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辩

“九辩”是“九阙”或“九遍”的意思，据《离骚》、《天问》、《山海经·大荒西经》的说法，《九辩》与《九歌》一样，是夏启从天上带来的古乐，宋玉借曲名而撰成由若干乐章组合成的新曲调。宋玉，楚人，生卒年不详，《史记》有其传。《九辩》是继《离骚》之后又一首自叙性长篇抒情诗。作品以衰败的楚国社会现实为背景，通过叙经历、叹遭际、抒情志，以悲秋、思君为主题，表现了诗人忧国、忠君的高尚节操，从中反映出的社会状况及个人忧思具有很强的时代感和民族性。

《九辩》开篇即把萧瑟的秋景与贫士的遭际联系起来加以细致描摹，接着反复抒写悲秋的原因，将个人不能为世所用的孤独感与绵长不尽的悲哀倾注其间。诗人清醒地认识到楚国君臣的腐败无能，他不愿顺从世俗，丢弃自己的人格与尊严，为不受世俗污染，诗人欲远走高飞，然而，现实社会中，秋天仍然草木凋落，贫士依旧难为世用。通过现实与想象的强烈对比，把悲秋主题渲染得淋漓尽致，给读者带来悲怆的情感冲击。

《九辩》是宋玉的代表作，全诗各章既各有宗旨，又彼此关联，整体结构精美。其中秋景的描绘脍炙人口，成为后世学习典范。

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¹⁾，憭慄兮若在远行⁽²⁾，登山临水兮送将归，泬寥兮天高而气清⁽³⁾，兮收潦而水清⁽⁴⁾，憯悽增欷兮薄寒之中人⁽⁵⁾，怆怳悢兮⁽⁶⁾，去故而就新，坎廪兮贫士失职而志不平⁽⁷⁾，廓落兮羁旅而无友生⁽⁸⁾。惆怅兮而私自怜。燕翩翩其辞归兮⁽⁹⁾，蝉漠而无声⁽¹⁰⁾。雁廱廱而南游兮⁽¹¹⁾，鹍鸡啁哳而悲鸣⁽¹²⁾。独申旦而不寐兮，哀蟋蟀之宵征⁽¹³⁾。时亹亹而过中兮⁽¹⁴⁾，蹇淹留而无成⁽¹⁵⁾。

【注释】

(1) 萧瑟：草木被秋风吹拂所发出的声音。

(2) 憭慄（liáolì）：亦作“憭栗”，形容凄凉的样子。

(3) 泬寥（xuèliáo）：亦作“泬漻”、“泬”，形容晴朗空旷，天高气清的样子。

(4) （jìliáo）：清澄平静的样子。，即“寂”。潦（lǎo）：雨水，积水。

(5) 憯（cǎn）悽：悲痛，感伤。欷（xī）：叹息。薄寒：秋天轻微的寒气。中（zhòng）：侵袭，伤害。

(6) 怆怳（chuànghuǎng）：失意悲伤。悢（kuǎnglǎng）：失意怅惆。

(7) 坎廪（lǐn）：坎坷不平，这里指困顿，不得志。

(8) 廓（kuò）落：空虚孤寂。羁旅：作客异乡。羁，寄居在外。旅，旅行者。友生：友人，朋友。生，语缀，无实义。

(9) 翩翩：飞行轻快的样子。

(10) （jì）漠：同“寂寞”。静默无声的意思。

(11) 廱廱（yōng）：这里指雁鸣声。

(12) 鹍（kūn）：鹍鸡，古代指像鹤的一种鸟。啁哳（zhāozhā）：形容声音烦杂而细碎。

(13) 宵征：夜行。

(14) 亹亹（wěi）：行进不停的样子。过中：过了中年，趋于老境。

(15) 蹇（jiǎn）：发语词。淹留：滞留，久留。

【译文】

悲凉啊秋天！大地萧瑟啊草木在凋零陨落而衰黄，心中凄凉啊好像人在远行，又像登山临水送人踏上归程，空旷清朗啊天宇高远空气清爽，平静清澈啊积水消退水流澄清，凄凉叹息啊微寒袭人，恍惚惆怅啊离乡背井前往新地，世途坎坷啊贫士丢官心中不平，空虚孤独啊流落在外没有亲朋。失意悲伤啊自我怜悯。燕子翩翩辞北归南啊，寒蝉静寂没有声音。大雁鸣叫着向南飞翔啊，鹍鸡不住地啾啾悲鸣。独自通宵达旦难以入眠啊，蟋蟀的彻夜哀鸣勾起了我的悲伤。时光流逝已过了半生啊，仍然滞留在外而一事无成。

