贼队虽多,而扑濠仍不能太密,愈密则枪炮伤亡愈多也。有把之大火球,可丢入濠内者,不可不多做些。枪炮则专尚一准字,不准者严戒之。

鲍公信来,瑞、奉之贼皆已渡河至赣江以东,想由抚、建、广信回江苏老巢矣。

弟处有东征八万可望,日内如赣州有银来,暂不拨弟处。江西一万,湖北一万,系报明解弟者,仍拨弟处也。余癣疾殊剧,至以为苦。顺问近好。七月廿日未刻。

562 咸丰十一年七月廿一日与沅弟书

东流陆营〔据抄件,刻本未收〕

沅弟左右:接二十日辰刻信,具知一切。此次援贼多而且稳,似是久持不退之象。余拟函请希庵东来会剿,并调鲍公回援。第忠逆尚在临江抚州之间,调鲍不可太速,希庵则尤不能速;目下且令舫仙带千人去帮弟守濠,今日先令其办船,待弟复信到即行拔营。

前此三河败后,狗挟二十万众上窜,维时多、鲍御之于花凉亭,两军共不满七千人。左军今年破侍贼十馀万众,亦不满七千人。以理揆之,此次弟与多公应不至吃亏也。

忠逆滑而无勇。去年十月羊栈岭之役,宋国永带四营之六成队往剿(每营六百人,两新两旧,新营系头次见仗),忠逆大败鼠窜。今年围建昌二十一日,黄印山仅率六百人守城,两次地道轰陷而不果破。弟称忠逆勇冠诸贼,殊不的确,且目下忠实未北渡也。

辅贼亦不甚强。八年腊月廿四破养素墙子九座,而不能陷其老营。九年正月十一、廿八,凯章败后极危弱,而卒亦无恙。此际或该逆洋枪较多,而本领则未必增加。

郑奠今日札撤。顺问近好。七月廿一日辰刻。

563 咸丰十一年七月廿二日与沅弟书

东流陆营〔据抄件,刻本未收〕

沅弟左右:廿二接廿一巳刻书,知廿日贼已分路猛扑。长把火蛋究竟能丢若干远?可从内濠丢入外濠之中否?

左军若拔,则凯章后路易断,徽州恐不能守,且景镇一带为贼所有,则江西北路糜烂。不如调鲍军或希帅援皖,其势较易。鲍来不过八月十六七可到,希来亦廿内外可到。其中秋以前,必须弟稳守之。中秋以后,若无援兵到,则惟兄是责耳。舫仙应去助守否?顺问近好。七月廿二巳刻。

564 咸丰十一年七月廿二日与季弟书

东流陆营〔据抄件,刻本未收〕

季弟左右:接专丁廿一日酉刻信,具悉一切。舫仙带队至安庆助守后濠,余昨已有信寄九弟矣,今日信又经问及。

至外援之兵,一面缄请希庵下来,一面调鲍军回援。大约鲍须中秋后到,希须八月底到。其中秋以前,则须两弟稳守也。顺问近好。

七月廿二未刻。

565 咸丰十一年七月廿四日与沅弟书

东流陆营〔据抄件,刻本未收〕

沅弟左右:接二十三日信,知廿二日风浪极大,幸获保全,极慰极慰。

贼虽凶悍,始终未近大濠。我军所以辛苦异常者,在一面击各路扑濠之贼,一面修濠外之炮垒,未免太劳。余意专守大濠,神不外散,力不旁分。待贼入外濠之内,我以群子火蛋打之,愈近则伤者愈多,似难站脚。以后可否专守内大濠,不必出濠与贼争锋,祈弟酌之。

鲍军即刻飞调。然忠贼若尚在赣水以西,则鲍不能来。必须忠过赣东,瑞、临及新喻、新淦、丰城、樟树一带皆已肃清,鲍乃可来。否则,反贻患于省城也。

多军实可来援集贤,不必株守挂车,致成坐困。潜、太现并无贼,渠处米粮尚可在潜办也。

弟处火药尚存若干?水师营可凑拨二万斤,馀札江西速解。顺问近好。七月廿四日。

566 咸丰十一年七月廿四日与沅弟书

东流陆营〔据抄件,刻本未收〕

沅弟左右:兹命盛四解万金至弟处,系江西指明专解弟者,查收。

军器以群子为最利,而不甚能及远,若打外濠之外,恐落者多而中者少;如打内濠之外外濠之内,则颗颗可中。弟试择内濠之最可靠者留出一段,将外濠放松,俾贼得入内〔外〕 濠之内,然后以群子打之,或更得力。是否可行,余遥揣未必有当,弟参酌可也。

七月廿四日。

567 咸丰十一年七月廿四日与季弟书

东流陆营〔据抄件〕

季弟左右:得廿三夜信,具悉一切。舫仙两营,明日即令带六成队径赴盐河登岸,作为西北游击之师。

闻贼备布袋、草把,此二者皆余阅历之事。余攻九江,办布袋万个,为填濠之用,令每人装土于袋,负之丢于濠中。乃十二月朔日进攻,每袋仅一寸厚,千馀袋尚不能填得一丈宽,而千馀人断不能站在一处。每处数十人,竟未能填一尺厚,是日伤人最多,此布袋之难用也。

攻瑞州时,刘峙衡以稻草填濠,已填一丈宽,过濠十馀人矣。贼以火蛋抛出,稻草悉燃,烧死数十人。第二次,峙衡用湿稻草,贼以枪炮击之,官兵亦不如前次之踊跃,遂不能过濠。瑞州濠深不盈丈,尚且如此,此稻草之难也。望弟告诸勇知之。

家信付阅,便交沅弟寄还,顺问近好。七月廿四日。

568 咸丰十一年七月廿八日与沅弟书

东流陆营〔据抄件,刻本未收〕

沅弟左右:二日未接弟信,不知守濠平安否?段清和带予信去到否?

北风之大异常,而亢热不减,烦郁不解,殊不适人意。鲍公数日无信来,而抚、建等处望鲍甚切,不知能迅回援皖否。接润、希缄咨,成、蒋已不能东来矣。

顺问近好。七月廿八日午刻。

569 咸丰十一年七月三十日与沅季书

东流陆营〔据抄件,刻本未收〕

沅弟、季弟左右:段清和归接沅弟廿九日信,专差到接两弟信并多公信,具悉一切。

只闻地道破城,断无地道破濠之理。城本壁立,药轰则崩裂;濠则无崩裂之虞,轰陷之后,不过深者愈深而已。余却不甚以为虑,弟能早为之防,更放心耳。

厚庵近日起程回籍,其信来言,城中广老尚有积粮一二月者,令人气闷。此间接润帅十九日信,无随州十二克复之信;且德安十一日克后,金军并往随州,已见公文。怀三之信,不知何日所发?

弟处各营领子药,弟须过目酌核。闻日内安庆领子药,至十六万之多,此必不可得之数。用子极难,大子远行有声,徐徐始落,只可吓新贼,不能中老贼;群子最易伤贼,而又不能及远。弟将炮子之长处短处细细讲求一番,与各营官细细教导之,则无浪打浪用之弊矣。余前欲令贼过现天濠之内(勇夫俗呼外一层后濠为现天濠)大濠之外,始开群子打之,盖恐群子不能过现天濠也。

究竟余所料的当否,弟查实详复。顺问近好。

家信二件、多信一件寄去。七月三十日。

570 咸丰十一年八月初一日与沅弟书

东流陆营〔据抄件,刻本未收〕

沅弟左右:接卅日巳刻信,具悉一切。地道不肯停工,弟当确有所见。既为此举,即不能拚命猛攻。不知除轰口外,尚有他处可以扒梯缘绳否?

鲍军在丰城大获胜仗,杀贼近万,实数也。有此一捷,以后调鲍援剿安庆,无内顾之患矣。东征局米八千石,闻近日可到。顺问近好。八月初一日辰刻。

571 咸丰十一年八月初一日与沅弟书

东流陆营〔据抄件,刻本有删节〕

沅弟左右:郭弁到,接喜信,知本日卯刻克复安庆。是时恰值日月合璧、五星联珠,钦天监于五月具奏,以为非常祥瑞。今皖城按时应验,国家中兴,庶有冀乎!大界之事,王二王三之话均算得矣。

余于初二三日坐长龙赴安庆。惟此间银不满六千金,欲凑万金犒赏将士,弟处可设法办得四千金否?如送礼者向东家〔东家向送礼者〕 回一个红呢寿幛,不知有否?若无之,六千亦可遮脸否?产难之后,如庆再生。赴汤饼会者,虽云至乐,不能不念吃亏之人也。

顺贺大喜,季弟大喜。八月初一日灯下。

572 咸丰十一年八月初二日与季弟书

东流陆营〔据抄件,刻本未收〕

季弟左右:得信知安庆果克,至为欣慰。余拟于今日赴安庆部署一切,因风太大不能开船,恐又如仙舫之廿五登舟廿九始到,俟转顺风乃下河耳。

顺问捷喜。八月初二日辰刻。

573 咸丰十一年八月初二日与沅弟书

安徽东流陆营〔据手迹,刻本未收〕

沅弟左右:本日拟赴安庆汤饼之会,为大风所阻,不能开船,且待风息再行起程。本日卯刻奏大概情形一片抄阅。

即问刻好。八月初二日巳刻。

574 咸丰十一年八月初三日与沅弟书

东流陆营〔据抄件,刻本未收〕

沅弟左右:今日风大如此,断不能开船,即夜间亦恐不能放行。明日上半天厚庵回籍起程,经过东流,余须在营少候。又漱六之胞弟新来,明日须请之便饭。若无风,准于明日申酉间开船,初五早可与弟相见。若逆风太大难行,弟须看江中波浪便知,不待常常发信矣。公牍辰刻始到,已转咨鄂。

顺问近好。八月初三申刻。

575 咸丰十一年八月初四日与澄弟书

东流陆营〔据抄件〕

澄侯四弟左右:三十日接七月十五日信并纪泽一件,具悉五宅平安。

初一日卯刻安庆克复,城贼诛戮殆尽,并无一名漏网,差快人心。余本拟初二日赴安庆与沅、季相见,不料三日大风,不能开船,风稍息即去兄弟相会矣。

江西之贼逼近省城,鲍春霆于廿四日在丰城河西大获胜仗,赣水以西一律肃清。余令鲍军跟追至河口,或尚易了。湖北之贼,安庆克后,或亦不久恋鄂境。目下所虑者,胡中丞病势沉重,关系极大。

余身体平安,惟疮癣未愈,心绪多烦闷耳。馀详日记中。顺问近好。八月初四日。

576 咸丰十一年八月十三日与澄弟书

安庆河下〔据手迹,刻本未收〕

澄侯四弟左右:初四日发去一缄,日记交安庆看,故未付来。余于初五日起行赴安庆,初七始到。兄弟相见,观濠沟之深,地段之长,城贼之悍,成功信不易易也。

桐城于初三日克复,池州府于初五日克复。南北两岸正值事机大顺之际,乃于初十日接信,痛悉大行皇帝于七月十七日升遐。天下臣民无福,膺此大变。现御前大臣四人、军机四人辅导幼主赞襄政务,即日奉移梓宫进京。谕旨不准督抚进京叩谒梓宫,俟哀诏到日,余即在安庆设次成礼。此间军事,自去年以来,危险迭见,目下大有转机,所患者饷项积欠太多耳。

大女儿喜事,袁家究定何日?余办二百金,可于本月付回。袁铁庵四亲家昨在此经过,余告以两家均崇节俭。二女儿姻期,陈家定于明春举行,季牧顷有信来营矣。

余身体平安,疮癣至今未好,爬搔不停,幸不大为害。饮食如常,惟两脚多烂,合屈团鱼、屈礼国之妙为一耳。家中有好漆醋否?寄少许来。顺问近好。兄国藩手草。八月十三日巳刻,安庆河下。

577 咸丰十一年八月十八日书贻沅弟

安庆舟次〔据手迹,刻本未收〕

位不期骄,禄不期侈。凡贵家之子弟,其矜骄流于不自觉,凡富家之子弟,其奢侈流于不自觉,势为之也。欲求家运绵长,子弟无傲慢之容,房室无暴殄之物,则庶几矣。——右书贻沅弟,并示家中子侄。

咸丰十一年八月十八日二更。国藩识于安庆舟次。

578 咸丰十一年九月初二日与季弟书

安庆公馆〔据抄件,刻本未收〕

季弟左右:得初一早信,知弟病已痊,欣慰无已。屋不甚好,可另修数间。弟在枞阳恐为日较久,与其办大账房,不如起屋之可御风雪也。弟无零钱,可由兄处送二百千,助起屋之用,便中令张吟来取为嘱。

黄州克复,湖北指日肃清,江西亦全境肃清,南事似有转机,惜口粮日绌,难以设法耳。顺问近好。九月初二日。

579 咸丰十一年九月初三日与沅弟书

安庆公馆〔据抄件,刻本〕

沅弟左右:顷接信,胡宫保已于八月廿六亥时去世,可痛之至。从此共事之人,无极合心者矣。奉旨希庵暂署湖北巡抚,系因润帅请开缺摺内举以自代也。

打泥汊时,贼墙若傍水滨,我陆师不可近墙登岸,须在上游二十里或下游二十里登岸,庶进退稍宽,不至节太短势太促也。

大通厘局,弟便道一查。郑奠之劣迹,究以何者为最?有言严禁游勇(陈虎臣说的)百姓感之者,果否?弟细心查明见复,将以定终身之弃取,闻渠尚恋恋未去也。

顺问近好。九月初三日午刻。

580 咸丰十一年九月初四日与沅弟书

安庆公馆〔据抄件,刻本未收〕

沅弟左右:初三夜接信并公牍,具悉一切,小楷颇有欧、虞意味。各单即日咨官、李出奏,新后祥后单今日亦到。虚静二字,每日须玩味片晌,不足养德,亦足养身体也。

庐江县搜获狗逆伪文五件,兹寄弟一阅。文中但嘱逆党守三河、舒城,未令其守庐江、无为,或者可得。

李少山派人查庐江接济之路,据云罗昌河隔庐江一百二十里,与弟前所云旱路三十里,远近悬殊。该处并无店铺居民。余令刘曾撰亲去再查。若果有旱路百廿里之远,则米船不必到王家套,亦不必雇小船拨入罗昌河,即在枞阳等处起旱,亦不过百廿里耳。枞阳雇夫运送,庐江派夫来接,较之罗昌河稍易办也。望弟细查,解庐江之米究应从何处登岸?至要至要。

萧孚泗等两营,余令其另雇民船,不必坐米船下去。盖因王家套非湾船埠,且距泥汊太远,米船不能送到头也。

顺问近好。九月初四夜。

581 咸丰十一年九月初六日与沅季书

安庆公馆〔据抄件,刻本有删节〕

沅季两弟左右:接沅弟初五日申刻一缄、季弟初五夜一缄,具悉一切。沅弟之字,骨秀得之于天,手稳本之于习,所欠者势与味耳。此二信写瘦硬一路,将来必得险峭之势。尝见旧拓《颜家庙碑》,圭角峭厉,转折分明,绝类欧书,不似近日通行本之痴肥也。

季弟所作润帅挽联,“载”字改“年”字即协韵(平一仄二),通首妥惬,不必多改。裁料尽可代出,缮写似不宜顶替,待弟来安庆时,再面定缮送不迟。余拟候接到饰终谕旨,再送礼也。

今日接官相咨到夹片二件,抄去送阅,不知何以廿馀日始到。顺问近好。九月初六日。

顷又得沅弟一信,厘金盐每石改为四百,甚是,吾意可改五百也。

582 咸丰十一年九月初九日与沅弟书

安庆公馆〔据抄件,刻本未收〕

沅弟左右:得两甥信,知弟坐船由罗昌河赴庐江矣。庐江陈、刘等日内无信来,想已入城防守。庐江既为我有,则安庆之藩篱已固,以后进攻无为,或缓或急,听弟酌度行之。

三河、盛家桥两处,距庐江有若干里?或云守盛家桥,即可造船以攻焦湖(即巢湖),湖为我有,则三河、庐州皆可早破云云。若盛家桥无贼,弟可至该处一看否?如无为州难于攻破,陈军可扎盛家桥否?