悲忧穷戚兮独处廓⁽¹⁾，有美一人兮心不绎⁽²⁾。去乡离家兮徕远客⁽³⁾，超逍遥兮今焉薄⁽⁴⁾？专思君兮不可化，君不知兮可奈何！蓄怨兮积思，心烦憺兮忘食事⁽⁵⁾。愿一见兮道余意，君之心兮与余异。车既驾兮朅而归⁽⁶⁾，不得见兮心伤悲。倚结兮长太息⁽⁷⁾，涕潺湲兮下沾轼⁽⁸⁾。忼慨绝兮不得⁽⁹⁾，中瞀乱兮迷惑⁽¹⁰⁾。私自怜兮何极，心怦怦兮谅直⁽¹¹⁾。

【注释】

(1) 穷戚：困顿。戚，通“促”，迫促，局促。廓：空旷辽廓，这里指空虚寂寞的地方。

(2) 绎（yì）：通“怿”，喜悦。

(3) 徕（lái）：字同“来”，一本即作“来”。

(4) 超：远。逍遥：这里指漂泊无依。

(5) 烦憺（dàn）：烦闷忧愁。

(6) 朅（qiè）：离去。

(7) 结（líng）：车栏，古代车箱的前、左、右三面，用木条一横一竖交叉结成许多方格，形似窗棂。

(8) 涕：眼泪。潺湲（chányuán）：本指水流不断的样子，这里形容泪流不断。轼：古代设在车箱前供立乘者凭扶的横木。

(9) 忼慨（kāngkǎi）：激昂，愤激。

(10) 瞀（mào）乱：昏乱，烦乱。

(11) 怦怦（pēng）：心急的样子。

【译文】

悲愁困顿啊独处空寂大地，有一位美人啊心中郁结。远离家乡啊身为异客，漂泊无依啊去哪里？一心思念君王啊不可改变，君王不知道啊该怎么办？蓄满哀怨啊积满思虑，心中烦闷啊饭都不想吃。但愿见一面啊诉说我的心意，君王的心思啊却和我迥异。驾好马车啊驶去又返回，不得见君王啊伤悲郁悒。倚靠着车栏啊长长叹息，泪水涟涟啊沾湿车前的横木。愤激不平想决绝啊又做不到，心中烦乱啊心惑神迷。独自哀怜啊何时终了，忧心如焚啊诚实正直。

皇天平分四时兮⁽¹⁾，窃独悲此廪秋⁽²⁾。白露既下百草兮，奄离披此梧楸⁽³⁾。去白日之昭昭兮，袭长夜之悠悠。离芳蔼之方壮兮⁽⁴⁾，余萎约而悲愁⁽⁵⁾。秋既先戒以白露兮，冬又申之以严霜。收恢台之孟夏兮⁽⁶⁾，然欿傺而沉藏⁽⁷⁾。叶菸邑而无色兮⁽⁸⁾，枝烦挐而交横⁽⁹⁾；颜淫溢而将罢兮⁽¹⁰⁾，柯彷彿而萎黄⁽¹¹⁾；萷椮之可哀兮⁽¹²⁾，形销铄而瘀伤⁽¹³⁾。惟其纷糅而将落兮⁽¹⁴⁾，恨其失时而无当⁽¹⁵⁾。擥辔而下节兮⁽¹⁶⁾，聊逍遥以相佯⁽¹⁷⁾。岁忽忽而遒尽兮⁽¹⁸⁾，恐余寿之弗将。悼余生之不时兮，逢此世之俇攘⁽¹⁹⁾。澹容与而独倚兮⁽²⁰⁾，蟋蟀鸣此西堂。心怵惕而震荡兮⁽²¹⁾，何所忧之多方！卬明月而太息兮⁽²²⁾，步列星而极明⁽²³⁾。

【注释】

(1) 皇天：对天及天神的尊称。

(2) 窃（qiè）：私下，私自。多用作谦词。廪秋：犹言寒秋。廪，通“凛”，寒冷。

(3) 奄（yǎn）：快速。离披：形容树叶凋零，树枝扶疏的样子。梧楸（qiū）：梧桐与楸树。二木皆逢秋而早凋。

(4) 芳蔼：芳香而繁盛。

(5) 萎约：萎靡而穷困。

(6) 恢台：亦作“恢炱”，“恢胎”，形容旺盛、广大的样子。

(7) 然：与“焉”同，用为句首发端词。欿傺（kǎnchì）：停止，敛藏。

(8) 菸（yū）邑：因枯萎而呈黯淡之色。

(9) 烦挐（rú）：牵缠，纷乱。

(10) 颜：形貌。淫溢：形容体貌枯槁瘦弱的样子。罢（pí）：疲劳，衰弱。

(11) 柯：草木的枝茎。彷彿：亦作“仿佛”，犹模糊，指颜色不鲜明。

(12) 萷（shāo）：树梢。椮（xiāosēn）：形容树木光秃秃的样子。

(13) 销铄：销毁，摧残。瘀（yū）伤：气血郁积成病。瘀，血液凝积。

(14) 惟：思，想。纷糅：众多而杂乱。这里指枯枝败草相杂。

(15) 恨：遗憾，痛惜。当（dāng）：值，遇到。

(16) 擥：抓住。（fēi）辔：指马缰。，驾在车辕两旁的马。辔，缰绳。下节：停鞭，使马徐行。

(17) 相佯：亦作“相羊”、“相徉”，徘徊，盘桓。

(18) 忽忽：形容时光流逝之快。遒（qiú）尽：迫近于尽头，终了。遒，迫近。

(19) 俇（kuāng）攘：纷乱不安的样子。

(20) 澹（dàn）：恬淡，淡泊。容与：闲散的样子。倚：凭靠。

(21) 怵（chù）惕：亦作“怵悐”，戒惧，惊惧。震荡：心神不定。

(22) 卬（yǎng）：同“仰”，仰望，抬头向上。

(23) 步：行走。列星：罗布天空，定时出现的恒星。

【译文】

皇天平分一年为四季啊，我独为这寒秋黯然悲伤。秋天的露水已经降落在百草上啊，衰黄的树叶瞬间飘离梧楸枝头。离别光明的白日啊，继之以漫漫的长夜。告别了壮年的繁茂芬芳啊，衰老困窘令我悲入愁肠。秋天先用白露来警示啊，冬天又加上层层寒霜。收尽了盛夏草木繁茂的景象啊，万物的生机都深深隐藏。叶子枯萎没有光彩啊，枝条纷乱杂错无章；色泽黯淡将要凋零啊，枝干枯朽已然干黄；树梢光秃秃令人悲怆啊，外形颓败似乎内有瘀伤。想到草木错杂将凋零啊，怅恨错失了美好时光。抓住缰绳停鞭徐行啊，姑且逍遥徘徊游荡。岁月匆匆流逝待尽啊，恐怕我的寿命也难以久长。伤感我生不逢时啊，遭逢这世道纷乱不宁。淡漠闲散独自靠立啊，听见蟋蟀在西堂哀鸣。内心忧惧而心神不定啊，为何百感交集如此忧伤！仰望明月长长叹息啊，徘徊在星光下直到天明。

窃悲夫蕙华之曾敷兮⁽¹⁾，纷旖旎乎都房⁽²⁾。何曾华之无实兮，从风雨而飞飏⁽³⁾。以为君独服此蕙兮，羌无以异于众芳。闵奇思之不通兮⁽⁴⁾，将去君而高翔。心闵怜之惨悽兮，愿一见而有明。重无怨而生离兮⁽⁵⁾，中结轸而增伤⁽⁶⁾。岂不郁陶而思君兮⁽⁷⁾？君之门以九重⁽⁸⁾。猛犬狺狺而迎吠兮⁽⁹⁾，关梁闭而不通⁽¹⁰⁾。皇天淫溢而秋霖兮⁽¹¹⁾，后土何时而得漧⁽¹²⁾！块独守此无泽兮⁽¹³⁾，仰浮云而永叹。

【注释】

(1) 蕙华：蕙草的花。华，同“花”。曾（céng）：通“层”，重叠。敷：展布，开放。

(2) 旖旎（yǐnǐ）：盛多美好的样子。都：广大，美盛。

(3) 飞飏（yáng）：飘扬，飘荡。

(4) 闵：哀伤，怜念。后多作“悯”。

(5) 重：深深思考。无怨：言行无可埋怨，即无罪。生离：被生生隔离，指被弃逐。

(6) 结轸（zhěn）：形容内心忧思缠结，悲愁不已的样子。

(7) 郁陶：形容忧思积聚的样子。

(8) 九重：旧说天子之门有九重，此极言其深邃难进。洪兴祖《楚辞补注》：“天子九门，谓关门、远郊门、近郊门、城门、皋门、库门、雉门、应门、路门也。”

(9) 狺狺（yín）：犬吠声。

(10) 关：本义为门闩，这里引申作“关塞”解。

(11) 淫溢：过度，这里指久雨连绵。秋霖：秋日的淫雨。

(12) 后土：本指土神，这里泛指土地，泥土。漧（gān）：同“乾”，干燥。

(13) 块：孤独。无泽：荒芜的水泽。无，或为“芜”的借字。

【译文】

暗自悲叹那层叠开放的蕙花啊，繁盛娇美布满华美的宫殿。为何花朵累累却没有结果啊，随着风雨四处飘扬。原以为君王独爱佩带这蕙花啊，谁知在他眼里与众花没什么不同。伤心出众的谋略不能通达于君王啊，我将要离开君王远走他方。内心多么忧愁凄凉啊，希望见君王一面倾诉衷肠。念自己无罪却要被弃逐啊，内心郁结沉痛更加悲伤。哪能不忧思郁结思念君王啊？怎奈君门幽深重重关防。守门的猛犬迎面狂叫啊，关塞和桥梁都闭塞不通。上天降下连绵秋雨啊，大地何时才能干燥！独守在这荒芜的沼泽啊，仰望浮云长声哀叹。