写至此,接弟汤家沟之信。巢县、运漕镇、庐郡皆在湖之东岸北岸,庐江、无为皆在湖之西岸南岸。官军此刻只争盛家桥、无为二处,俟水师夺得焦湖后,再争东北岸之一府一县一镇,此一定之序,不可紊也。

寄云中丞已补湘抚实缺,渠信与二郭信寄阅。

顺候近好。九月九日。

583 咸丰十一年九月初十日与沅弟书

安庆公馆〔据抄件,刻本有删节〕

沅弟左右:初十日未刻接初八夜信,具悉一切。黄公信已加封寄去,冠北之札亦发,鹤汀早年在京极熟,容少缓再调。

约旨卑思四字,实近来方寸隐微之弊,亦阅历太久,见得天下事由命不由人也。

澄弟信一件寄阅。顷接舫仙禀论进兵事,望弟取阅,度量行之。顺问近好。九月初十未正。

584 咸丰十一年九月十二日与沅弟书

安庆公馆〔据抄件,刻本有删节〕

沅弟左右:十二早接弟初九夜信,具悉一切。米粮子药未齐,宜缓进兵,极是极是。

庐江为我必争之地,以其与怀、桐相犄角也。咸丰八年二月,郑、秦两军门以二万人败于桐贼,贼系从庐江来;十月,李迪庵以六千人败于三河,贼亦从庐江来。余因此二役,知庐江为得势之地。少荃兄弟与江北人皆言庐江之要紧,故余屡催进兵。今陈、刘二帮既到,庐江既为我有,千妥万妥,余已放心矣。此后不特进无为州可缓,即进盛家桥亦可缓。盖无为州不过米多地广,非扼要之区也;盛家桥不过吾思得之以为造船之埠头,以为肃清巢湖之根本,非我不往驻而贼即先占也。

庐江得后,弟专意布置守城之法,将庐江与怀、桐三城看得并重。贼来攻庐江,则与多公预订来援之师。不特弟进无为不必急,即多进庐州亦不必急,恐多去则桐城兵薄,庐江别无援师也。

今日即饬李、刘解米粮子药至罗昌河,以后必能源源接济,弟可放心。惟银二万杳无音信,失信于弟,犹可以为善国,恐失信于一族人耳。

弟出看泥汊,亦不必汲汲,总以熟筹庐江守法为要。

顺问近好。九月十二日辰刻。

585 咸丰十一年九月十二日与沅弟书

安庆公馆 〔据抄件 ,刻本有删节 〕

沅弟左右:今早复一缄交副后营勇,兹又于十二灯初接初十夜信。知盛家桥乃用众用马之地,人少自以不扎为是,余今早信中已言专守庐江,不必急进盛家桥矣。今弟意相合,甚慰甚慰。

余前拟于盛家桥造船,为肃清巢湖之计。今弟信云泥汉口可通白湖,白湖可通巢湖。是泥汊一破,水师可直入巢湖,不必另造船矣。果其如此,岂不大妙。但须查明白湖可通巢湖否?果其可通,亦恐湾曲太多,河道太窄,湖底易于胶浅,陆师难于照应。四者查确,乃可驶入。

总之,庐江既得以后,事事好办,但宜稳不宜忙耳。泥汊之贼梁不得,固不可进兵,即幸而攻破泥汊,亦须待米粮足后,舫仙乃可进也。

多公处弟须常常通信。官帅十三之奏未奉谕旨。余初二之奏,今日奉旨,恭录寄阅。顺问近好。十二夜。

586 咸丰十一年九月十四日与澄弟书

安庆公馆〔据手迹,刻本有删节〕

澄弟左右:初十日接弟在衡州所发信,具悉一切。

此间近日平安。九弟初二日自安庆进兵,初九日至庐江,日内将出大江,会合水师打泥汊也。“四眼狗”初七已到三河,即温弟殉节之处。此次余与九弟定坚守庐江,决不轻进。

胡润帅继先皇而逝,于大局关系至重。闻官帅奏请以希庵实授鄂抚,并力保雪琴为皖抚,想朝廷亦必俯从所请。其办事合手可喜,其党类太盛,为众所指目,亦殊可惧。

浙事危险之至,屡求救援,此间力不能及。现拟以多军进攻庐州,以鲍军进攻宁国。宁国去浙甚近,或亦可少分浙之贼势也。

余身体平安,惟疮疾未愈,夜难成寐。幸每日办事写字如常,家中尽可放心。季弟病已全愈,今日由枞阳来余公馆,暂未写信。九弟有信二件查收。

即问近好。兄国藩手草,九月十四日。

再,柳瑞堂、葛十四来营,抄录渠与元嘉湾讼事全案,求余作主。余阅其卷,柳瑞堂之进葬油杉岭,未与元嘉湾说明,本甚孟浪,其先行控官,亦伤和气。元嘉湾之状,言原有议约夫妇合冢及拟改胡氏祖母回葬两层,亦属强为之辞,是各有不是之处。余前年在家尚不理闲事,况今在二千里外,岂能管乡里之事?惟渠求之甚切,兼福九爹与星冈公至好,不能恝然置之。望弟从中善为调处,以不扦〔迁〕 为妙;纵系私地,让葬胞伯,亦不失为孝友之家风耳。

此事别有情节否?下次望详告我为要。

十四日午刻,涤生再行。

纪泽八月廿一日之信,十四日接到矣。

587 咸丰十一年九月十四日与沅弟书

安庆公馆〔据抄件,刻本有删节〕

沅弟左右:十三日接十一夜信,具悉一切。

调巡湖营由刘家渡拖入白湖之札,今日办好,即派人送去。吾所虑者,水师不能由大江入白湖,白湖不能通巢湖耳。今仅拖七八丈宽堤即入白湖,斯大幸矣;若白湖能通巢湖,则更幸矣。

沈令不尴不尬,亦意中事,暂无人可换,且姑听之。季弟今日辰刻到此,病已全好,昨日在船上微受风,今日禁口,当易愈耳。

余昨日作挽润帅一联云:

逋寇在吴中,是先帝与荩臣临终憾事;

荐贤满天下,愿后人补我公未竟勋名。

季以为可望批首,拟日内送去,外奠仪二千金。弟与季弟可同送一份礼,余可作枪手撰一挽联,弟自书之,奠仪不可太多,盖余已极丰矣。

雪琴昨日来信,寄弟一阅。马信阅过,此事大约可成,然吾辈仍专讲战守,不因此稍弛也。

顺问近好。九月十四日。

588 咸丰十一年九月十五日与沅弟书

安庆公馆〔据抄件,刻本未收〕

沅弟左右:接丁家洲舟次信,具悉一切。

今日接官帅信,知余蒙恩赏加宫保,弟蒙恩赏穿黄马褂。一家沐非常之宠,感激惶悚。谕旨尚未接到,原信寄阅。多礼堂日内来信二次,原信及余复信均寄弟阅。

东征局解饷四万,廿八起行,赣州解饷三万,初六起行,大约日内可到。

泥汊贼墙不破,陆兵断不可进;泥汊即破,进否尚宜详酌。极盛之后,当加倍小心也。下游水师请增兵,不知贼船果悍乎?抑我军怯乎?请弟细查。

季弟今日大呕吐,暂未写信,言明日必写信,请弟放心。即问近好。九月十五夜。

589 咸丰十一年九月十七日与沅弟书

安庆公馆〔据抄件,刻本有删节〕

沅弟左右:昨日发去一信,申刻接李希庵信,抄八月廿五日谕旨一道,兹抄寄弟阅。

一门之内,兄弟四人同日俱蒙非常之恩,惊喜之馀,弥深悚惧。余当具一摺自行谢恩,又具一摺为沅季两弟谢恩,又具一摺为温甫弟谢恩,弟当具一摺自行谢恩,四摺共派一摺差于九月二十八日进京。弟之摺请余包办乎?抑本店自造乎?

如此大雨,不似进兵气象,望弟回至庐江,认真布置一番。只要庐江、桐、舒守得坚固,不患无为、庐郡无得手之日。目下且不必进兵,至嘱至嘱。

张泮山于九月三日殁于彭泽舟次,灵现来安庆。余于今日释服。顺问近好。九月十七辰刻。

590 咸丰十一年九月十八日与沅弟书

安庆公馆〔据抄件,刻本未收〕

沅弟左右:接十五、十七二信,知有荻港坏船之险,又有泥汊破垒之捷。船不善避洄溜,往往失事,要之舵工生也〔加着重点六字抄件原文如此,或生字上脱技字〕 。

泥汊既得,是一大可喜事。舫仙等遽行进兵,吾犹以无米为虑。李少山在汤家沟,此间送信去,日内风逆,恐不能速到。前报解七万之外,又有毛中丞报解一万,湖北报解二万,均因风大,不能速到,忧灼之至。

余今日登城周视,并至宝塔尖,弟所布置守事均妥。孙澍人病请回籍,今日起程。陈心泉今日接印。季弟今日甚好,但求明日不发耳。淮扬水师上游无来者,亦以风逆之故。极盛之时,每虞蹉跌,弟当格外小心。

顺问近好。九月十八申正。

591 咸丰十一年九月二十日与沅弟书

安庆公馆〔据抄件,刻本未收〕

沅弟左右:廿日巳初接十八早荻港来缄,具悉一切。

淮扬水师,除东门宝塔下一营查巡厘卡,东流一营驻防该县兼走杂差外,馀皆在上游未来。待其到时,即饬赴令赴下游泥汊一带。蔡国祥一营,前接弟信,令其在铜陵对岸之刘家渡拖堤入白湖、黄皮湖,余已札饬速去,此刻不便改饬无为州,朝令夕改也。

王明山等攻打无为州,不知从何处进口?若进裕溪口,则断断不可。该处口门最窄,两岸有陆贼,中间无〔有?〕 贼炮船,恐水师深入吃亏。各营官皆有勇无谋,弟于水师亦系外行,切莫乱出主意,致误水中大局。除裕溪口之外,他处或易于进兵,余不遥制也。

廉令禀阅过,陈守甫于十八接印,租课归本府,决非陈手之事。廉亦糊涂,或信书吏局绅之言,不甚了了,候再查明。潜山所办撑木,余昨告首府,归余处发经费矣。季弟病已痊愈。极盛之际,办事宜加倍小心,至嘱至嘱。

顺问近好。九月廿日巳正。

592 咸丰十一年九月廿二日与沅弟书

安庆公馆〔据抄件,刻本未收〕

沅弟左右:二日未接弟信,正深系念,兹接十九日信,慰悉一切。应复之事,条列如左:

一、守住庐江,余已大喜大慰。再破泥汊口,更为心满意足。以后神滕河、无为州纵不遽破,亦不要紧,弟进兵宜稳,不宜过急。

一、水师进巢湖,弟来信仍须由运漕、东关、巢县,则是白湖不通巢湖,与余向所闻者相同。余前思在盛家桥造船者,正职是故;昨信不肯令水师进裕溪口者,亦职是故也。弟信言须待无为州克复与否再行定计,甚是甚是。如陆军不能克城,弟不必强水师多进小河。

一、淮扬水师今日有三营到皖领齐子药,明日即令二营赴下游。以余计之,此刻下游实无须多船耳。至嘱水师谨慎战守一节,兹余写一信,望弟交李、王二镇手收。

一、余因闻湖北润帅灵柩月底回湘,已将礼专人送去;弟与季弟之礼,将来送益阳可也。对联包做不包写。饷十万无一到者,悬盼悬盼,实对前敌陈、刘诸人不住。

一、徐福系余遣散之弁勇,有护票为据。彭泽距东流仅百馀里,吕令不就近来余处禀询真伪,而遽妄杀二十馀命,不惟徐福不服,余亦恶其专擅。魏柳南信,一面之词,不足据也。

一、顷又接弟廿日申刻信,知无为州业已克复,欣慰之至,从此安庆固于苞桑矣。然巢县未破,水师恐仍难进巢湖。望弟与马玉堂熟问情形,再筹水师清巢湖之法。

馀不一一,顺问近好。九月廿二日午刻。

593 咸丰十一年九月廿三日与沅弟书

安庆公馆〔据抄件,刻本有删节〕

沅弟左右:廿三日巳刻接廿一早无为城内发信,慰悉一切。守住庐江,吾已欢天喜地,不料竟克无为,从此可以图裕溪口,可以打运漕镇,可以谋西梁山,可以肃清巢湖,皆以无为州为根本,何幸如之。

吾于七月及中秋前,深冀得安庆后,并庐、无二城而得之,以庐作上游藩篱,以无作富强基趾。至中秋后,已不敢作此侥幸之想,今竟如愿相偿。从此水陆皆宜休息,不可再言进取一步,专讲防守江面,另造小舢板,放入巢湖之内。明岁春水涨时,湖船从黄落河打出,江船从裕溪口打入,必可得手。

东征局五万已于今日解大通李少山处,赣局三万竟被省截留支发鲍军,此间更窘矣。季弟今日微畏冷,片刻即愈。弟在下游,须将水陆布置十分妥当,乃归皖也。

顺问近好。九月廿三夜。

594 咸丰十一年九月廿四日与澄弟书

安庆公馆〔据手迹,刻本未收〕

澄弟左右:廿一日接弟九月初二日在县城发信,廿二日接八月廿六在省城发信,具悉一切。毛公、恽公皆认真做好官,崇尚廉介,吾乡之福也。

此间九弟一军,于十六夜破泥汊贼垒,十九破神塘河贼垒,二十日破无为州城,极为顺手。该州可富可强,占江面三百馀里,下距金陵亦三百馀里,此后大江两岸根基较固。九弟布置妥善,即回安庆,惟受恩深重,今冬不宜又回籍耳。

余日内尚属平安,惟疮痒深以为苦,往往遍体爬搔,彻夜不眠。季弟自十三日来余公馆,发疟疾二次,至十八日而大愈。

各处军事均称平稳。惟寿州被苗沛霖围困,旦夕必破,大为可虑。顺问近好。国藩手草,九月廿四。

595 咸丰十一年九月廿五日与沅弟书

安庆公馆〔据抄件,刻本有删节〕

沅弟左右:廿四夜接廿早泥汊口来信,此〔比〕 廿一日之信后到三日之久。

多公信来,日内呕血甚多;此人劳苦太过,病恐难于速愈。又安庆克城,人人优奖,惟多公尚嫌其薄;弟当以信函慰之,或能亲往看视亦好。

昨日到家信各件,兹专原足送上。少荃、仙屏、凯章三人于廿四日到此,梅小岩于廿一日到此,张伴山之灵柩于十六日到河下,万篪轩、史士良、勒少仲三君闻一二日可到,渐有热闹之意。李、王二镇水师,究竟坚劲可恃否?望弟细察。即问近好。九月廿五日。

正封函间,接廿二早来信,并公牍俱悉。运漕可乘机取,巢县亦未始不可乘机攻取。吾意取之易而守之难,目下且专守庐江、无为二处,稍息兵勇之力,亦稍抑其矜情躁气。待水师肃清巢湖后,运漕、巢县皆囊中物耳,吾于水师实不放心也。又行。

596 咸丰十一年九月廿六日与沅弟书

安庆公馆〔据抄件,刻本有删节〕

沅弟左右:昨日交走家信人寄一缄,计到无为必不甚速。

接李济清等禀,知水师即日进攻巢县,余甚不放心。盖水师向本骄傲,又得数次小胜,则全是矜情躁气,偶然小挫,则怯态毕露。运漕一带,港汊纷歧,一有不慎,则草木皆兵。弟欲调度水师,无但取其长而忘其短,总以看明支河小汊为第一义。

陆师亦宜守住庐江无为,不宜再进,特此再嘱。

湖北饷银闻已直解李少山处。前敌固极要紧,此间守城六营亦贫甚也。顺问近好。九月廿六日辰刻。

597 咸丰十一年九月廿六日与沅弟书

安庆公馆〔据抄件,刻本未收〕

沅弟左右:廿六夜二更接廿三夜信,知廿三日申刻克复运漕镇,欣慰之至。此镇为南北之枢纽,贼中之脏腑,既已得之,不可不竭力守之。兹将此间调度,条列如左:

一、淮扬水师廿四日已派陈东友、成俞卿两营下去,兹又添赖荣光、阳利见两营前赴运漕,请少荃亲自带之以行,明日起程。渠在该处极熟,可与弟及昌岐面定防守之法,且可就地筹饷。

一、陆师有张遇春一营,现扎祁门,系余所招,皆无为、运漕之勇丁。现亦调归江北,大约十月初可到。

一、开成桥、盛家桥等处似宜扎营,以通无、庐之气。现函商多公,请渠派二千人守庐江,腾出弟兵进守他处,不知渠允否。

即候近好。九月廿六夜。

598 咸丰十一年九月廿九日与沅弟书

安庆公馆〔据抄件,刻本未收〕

沅弟左右:廿九日午刻接廿五日辰刻来缄,具悉一切。所应告者,条列如左:

一、少荃本拟廿七八起程赴运漕,因此间奏摺应办者多,无人代笔,不得不留少荃在此略为清理,望弟并告昌岐知之。

一、来信言守运漕只要水师三营,守仓头、无为及神塘河共须三营。计昌岐前已带邓万林、王东华、蔡东祥三营,昨又发去陈东友、成俞卿、赖荣光三营,恰合六营之数。望弟与昌岐妥为布置,所有北岸内江内湖,即责成昌岐防剿。

一、李与吾前此禀请添营,余批准添二三营。此时北岸无为、运漕皆为我有,与吾处似可不必多添矣。万石臣一营业已添归与吾部下,其蔡国祥一营应否添归与吾部下,抑或仍令隶柱堂部下?请弟与柱堂面商定夺(吾意仍令隶王)。

一、运漕既得,则下打裕溪,上打巢县,皆是一串之事。吾意思调南岸之兵三千来经营此两处,不知可否?