何时俗之工巧兮，背绳墨而改错⁽¹⁾！却骐骥而不乘兮⁽²⁾，策驽骀而取路⁽³⁾。当世岂无骐骥兮，诚莫之能善御。见执辔者非其人兮，故跳而远去⁽⁴⁾。凫雁皆唼夫粱藻兮⁽⁵⁾，凤愈飘翔而高举⁽⁶⁾。圜凿而方枘兮⁽⁷⁾，吾固知其铻而难入⁽⁸⁾。众鸟皆有所登栖兮，凤独遑遑而无所集⁽⁹⁾。愿衔枚而无言兮⁽¹⁰⁾，尝被君之渥洽⁽¹¹⁾。太公九十乃显荣兮⁽¹²⁾，诚未遇其匹合。谓骐骥兮安归？谓凤皇兮安栖？变古易俗兮世衰，今之相者兮举肥⁽¹³⁾。骐骥伏匿而不见兮，凤皇高飞而不下。鸟兽犹知怀德兮，何云贤士之不处⁽¹⁴⁾？骥不骤进而求服兮⁽¹⁵⁾，凤亦不贪而妄食⁽¹⁶⁾。君弃远而不察兮，虽愿忠其焉得？欲寂漠而绝端兮，窃不敢忘初之厚德。独悲愁其伤人兮，冯郁郁其何极⁽¹⁷⁾！霜露惨悽而交下兮，心尚其弗济⁽¹⁸⁾。霰雪雰糅其增加兮⁽¹⁹⁾，乃知遭命之将至。愿徼幸而有待兮⁽²⁰⁾，泊莽莽与壄草同死⁽²¹⁾。愿自往而径游兮，路壅绝而不通⁽²²⁾。欲循道而平驱兮，又未知其所从。然中路而迷惑兮，自压桉而学诵⁽²³⁾。性愚陋以褊浅兮⁽²⁴⁾，信未达乎从容⁽²⁵⁾。

【注释】

(1) 绳墨：本指木工画直线时用的墨斗、墨线，这里比喻规矩、法度。

(2) 骐骥：骏马，这里比喻贤士。

(3) 策：本义指马鞭，这里是驾驭、驱使的意思。驽骀（nútāi）：劣马，喻庸人。

(4) （jú）跳：跳跃。

(5) 凫雁：野鸭与大雁，有时单指大雁或野鸭。唼（shà）：水鸟或鱼吃食。粱：粟米。藻：植物名，指藻类植物，含叶绿素和其他辅助色素的低等植物。

(6) 高举：高飞远去。这里有小人居位，贤者遁世的含义。

(7) 圜：同“圆”。凿：榫眼，插孔。枘（ruì）：榫头。

(8) 铻（jǔyǔ）：亦作“吾”，互相抵触，格格不入。

(9) 遑遑：匆忙，往来不定。这里形容凤凰无处可栖而不安的样子。集：鸟栖止于树。

(10) 衔枚：原指横枚衔于口中，以防喧哗或叫喊。这里谓闭口不言。枚，形如筷子，两端有带，可系于颈上。

(11) 被：蒙受，受到。渥（wò）洽：深厚的恩泽。

(12) 太公：即太公望吕尚。

(13) 相（xiàng）：看，观察。举肥：相马只选肥壮，这里讽刺当政者只根据表面现象来挑选人才。

(14) 处（chǔ）：留，留下。

(15) 骤进：疾速前进。服：驾车。

(16) （wèi）：喂养。妄：胡乱，随便。

(17) 冯：通“凭”，愤懑。

(18) ：同“幸”，希望。济：成功。

(19) 霰（xiàn）：雪珠。雰（fēn）：雨雪纷飞的样子。糅：混杂。

(20) 徼（jiǎo）幸：希望获得意外成功或由于偶然的原因而得到成功或免去灾害。徼，通“侥”。

(21) 泊（bó）：留止，止息。莽莽：草类茂盛的样子。壄：同“野”。

(22) 壅（yōng）绝：阻塞，断绝。

(23) 压：克制，按捺。桉（àn）：通“按”，克制。学诵：学习写宜于读诵的韵文。

(24) 褊（biǎn）浅：心地、见识等狭隘短浅。褊，原指衣服狭小，后泛称小。

(25) 达：通晓，明白。从容：举动，行为。

【译文】

为什么时下风气是善于投机取巧啊，违背法度且改变正常的举措！拒绝骏马不去骑乘啊，却鞭赶劣马去上路。当世难道真的没有骏马啊，实在是没有人能好好驾御。看见拿缰绳的人不合适啊，骏马就会扬蹄飞奔而去。野鸭、大雁吞食着粟米水藻啊，凤凰则更加飘然高举。圆榫孔配上方榫头啊，我本来就知道两者相抵触而难以插入。群鸟都有了栖身之所啊，只有凤凰难寻安身之处。我本想闭口不语啊，但又难忘曾受君王深厚恩泽。姜太公九十岁才得显贵荣耀啊，实在是之前没遇上明主。良马啊归宿在哪里？凤凰啊栖息在何处？改变古风旧俗啊世道衰微，如今的相马人啊只看马的膘肥。骏马都藏匿起来不出现啊，凤凰都高高飞翔不落凡尘。鸟兽尚知道怀恩报德啊，怎能说贤士不肯留于仕途？骏马不会为了求进用而甘愿驾车啊，凤凰也不会贪图喂饲而乱吃。君王远弃贤士不能明察啊，贤士虽愿效忠又怎么能够？想自甘寂寞断绝对君王的眷恋之情啊，私下里又不敢忘记当初的恩德。独自悲愁多么伤人啊，满腔愤懑哪有终极！霜露齐降悲惨又凄清啊，心中还希望它们的破坏不会成功。雪珠雪花纷杂越下越大啊，才知道厄运即将要降临。想心存着侥幸再等待啊，却将与无边野草一同枯败。想径自前行畅游一番啊，道路阻塞断绝不能通行。想遵循大道平稳地驱驰啊，却又不知道何去何从。走到半路内心迷惑啊，只好克制情感作歌吟诵。本性愚笨孤陋而又狭隘肤浅啊，实在不知道如何行事。

窃美申包胥之气盛兮⁽¹⁾，恐时世之不固。何时俗之工巧兮？灭规矩而改凿⁽²⁾。独耿介而不随兮，愿慕先圣之遗教。处浊世而显荣兮⁽³⁾，非余心之所乐。与其无义而有名兮，宁穷处而守高⁽⁴⁾。食不偷而为饱兮⁽⁵⁾，衣不苟而为温⁽⁶⁾。窃慕诗人之遗风兮⁽⁷⁾，愿托志乎素餐⁽⁸⁾。蹇充倔而无端兮⁽⁹⁾，泊莽莽而无垠⁽¹⁰⁾。无衣裘以御冬兮，恐溘死不得见乎阳春⁽¹¹⁾。

【注释】

(1) 窃美：私下、暗自赞美。美，称赞，赞美。申包胥：春秋时楚国大夫。公元前506年冬天，吴国伐楚，占领郢都，楚昭王逃到随国。申包胥到秦国请派救兵，在宫廷上痛哭七昼夜，终于感动秦哀公出兵救楚，使昭王复国。

(2) 规矩：画圆形和方形的工具，比喻法度。凿：当作“错”。错，通“措”，措施，法度。

(3) 显荣：显赫荣耀，多指仕宦而言。

(4) 穷处（chǔ）：穷，处境艰难、困窘。处，居。高：清高，高尚。

(5) 偷（tōu）：苟且，怠惰。

(6) 苟：随便，马虎，不审慎。

(7) 诗人：指前代的先贤圣哲们。遗风：前代或前人遗留下来的风教。

(8) 素餐：本指无功受禄，不劳而食，这里指俭朴的饮食。

(9) 蹇：通“謇”，句首发语词。充倔：断绝阻塞。

(10) 泊莽莽：无边无际。

(11) 溘（kè）：突然。

【译文】

暗自赞美申包胥志气高扬啊，恐怕时世和那时不同。为什么时下风气是善于投机取巧呢？要毁弃规矩改变法度。我光明正直不随波逐流啊，愿取法前代圣贤的遗范。身在浑浊的世界而得到显贵荣耀啊，决不是我心中所乐意的事。与其没有道义而徒有虚名啊，宁愿身居困穷境地而保持操守。不能为饱腹而苟且求食啊，不能为穿暖而苟且索衣。暗自追慕诗人的遗风啊，在粗茶淡饭中磨砺志节。媒理断绝无路可走啊，就像荒野没有边际。没有皮袄来抵御寒冬啊，怕会突然死去看不见春日。

靓杪秋之遥夜兮⁽¹⁾，心缭悷而有哀⁽²⁾。春秋逴逴而日高兮⁽³⁾，然惆怅而自悲⁽⁴⁾。四时逓来而卒岁兮⁽⁵⁾，阴阳不可与俪偕⁽⁶⁾。白日晼晚其将入兮⁽⁷⁾，明月销铄而减毁⁽⁸⁾。岁忽忽而遒尽兮⁽⁹⁾，老冉冉而愈㢮⁽¹⁰⁾。心摇悦而日兮⁽¹¹⁾，然怊怅而无冀⁽¹²⁾。中憯恻之悽怆兮⁽¹³⁾，长太息而增欷⁽¹⁴⁾。年洋洋以日往兮⁽¹⁵⁾，老嵺廓而无处⁽¹⁶⁾。事亹亹而觊进兮⁽¹⁷⁾，蹇淹留而踌躇。