季弟日内全好并告,即问近好。九月廿九日午刻。

599 咸丰十一年十月初四日与澄弟书

安庆公馆〔据抄件,刻本有删节〕

澄侯四弟左右:日来未接弟信,想五宅平安。此间一切尚顺。九弟于廿日克复无为州,廿三日克复运漕镇,一路布置妥当,又于十月初一日回安庆省城。江北之贼,现仅占庐州、巢县二城。江南之贼,各立门户,不肯帮助北岸。计江北肃清尚不甚难,惟恐其勾结捻匪,勾结苗逆,又致蔓延为患耳。自新主继序以来,八九两月英夷退出广东省城,楚军克复安庆省城,又江西湖北两省肃清,气象颇好。闻大行皇帝梓宫于九月廿三日奉移进京,新主于十月初九日登极,从此否去泰来,寰宇乂安,则中外臣民之福也。

余身体平善。今年自三月以来,因疮疾未服补药,精神尚能支持。九弟拟于日内旋湘。此间诸务,家中可以放心。九月日记付去查收。即问近好。十月初四日。

600 咸丰十一年十月初十日与季弟书

安庆公馆〔据抄件,刻本未收〕

季弟左右:专使至,得糯酒、羊肉,谢谢。弟恙闻已全愈,尤以为慰。

雪琴于今日午刻抵皖,余率府县出城迎接,渠已轻装步行,先入城至余公馆矣。春霆亦于昨日到此。雪琴已补安徽巡抚,而渠意尚欲力辞。余以渠与我志同道合,劝之勿辞。

弟所保亲兵营官,沅弟与少荃亦曾说过。余因其所管之事太多,一当营官,则他事须另觅替人,故未之许。弟病初愈,宜节饮食,慎风寒,至嘱至嘱。

顺问近好。十月初十日。

601 咸丰十一年十月十四日与澄弟书

安庆公馆〔据手迹,刻本未收〕

澄弟左右:十二日易汉山等来,接弟九月廿夜一缄、廿二早一缄。又朱凤四、唐界山等先后到营,接纪泽母子三缄,系九月廿、廿五日所发者,均悉一切。

大女与袁家喜期,既定腊月初三,即可不必再改。大乱之世,婚嫁宜及时早办。六十侄女、七十侄女喜期已定否?二女儿喜期,余托沅弟在长沙与陈世兄面定也。

诸女及儿妇所作鞋等件收到,均尚适用,鞋底若不用牛皮,更合用耳。

此间军事平安。鲍春霆已到五日,将以月底进攻宁国。石埭之贼初七八复破羊栈岭,闻业经逐击而出,不知确否。

余身体平安。惟疮久不愈,癣疾如常,夜间彻晓不寐,手不停爬,人多劝买一妾代为爬搔。季弟代买一婢,现置船上居住,余意尚未定。大约此是积年痼疾,非药饵所能愈,亦非爬搔所能愈也。十一日全未见客,心绪常不免郁闷,幸办事尚不间断耳。

纪泽所作《张良李泌论》,命意极好,惜措词多不圆稳。功名之地,古人所畏,余亦常存临深履薄之念。

沅弟已到家否?余本日发一奏片,兹先行抄回。

顺问近好。国藩手草,十月十四日。

602 咸丰十一年十月十四日与季弟书

安庆公馆〔据抄件,刻本未收〕

季弟左右:接十二日信,具悉一切。写字一纸,有秀劲之气,若常写不间断,必有猛进之时。余自八年起,每日用油纸摹帖,不甚间断,近日常常长进,弟亦可用油纸试摹也。

寿州于二十六日失守。苗练进城,不杀翁中丞,求翁奏明渠是报仇,并非叛逆云云,想翁公必不允许矣。

龙三表弟来数日,思至弟处一行。十一日余未见一客。《劝诫浅语》再发五本查收,即候近好。十四日。

603 咸丰十一年十月廿四日与澄沅书

安庆公馆〔据手迹,刻本未收〕

澄沅两弟左右:日来未接家信,不知澄弟已自衡归里否?沅弟已过武汉否?

此间军事如常。十五日“四眼狗”水陆上犯运漕,被我军击退,杀贼颇多。李与吾自白茅嘴来打接应,亦擒斩数十人,夺旗数十面。此后东关、运漕、无为三处,或可放心。

浙事日棘,绍兴业已失守,杭州恐亦难保。今冬明春,皖南必极危急,上海亦危如累卵。

上海富甲天下,现派人二次前来请兵,许每月以银十万济我,用火轮船解至九江,四日可到。余必须设法保全上海,意欲沅弟率万人以去,已与请兵之官商订〔订字疑衍〕 定,渠买洋人夹板船数号,每号可装三千人,现已放二号来汉口,不过放五号来皖,即可将沅弟全部载去。目下专主防守上海一隅,待多破庐州,鲍破宁国后,渠两军会攻金陵,沅弟即可由上海进攻苏、常,不知沅弟肯辛苦远行否?如慨然远征,务祈于正月内赶到安庆,迟则恐上海先陷。如沅弟不愿远征,即望代我谋一保守上海之法,迅速回信,由毛中丞排递寄来,至要至要。

饷项近日略裕,前敌不至饥乏。谢恩摺明日始派差进京。沅弟摺稿先抄去一阅。

顺问近好。国藩手草,十月廿四日。

604 咸丰十一年十一月初四日与澄沅书

安庆公馆〔据手迹,刻本未收〕

澄弟、沅弟左右:廿七日接家信,澄弟一件,纪泽一件,沅弟在武昌所发一件,初一日接沅弟岳州发信,具悉一切。

澄弟以狐裘袍褂为我贺生日,道理似乎太多达。余在外多年,惟待家庭甚薄,其中亦自有一番苦心。近日两弟待我过厚,寸衷尤觉难安。沅弟临别时,余再三叮嘱此层,亦以余之施薄,不欲受厚;且恐彼此赠送丰厚,彼此皆趋奢靡,想弟已喻此意矣。

沅弟信中,决气机之已转,世运之将亨,余意亦觉如此。盖观七月十七以后,八君子辅政,枪法尚不甚错,为从古之所难,卜中兴之有日。特余忝窃高位,又窃虚名,遐迩观瞻,深以为惧。

沅弟不特不能幅巾归农,且恐将膺封疆重寄,不可不早为之计。学识宜广,操行宜严,至嘱至嘱。

余为遍身癣痒所苦,不能再有进境,深以为愧。泽儿要算学诸书,余于近日派潘文质送南五母舅回籍,即带书至家。顺问近好。兄国藩手草,十一月初四日。

605 咸丰十一年十一月初四日与季弟书

安庆公馆〔据抄件,刻本未收〕

季弟左右:初三日接来信,具悉一切。闻池州有青阳之贼来犯,不知直扑城垣否?九弟至岳州有信来,兹付去。弟寄澄、沅信,今日可送家也。

刘霞仙署四川布政使,江味根署贵州巡抚,刘岘庄署广东按察使,湘乡、新宁二县可谓极盛。石达开又自广西窜出,约五六万之众,大抵由湖南窜江西耳。

余夜间稍能成寐,或是日内服生地之效,癣痒则未能少减。顺问近好。十一月初四日。

606 咸丰十一年十一月初八日与季弟书

安庆公馆〔据抄件,刻本未收〕

季弟左右:上半日接来信,顷又接本日午刻信,具悉一切。

三河之复,闻系贼匪自遁,未闻多都护派兵进剿也,程、罗禀中亦未言出队。现拟令程、罗二军进守三河,派吴竹庄团防二营往守庐江。以理揆之,三河既遁,想庐州巢县之贼亦难坚守,事机大有可乘。惟陈舫仙丁内艰,闻即日须回籍治丧,运漕前敌无人经理统率,深为可虑。

余日内疮癣奇痒,深以为苦,并告。

顺问近好。十一月初八夜。

607 咸丰十一年十一月十四日与澄沅书

安庆公馆〔据手迹,刻本有删节〕

澄弟、沅弟左右:王彩六等来营,接澄弟十月廿三日信并纪泽一禀,知家中五宅平安。又得赵玉班寄季弟信,知沅弟于十月廿八自长沙还家,竟可赶上初三祭期,至慰至慰。

此间军事平安。三河之贼于初六日无故自退,或与庐州贼目不和,或别有诡谋,均未可知。余令振字开字两营移守三河伪城,而派竹庄之千三百人接守庐江,均札归多都统就近调度。竹庄十三日自安庆开差,十七可至庐邑,不知振开两营果能守三河要隘否?如守得坚定,则庐郡巢县或易于得手。

浙江自绍兴失守后,别无确信,闻宁波继陷,杭城被围,可危之至。余奏请左寺堂由广信、衢州援浙,又调鲍春霆进攻宁国。宁国距杭仅三百里,亦可掣浙贼之势,坚杭人之心。第目下均尚未拔行,不知赶得及否?

江苏上海来此请兵之钱调甫,即前任湘抚钱伯瑜中丞之少君也,久住不去,每次涕泣哀求,大约不得大兵同行即不还乡,可感可敬。余前许令沅弟带八千人往救,正月由湘至皖,二月由皖至沪,实属万不得已之举。务望沅弟于年内将新兵六千招齐,正月交盛南带来。沅则扁舟先来,共商大计。吾家一门受国厚恩,不能不力保上海重地。上海为苏杭及外国财货所聚,每月可得厘捐六十万金,实为天下膏腴。吾今冬派员去提二十万金,当可得也。

陈舫仙丁内艰,家无兄弟,本应给假回籍治丧。吾因运漕吃紧之地,批令待沅弟来再行给假,兹将原批暨信抄阅。望沅弟正月到皖,则余不甚失信,至要至要。

东皋书院请山长,让邓寅兄去,万万不能。余自咸丰八年即与寅兄订定,请其教科一五年,科一甫十四岁,岂可遽至书院习为浮荡?明年决请寅兄再教之,并请带之出考,与邓世兄同寓。科四、科六未请得有恒之师,耽误光阴,余甚不放心。沅弟回家,余嘱其以此事为重,不知现已延请何人?或明年即令科四、科六从邓师读书,或癸亥年延邓师于大夫第连教数年。总之,师之有恒者极为难得。邓师在兄弟处无论何家,皆大有益于子侄,公之书院则为益反小,可不必也。邓师修金应行酌增之处,望两弟与纪泽母子商定,余必付回。

梁侄生女,贺贺。余身体平安,惟疮癣之痒迄不能愈,娶妾之后亦无增减。陈氏妾入室已二十日,尚属安静大方,但不能有裨于吾之病耳。

纪泽所呈寿叙及诗,亦尚稳适,惟藻彩太少,又欠风韵。试取庾子山《哀江南赋》熟读百遍,当引出情韵,有情则文自生矣。顺问近好。兄国藩手草,十一月十四。

正封缄间,接奉廷寄谕旨,兹先行抄寄一阅。涤翁道理未免太多矣,即日当专摺辞谢,不敢当此重权。昔太无权,今太有权,天下事难得恰如题分也。兄又草。

608 咸丰十一年十一月十四日与季弟书

安庆公馆〔据抄件,刻本未收〕

季弟左右:五舅父归,接弟信,辨“爱人以德”四字之不确。十三日又接十二夜两信,具悉一切。

吾兄弟三人在外,一人归尚不着迹,两人归则嫌太多。吾心中恐弟遽归,故以希帅之批待沅来为是。

油纸摹帖,初为之则写次行而首行未干,揩摩墨迹,狼藉满纸。迨摹习稍久,则手腕不甚粘滞,纸上墨迹自少矣。弟习油纸,即以此自试效验可也。

巢县铜林闸之贼,果有投诚之意否?余身上痒尚未愈,并告,即问近好。十一月十四日。

609 咸丰十一年十一月十七日与季弟书

安庆公馆〔据抄件,刻本未收〕

季弟左右:接十五夜信,具悉一切。弟之归家,若从一身之人伦之道上起见,则兄久以为虑,弟尽可径行归去,不必问希帅之准与不准,余必专缄与希帅说明。若弟能早得嗣续,则举家相庆,而考妣亦含笑于九京。枞阳两营,余尽可就近照料,纵鄂饷不足,隋太守亦可少为接济。除此一事而外,弟仍以不归为妥耳。

江苏请援,至少亦须八千人乃能往救,此刻实无此兵力。无论少荃在余处帮办奏摺。不能分身前往,即少荃可往,亦无兵可带。下游苏杭糜烂,可忧可愧。

顺问近好。十一月十七日。

610 咸丰十一年十一月廿四日与澄沅书

安庆公馆〔据手迹,刻本有删节〕

澄弟、沅弟左右:沅弟十月廿六七自长沙发信,澄弟自湘乡发信并寄张父台联幅各纸,沅弟亦寄四纸,具悉一切。

此间日内平安。三河复后,余派振、开两营往守,吴竹庄团防营替守庐江,十九日到防,开营廿一日全赴三河,另札将吴、罗、程归多都护调度。运漕等处,日内如故。以理揆之,环巢湖四面,庐郡及舒、庐、无、巢五城,运漕、东关、三河三隘,八者官兵已占其六,想贼并此二者亦不能久守矣。

惟浙江危急,上海亦有唇齿之忧。务望沅弟迅速招勇来皖,替出现防之兵,带赴江苏下游,与少荃、昌岐同去。得八千陆兵、五千水师(淮扬水师),必能保朝廷膏腴之区,慰吴民水火之望。

弟言银钱枪炮须咨湖南,顷已咨行矣。公牍应行知弟处者,已有两月未行,此后照常行知也。

京师十月以来,新政大有更张,皇太后垂帘听政。前此受遗诏〔诏字叔河添〕 赞襄之八人者,肃斩决,郑、怡赐自尽,穆军台,匡、景、杜、焦革职。恭王议政居首,桂、周、宝、曹入军机,中外悚肃。

余自十五至廿二日,连接廷寄谕旨十四件,倚畀太重,权位太尊,虚望太隆,可悚可畏。

浙事想已无及,但求沅弟与少荃二人能为我保全上海,人民如海,财货如山,所裨多矣。庐、巢一克,余与弟中无梗隔,事局尚可为也。

疮癣奇痒未愈,而近数夜稍能成寐。饮食如恒,家中不必挂念,顺问近好。兄国藩手草,十一月廿四日。

外《说文校诠》八本寄与纪泽儿。

611 咸丰十一年十二月初四日与澄沅书

安庆公馆〔据手迹,刻本未收〕

澄弟、沅弟左右:十一月廿八日唐介寿来,接两弟初三、初六各一件,又纪泽母子各一件。十二月朔日又接沅弟十九日信,系由毛中丞处排递而来,具悉一切。

二女儿招赘,即在黄金堂本宅办理,较为易成,不必另择屋也。邓先生事,余前信已说及,断不可让与东皋书院。壬戌年仍教科一,癸亥年教科四、六可也。

无为、运漕之捷,沅弟仰蒙皇上特恩,赏给头品顶戴。前此骆、胡、王、薛诸人,皆以巡抚而赏头品顶戴,今弟以记名臬司获此殊恩,宜如何感激图报?务望迅速回营,不可再在家中留恋。其谢恩摺,余在营中代办代写代发。

弟不肯赴上海,亦系量力而行,余已别有位置,另纸详告。

浙江危急之至,闻次青往救省城,不知有济否。另股贼绕徽州而窜屯溪,祁门、婺源、景镇皆可危虑。鲍军由池州进,青阳及运漕等处均平安,可以放心。

顺候近好。国藩手草,十二月初四日。

612 咸丰十一年十二月十二日与季弟书

安庆公馆〔据抄件,刻本未收〕

季弟左右:来信并少鹍信阅悉。

此间有潘都司,曾告假去宁国寻家眷(名梁柱,澧州人,去秋自宁国逃出)。余给一札,令便探芜湖贼情。十日前归来,无〔未〕 说及投诚等事。

徽州日内被围紧急,不知云岩救得上否?沅信二件附寄照收。顺问近好。十二月十二日。

613 咸丰十一年十二月十四日与澄沅书

安庆公馆〔据抄件,刻本有删节〕

澄弟、沅弟左右:日来未接家信,不知走信之夫从何处耽阁?

此间军情如常。闻杨逆辅清围逼徽州,攻扰三面,幸西门尚通接济,已调朱云岩由岭外回援。又调左部速援,并请季翁亲来,不知赶得及否。

浙江省城竟于十一月廿八日失守,兵民六十万人,食尽而破,大约半死于饿,半死于兵,存者无几。吾奉命兼辖浙江,不能解此浩劫,愧愤何极。浙抚想必简左帅,吾当奏请简蒋芗泉为浙江藩臬,或令带五六千人,即可独当一路。

上海一县,人民千万,财货万万,合东南数省,不足比其富庶,必须设法保全。拟令少荃带水陆各五千人前往,程学启之千人,拟即拨交少荃带去。余之亲兵营,亦令韩正国带之随去。

沅弟开年,务须星速前来,能于二月十五以前赶到,少荃尚未启行,诸事面商更好。其程学启处,望弟写信谆嘱,令其听少荃之节制调度。

吾家受国厚恩,吾为江督将近二载,尚无一兵一将达于苏境,上愧对朝廷,下愧对吴民,此次若不能保上海,则并获罪于天地矣(上海已解来饷银十万,闻年内再有十万解来,无非望我援救耳)。总望沅弟多方设法,助我保守上海,为恢复三吴之张本,千万千万。

顺问近好。十二月十四日。

614 咸丰十一年十二月十四日与季弟书

安庆公馆〔据抄件,刻本未收〕

季弟左右:昨夜得手信,具悉。家信已于今日寄去矣。

徽州有初八日获胜之信,又已解银万七千两、米八百馀石入城,当可坚守。惟浙江失守,败兵尽在徽、祁经过,亦可虑也。

复问近好。十四夜。

615 咸丰十一年十二月廿四日与澄沅书

安庆公馆〔据抄件,刻本未收〕

澄弟、沅弟左右:廿二日接两弟初四五日信,并纪泽在县城所发一禀,知大女在袁家姻事已完,一切平顺,五宅眷口清吉,至以为慰。此间诸事有应详告沅弟者,暨家事应商者,条列如左:

一、腊月内解李少山大通粮台银八万两,发皖城张、李、熊、萧等营一万六千馀两,俱足一月满口粮。保举饬知四千馀道,皆于廿一日印齐交罗麓森送去分发,应皆可欢喜。过年鲍军亦发银九万,较弟军稍优(渠少二千人),因弟军有厘卡稍资津贴也。

一、大通盐局钱局尚未禀复,闻将仍旧开设。无为州捐已停止。葛培因札办新河口厘局青帘厘卡,月收钱百廿七串,出钱反多一串,已札停矣。

一、徽州自初五六日被杨逆大股围攻,老湘于初八日获一胜仗,十六日获一胜仗。朱、唐赴援,十七日获一胜仗。目下粮道尚梗,幸左帅派四千人来援,十九日可与朱、唐会合,或可解围。

一、沅弟不肯赴上海,余亦决不相强。惟将程学启拨与少荃,系属万不得已之举,请弟飞缄谕程知之。闻上海每月实可筹银五十万两,不忍坐视其沦陷也。弟来皖,亦不可迟〔于〕 二月间。多军进庐州,弟军即进攻巢县、含山、和州,如巢县得手,和、含易下,则直达金陵矣。南岸江皖,千荆万棘。北岸贼势极衰,机有可乘,弟切不可太迟滞。

一、沅弟头品顶戴谢恩摺尚未发,因恐弟托筠仙、意城办发也,待弟信到,余即代办代发也,摺尾声明“交臣兄附驿驰奏”云云。弟之体固弱,然历年服补药太多。目前处弟之地位,除一力向前勤劳王事,别无二计,身之病否,家之安否,均当看轻。馀详抄寄奏章谕旨中,不尽及。

顺问岁祉。十二月廿四日。

616 咸丰十一年十二月廿七日与季弟书

安庆寓中〔据抄件,刻本未收〕

季弟左右:得手函,承送肥羊,欢喜谢谢。《江南通志》余在京曾买一部,弟又得佳本,或明年均饮马秦淮乎?新年弟来省,总以大晴天为定,断不可冒风寒也。徽州日内危急,极以为念,即颂岁祉。廿七日巳刻。

617 同治元年正月初四日与澄沅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澄弟、沅弟左右:日来未接家信,颇为悬念。沅弟腹泻,何以至今不愈?若云脾虚发泻,则八九月在此办事,宏毅周到,断非元气亏损之象;即到家后寄来各信,字迹精光圆湛,亦殊非积弱者所能为。弟平日服药太多,余心以为非。此次久泻,不知所服者系属何方?恐一味偏补,而于所以致泻之原未能清其根。万一 - 图2 轩病疟五年,多服补剂,现在娇养太惯,动辄生疾,亦由当日致疟之原未清其根也。

望弟少服药饵,迅速来营,忘身报国。凡外间谤言无因而至者,余必能解之;凡险远之处,弟不愿往者,余亦不强之。但望弟早早来营,一则受恩太重,不宜久住家中;一则舫仙思归甚切,前敌今春必有战事,余甚不放心也。

徽州危急,廿六日获一大胜,已将岩寺街打开。粮运既通,当无他虑。

618 同治元年正月十四日与沅弟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沅弟左右:接弟腊月专丁一缄,具悉一切。弟于十九日敬办星冈公拨向事件,起行来营,月杪或可赶到。

少荃准于二月杪赴镇江,弟能早十日赶到,则诸事皆妥。除程学启外,少荃欲再向弟处分拨千人,余亦欲许之,不知弟有何营可拨?渠赴镇江,即日将有悍贼寻战,新勇太多,实不放心。弟进攻巢县、和、含一带,不妨稍迟,待新军训练已成,再行进兵可也。

用人太滥,用财太侈,是余所切戒阿弟之大端。李、黄、金本属拟不于伦。黄君心地宽厚,好处甚多;而此二者,弟亦当爱而知其恶也。

在安庆未虐使军士,未得罪百姓,此二语兄可信之。“拼命报国,侧身修行”,此二语弟亦当记之。余近日平安。幼丹抚江,季高抚浙,希庵抚皖,应不致大掣肘。

619 同治元年正月十八日与沅弟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沅弟左右:十七日钦奉谕旨,兄拜协办大学士之命,弟拜浙江按察使之命。一门之内,迭被殊恩,无功无能,忝窃至此,惭悚何极。惟当同心努力,仍就“拼命报国,侧身修行”八字上切实做去。前奉旨赏头品顶戴,尚未谢恩,此次一并具摺叩谢。

到省后,或将新营交杏南等带来,而弟坐轻舟先行,兼程赴营,筹商一切,俾少荃得以速赴上海,至要至要。少荃现有四千五百人,望弟再拨一二营与之,便可独当一路。渠所部淮扬水师,余嘱其留两营在上游归弟调遣。弟将来若另造炮船,自增水师,此二营仍退还黄、李。弟自有水师两营,其馀大处仍请杨、彭协同防剿,庶几可分可合,不伤和气。

620 同治元年二月初二日与季弟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季弟左右:所有招降立营事宜,业经于禀内一一批明;尚有函中应复各事,条列如左:

一、芜、繁、南、鲁四处在掌握之说,尚难尽信。韦志浚初降之时,亦言包打芜湖。不特降人好说大话,即投效之将官亦多好说硬话,余实厌听久矣。弟初放手办事之始,余不遏其兴致,即芜湖不克,余亦不怪也。惟言训练为有用之兵,则余未敢深信。

一、滕代馨系李营老帮办,委之署理繁昌县则可,委之办捐务则不可。盖余自八年再出,并未委员劝捐,以其费神多而获钱少也。

621 同治元年二月廿一日与季弟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季弟左右:接家书,知季弟妇于二月初七日仙逝。何以一病不起,想系外感之证。弟向来襟怀不畅,适闻此噩耗,谅必哀伤不能自遣。惟弟体亦不十分强旺,尚当达观节哀,保重身体。应否回籍一行,待沅弟至三山夹与弟熟商,再行定夺。

长江数百里内厘卡太多,若大通再抽船厘,恐商贾裹足,有碍大局,拟不批准。荻港厘局分成为数无多,拟批令改于华阳镇分成,为数较多,弟之所得较厚,又与外江水师无交涉争利之嫌,更为妥善。

诸嘱保重,至要至要。

622 同治元年三月初三日与沅季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沅弟、季弟左右:覆奏朱侍御一疏,定于五日内拜发。

请钦派大员专抽广东全省厘金,余奏派委员随同筹办,专济苏浙皖鄂四省之饷,大约所得每月在二十万上下,胜于江西厘务也。此外实无可生发,计今年春夏必极穷窘,秋冬当渐优裕。

马队营制,余往年所定,今阅之,觉太宽而近于滥,如公夫、长夫之类是也。然业已久行,且姑仍之,弟新立营头,即照此办理。将来裁减,当与华字、顺字等营并裁,另行刻新章也。

上海派洋船来接少荃一军,花银至十八万两之多,可骇而亦可怜。不能不令少荃全军舟行,以顺舆情。三月之内,陆续拔行。

其黄昌岐水军,则俟三四月之交,遇大顺风直冲下去。弟到运漕,可告昌岐来此一晤也。

623 同治元年三月初四日与澄弟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澄弟左右:少荃一军,上海官绅派火轮船来接,船价至十八万两之多,可骇而亦可怜。决计由水路下去。新军远涉,孤立无助,殊为危虑。

祁门附近六十里之历口,闻为贼所犯,恐其直窜景德镇,梗塞粮路。此二者皆近日挂心之事,馀尚平安。

口粮极缺,则到处皆然。兵勇尚有米可食,皖南百姓则皆人食人肉矣。自三月初一起设粥厂七处,以救饥民。大约每厂可活三千人,不无小补。

余身体尚健,惟公事积压多件,不克按日清厘,深以为愧。

624 同治元年三月初八日与沅弟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沅弟左右:火药即日咨请湖北协解五万,不知见许否?凡与人交际,当求其诚信之素孚;求其协助,当亮其力量所能为。弟每求人,好开大口,尚不脱官场陋习。余本不敢开大口,而人亦不能一一应付,但略亮我之诚实耳。四十万铁究竟有着落否?此时子弹亦极少也。

韩正国、程学启初七日开行,少荃初八早开行,轮船不过三四日可抵上海。余令开字营号补皖勇改淮勇,程云必待沅帅缄谕乃敢改换,亦足见其不背本矣。

广东全省抽厘专供江浙军饷一摺,本日拜发,大约秋冬以后每月可添银二十万两,春夏则苦不堪言耳。

625 同治元年三月廿四日与沅弟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沅弟左右:接陈东友、蔡东祥、周惠堂禀,知雍家镇于十九日克复。惜日内雨大,难以进兵,若跟踪继进,则裕溪口亦可得手矣。

小泉赴粤,取其不开罪于人,内端方而外圆融。今闻幼丹有出省赴广信之行,小泉万不可赴粤矣。

丁雨生笔下条畅,少荃求之幕府相助,雨生不甚愿去,恐亦不能至弟处,碍难对少荃也。南坡才大之处,人皆乐为之用,惟年岁太大;且粤湘交涉事多,亦须留南翁在湘,通一切消息。拟派鹤汀前往,鹤与劳公素相得。待大江通行后,请南翁来此商办盐务,或更妥洽。

又接弟信,知巢县、含山于一日之内克复,欣慰之至。米可以多解,子药各解三万。惟办事之手,实不可多得,容觅得好手,请赴弟处。受山不乐在希帅处,即日当赴左帅大营,亦不便挽留也。

626 同治元年三月廿七日与沅弟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沅弟左右:和城已克,大约裕溪口、西梁山两处俱难站脚,若得庐郡速下,则江北可一律肃清矣。雪琴已派水师三营进清巢湖,若弟能派四千人助围庐郡,东路多公更易得手。但须与守巢县之兵声气联络,万一有大股援贼上犯,我之局势,本紧方能立于不败之地。至弟欲亲率五千人南渡助攻芜、鲁,则断不可。

用兵以审势为第一要义。以弟军目下论之,若在下游采石渡江,隔断金陵、芜湖两贼之气,下窥秣陵关,是为得势。若在上游三山渡江,使巢、和、西梁留守之师,与分攻鲁港之兵隔气,是为失势。余已调鲍公全军与季弟会攻芜、鲁。弟军破西梁山后,将巢、和、西梁山三处派兵守定,即作为弟军后路根本,然后亲率七八千人由采石渡江。闻太平府城已拆,该逆毫无守御,应易收复。弟驻军太平一带,与隔江和州、西梁之兵阴相掎角;水师自裕溪口起至乌江止联络屯扎,两岸亦易通气。如此布置,则弟军上可夹攻东梁、芜湖,下可规取金陵,似为得势。

余意如此,弟再细询熟于地形者,或亲赴南岸一看,乃可定局。其渡江之早迟,由弟自行酌度;或待庐州克后,或庐未克而先渡,弟与多公函商行之。

至进兵金陵之早迟,亦由弟自行审察机势。机已灵活,势已酣足,早进可也,否则不如迟进。与其顿兵城下,由他处有变而退兵,不如在四处盘旋作势,为一击必中之计,兄不遥制也。

627 同治元年三月廿九日与沅弟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沅甫九弟左右:西梁山、玉溪口〔裕溪口〕 等处一律肃清,欣慰无已。调度大局,廿七日已写一信属弟斟酌,并将信中语办一公牍付去。

其南渡之迟早,是第一要紧机宜,弟须熟审详思,不可造次。大约下而伪对王等在江浦、天、六,上而伪英王在庐州,均可扰弟军之后路。多公之力,足以制狗酋而有馀;只要探得江浦、扬州、天、六等城未破,弟军尽可南渡,必无后患。此等大局,余亦不敢自是,然大致尚不差也。

鲍军本拟进剿芜湖,因湖州围困,可钦可悯,无论赶救得上与否,不能不派人去救。打芜湖是急谋金陵,势也;援湖州是保救忠臣,义也(谓赵景贤)。

北岸粮台,即札李少山移驻无为州。巢、含俱已委人,和州尚未委员,裕溪口、巢县、柘皋三处厘卡,亦尚无人可办。平日不储才,临事难于派员;待三日内外,必将此四人派定再告耳。

628 同治元年四月初三日与季弟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季弟左右:接专丁三月信,具悉一切,所应复者,条列如左:

一、新四营之枪炮帐篷仅领一半,当时因弟函言降人军械尚多,故未全发也。今既无械可用,自当由兄处补发,数日之内,必凑齐两营之枪炮帐篷发去。

一、剿抚兼施之法,须在军威大振之后。目下各路俱获大捷,贼心极涣,本可广为招抚。第抚以收其头目,散其党众为上;收其头目,准其略带党众数百人为次;收其头目,准其带所部二三千如韦军者,为又次;若准其仍带全部,并盘踞一方,则为下矣,今之李兆寿踞滁、全者是也。弟可于此四等中酌度办理。

629 同治元年四月初四日与沅弟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沅弟左右:接缄具悉,应复之事,条列如左:

一、口马到日,当为弟选留数十匹。余欠各营之马尚多,不知匀得出否。令哨勇各私其马,即水师令哨官各私其船也,法同意同,而效不同,亦视乎统领营官为何如人耳。

一、李世忠之缄,兄付之不答。此人最难处置,其部下人诡计霸道,颇善战守。弟现与之逼处,常相交涉,宜十分以礼让自处;若不得已而动干戈,则当谋定后战,不可轻视。

一、严公长短,余所深知。媢嫉倾轧,从古以来共事者,皆所不免,吾辈当躬自厚而薄责于人耳。

一、由采石、太平一带南渡,本是妙着,亦是险着。妙处有四:使金陵、芜湖两贼隔绝不通,一也;陆师扎于南岸,水师直入内河,可进黄池、湾沚,可由青弋江以达泾县,可由东路水阳江以达宁国,凡鲍军之在泾在宁者,皆可由水路运粮,二也;陆军扎采石、东梁山等处,水师扎黄池、湾沚等处,则芜湖之贼四面被围,三也;青弋、水阳二江,可通石臼等湖,可通宁、广各属,并可由东坝以通苏州,四也。险处有二:初渡采石,营垒未定,恐大股来扑,一也;北岸无大支活兵,恐“四眼狗”窜出乱扰无、庐、巢、含,又恐九洑洲之贼上犯,二也。

有此四妙二险,故南渡之迟速难决,速或四月,迟或七月,由弟与多帅商定办理。

季弟之军,余嘱其坚守不进,并闻。

630 同治元年四月初五日与季弟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季弟左右:两次捷报欣悉。南陵克复,从此官军占地愈广,进兵芜湖当易为力。

惟芜贼甚悍,弟兵太薄,以新集之卒,值极窘之时,以之分守繁、鲁、南陵三处尚恐疏失,岂可更谋进取?况弟与各弁勇昼夜不眠,未免太劳,虽自守已稳,亦未得片刻休息。此时宜将南、繁、鲁防守事宜布置妥善,三处共应储粮若干,迅速告我,以便由安庆运往,备弟守兵一二月之食。

北岸之兵由采石南渡,是妙着,亦是险着,已详告沅弟。或渡或否,或迟或速,由沅亲看审定也。

631 同治元年四月初六日与沅弟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沅弟左右:接信知弟目下将操练新军,甚善甚善。惟称欲过江斜上四华山扎营,则断不可。四华山上逼芜湖,下逼东梁,若一两月不破此二处,则我军无势无趣,不得不退回北岸矣。

弟军南渡,总宜在东梁山以下采石、太平一带。如嫌采石下面形势太宽,即在太平以上渡江,总宜夺金柱关,占内河江面为主。余昨言妙处有四,一曰隔断金陵芜湖之气,二曰水师打通泾县宁国之粮路,三曰芜贼四面被围,四曰抬船过东坝可达苏州,犹妙之小者耳。又有最大者,金柱关可设厘卡,每月进款五六万;东坝可设厘卡,每月亦五六万。二处皆系苏皖交界,弟以本省之藩司,抽本省之厘税,尤为名正言顺。弟应从太平关南渡,毫无疑义,余可代作主张,其迟速则仍由弟作主耳。

西梁上下两岸,从三山起至采石止,望弟绘一图寄来,至要至要。

632 同治元年四月初八日与沅弟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沅弟左右:和州有四千劲旅,弟自守西梁,吉左、振字守巢县,守御已固;即狗逆自庐郡冲出,当足扼之。

由太平南渡一着,余意在必行。陆师能扎金柱关,水师能入内河扎黄池、湾沚,则全局皆振,筋摇脉动,芜湖、宁国皆易于得手矣。至渡江之迟早,则由弟作主,余不为遥制。

633 同治元年四月十一日与沅弟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沅弟左右:李世忠穷困如此,既呼吁于弟处,当有以应之。三千石米、五千斤火药,余即日设法分两次解弟处,由弟转交李世忠手。

此辈暴戾险诈,最难驯驭。投诚六年,官至一品,而其党众尚不脱盗贼行径。吾辈待之之法,有应宽者二,有应严者二。应宽者:一则银钱慷慨大方,绝不计较,当充裕时,则数十百万掷如粪土,当穷窘时,则解囊分润,自甘困苦;一则不与争功,遇有胜仗,以全功归之,遇有保案,以优奖笼之。应严者:一则礼文疏淡,往还宜稀,书牍宜简,话不可多,情不可密;一则剖明是非,凡渠部弁勇有与百姓争讼,而适在吾辈辖境及来诉告者,必当剖决曲直,毫不假借,请其严加惩治。应宽者,利也,名也;应严者,礼也,义也。四者兼全,而手下又有强兵,则无不可相处之悍将矣。

水师独攻金柱关,恐难得手;不如不泄此机,待陆兵渡江,再行下手为妙。

少荃于三月廿七日谕旨饬署苏抚。广东督办厘金放晏端书,以其为戊戌同年而派,朝廷之用心,良可感矣。

634 同治元年四月十二日与沅弟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沅弟左右:水师攻打金柱关时,若有陆兵三千在彼,当易得手。

保彭杏南,系为弟处分统一军起见。弟军万八千人,总须另有二人堪为统带者,每人统五六千,弟自统七八千,然后可分可合。杏南而外,尚有何人可以分统?亦须早早提拔。

办大事者,以多选替手为第一义。满意之选不可得,姑节取其次,以待徐徐教育可也。

635 同治元年四月十四日与澄弟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澄弟左右:此间军事,自三月连克州县九城,要隘五处。四月初一日,经凯章军克复旌德县。惟地方太多,防守不易,尚须添募新军,又苦饷项无出。下游民穷异常,谷米艰贵,吾意欲于湖南买谷一二万石来皖,不知衡州一带谷价何如?若价贱,则可于衡郡东征局支银购买,当比长沙更便益也。望弟打听衡、长价值,与南、意诸公一商。

余身体平安,癣疾如故。季弟自克复两县一隘后,亦不似前此之忧郁。温弟谥法,业已行知湘乡县,不知到否?

636 同治元年四月廿二日与沅弟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沅弟左右:接专差送来信,知弟军准于廿日渡江。是日天气晴和,惟南风稍大,上水较难,不知舟渡安稳否?