【注释】

(1) 靓（jìng）：通“静”，平和。杪（miǎo）秋：晚秋。杪，本义是树枝尽头，多指年月或季节的末尾。

(2) 缭悷（lì）：亦作“缭戾”，形容忧思萦绕缠结的样子。

(3) 春秋：代指时间，这里指年纪、年龄。逴逴（chuō）：愈走愈远的样子。高：这里指时光流逝，一天天地老去。

(4) 然：与“焉”同，用为句首发语词。

(5) 逓（dì）：同“遞”，交替，轮流。

(6) 俪（lì）偕：偕同，在一起。

(7) 晼（wǎn）：太阳偏西，日将暮。

(8) 销铄（shuò）：亏缺，消损。

(9) 遒（qiú）尽：迫近于尽头，终了。

(10) ：同“驰”，本义指放松弓弦，这里指放松，松弛。

(11) 摇悦：喜悦，犹心旌摇荡。：同“幸”。

(12) 怊（chāo）怅：犹“惆怅”。

(13) 憯（cǎn）恻：悲痛。悽怆：凄惨悲伤。

(14) 欷（xī）：悲伤地叹息。

(15) 洋洋：形容岁月匆匆流逝的样子。

(16) 嵺（liáo）廓：同“寥廓”，空虚，空阔。

(17) 亹亹（wěi）：勤勉不倦的样子。觊（jì）：希望，企图。

【译文】

寂静的暮秋长夜啊，心里缠结着无限悲愁。岁月如流年事渐高啊，令人惆怅自感悲凉。四季交替一年将尽啊，冬夏不同不能同时出现。太阳昏暗将要西下啊，月亮亏缺而消损。一年匆匆将要过完啊，老境渐至而身心释然放纵自己。心旌摇荡天天抱着侥幸的想法啊，但最终布满忧虑失去希望。心中惨痛凄然欲绝啊，声声长叹增加悲伤。时光匆匆一天天流逝啊，老来倍感空虚无处托身。不断勤勉企图进取啊，滞留不前徒自彷徨。

何氾滥之浮云兮⁽¹⁾，猋壅蔽此明月⁽²⁾！忠昭昭而愿见兮⁽³⁾，然霠曀而莫达⁽⁴⁾。愿皓日之显行兮⁽⁵⁾，云蒙蒙而蔽之⁽⁶⁾。窃不自聊而愿忠兮⁽⁷⁾，或黕点而污之⁽⁸⁾。尧舜之抗行兮⁽⁹⁾，瞭冥冥而薄天⁽¹⁰⁾。何险巇之嫉妒兮⁽¹¹⁾，被以不慈之伪名⁽¹²⁾？彼日月之照明兮，尚黯黮而有瑕⁽¹³⁾。何况一国之事兮，亦多端而胶加⁽¹⁴⁾。

【注释】

(1) 氾：亦作“汎滥”、“泛滥”，这里形容浮云层层涌现。

(2) 猋（biāo）：本为犬奔貌、群犬奔貌，引申为疾进貌。

(3) 见：同“现”，显现，显露，剖白心迹。

(4) 霠（yīn）：同“阴”，乌云蔽日。曀（yì）：天阴而有风，天色阴暗。

(5) 皓日：明亮的太阳，比喻君主。显行：光耀地运行。显，光明。

(6) 蒙蒙：形容幽暗、模糊不清的样子。

(7) 聊：同“料”，考虑，估量。

(8) 黕（dǎn）点：污垢。

(9) 抗行：高尚的行为。

(10) 瞭（liǎo）：明亮。冥冥：深远。薄：逼近，靠近。

(11) 险巇（xī）：亦作“险戏”，崎岖险恶，这里指奸险小人。

(12) 被（pī）：加在身上。

(13) 黯黮（dǎn）：昏暗不明。瑕：斑点，瑕疵。

(14) 胶（jiāo）加：乖戾，缠绕无绪。

【译文】

为什么浮云漫天涌现啊，迅速飘动遮蔽了明月！忠心耿耿愿剖白心迹啊，但乌云蔽日难以如愿。希望太阳光明显耀地运行啊，迷蒙的云气却把它遮罩。奋不顾身只想着效忠啊，有人却无端诽谤把我污蔑。唐尧和虞舜的高尚德行啊，光辉明亮直上云天。为什么险恶小人如此嫉妒啊，使他们蒙受不慈的冤名？太阳和月亮光辉朗照啊，尚且有昏暗出现斑点之时。何况一个国家的政事啊，更是头绪纷繁、杂乱无绪。

被荷裯之晏晏兮⁽¹⁾，然潢洋而不可带⁽²⁾。既骄美而伐武兮⁽³⁾，负左右之耿介⁽⁴⁾。憎愠惀之修美兮⁽⁵⁾，好夫人之慷慨⁽⁶⁾。众踥蹀而日进兮⁽⁷⁾，美超远而逾迈⁽⁸⁾。农夫辍耕而容与兮，恐田野之芜秽⁽⁹⁾。事绵绵而多私兮⁽¹⁰⁾，窃悼后之危败。世雷同而炫曜兮⁽¹¹⁾，何毁誉之昧昧⁽¹²⁾！今修饰而窥镜兮⁽¹³⁾，后尚可以窜藏⁽¹⁴⁾。愿寄言夫流星兮，羌倏忽而难当⁽¹⁵⁾。卒壅蔽此浮云兮，下暗漠而无光。尧舜皆有所举任兮，故高枕而自适。谅无怨于天下兮，心焉取此怵惕⁽¹⁶⁾？乘骐骥之浏浏兮⁽¹⁷⁾，驭安用夫强策⁽¹⁸⁾？谅城郭之不足恃兮⁽¹⁹⁾，虽重介之何益⁽²⁰⁾？邅翼翼而无终兮⁽²¹⁾，忳惛惛而愁约⁽²²⁾。生天地之若过兮⁽²³⁾，功不成而无效。愿沉滞而不见兮⁽²⁴⁾，尚欲布名乎天下⁽²⁵⁾。然潢洋而不遇兮⁽²⁶⁾，直怐愗而自苦⁽²⁷⁾。莽洋洋而无极兮⁽²⁸⁾，忽翱翔之焉薄？国有骥而不知乘兮，焉皇皇而更索⁽²⁹⁾？宁戚讴于车下兮⁽³⁰⁾，桓公闻而知之。无伯乐之善相兮⁽³¹⁾，今谁使乎誉之。罔流涕以聊虑兮⁽³²⁾，惟著意而得之⁽³³⁾。纷纯纯之愿忠兮⁽³⁴⁾，妒被离而鄣之⁽³⁵⁾。