余前日四妙二险之说,现在庐州既克,扬州屡捷,北岸已无险矣,不知南岸初到扎营之时,果能化险为夷否?如登岸扎营并无疏失,则且以坚守坚扎为主,不必遽图进剿,不必寻贼开仗。扎定之后,自有无穷之妙处也。

王可升之兵,已令驻守池州。喻、李二千人,甫经调守安庆,亦难遽行更改。弟嫌兵力单薄,目下庐州既克,弟或可再调千人过江。希庵能派三四千人由西梁过江,则南岸兵力厚矣。

637 同治元年四月廿四日与澄弟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澄弟左右:纪鸿儿幸取县首,诗文虽不甚稳惬,而其中多有精警之句疏宕之气;寅皆先生时雨之化,可敬可感,当略备微仪,以申鄙意。府院考皆当极热之时,鸿儿体弱,不知能耐此酷暑否?今年乡试,鸿儿即可不必入场,盖工夫尚早,年纪太轻,本无望中之理,又恐鸿儿难熬此九日之辛苦也。

军事平善,多将军于十四夜攻克庐州府城。皖北数十州县为粤匪所占,今皆克复,一律肃清,只馀二三城为捻匪、苗逆所占,想亦易于就绪。“四眼狗”未经擒戮,北窜河南,殊为后患。沅弟由西梁山渡江南岸,进攻金柱关。季弟尚在鲁港。鲍春霆进剿宁国府,徽、衢等处贼皆退,江西今年得保平安。

余身体平安,家中不必挂念。

638 同治元年四月廿五日与沅弟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沅弟左右:今早接雪琴信,知金柱关克复,并谣传东梁、芜湖亦克。无论确实与否,金柱为皖南众水出口之所,百脉会聚之区,扼扎该处,则金陵、宁、芜各贼巢皆失所恃,此理之有可信者。

得此以后,可催多军来打洑洲,会攻金陵也。

639 同治元年四月廿八日与沅弟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沅弟左右:东梁、芜湖已克,由金柱关进兵,二险已化险为夷,四妙已验其三,至幸至幸。

各处败贼,俱萃宁国。杨七麻以著名枭悍之渠,当拼命力争之际;鲍军屡胜之后,杂收降卒,颇有骄矜散漫之象,余深以为虑。

目下弟与雪军、季军且坚守芜、太、金柱、南陵、黄池等处,休养锐气,不遽进兵。待鲍军扎围宁国十分稳固,多军进至九洑洲,弟与雪、季再议前进。

其秣陵关、淳化镇两处,为进兵之路,须派人先去看明。弟信言从太平至金陵百四十里中不隔水,以古书证之,则尚隔一秦淮河。余处无好图可看,弟亦须先行查明。

弟以金柱关之破,水师出力最多,厘卡当雪二季二,甚善甚善。兹定为沅五、雪三、季二,尤为惬当。

袁午帅之办事,本属浮而不实,然饷项之绌,亦足令英雄短气,且胜公欺之太甚,余当少为护持。

640 同治元年五月初四日与澄弟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沅弟〔澄弟〕 左右:军事甚顺。沅、季与雪琴水师于四月廿一二日连克太平府城、芜湖县城、东梁山、金柱关各要隘,水师已进攻九洑洲,沅军距金陵亦仅数十里。鲍春霆进攻宁郡,初一日可抵城下。宁国贼多而悍,不知易得手否。“四眼狗”自庐城逃出,往奔寿州投苗沛霖;苗党捆“狗”送胜帅大营,已槛送进京矣。江北除此大害,从此应可少安,冲主之福也。

余身体平安,疮癣大愈,惟每日事多太劳,至日暮疲乏殊甚,总守一勤字,断不改常。家中子侄皆早起否?不懒惰否?望弟常常教之。

641 同治元年五月初七日与沅季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沅弟、季弟左右:接沅信,知已进扎周村,距金陵不满四十里,余既以为慰,又以为惧。

金陵地势宏敞,迥非他处可比。进兵之道,须于太平、采石南路进一支,句容、淳化东路进一支,浦口、九洑洲西路隔江进一支。镇江北路纵无兵来,此三支必不可少;句容东路纵无兵来,隔江一支则断不可少。

此次弟不候多军至九洑洲而孤军独进,余深为焦虑。又上游南陵空虚,季弟不留兵守之,于宁国、芜湖均有妨碍。望弟暂屯扎周村一带,以待多军之至;季弟分兵守南陵,以固后路,要嘱要嘱。

团防营守西梁山,计十五以前可到。王可升二千人,则留守池州,不能调赴东坝矣。

642 同治元年五月初八日与季弟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季弟左右:春霆军既不散漫,当足以御宁国大股,至慰至慰。

沅弟进兵究嫌太速,余深以为虑。一则北岸多军未到,二则后面句容一路无兵,恐援贼来钞〔抄〕 官军之尾。望弟与沅稳慎图之,第一莫使金柱、太平稍有疏失,第二莫使贼出江边,梗陆军之粮道。

金陵地势太宽,弟等宜多看多问,至嘱。

643 同治元年五月十五日与沅季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沅弟、季弟左右:帐篷即日赶办,大约五月可解六营,六月再解六营,使新勇略得却暑也。抬小枪之药与大炮之药,此间并无分别,亦未制造两种药,以后定每月解药三万斤至弟处,当不致更有缺乏。王可升十四日回省,其老营十六可到,到即派往芜湖,免致南岸中段空虚。

雪琴与沅弟嫌隙已深,难遽期其水乳。沅弟所批雪信稿,有是处,亦有未当处。弟谓雪声色俱厉,凡目能见千里,而不能自见其睫。声音笑貌之拒人,每苦于不自见,苦于不自知。雪之厉,雪不自知;沅之声色,恐亦未始不厉,特不自知耳。曾记咸丰七年冬,余咎骆文〔骆公〕 、文、耆待我之薄,温甫则曰:“兄之面色,每予人以难堪。”又记十一年春,树堂深咎张伴山简傲不敬,余则谓树堂面色亦拒人于千里之外。观此二者,则沅弟面色之厉,得毋似余与树堂之不自觉乎?

余家目下鼎盛之际,余忝窃将相,沅所统近二万人,季所统四五千人,近世似此者曾有几家?沅弟半年以来,七拜君恩,近世似弟者曾有几人?日中则昃,月盈则亏,吾家亦盈时矣。管子云:“斗斛满则人概之,人满则天概之。”余谓天之概无形,仍假手于人以概之。霍氏盈满,魏相概之,宣帝概之;诸葛恪盈满,孙峻概之,吴主概之。待他人之来概而后悔之,则已晚矣。

吾家方丰盈之际,不待天之来概、人之来概,吾与诸弟当设法先自概之。自概之道云何,亦不外清、慎、勤三字而已。吾近将清字改为廉字,慎字改为谦字,勤字改为劳字,尤为明浅,确有可下手之处。

沅弟昔年于银钱取与之际不甚斟酌,朋辈之讥议菲薄,其根实在于此。去冬之买犁头嘴、栗子山,余亦大不谓然。以后宜不妄取分毫,不寄银回家,不多赠亲族,此廉字工夫也。

谦之存诸中者不可知,其著于外者,约有四端:曰面色,曰言语,曰书函,曰仆从属员。沅弟一次添招六千人,季弟并未禀明径招三千人,此在他统领所断做不到者,在弟尚能集事,亦算顺手。而弟等每次来信,索取帐棚子药等件,常多讥讽之词,不平之语,在兄处书函如此,则与别处书函更可知已。沅弟之仆从随员,颇有气焰。面色言语,与人酬接时,吾未及见;而申夫曾述及往年对渠之词气,至今饮憾。以后宜于此四端痛加克治,此谦字工夫也。

每日临睡之时,默数本日劳心者几件,劳力者几件,则知宣勤王事之处无多,更竭诚以图之,此劳字工夫也。

余以名位太隆,常恐祖宗留贻之福自我一人享尽,故将劳、谦、廉三字时时自惕,亦愿两贤弟之用以自惕,且即以自概耳。

湖州于初三日失守,可悯可敬。

644 同治元年五月二十日与沅季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沅弟、季弟左右:城贼开仗,究竟软硬何如?比之叶芸来、刘沧林〔玱林〕 孰强孰弱?多公全军援秦,弟之军势太孤,务当求所以自立之道。

弟前索洋枪,又托少泉至上海购买,兹令盛四送百杆与弟,内大者七十九,小者二十一。余不甚喜此物,盖其机最易坏,不过打二三十枪即须修整。弟与各将弁试用一二十次,识破其短处,当以余言为然也。

645 同治元年五月廿五日与沅弟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沅弟左右:专丁来信,正值望信极切之际,得之一慰。弟此次进兵太快,不特余不放心,外间亦人人代为危虑。余以该逆凶焰犹盛,未可骤图。百足之虫,虽死不僵。外间则议弟处新营太多,兵不可靠,几于众口一词。

今进兵已近两旬,墙高濠深,应可立定脚跟。万里长濠,大众公守,最易误事。一蚁蛰堤,全河皆决。去岁之守安庆后濠,余至今思之心悸。此次在金陵,不可再守长濠,仍以各守各垒为稳。地方虽宽,分别极冲、次冲,究无多处。前围城贼当冲者亦不过数处,后拒援贼当冲者亦不过数处。于极冲、次冲之地择人守之,则他处虽有劣营亦可将就支持。望弟将何营扎极冲,何营扎次冲,开单见告。

646 同治元年五月廿八日与沅季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沅弟、季弟左右:沅于人概天概之说不甚措意,而言及势利之天下,强凌弱之天下,此岂自今日始哉?盖从古以〔已〕 然矣。

从古帝王将相,无人不由自立自强做出,即为圣贤者,亦各有自立自强之道,故能独立不惧,确乎不拔。昔余往年在京,好与诸有大名大位者为仇,亦未始无挺然特立不畏强御之意。近来见得天地之道,刚柔互用,不可偏废,太柔则靡,太刚则折。刚非暴虐之谓也,强矫而已;柔非卑弱之谓也,谦退而已。

趋事赴公,则当强矫;争名逐利,则当谦退。开创家业,则当强矫;守成安乐,则当谦退。出与人物应接,则当强矫;入与妻孥享受,则当谦退。若一面建功立业,外享大名,一面求田问舍,内图厚实,二者皆有盈满之象,全无谦退之意,则断不能久。此余所深信,而弟宜默默体验者也。

647 同治元年六月初二日与沅季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沅弟、季弟左右:湖南之米昂贵异常,东征局无米解来,安庆又苦于碾碓无多,每日不能舂出三百石,不足以应诸路之求。

每月解子药各三万斤,不能再多,望弟量入为出,少操几次,以省火药为嘱。

扎营图阅悉。得几场大雨,吟、昆等营必日松矣。处处皆系两层,前层拒城贼,后层防援贼,当可稳固无虞。

少泉代买之洋枪,今日交到一单,待物到即解弟处。洋物机括太灵,多不耐久,宜慎用之。

次青之事,弟所进箴规,极是极是,吾过矣。吾过矣!吾因郑魁士享当世大名,去年袁、翁两处及京师台谏尚累疏保郑为名将,以为不妨与李并举,又有郑罪重李情轻,暨王锐意招之等语,以为比前摺略轻。逮拜摺之后,通首读来,实使次青难堪。今得弟指出,余益觉大负次青,愧悔无地。余生平于朋友中负人甚少,惟负次青实甚;两弟为我设法,有可挽回之处,余不惮改过也。

648 同治元年六月初四日与澄弟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澄弟左右:鸿儿印卷之费,余意三分各百千,尚是道光初年样子。弟意学书一分宜少,自是正办,请弟斟酌。其两位老师,则百千断不可少,盖学署清苦,而罗老师又贤而好学也。

沅、季在金陵,援贼尚无信息。春霆在宁国两获胜仗,闻宁城少粮,八月可望克复。少荃在上海获一大胜仗,此后可稳扎矣。安庆前苦亢旱,自十九至今大雨不止,十分沾足。

兹寄回高丽参五斤,参不甚佳,而价则贵,宜以新石灰养之。

649 同治元年六月初八日与沅季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沅弟、季弟左右:接少荃信,知伪忠王在上海受创而返,即日来援金陵。弟等濠墙已固,应足御之。所虑者夏月士卒多病,恐队伍单弱。银米子药等事,吾必设法多解,竭平日之力办之。

援贼至金陵,大战当在七月,此外弟应需之物,速写信来,七月初尚可赶到。此间能办之件,亦必先尽弟营也。临战之际,预先爱惜士卒精力,以备届时辛苦熬夜,犹考试者场前静养也。

650 同治元年六月初九日与沅季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沅弟、季弟左右:接沅弟营图一纸,图中各营布置尚妥,惟有一处余不放心。

江东桥之河,在季弟各营之前面;大胜关进口之河,在季弟各营之后面。此两河宽若干丈?深若干尺?可踹浅以渡否?如可踹浅以过,则恒、昆、吟、保各营亦前后受敌。所招降卒新营本不可靠,而陶保堂、张吟又纷纷死病相继,十营占地颇广,事急之际,季弟岂能一一照顾?该处为全军粮路所在,两弟细细审量一方〔番〕 ,吟、保、平、盛等营果能禁受狂风大浪否?

余所疑者,在此一处,望弟加倍小心。

651 同治元年六月初十日与沅季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沅弟、季弟左右:专丁来信,应复者条列如左:

一、援贼大至,余甚为悬系。崇天义张姓,似是去春守徽州者,诡计甚多,打硬仗亦不甚悍。伪忠王前年十月在羊栈岭,去年春在建昌等处,均不甚悍,专讲避实击虚。弟所部新勇太多,总以“不出濠浪战”五字为主。如看确贼之伎俩,偶然一战,则听弟十分审慎出之,余但求弟自固耳。

一、上海军情,昨已将少荃信抄寄。

一〔一字叔河添〕 、周沐润业经批令来皖帮办文案。许惇诗有才而名声太坏。南坡专好用名望素劣之人,如前用湖南胡听泉、彭器之、李茂斋,皆为人所指目,即与裕时卿、金眉生交契,亦殊非正人行径。弟与南坡至好,不可不知其所短。余用周弢甫,亦系许、金之流,近日两奉寄谕查询,亦因名望太劣之故。毁誉悠悠之口,本难尽信,然君子爱惜声名,常存冰渊惴惴之心,盖古今因名望之劣而获罪者极多,不能不慎修以远罪。吾兄弟于有才而无德者,亦当不没其长,而稍远其人。

652 同治元年六月十二日与沅季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沅弟、季弟左右:援贼已到四五万,究竟在城内乎?抑在秣陵关一带乎?贼若来扑弟之营濠,在秣陵关等处打馆,往返太远,我已反客为主。渠于烈日之下,必难久熬。若移至我营近处扎垒,果有佳处可扎五六万人否?自城中搬柴米出来,果有若干里?望查示。

五彩关防阅过,均妥。五人亦均胜统带之任,杏南将来或可比金逸亭,晴窗或可比刘岳昭,萧、张、刘则朱、唐之亚也。时时勤教勤讲,渠辈亦有进益,弟亦可互相警惕。

春霆两旬无信,其军银米两缺,悬系之至。

653 同治元年六月十四日与澄弟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澄弟左右:科一身体若能吃辛苦,令其乡试,亦无不可。余甲午乡试,实畏其热,如火如甑。今年多一闰月,则头八月必酷热可知。余不欲其入场,非过于姑息,实因年纪太轻,不能耐此苦耳。

沅、季在金陵,援贼虽到,而尚无动作。多公本应会剿金陵,因陕西不靖,朝旨与官、多之奏,均须先赴秦中一行。鲍春霆在宁国两获胜仗,闻援贼亦多,难遽得手。

今年值各路顺利之时,而忽添此一大波折,不知天心竟待何时乃厌乱也。

654 同治元年六月二十日与沅弟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沅弟左右:此次洋枪合用,前次解去之百支果合用否?如有不合之处一一指出,盖前次亦花大价钱买来,若过于吃亏,不能不一一与之申说也。

吾因近日办事名望关系不浅,以鄂中疑季之言相告,弟则谓我不应述及。外间指摘吾家昆弟过恶,吾有所闻,自当一一告弟,明责婉劝,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岂可秘而不宣?

鄂之于季,自系有意与之为难。名望所在,是非于是乎出,赏罚于是乎分,即饷之有无亦于是乎判。去冬金眉生被数人参劾,后至钞〔抄〕 没其家,妻孥中夜露立,岂果有万分罪恶哉?亦因名望所在,赏罚随之也。

众口悠悠,初不知其所自起,亦不知其所由止。有才者忿疑谤之无因,而悍然不顾,则谤且日腾;有德者畏疑谤之无因,而抑然自修,则谤亦日熄。吾愿弟等之抑然,不愿弟等之悍然。愿弟等敬听吾言,手足式好,同御外侮;不愿弟等各逞己见,于门内计较雌雄,反忘外患。

至阿兄忝窃高位,又窃虚名,时时有颠坠之虞。吾通阅古今人物,似此名位权势,能保全善终者极少。深恐吾全盛之时,不克庇荫弟等;吾颠坠之际,或致连累弟等。惟于无事时常以危词苦语互相劝诫,庶几免于大戾。

酷热不能治事,深以为苦。

655 同治元年六月廿二日与沅季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沅弟、季弟左右:贼匪于地势之远近、方向之东西全不了了,宜其屡败不振。然官兵亦自当处处严防,今宁国虽已克复,吾于旌德、三溪一路,尤不敢疏忽也。

闻九洑洲之北,李世忠已开河一道,可通舟楫。洲上之贼,应不能再犯北岸。吉左两营,弟调至金柱关,当无他虑。多公调石清吉十营至金陵会剿,鲍军亦可由东坝、溧水而至金陵;八月以后,弟处当不孤矣。

656 同治元年六月廿三日与沅弟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沅弟左右:张胜禄竟以微伤陨命,可惜可痛。余昔年恸塔智亭之殁,失一威望之将;悼毕印侯之逝,失一骁悍之将。张声扬虽不如塔,似已远过于毕。一军之中,得此等人,千难万难。灵榇过安庆时,余当下河祭奠,赙恤其家。

李臣典果足为继起之贤否?凌有和、崔文田、李金洲三人,余俱不甚熟。大约选将以打仗坚忍为第一义,而说话宜有条理,利心不可太浓,两者亦第二义也。十六日之仗,崔文田等出卡在大濠外否?刘南云等亦出卡否?

洋枪与大炮、劈山炮三者比较,究竟何者群子最远?望校验见告。

弟两次抄示寄乔鹤侪信,多影响之谈。淮盐向以江督为主,江督犹东,运司犹佃也。弟欲从盐中设法生财,不谋之于我,而谋之于乔,何也?

盐务利弊,万言难尽,然扼要亦不过数语。太平之世两语曰:出处防偷漏,售处防侵占。乱离之世两语曰:暗贩抽散厘,明贩收总税。

何谓出处防偷漏?盐出于海滨场灶,商贩赴场买盐,每斤完盐价二三文,交灶丁收;纳官课五六文,交院司收。其有专完灶丁之盐价,不纳院司之官课者,谓之私盐,即偷漏也。

何谓售处防侵占?如两湖江西均系应销淮盐之引地,主持淮政者,即须霸住三省之地,只许民食淮盐,不许鄂民食川私,湘民食粤私,江民食闽私,亦不许川粤闽各贩侵我淮地,此所谓防侵占也。

何谓暗贩抽散厘?军兴以来,细民在下游贩盐,经过贼中金陵、安庆等处,售于上游华阳、吴城、武穴等处,无引无票无照,是谓暗贩。无论贼卡官卡,到处完厘,是谓抽散厘也。

何谓明贩收总税?去年官帅给票与商人“和意诚”号,本年乔公给票与商人“和骏发”号,目下余亦给票与“和骏发”,皆令其在泰州运盐,在运司纳课,用洋船拖过九洑洲,在于上游售卖。售于湖北者,在安庆收税每斤十文半,在武昌收九文半。售于江西者,在安庆每斤收十四文,在吴城收八文。此所谓明贩收总税也。

弟前令刘履祥在大通开官盐店,小屯小卖,是暗贩之行径;今欲令二三商人赴乔公处领盐,驶上行销,是明贩之行径。若使照“和意诚”、“和骏发”之例,亦在运署纳课,亦雇洋船拖过九洑洲,亦在皖与武昌完二十文,皖与吴城完二十二文,则此外为利无几;若不照“和意诚”、“和骏发”之例,概不完厘,则有益于弟,有损于兄,殊不足以服众。本年四月,刘履祥在下游运盐数船驶上,亦用洋船拖过贼境,被荻港卡员王寿祺拦住;刘履祥寄函与王,请完厘释放,厥后过盐河、华阳,竟未完厘。此事人多不服,余亦恶之,拟即将刘履祥撤去,并将大通官盐店拆毁,盖所得无多,徒坏我名声,乱我纪纲也。弟亦不必与乔公谋盐,弟以后专管军事,莫管饷事可也。

657 同治元年六月廿六日与沅季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沅、季二弟左右:沅信并祭文稿一件,情极沉挚,辞尤雅丽,似近日大有长进。弟平日写信条理清晰而失之繁冗,往往于业经说明之事,再加一二层,反觉无当。此次一意承接,不漏不蔓,可喜之至。此后弟每动笔,不患其不明,患其太多;意尽则止,辞足则止,不必再添也。

银票不停片刻,不少分厘,弟可遍告各处,不仅弟营为然。弟与季合统二万一千人,每月所收各卡厘金,约计二万金,余再嘱隋龙渊解六万三千金,当办得到,弟尽可放心。

宁国克复,弟处二十日尚无确耗,此后宜专派多人在外探信,至要至要。

658 同治元年六月廿九日与沅季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沅、季两弟左右:日来不接弟等信,想营次平安。春霆克复宁国,至今无公牍私函来此,不解何故,或乘胜进攻广德、东坝耶?抑别有疏失耶?

如果克复广德、东坝,则拟以韦志浚守广德,王可升守东坝,凯章守宁郡、宁邑,云岩守旌德、三溪,桂生守徽州,周万倬两营守芜湖,而春霆从溧阳、溧水、句容绕至金陵之东北,庶为得势,不知果能尽如人意否?

多公自武昌起程西上。闻秦中汉回仇杀,已成巨案。多公此行,能仅至豫而不至陕,或可速了,一入关中,则不复能东还矣。

659 同治元年七月初一日与沅季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沅、季两弟左右:专差至,接两弟书。沅于二十五早大战之后,尚能写二十二叶之多,可谓强矫矣,所言俱能切中事理。

凡善将兵者,日日申诫将领,训练士卒;遇有战阵小挫,则于其将领责之戒之,甚者或杀之,或且泣且教,终日絮聒不休,正所以爱其部曲,保其本营之门面声名也。不善将兵者,不责本营之将弁,而妒他军之胜己,不求部下之自强,而但恭维上司,应酬朋辈,以要求名誉,则计更左矣。余对两弟絮聒不休,亦犹对将领且责且戒,且泣且教也。

良田美宅,来人指摘,弟当三思,不可自是。吾位固高,弟位亦实不卑;吾名固大,弟名亦实不小。而犹沾沾培坟墓以永富贵,谋田庐以贻子孙,岂非过计哉?

廿五日又获大胜,以后应可踮〔站〕 稳脚跟。然计贼之伎俩,必再来前后猛扑一次,尚宜稳慎待之。

660 同治元年七月初五日与沅弟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沅弟左右:九洑洲以北之河既成,李世忠可大获盐利,吾亦幸金陵之贼永无北岸之接济,镇、扬之兵易通上游之消息,此公私两便也。

希庵近日病颇重,咳嗽吐痰,夜不能睡,并须扶杖出入,闻之深以为虑。作梅之医理,余以为不可恃,而润、希皆深信之,恐贻误不浅也。

陕西汉回仇杀,闻死人至三十万之多,看来西北劫数方兴未艾,天意茫茫,不知何日果遂厌乱?谕旨屡催多公入关,此等纷纠之事,亦殊非多公所长。朝廷似有中兴之象,而四方兵端日增,良为忧灼。

661 同治元年七月二十日与沅季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沅弟、季弟左右:季弟病似疟疾,近已痊愈否?吾不以季病之易发为虑,而以季好轻下药为虑。

吾在外日久,阅事日多,每劝人以不服药为上策。吴彤云近病极重,水米不进已十四日矣,十六夜四更已将后事料理手函托我,余一概应允,而始终劝其不服药;自初十日起,至今不服药十一天,昨夜竟大有转机,疟疾减去十之四,呃逆各症减去十之七八,大约保无他变。希庵五月之季病势极重,余缄告之云,治心以广大二字为药,治身以不药二字为药,并言作梅医道不可恃;希乃断药月馀,近日病已痊愈,咳嗽亦止。是二人者,皆不服药之明效大验。

季弟信药太过,自信亦太深,故余所虑不在于病,而在于服药。兹谆谆以不服药为戒,望季曲从之,沅力劝之,至要至嘱。

季弟信中所商六条,皆可允行。回家之期,不如待金陵克后乃去,庶几一劳永逸。如营中难耐久劳,或来安庆闲散十日八日,待火轮船之便,复还金陵本营,亦无不可。若能耐劳耐烦,则在营久熬更好,与弟之名曰贞、号曰恒者尤相符合。其馀各条皆办得到,弟可放心。

上海四万尚未到,到时当全解沅处。东征局于七月三万之外,又有专解金陵五万,到时亦当全解沅处。东局保案自可照准,弟保案亦日内赶办。雪琴今日来省,筱泉亦到。

662 同治元年七月廿四日与澄弟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澄弟左右:近日诸事平安。沅、季在金陵并未开仗,鲍春霆克宁国后尚未进兵。希庵于初八日简授钦差大臣,咨请余代奏谢恩,并请辞谢重任,回籍守制,已于廿一日代为陈奏。渠以二十二日自六安起行来安庆,俟奉到赏假谕旨,即行归里。袁午桥开缺以后,病势甚重,不审能再驻临淮办事否。若午、希皆去,余须兼顾淮北,精力万照管不到。

近日身体颇好,疮癣皆愈,但畏热殊甚,汗出如雨,殆亦老年必有之象。弟近日体气何如?常服药否?余今年未服补药,盖见胡润帅晚年病象,未必非补药太过之咎耳。

663 同治元年七月廿五日与沅季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沅弟、季弟左右:久不接来信,不知季病痊愈否?各营平安否?东征局专解沅饷五万,上海许解四万,至今尚未到皖。阅新闻纸,其中一条言何根云六月初七正法,读之悚惧惆怅。

余去岁腊尾买鹿茸一架,银百九十两,嫌其太贵。今年身体较好,未服补药,亦未吃丸药,兹将此茸送至金陵,沅弟配制后,与季弟分食之。中秋凉后,或可渐服,但偶有伤风微恙,则不宜服。

余阅历已久,觉有病时断不可吃药,无病时可偶服补剂调理,亦不可多。吴彤云大病二十日,竟以不药而愈。邓寅皆终身多病,未尝服药一次。季弟病时好服药且好易方,沅弟服补剂失之太多,故余切戒之,望弟牢记之。

弟营起极早,饭后始天明,甚为喜慰。吾辈仰法家训,惟早起、务农、疏医、远巫四者尤为切要。

664 同治元年七月廿八日与沅季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沅弟、季弟左右:接沅弟排递一缄,大傩礼神,以驱厉气而鼓众心,或亦足以却病。

余寸心忧灼,未尝少安。一则以弟营与鲍营病者太多,为之心悸;二则各县禾稼前伤于旱,继而蝗虫阴雨皆有所损,收成歉薄,各军勇夫七万人,难于办米;三则以秦祸日烈,多公不能遽了。袁、李皆将去位,长淮南北,千里空虚。天意茫茫,竟不知果有厌乱之期否?幸季弟疟疾速愈,大为欣慰。

观民心之思治,贼情之涣散,金陵似有可克之机。然古来成大功大名者,除千载一郭汾阳外,恒有多少风波,多少灾难,谈何容易。愿与吾弟兢兢业业,各怀临深履薄之惧,以冀免于大戾。

东征局五万,因北风太大,尚未到省,此月竟止解去五万,下月必补足也。

665 同治元年八月初四日与沅季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沅弟、季弟左右:希庵昨日到省,气象瘦黑,咳嗽不止,病殊不轻。本日接奉谕旨,不准回籍治丧,赏银八百两,饬地方官妥为经理,天恩优渥,无以复加。然希庵归思极切,且其病似内伤,非回家安心调养,断难速痊。渠拟自行具摺陈情,拜疏即行,论君恩则有负,论病状则无愧也。

666 同治元年八月初七日与沅季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沅弟、季弟左右:日内未接弟信,想季疟痊愈为祝。余日日至希庵处看视,其体瘦多咳,略似内伤,而神气尚凝聚,静心调养,当可痊愈。即日自行具摺陈情,恳请回籍一行,计二十八九可奉批旨。如再不蒙俞允,则续行陈情,拜疏即行。渠于送奠仪者一概辞谢,虽余兄弟与雪琴者皆不受,此外则并祭幛而辞之。

袁帅病势颇重,断难久留。余之责任太重,深为焦虑。东局五万上海四万至今未到,昨日江西解到四万,今日飞解弟处稍济眉急。金陵援贼近日何如?各营病痛比来少愈否?

澄弟寄到家信,嘱专人送金陵,兹专足送去。弟处送家信者,常失之太慢,余定限自皖至家十八天。以后弟逢八日写信,排递余处,余逢四送家,则弟缄达湘,不满一月矣。

667 同治元年八月廿一日与沅季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沅弟、季弟左右:专差到,接来信具悉。吴委员解饷七万,前缄已决其径解金陵,该员不来安庆禀见,亦殊可怪。毛、恽以此敦同舟之谊,而该员暗寓离间之意,世情浅薄如此!

六属丁漕,不能不驳。去年十二月二十一日,恩诏豁免安徽失陷地方今年钱漕。余与希庵会衔出示,定以十二月二十一日以前克复者起征,恩诏以后克复者不起征,兹将告示寄阅。和、巢皆在不征之列,碍难违旨开办。无为、怀、庐等属虽办抵征,然当分拨各军。弟军之视鲍张朱唐各军已极优矣,若再处处独优,则人必不服,余亦无词以告马方伯、隋粮台也。

668 同治元年闰八月初四日与澄弟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澄弟左右:沅霆两军病疫迄未稍愈,宁国各属军民死亡相继,道殣相望。河中积尸生虫,往往缘船而上,河水及井水皆不可食,其有力者用舟载水于数百里之外。臭秽之气中人,十病八九。诚宇宙之大劫,军行之奇苦也。

洪容海投诚后,其党黄、朱等目复叛,广德州既得复失。金柱关常有贼窥伺,近闻增至三四万人,深可危虑。余心所悬念者,惟此二处。

余体气平安,惟不能多说话,稍多则气竭神乏。公事积搁,恐不免于贻误。弟体亦不甚旺,总宜好好静养。莫买田产,莫管公事,吾所嘱者,二语而已。盛时常作衰时想,上场当念下场时,富贵人家,不可不牢记此二语也。

669 同治元年闰八月十六日与沅弟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沅浦九弟左右:多帅回顾金陵之说,万办不到。陕西大乱,死者已四五十万人,较三江两湖之劫更巨。余前复奏一疏,言多公果不入秦,当令驻军南阳;其时盖深知多之必入秦中,又不料弟与鲍张各军病势如此之甚也。厥后官相与陕帅屡疏奏催多公入陕,朝旨亦屡次催之,分派胜剿渭北,多剿渭南兼保省城,入关以后,万不能东返矣。

顷多公飞调庐州石清吉部下三营入陕,余已咨复截留,尚不知留得住否。且即奏调多军回援金陵,至速亦在五个月以后,而金陵与鲍军之危迫,必在两月以内,远水不能救近火。弟惟就现有兵力,专谋坚守,不图出战,早早布置,或尚可为。

两弟共统兵二万,若责以合团〔围〕 ,责以攻城,诚有不能;若责以专守营垒,似亦无辞可以诿谢。病疫乃是天意,弟与鲍张朱唐各军皆病,多军东返,遂能保其不大病乎?弟当与各营官力图自固。身居绝地,只有死中求生之法,切不可专盼多军,致将卒始因求助而懈弛,后因失望而气馁也。

弟若另求保营之法,只有两法略可补救:一法商之毛、郭、黄、赵,在湖南飞募新卒前来补缺;一法调竹庄团防营与周万倬共守芜湖,而腾出王可升之兵为活兵,危急之际或助弟或助鲍也。然二万人不能守营,添王可升遂能守乎?殊深焦虑。

670 同治元年闰八月十九日与沅弟书

湘乡梓田宅〔据刻本〕

沅弟左右:多公不能回军东指,前信略述其概。本日接严渭春一缄,称多公在商南小挫,散去四营,恐未必确;其称多帅昨奉谕旨,又令回剿楚豫发捻,不必入关,则必见廷寄之言。

多若果回楚豫,则弟欲奏请会攻金陵,或有几希之望。然余接多公在商南发信,业已入关,其部下雷正绾,已至陕西城外,为解省围之计。秦中官绅,未必肯放多帅出关;而多公不携雷镇十营偕行,必不肯独自东还。是多公不能出关回剿楚豫,十居其七;即能回楚豫,亦不能会剿金陵。

以鄙见计之,多军长途之辛苦,部落之分散,接济之不便,事机之不顺,多公必不免于懊恼,将士必不免于疾病,若再东行三千馀里而至金陵,则辛苦尤甚。无论其不能东来,来亦必不能速,难遽得力。故余欲弟力求自保,断不可指望多公,致误大事,至嘱至嘱。

多公阅历尚浅,四五月间自请援陕,与官公密商密奏,皆秘不使余知,彼时锐意立功西北,岂料今日尚在商南,所谓事非经过不知难也。弟今欲多军速回金陵,亦不知事之难也。余千思百计,无术可救弟之危,惟令团防营南渡,与周万倬会守芜湖,腾出王可升一军留助弟处一臂之力。然弟二万人不能坚守,添二千馀人岂遂足恃?聊尽心焉耳。

箎轩愿助我办粤厘,亦可感也。

671 同治元年闰八月廿一日与沅弟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沅弟左右:雪琴信来,贼分三大支队上犯,伪侍王一支专攻金陵,侍逆尚在衢、严一带。此信或未必确,然大支贼扑犯之说,则处处皆同,大约弟处九月必有战事矣。

季弟各营所守一段,乃弟之粮路所关。其营皆新集之卒,未历战阵,未经风波,恐大股贼甫至,而各营望风先溃。粮路一失,弟所统各营,亦有不能不退之势,则大局立坏。他处无兵可调,只留王可升一军为援助金陵之地。弟或先将王可升调至大胜关一带,填扎季弟新勇八营墙内,而换出季弟之新勇移驻芜湖,似尚妥惬。升字四营,虽亦系未经见仗之新勇,而较之季弟新勇,或者略胜。

王可升二千七百人可扎五垒。弟于湘恒等十营中挑留五营,而抽五营移于芜湖以上。季若不愿在金陵,亦可移至芜湖以上。惟弟斟酌行之,余相隔太远,不敢悬揣,系念无已。

672 同治元年闰八月廿四日与沅弟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沅弟左右:次青之案,竟是假信,亦殊可诧。余第三次引入他案作证,以郑魁士与次青相提并论,亦尚非拟不于伦。郑魁士在江南江北声名极好,翁中丞于十年奏力求名将以保皖北危局一摺,袁午帅于十一年奏请起用宿将帮办军务一摺,皆极言郑魁士忠勇冠时,至今郑告病在籍,尚食全俸。弟若见翁、袁二摺,则知此人之享大名。余跻李于郑之上,片中颇有斟酌,弟试取原片而再阅之,当可释然。惟与我昔共患难之人,无论生死,皆有令名,次青之名由我而败,不能挽回,兹其所以耿耿耳。

希庵于廿三日开行回籍,义渠即于是日晋省,定于廿六日接印。希之吐血已愈,而咳嗽未止,瘦亦殊甚,幸吃饭多而有味,夜眠极酣;此次归去,亦志惬神畅,当可调理就痊耳。义渠言多帅营勇逃者极多,杨得武之弟凯字营在樊城逃回九十人,在荆子关又逃回百五十人,他营逃者亦禁拿不住。吾料此行多公必懊悔,全军必衰弱,恐不幸而言中。弟须力求自立,不可盼望多军,至嘱。

王可升一军亦不宜轻易调去,一至金陵则成呆军,能进不能退,不如在芜湖宁国之活也。

673 同治元年九月初一日与沅弟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沅弟左右:昨日未接弟信,忧系不释。兄弟相隔太远,不能相顾,虽欲百计救助,而信到金陵,已在贼到十日之外,凶锋已过矣。

计此三日内,已发军火一批,饷银二万,护军湘后营挑勇共四百人;发信请厚庵救助,请任星元救助;发札调陈东友、赖荣光二营归弟调遣;今日发炸炮炸弹,派人去放;调石清吉亲带三营前往,扎保江边饷道。此数者,若件件做到,亦自不无小补。特患最危最急在廿五六七等日,而余所发之援兵,均在九月初五日后乃到。乃知军事呼吸之际,父子兄弟不能相顾,全靠一己耳。

今日接奉廷寄,极可钦感,录寄一阅。

674 同治元年九月初二日与沅弟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沅弟左右:自十九至廿五夜,苦守已七日,从此应可无虞,至慰至慰。

季弟所守江滨一段,系粮运至要之地,而用收降新集之卒,吾深为忧虑。不料季能稳慎有条,弟所寄前后各信,竟无一字稍涉慌张,又能联络水师,使之乐为我用,佳哉!吾两弟可谓贤且劳矣。愿从此益加谨慎,再过十日,贼若无如弟何,自必溃而之他。

贼数闻以十万计,每日须食米千石,若无大舟搬运,何能持久?吾在徽用兵二载,深知陆路运米之难,即在金陵城内运至谷里村一带,数十里之内,月运三万石,经理亦极不易,况城贼之米,未必肯多搬出耶?