【注释】

(1) 荷：植物名，即莲，多年生水生宿根草本，夏天开花，色淡红或白，有清香，供观赏。裯（dāo）：袛裯，贴身短衣。晏晏（yàn）：漂亮轻柔的样子。

(2) 潢洋：这里形容衣服宽大、宽松的样子。

(3) 骄美：自负有美德。伐：自我夸耀。

(4) 负：依恃，凭借。左右：近臣，侍从。耿介：这里指近臣的貌似雄武。

(5) 愠惀（yùnlún）：心有所蕴积而不善表达。

(6) 夫人：那些小人。夫，发语词。慷慨：巧言令色，能说会道。

(7) 踥蹀（qièdié）：奔走，小步趋进。

(8) 美：有美德的人。超远：引身远去。逾（yú）迈：过去，消逝。

(9) 芜秽：荒芜，指土地因缺少整治而杂草丛生。

(10) 绵绵：形容长而细小，且连续不绝的样子。

(11) 雷同：这里比喻世人随声附和、众口一词。炫曜（yào）：夸耀，吹捧。

(12) 昧昧：昏暗，模糊不清，这里指是非不明。

(13) 修饰：梳妆打扮，这里指整顿国家事务。

(14) 窜（cuàn）藏：隐匿，潜藏，这里指逃过危险，谨慎自保。窜，伏匿，隐藏。

(15) 羌：句首发语词。当：值，遇到。

(16) 怵惕：亦作“怵悐”，戒惧，惊惧。

(17) 浏浏：本义指水流清澈。这里形容马匹如水流动一般奔跑，即行云流水，顺畅无阻的意思。

(18) 驭（yù）：驾驭车马。策：驱赶骡马役畜的鞭棒。

(19) 城郭：亦作“城廓”，城墙。城，指内城的墙。郭，指外城的墙。

(20) 重介：厚重的铠甲。

(21) 邅（zhān）：难行不进。翼翼：恭敬谨慎的样子。

(22) 忳（tún）：忧郁，愁闷。惛惛（hūn）：精神昏愦，神志不清。愁约：悲愁困苦。

(23) 若过：若白驹过隙，形容时间过得快。

(24) 沉滞：沉抑埋没，不得伸展。

(25) 布名：扬名。天下：古时多指中国范围内的全部土地。

(26) 潢洋：形容无所遇合的样子。

(27) 怐愗（kòumào）：亦作“怐瞀”，愚昧，愚钝。

(28) 莽洋洋：形容荒野辽阔的样子。

(29) 皇皇：即“惶惶”，形容惶惑、迷惑的样子。

(30) 宁戚：春秋卫人，齐大夫。讴：清唱，唱歌。

(31) 伯乐：春秋时人，善于相马。

(32) 罔：同“惘”，忧愁，怅惆。聊虑：深思。

(33) 著（zhuó）意：集中注意力，用心。

(34) 纯纯：形容忠诚、诚挚的样子。

(35) 被离：通“披离”，纷乱的样子。鄣（zhàng）：同“障”，阻隔，遮掩。

【译文】

披上荷叶短衣漂亮而轻柔啊，但是太过宽松不能束腰带。自我夸耀美德和武功啊，依恃貌似雄武的近臣。嫌弃不善表达的忠诚之士啊，喜欢小人的巧言令色。群小竞相钻营愈来愈腾达啊，贤士孤傲脱俗愈来愈疏远。农夫停止耕作放任闲散啊，恐怕田地将要荒芜。事情琐细又充满私欲啊，暗自担心国家以后会败亡。世人随声附和相互夸耀啊，好坏不分是非不明！如今修饰容貌照照镜子啊，今后还能够逃过危险。想托流星传语君王啊，但它飞掠迅速难以追遇上。终于被浮云遮蔽啊，世间暗淡没有光亮。唐尧虞舜都能选拔任用贤士啊，所以高枕无忧从容安逸。确实不受天下人埋怨啊，心中哪来忧惧不安？乘着骏马畅快地奔驰啊，驾驭之道岂在马鞭的劲悍？内城外郭实在不足依恃啊，即使盔甲再厚重又有什么用？谨慎前行看不到结果啊，忧郁烦闷穷愁潦倒。生于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啊，功业无成没有结果。想要埋没于人群无所表现啊，又想在世间声名远播。然而世事茫茫很难知遇贤君啊，只是愚钝不堪自讨苦吃。荒野辽阔没有边际啊，飘忽飞翔在哪停宿？国家的骏马却不知道驾乘啊，为什么糊里糊涂另外索求？宁戚在牛车下唱歌啊，齐桓公听了便知道他才能出众。没有伯乐相马的好本领啊，如今谁能使骏马被称扬？怅惘流泪姑且思量啊，用心访求才能得贤士。满怀热忱愿效忠君王啊，却被形形色色的嫉妒所阻碍。

愿赐不肖之躯而别离兮⁽¹⁾，放游志乎云中。乘精气之抟抟兮⁽²⁾，骛诸神之湛湛⁽³⁾。骖白霓之习习兮⁽⁴⁾，历群灵之丰丰⁽⁵⁾。左朱雀之茇茇兮⁽⁶⁾，右苍龙之躣躣⁽⁷⁾。属雷师之阗阗兮⁽⁸⁾，通飞廉之衙衙⁽⁹⁾。前轾辌之锵锵兮⁽¹⁰⁾，后辎乘之从从⁽¹¹⁾。载云旗之委蛇兮，扈屯骑之容容⁽¹²⁾。计专专之不可化兮，愿遂推而为臧⁽¹³⁾。赖皇天之厚德兮，还及君之无恙⁽¹⁴⁾。

【注释】

(1) 不肖：自谦之称。

(2) 精气：阴阳精灵之气，古谓天地间万物皆秉之以生。抟抟（tuán）：形容凝聚如团的样子。抟，聚集。

(3) 骛（wù）：追求，追逐。湛湛：聚集在一起的样子。

(4) 霓：处于彩虹外侧色泽较暗淡的部分。习习：形容频频飞动的样子。

(5) 群灵：群神，指众多星宿之神。丰丰：众多。

(6) 朱雀：星宿名，二十八宿中南方七宿的总称。茇茇（pèi）：形容飞翔的样子。

(7) 苍龙：星宿名，二十八宿中东方七宿的总称。躣躣（qú）：蜿蜒而行的样子。

(8) 属（zhǔ）：联接，跟着。阗阗（tián）：形容声音洪大，这里指雷声而言。

(9) 通：当作“道”，开路、引导。衙衙（yú）：行走的样子。

(10) 轾（zhì）：车顶前倾的样子。辌（liáng）：古代的卧车。锵锵：形容金石撞击发出的洪亮清越的声音，这里指车铃声。

(11) 辎（zī）乘：辎重车辆。辎，古代有帷盖的载重车。乘，乘坐，后亦泛指车辆。从从：车铃声。

(12) 扈（hù）：随从，护卫，多指随侍帝王。屯骑（jì）：聚集车骑。屯，聚集。容容：形容车驾侍卫众多，场面盛大的样子。

(13) 臧（zāng）：善，好。

(14) 无恙：没有忧患烦恼，幸福安康。恙，传说中的一种啮虫，人们以之为祸患，所以“恙”有忧患、祸患义。

【译文】

请赐我远去啊，我将纵情于江湖云水之中。乘着天地的一团团精气啊，去追随一群群的神灵。驾着飞动的白虹啊，穿过闪烁的繁星。左边的朱雀翩翩飞舞啊，右边的苍龙蜿蜒前行。雷师跟着咚咚敲鼓啊，风伯在前习习开路。前有卧车锵锵作响啊，后有辎车隆隆轰鸣。载着云旗首尾绵延啊，随从车骑聚集蜂拥。我心专一不可改变啊，但愿能推广成为善行。仰仗上天的深厚恩德啊，保佑楚国君王无灾无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