弟守事既稳,以后余惟多办银米子药接济,弟可放心,断不缺乏。宁国守城之事已有把握,此后只求金柱关一带水师不挫,则处处皆稳矣。

675 同治元年九月初三日与沅季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沅弟、季弟左右:得沅弟信,知西南隅安如泰山,粮道无虞,至以为慰。日内无他变症否?悬念之至。

此间解去之开花炮,计初七八乃可到金陵,我亦有此物,或可定军心而沮贼气。厚庵兵力太单,深以为忧,顷拨水师两营往助,计初六七乃可抵金柱一带,不知赶到〔得〕 上否。

正封缄间,接沅信,守局已稳,可慰之至。南云三营最为当冲,弟派信营往换,正与十年春霆营在小池驿,左营以多营换守数日办法相同。守势已定,再添贼来扑,亦不足畏;所虑忠逆全股上攻金柱一带,而对逆与弟军相持耳。

调援兵殊不应手,石清吉之十营,官帅业已调去六营拔行矣。王可升一军早有札归弟调遣,弟处若站得住,仍留王在大围之外较活,惟弟酌之。

676 同治元年九月初四日与澄弟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澄弟左右:沅弟金陵一军危险异常,伪忠王率悍贼十馀万昼夜猛扑,洋枪极多,又有西洋之落地开花炮,幸沅弟小心坚守,应可保全无虞。

鲍春霆至芜湖养病,宋国永代统宁国一军,分六营出剿,小挫一次。春霆力疾回营,凯章全军亦赶至宁国守城,虽病者极多,而鲍张合力,此路或可保全。又闻贼于东坝抬船至宁郡诸湖之内,将图冲出大江,不知杨、彭能知之否?若水师安稳,则全局不致决裂耳。

来信言余于沅弟既爱其才,宜略其小节,甚是甚是。沅弟之才,不特吾族所少,即当世亦实不多见。然为兄者,总宜奖其所长,而兼规其短;若明知其错,而一概不说,则非特沅一人之错,而一家之错也。

吾家于本县父母官,不必力赞其贤,不可力诋其非。与之相处,宜在若远若近、不亲不疏之间。渠有庆吊,吾家必到;渠有公事,须绅士助力者,吾家不出头,亦不躲避;渠于前后任之交代,上司衙门之请托,则吾家丝毫不可与闻。弟既如此,并告子侄辈常常如此。子侄若与官相见,总以谦谨二字为主。

677 同治元年九月初四日与沅弟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沅弟左右:该逆以全力攻东隅,伤亡过多,殊恐难以久支,焦灼曷极。二日内又转大北风,于上游接济诸物大不方便,焦灼之至。然无论到否,日内必再续解火药群子一批。江西有银二万在途,一到即日续解,特无援兵可拨。

该逆万无自退之理。忠逆一股,去年围建昌,亦凶悍之至;后黄印山等坚守,无隙可乘,彼围攻十九日解去。厥后在丰城与春霆打仗,闻交手不久即败。今年在上海与少泉一军交仗,除洋枪甚多外,似无他奇技。该逆欺弟军全不能战,弟若能挑得七八千不病之勇,出濠与之力战一次,亦是一法。

去年伪侍王在东平,欺左军不能战,猛围猛攻,业三日矣;左帅暗与各营约定,待贼疲乏散漫之时,猛然出队力战,侍贼是夜即遁。不知弟处可用此法否?如用此法,总须善于相机,第一要看贼散布在我营外最近之处,第二要看贼疲乏思归之时,第三要辨得贼之强枝安在弱枝安在,乃可交手。弟与诸营官熟商行之,如无病者不满七千,则难作此计矣。

678 同治元年九月初五日与沅弟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沅弟左右:伪侍王率三四万贼,于闰八月十四日自浙之龙游起行,亦赴金陵。约计侍逆此时已到金陵,不知弟已调王可升至濠内否?今日余又函催王可升迅赴弟处矣。

总之,九月二十以内,王可升、程学启二人必到弟濠之内;十月二十以前,鲍军必到太平、采石、大胜关一带;十一月二十以前,多公亦必至太平、采石一带。只望我贤弟苦守此两月,而尤苦者在王、程未到之先。若王、程既到,弟新募之卒陆续而至,则弟亦或可出濠一战。

弟处群子少而不甚合用,日内赶制赶解,必可接济。

679 同治元年九月初七日与沅季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沅弟、季弟左右:接初一日信,知已稳守十昼夜,曾岂凡之病伤亦得救全,至慰至慰。惟倪桂是弟左右第一奋勇可靠之人,竟尔阵亡,可悯可敬。弟从此亦须保重,不必常往危险之地。余从不以此等言劝弟,今守局已稳,与初到危险之时又当稍别,望弟酌之。

石清吉病莫能兴,派参将梁美材等三营遵调南渡,救援金陵。余以芜湖关系极大,又刘世墀请留升营守芜,余批令升营决须赴援金陵,而调梁美材三营督守芜湖。日内北风甚大,想升字营不能开赴弟处,弟催令升营陆续前进可也。

调程学启之咨札,昨日搭船下去,初九可到,程学启或于十五后可抵金陵。王、程与弟之新勇三千到齐,纵外无援兵,弟亦可从内打出矣。

680 同治元年九月初八日与沅弟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沅弟左右:接吴竹庄信,尚留王同守芜湖。芜湖存,金陵之吉凶尚未可知;芜湖若亡,则金陵万无可救之理矣。且如此大逆风,王可升亦万无飞入金陵之法。弟若稍足自立,或即令王无庸离芜,可否祈弟酌之。

营垒之不得地势者,可否另筑一垒,移居其中,以养兵力?程学启一军,吾必调之至金陵助守。他事或办不到,此事必办得到,望弟坚忍以待。

681 同治元年九月初九日与沅季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沅弟、季弟左右:连接来信,略为宽舒,然危险情状,仍流露于纸上。护军营勇有自金陵归者,言初四夜弟营无恙,又言初六在东梁一带见升营水陆急赴金陵,北风极大,恐初七尚未到。

余忧灼之情,以初五夜为甚,不知是夜如何危殆?初六七夜,愁云暗淡,初八则月色清明,今日北风亦稍息矣。现备军火一船,专候轮舟到拖带下去。此后弟之子药银米,不患不能解济,特目下十日恐缺乏耳。

王可升既赴弟处,闻芜湖十分惊慌。万一芜湖失守,弟亦应安心坚守,总待王、程二将到齐,出濠与之决战。程学启未到之先,仍以坚守为主。

缩十营近西头,此法甚好,何为迟疑不决?凡用兵最重气势二字,此次弟以二万人驻于该处,太不得势。兵勇之力,须常留其有馀,乃能养其锐气,缩地约守,亦所以蓄气也。

682 同治元年九月初十日与沅弟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沅弟左右:接弟信,局势稍稳,寸心稍慰。所备子药一船,派先锋官任祖文专解者,已附洋船拖带下去,计明日可抵金陵,此余近日一快心事也。

一月内各处援兵皆可到齐,必有佳音。万一芜湖或有疏失,弟亦唯苦心坚守。王、程助之于内,李世忠助之于外,必可一战解围,切莫慌乱,至嘱。

683 同治元年九月十一日与沅弟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沅弟左右:初五早之捷,破贼十三垒,从此守局应可稳固,至以为慰。缩营之说,我极以为然。既不能围城贼,又不能破援贼,专图自保,自以气敛局紧为妥,何必以多占数里为美哉?及今缩拢,少几个当冲的营盘,每日少用几千斤火药,每夜少几百人露立,亦是便益。气敛局紧四字,凡用兵处处皆然,不仅此次也。

所需洋枪洋药铜帽等,即日当专长龙船解去。然制胜之道,实在人而不在器。鲍春霆并无洋枪洋药,然亦屡当大敌,前年十月去年六月亦曾与忠酋接仗,未闻以无洋人军火为憾。和、张在金陵时,洋人军器最多,而无救于十年三月之败。弟若专从此等处用心,则风气所趋,恐部下将士,人人有务外取巧之习,无反己守拙之道,或流于和、张之门径而不自觉,不可不深思,不可不猛省。真美人不甚争珠翠,真书家不甚争笔墨,然则将士之真善战者,岂必力争洋枪洋药乎?闻霆军营务处冯标说,霆营现以病者安置城内,尽挑好者扎营城外,亦是一法,弟处或可仿而行之。将病者伤者全送江北,令在西梁、运漕等处养息,专留好者在营,将东头太远之营缩于中路西路,又将病伤太多之营缩而小之,或以二营并而一之,认真简阅一番,实在精壮可得若干人,待王、程到齐,再行出濠大战。目下若不缩营蓄锐,恐久疲之后,亦难与言战也。

穆海航在无为州,已札饬将抵征之项银米并收,闻百姓欢欣之至。弟托之办两月米粮,必做得到,即当告之。

684 同治元年九月十二日与沅弟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沅弟左右:天久不雨,秋末恐有久雨泥泞,此理势之必然者。吾意欲弟早早缩营,气敛局紧,常留有馀,以与贼相持。一则恐雨后墙坍,处处不能照顾;二则王、程到后,抽队出战,亦须留队守垒,愈短愈紧,则愈易守也。

宁国县城失守。朱守旌德,唐守徽州,十分吃重。春霆亦三面受敌,自顾不暇,不能援救弟处。弟惟待王、程到后,力战力守,庶有解围之一日,否则他处竟无援兵可盼。

昨信劝弟缩营并营,送病者伤者于江北,弟意果行之否?

685 同治元年九月十三日与沅季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沅弟、季弟左右:都将军派兵四营来助守,固属可喜,而亦未必可恃。凡危急之时,只有在己者靠得住,其在人者,皆不可靠。恃之以守,恐其临危而失乱;恃之以战,恐其猛进而骤退。幸四营人数不多,或不致搅动弟处全局,否则彼军另有风气,另有号令,恐非徒无益而反有损,弟宜谨慎用之。

去年春间,弟不要陈大富一军,又不留成大吉一军,余深喜弟之有识有志也。

子药银米,余刻刻不忘,弟刻刻宜存节省之意,不必函函苦催。大约弟设身处地所能办到者,兄亦必能办到;兄所束手不能办者,虽弟设身处地,亦无如何也。

686 同治元年九月十四日与沅弟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沅弟左右:余于初四日接芗泉公牍,知伪侍王将续到金陵,忧悸不可言状。今弟此信尚有把握,又力赞王可升之将才,意者守局业臻稳固乎?

王可升之精选右营、升字后营,须全行调赴金陵;升字皆新集之卒,弟不可恃之过深。其梁美材等三营,即令改扎芜湖,目下稍厚芜湖、金柱之声援,将来北岸有事,梁美材仍回守无为州也。

程学启尚在青浦,余已两次飞调,碍难忽行停止。少泉所派赴合肥招勇者,系张树声等五营,业已成军起行,余留之暂守运漕;万孝感马融和一股下窜,北岸守住庐州、无为、运漕三处,庶不致掣动南岸全局。张树声等现虽置无用之地,然不可少也。

687 同治元年九月十五日与沅弟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沅弟左右:接专差携归之信,具悉守局已定,都部及升营现尚未派汛地,自是行有馀力之象,至慰至慰。

鲍军病者死者比之金陵更多,又有新河庄之挫,副中及峰、礼等六营折损颇多,不复成队;又有宁国县城之失,韦、洪两部全数溃败,是霆军之元气大亏,威望亦损。朱云岩既因坚守旌德,不能随鲍远行,则鲍亦独立单薄,未敢令其由官圩直取小丹阳,仍须以稳重为主。昨日已专缄告之,嘱其专剿宁国之贼,不必作援金陵之想。

弟处守战皆须全靠自己,切莫盼望他人。其可盼者,只有都部与程、王两军及回湘续招之三千人而已。多礼堂一军,余与官、都、李四处具奏,渠亦迫思东还,大约十一月必到和州一带。只要处处守定,至冬间不患无转机也。火药实接济不上,弟当极力节省,子与银米,尚可敷衍。

再,去年三月十四日左季帅在乐平之战,全在善于蓄势审机,兹将渠原信寄弟一阅。兵无常法,弟不可泥左之法以为法,拘左之机以为机,然亦可资参采。大约与巨寇战,总须避其锐气,击其惰归,乃为善尔。

688 同治元年九月十六日与沅弟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沅弟左右:弟望火药迫切之至,而任祖文恰到,快慰可知。然火药实接济不上,江西省城全数搜括,不满四万斤,所望者仅湖北耳。弟须时时存节省火药之心,庶十月以后,犹可敷衍。

侍逆之党为左帅所攻,穷蹙之至,兹将左帅来信并伪文抄阅。蒋军恐难速到,然左公接余两信,当必分兵来助。徽、宁目下春霆一军实嫌单薄,余已调梁美材三营、周万倬四营助之。

闻孝感之贼回窜河南,皖北又少一患。

689 同治元年九月十七日与沅弟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沅弟左右:接少荃、云仙信,知程学启以守嘉定等处,不能上援金陵。彼间既为大局所关,而弟之初心,亦本不欲调程将西来,弱松沪之力,掣少荃之肘。惟少荃另调所谓常胜军者,则殊非余之本意。

常胜军前为华尔所带,余已不愿与之共事。今华尔已死,白齐文接统其众,其能战与否不可知,而其风气迥别,不能与弟军合处,则显而易知。渠既前来,则此间拦阻亦赶不及,只好听其自来,但断不可令入弟军长濠之内,只可令其先攻九洑洲、下关等贼垒,冀稍掣贼之势。如下游不能取胜,则令白齐文等由金柱关、采石上游夹击而下,虽未必大收其效,亦自无损于弟处,或亦善处之一道。白齐文部下名为洋兵,实皆广东、宁波之人,骄侈成俗,额饷极贵,弟军断不宜与之共处。凡长濠以内,总须主兵强于客兵,一切皆由弟作主,号令归一,而后不至偾事,至嘱至嘱。弟若有信至沪,亦须先与说明。

又接弟信,知两处地道同穿,皆经堵住,欣慰之至转增忧悸,恐弟轻易出濠打仗,不敌贼之多且悍也。

690 同治元年九月十九日与沅弟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沅弟左右:梁美材等三营,弟令其替守芜湖,而腾出精右、升后归并金陵,正合余意。李世忠所部,系义渠、彤云等力劝余调之过江,助弟一臂之力,余一时心绪过忙,枪法遂乱,旋闻弟处局势稍稳,已止调矣。

火药当再解二万斤,帐篷拟再解五百架,银钱则须顺风数日乃可过鄱阳湖而抵安庆,目下实无妙法可以速之。

伪忠王之初计,本以全力先攻鲍军,不知何以变计,改而先攻弟军,必有献策者言鲍军坚而弟军瑕也。看来一半月内,该逆必不干休,必再多方猛扑。弟军若出濠打仗,恐正中贼之计,贼所求之而不得者,似以坚守不出为最妥,不必出而撄贼凶锋。半月以后,白齐文必至,一月以后,新募之卒必至。我有日增之象,贼处已竭之势,则我操胜算矣。弟意以为何如?

691 同治元年九月二十日与沅弟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沅弟左右:弟与芜湖、金柱三处既稳,只要春霆一无疏失,则各路皆可化险为夷。一至十月,新募之勇陆续可至矣。火药二万、银二万,均于明日起解。嗣后事事接济得上,不致缺乏;惟火药一项,望弟认真撙节,切莫大意。

洋枪洋药,总以少用为是。余前接办张小浦之徽防,其弁目人人皆有洋枪,余令部下不必染其风,而张部亦次第裁汰。凡兵勇须有宁拙毋巧、宁故毋新之意,而后可以持久,弟莫笑我为老生迂谈也。

692 同治元年九月廿一日与沅弟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沅弟左右:贼之来援金陵,群酋大会二次,各路布置周妥而后来。贼处心积虑以求逞于我,我轻心深入以侥幸于不可得之城,弟之骤进,余之调度,皆轻敌而不能精审。此次经一番大惊恐,长一分大阅历。如忠、侍等酋解围而去,弟当趁势退兵,以伤病羸弱者循江滨退至金柱关,选精锐者整队追贼,追至大官圩、小丹阳一带,与鲍军互为声援。

待新募之卒到后,认真整练,再行进兵。弟由高淳、东坝、溧阳以进宜兴,鲍由建平、广德以进长兴,两路排进,相去常在百里内外。水师棋布于丹阳、石臼、南漪等湖,与陆军相去常在数十里内,旌旗相望。弟以金柱为后路根本,鲍以芜湖为后路根本,处处联络,庶无全局瓦裂之患。

宜兴、长兴两城皆在太湖西岸,陆军到此休息停顿,待李朝斌水师办成驶入太湖后,陆军再行前进。此大局所关一年二年之军势,不可不早为定计。若长扎雨花台,以二三万劲旅屯宿该处,援贼不来,则终岁清闲,全无一事;援贼再来,则归路全断,一蚁溃堤。此等最险之着,只可一试再试,岂可屡屡试之,以为兵家要诀乎。

望弟早早定计,贼不解围,则忍心坚守;贼若解围,则以追为退,不着痕迹。行兵最贵机局生活,弟在吉安、安庆,机局已不甚活,至金陵则更呆矣。

久晴之后,必苦阴雨,下弦之后,夜必晦暗,不知弟处仍能坚守否?缩濠恐长贼气,即可定计不缩。营中米粮子药,究竟尚可支若干日,我自能打算也。

693 同治元年九月廿四日与澄弟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澄弟左右:唐萍翁遽尔沦谢,深堪悼恸。吾兄弟宜共赙以二百金,以答渠始终不忘先大夫之雅意。

沅弟在金陵苦守已满一月,实属劳瘁异常。自闰月十九援贼初到直至九月二十日,皆昼晴夜月,清和光明,近三日风雨阴寒,不知别有变症否?营中病卒虽多,而军心尚固,银米子药均尚敷用,或可化险为夷。吾此次焦灼更甚于在祁门时,祁门关系一身之安危,此次则数万人之性命也。

694 同治元年九月廿四日与沅弟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沅弟左右:接弟二信,因余言及机势,而弟极言此次审机之难。弟虽不言,而余已深知之。萃忠、侍两酋极悍极多之贼,以求逞于弟军。久病之后,居然坚守无恙,人力之瘁,天事之助,非二者兼至,不能有今日也。当弟受伤血流,裹创忍痛,骑马周巡各营,以安军心,天地鬼神实鉴此忱,以理势论之,守局应可保全。然吾兄弟既誓拼命报国,无论如何劳苦,如何有功,约定终始不提一字,不夸一句,知不知一听之人,顺不顺一听之天而已。

审机审势犹在其后,第一先贵审力;审力者,知己知彼之切实工夫也。弟当初以孤军进雨花台,于审力工夫微欠。自贼到后一意苦守,其好处又全在审力二字,更望将此二字直做到底。古人云兵骄必败,老子云两军相对哀者胜矣。不审力,则所谓骄也;审力而不自足,即老子之所谓哀也。

药二万、银二万及洋枪一批,日内准交轮舟拖带东下。其馀银米子药,苦于逆风,不能到皖。望弟稳守,不可急于出濠打仗。十月间吾再添派护军前往助弟,弟之新勇十月亦可赶到。昨日风雨,余极忧灼也。

695 同治元年九月廿五日与沅弟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沅弟左右:阴雨作寒,天黑如一 - 图3 ,极念士卒守濠之苦。能守过廿三四夜,则此后当就稳固。

春霆来信,病已全好,精神比前加倍,军心尚固。余又拨梁美材等营助之,计九月内必开大仗。渠处一经打动,则军势自可及于大官圩、小丹阳一带,可与弟处遥为声援。至十月,精右营、升后营必到,白齐文之常胜军必到,赵玉班所部省城守兵千人必到,不患兵事之无转机。

江粤报解之饷,尚有十一万两在外。沈幼丹派胡长芝解银二万、火药二万,指明直解金陵。余函商少泉,亦请其拨银数万,直解金陵,不患饷事之无起色。

只望弟与诸将勉力支持九月杪十月初之苦境,过此则渐入佳境。

今日天气微霁,或不致久变以苦我将士。

696 同治元年九月廿六日与沅弟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沅弟左右:排递一缄,具悉守局平稳。寄少泉信稿,与白齐文一军约法三章,均属切要之语。总之危急之际,惟有专靠自己不靠他人,为老实主意。即如王可升一军,余久拟派助弟处,公牍私函不仅数次,至今月馀,尚有二营未到金陵。则此外如程学启、蒋芗泉等军之不能应手救急,何足怪哉。

连日阴雨夜黑,贼于夜间猛扑否?余所虑者,雨后墙坍一变症,江滨水涸一变症,过此二者皆能守住,则忠、侍虽围两年,亦无如弟何矣。

697 同治元年九月廿八日与沅弟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沅弟左右:日内因风雨严寒,长夜深黑,正切焦虑。防守严密,实有把握,为之大慰。只要雨后墙坍无变症,江滨水涸无变症,则虽久不解围,亦自无妨。

柴炭一项,今日派人至张家滩、殷家汇收买,若买得几十船装下金陵,亦有小补。

白齐文来援之事,余信语气与弟寄少荃信语气相吻合。总之,危急之际,莫靠他人,专靠自己,乃是稳着。弟惟专待新勇到齐出濠一战,不必别有盼望。

磞炮交委员带回,甚是。在人不在器之说,余言终当验也。

698 同治元年九月廿九日与沅弟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沅弟左右:南云部卒杀至贼地道口,毙贼甚多,为之一慰。

今日又晴霁,罗、朱、周、吴等邀同各营又获胜仗,从此太平、官圩、小丹阳之贼当难站脚,忠逆、侍逆之粮路柴路必已掣动。忠、侍若不解围以去,则必分兵回救太平一带。

洋枪机括弟营既善收拾,又勤于擦洗,余当令筱泉于粤厘项下购买。然我军仍当以抬、鸟、刀、矛及劈山炮为根本,譬之子弟于经书八股之外,兼工诗赋杂艺则佳,若借杂艺以抛弃经书八股则浮矣,至嘱。

699 同治元年九月三十日与沅弟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沅弟左右:南云处地道已穿,从此东路应更稳妥,不知西路江边水涸尚有他变症否?周、王、罗、朱之捷,于贼之粮路柴路必有大损,或可不打而忠酋自退。

弟坚持不浪战之义,甚是甚是。凡行兵须蓄不竭之气,留有馀之力,《左传》所称再衰三竭,必败之道也。弟营现虽士气百倍,而不肯浪战,正所谓留有馀之力也。孤军驻雨花台,后无退路,势则竭矣。吾欲弟于贼退后,趁势追贼,由东坝进溧阳、宜兴,所谓蓄不竭之势也,望弟熟思定计。

700 同治元年十月初一日与沅弟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沅弟左右:昨夕接春霆信,似有小挫之象。宁国霆、凯两军,本较之弟军病者更甚,死者更多。凯章之病近更沉重,渠信来有“难支一月”“料理后事”等语,可悯可敬。霆军病故猛将,如黄庆、伍华瀚之类,不可再得。吾前专忧虑弟处一军,今又深忧霆军矣。

701 同治元年十月初三日与沅弟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沅弟左右:排递一缄,知守局平安如常,至以为慰。大官圩等处之粮多为我军所焚,则金陵援贼之粮必难久支,城贼之粮多寡则不敢必耳。计忠、侍引退之期,必不甚远。

吾前有信嘱弟以追为退,改由东坝进兵,先剿溧阳以至宜兴,先占太湖之西岸。水师亦由东坝进兵,俾李朝斌先在太湖西岸立住脚跟,则战船处处可到,而环湖之十四府州县处处震动。贼则防不胜防,我则后路极稳,较之株守金陵者,有死活之分,有险易之别,但无赫赫之名耳。

凡行军最忌有赫赫之名,为天下所指目,为贼匪所必争。莫若从贼所不经意之处下手,既得之后,贼乃知其为要隘,起而争之,则我占先着矣。余今欲弃金陵而改攻东坝,贼所经意之要隘也,若占长兴、宜兴、太湖西岸,则贼所不经意之要隘也,愿弟早定大计,趁势图之。莫为浮言所惑,谓金陵指日可下,株守不动,贪赫赫之名,而昧于死活之势,至嘱至嘱。

如弟之志必欲围攻金陵,亦不妨掀动一番,且去破东坝,剿溧阳,取宜兴,占住太湖西岸,然后折回再围金陵,亦不过数月间事,未为晚也。吾兄弟誓拼命报国,然须常存避名之念,总从冷淡处着笔,积劳而使人不知其劳,则善矣。

702 同治元年十月初五日与沅弟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沅弟左右:连接九月两次来缄,具悉一切。弟决计不肯少退,不肯改由东坝一路进兵,则余续寄一缄,弟亦必不以为然。

第株守金陵,恐又成三年五年之局。援贼退则苦其太闲,援贼来又苦其太险。反复筹思,不得所以两全之法。且看张、鲍两军在宁国果能坚守否,如鲍军能击退杨黄大股,再能乘势规复东坝,则金陵之后路亦不致十分空虚,从弟之策亦无不可。若鲍军不能却敌,或有疏虞,再行筹议。

少泉〔少荃〕 解来饷银五万,今日派长龙船送弟处;其洋枪洋药尚未到齐,到即专人解金陵也。少荃大获胜仗,忠酋不久必分兵回援苏、昆;其调张树声等赴沪,已飞札应之矣。

703 同治元年十月初八日与沅弟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沅弟左右:天气大寒,营中将士昼夜辛苦,极可怜念。初三四后,忠、侍两逆别有变相否?以少荃之歼毙听王,左、蒋之急攻汤溪,计忠、侍俱不能不回顾根本,或者再猛扑数日,乃始兴尽而返乎?

毛寄云协解火药至十一万斤之多,可感可敬。其被属员讦告之案,现饬官、严审办,不知果能不挂吏议否?

白齐文一军日内果已西来否?厚庵部下诸将,与弟久处者不下十馀人,弟察看其中可靠者以何人为最?弟营经此番风波,诸将之胆识力量、长短分寸,纤悉毕露,其中可带三四千人独当一面者更有何人?望详告我。

吾以洋枪比诗赋杂艺,而以劈山、抬、鸟比经书八股,弟复函深以为然,此处见解相合,亦一大机括也。吾以劈山炮为陆军第一利器,若食群子至五十颗以外,实可无坚不摧。皖局目下加意打造劈山群子,少迟再解万斤至弟处试用。去年吾寄弟信,言劈山炮食满群子之后,须用稻草球子封之,并须用搠杖多杵几下,将草球紧紧贴子,子紧紧贴药,药紧紧贴膛,则群子之所及又远又宽矣。弟须将各营亲口教之,亲眼验之,乃不失劈山炮之妙用,无谓各营皆已善用劈山,而不加察也。

704 同治元年十月十二日与沅季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沅弟、季弟左右:伪忠王既回苏州,伪侍亦不久必退,日内想弟处已解围矣。

春霆初六七日来信,甚忙乱无主张。渠军好手故者伤者太多,亦有抱怨而散去者,目下粮路已断,众心多离,深为可虑。

两弟决志不肯退兵,余亦不遽相强,但须鲍军得手,乃可定计。鲍军幸而获胜,宁国幸而保全,则弟处或退或否,尚易布置。鲍之老营倘有疏失,则宁郡必困重围之中,不得不调弟回驻芜湖、金柱,进援宁郡,即不去援宁,亦必退保芜湖。鲍军之安危,总在三五日内可决,弟之行止,视鲍军为权衡也。

705 同治元年十月十三日与沅弟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沅弟左右:昨日一缄,言弟军之进止,视鲍军之利钝以为权衡。本日接春霆来信,贼在西河坚扎墙垒,霆军进剿未能扑动。吾观霆军之布置散漫,主意慌乱,人心离怨,恐此次必难支持;而其病者死者比他军独多,似亦冥冥中有主之者。鲍、张果有挫失,则芜湖、三山等处必十分吃紧,中段空虚,弟在下游断难久站。不如趁金陵贼退之时、鲍军未败之先,以追为退,以西梁山、芜湖、金柱、运漕、无为为弟军之基业,然后相机再进,庶为可战可守,可伸可缩之军。

咸丰五年余率水陆驻扎南康,志在攻破湖口一关,五六两年竟不能攻破,七年余丁忧回籍,寸心以此为大憾事。罗罗山于五年八月至南康、湖口一看,知其不足以图功,即决然舍我而去,另剿湖北。其时有识者皆佩服罗山用兵,能识时务,能取远势;余虽私怨罗山之弃余而他往,而亦未尝不服其行军有伸有缩、有开有合也。观多公之决志不肯南渡,与各军秋间之多病,霆营目下之难支,是天意不欲遽克金陵已可概见。吾辈当一面顺天意,一面尽人事,改弦更张,另谋活着。

古人用兵最重变化不测四字,弟行军太少变化。此次余苦口言之,望弟与季弟审度行之,即日退扎金柱、芜湖,分五千人至湾沚、西河助剿,所以救鲍,即所以救张,即所以保全局而救阿兄也。若弟坚执前议,果扎金陵不肯挪动,鲍挫而张必随之,在余之公局固坏;而弟以重兵屯宿该处,如余之株守南康,和、张之株守金陵,弟之私局亦必坏,望弟详思之。

凡行军言退,万众不愿。此次弟为救鲍而退,与寻常之退迥不相同,可以告麾下将士亮余苦心耳。

弟若决不肯退,则请拨王可升一助春霆可乎?

706 同治元年十月十三日与沅弟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沅弟左右:本日已专送一信,劝弟趁势退兵,分五千人救援鲍军,不知何日可以接到?继思金陵援贼尚未退净,若不能打开后路,虽欲退兵至金柱、芜湖一带而不能。一切仍听弟作主,可退则退,不可退则姑少留,余不遥制也。

707 同治元年十月十四日与沅弟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沅弟左右:昨日午刻寄一缄,欲弟退金柱、芜湖,而拨五千人援救鲍军。灯后又寄一缄,言进退由弟自行作主。今日接弟缄,竟不知弟后濠之外尚有贼垒否?已退净否?

余日内忧灼愤郁,寸心如焚,不复能细思大事。弟当打退援贼之后,精神可为一振,宜将全局细思。

鲍军挫失,宁郡不保,中段必一片荆棘,三山、大通、荻港等处,均虑复为贼有。弟处饷道终久必梗,不如趁早退守芜湖、金柱,弟犹可以北岸为根本,弟两年所克城隘犹可自保。若不早为之所,后恐求退而不得,求保芜湖、金柱而不得,特此再商,望弟裁断。

708 同治元年十月十五日与沅弟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沅弟左右:后濠之外,究尚有贼若干?已解围否?两次嘱弟退兵,改由东坝再进,弟得信皆深不以为然。昨又恐弟兵有难遽退之势,补发一信,令弟自行斟酌。

总之,用兵之道,全军为上,保城池次之。弟自行默度,应如何而后保全本军。如不退而后能全军,不退可也;如必退而后能全军,退可也。

至于鲍军纵有挫失,而江面总可保全,大通、荻港等处厘局纵或被扰,而水中粮运总可常通。余十三日信言弟处运道终恐梗塞,系忧灼过虑之辞,谅必不至于此耳。

709 同治元年十月十六日与季弟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季弟左右:此次保全粮道,联络水师,援应东路,厥功甚伟。皇天不负苦心人,或终有树立勋名之日。

余近来心绪忧灼,迥异往年。前以金陵勇夫三万馀众,一有疏失,全无归路;近以鲍军三次小挫,恐宁国不支,全局瓦裂;又见兵勇日增而可靠者少,饷项日绌而掣肘者多,日夜愤郁,绝少欢悰。

雨花台此次幸得保全,千辛万苦成此规模,本无言退之理。惟恐鲍、张宁国或有差池,则上游糜烂,下游金陵一军亦难孤立,故余三次寄信与沅弟,商所以退兵之法。然关系太大,余亦不敢遥制,听沅与季自行作主可也。

至弟仍伸前议,亦听两弟自主。若不退兵而坚扎原处,弟回籍一行,当无不可。

710 同治元年十月十七日与沅弟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沅弟左右:今日接春霆信,较为宽舒。清弋江业已扎住,粮路当不至终梗,能将宁郡风波禁过。

此后更宜大加整顿。弟处各营有最弱者,或裁或并,或换营官,总宜时时存一整饬之意。弟初赴吉安时,不过三千人,足打一支大贼;今增至八九倍,而野战似尚无把握。练兵如八股家之揣摩,只要有百篇烂熟之文,则布局立意,常有熟径可寻,而腔调亦左右逢原〔逢源〕 。凡读文太多,而实无心得者,必不能文者也。用兵亦宜有简练之营,有纯熟之将领、阵法,不可贪多而无实。春霆今统万馀人,而不逮往年三千四百人之可靠,可以为鉴。

711 同治元年十月十九日与沅弟书

安庆公馆〔据刻本〕

沅弟左右:季弟究系伤寒症否?近大愈否?吾每以季之多病为虑,尤以其果于自医为虑。以后季或有疾,总嘱其莫轻服药,至要至要。

春霆一军危急,吾日夜忧灼。梁美材等三营本不可恃,渠令其孤立抱龙冈,旋又令其移扎寒亭,吾甚忧之。何绍彩四营十五日自安庆开下,吴廷华二营十八日自安庆开下,弟又新派王可升五营前去一助,兵力不为不厚。然无一统领调度得宜,则此皆如散钱委地,不足恃也。王可升尽可由陆路至芜湖,或由大胜关渡至北岸,再由神塘河渡至南岸三山等处。

弟但知采买者过厘卡之怨声载道,而不知陆兵掳船之怨声之倍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