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使命=快乐/痛苦

艾格尼斯·博加丘曾两次听到使命的召唤。第一次是在她十几岁时,那一次使命指引着她离开了家乡阿尔巴尼亚,自那以后她就再未见过自己的母亲和姐姐。随即她一路旅行到爱尔兰,然后到印度成了一名修女。第二次是在她快40岁时,这决定了她那众所周知的命运。从印度大吉岭到加尔各答乘火车旅行时,特里莎修女(那时她已经以这个称呼闻名)清楚地听到了“使命中的使命”:我需要离开修道院,我要和穷人们住在一起并给予他们帮助。这是天命,如果失败就意味着信仰的破灭。

特里莎修女知道她的第二项使命会异乎寻常的艰难,因为这需要她舍弃自己在修道院20年的姐妹情谊,去面对一个痛苦艰难、不确定的生活。她曾写道:“我流落街头,居无定所,没有同伴,没有帮手,没有钱,没有工作,没有希望,没有保证,没有安全。”起初,她为了达成她的使命,不得不乞讨食品和日用品,不过正因为如此她经历了贫困,亲身感受了苦难。人们引用她的话:“论信仰,我是一个天主教修女。论使命,我属于世界。”特里莎修女创办的仁爱传教修女会已经壮大到超过5000名修女,在120个国家中进行了600项传教工作。

教皇约翰·保罗二世曾在她的宣福礼仪式上发问:“特里莎修女从哪里找到力量和毅力来使自己全身心地投入而服务他人的?”当看到一个人在追随一个通常需要克服很多障碍的使命时,你也可能这样问。

“使命”这个词可能让人望而生畏,因为很多人会把肩负使命与被挑选出来进行某种神圣的事业联系在一起。但为了追寻你的使命,你不必成为一位圣人。朱莉娅·蔡尔德在“二战”时期是一名政府间谍,负责给前线特工传递情报。直到36岁时她才进了厨艺学校,当时她丈夫向她介绍了他们所居住的巴黎的精致烹饪。蔡尔德描述她得到烹饪的启示是,当她的味蕾醒来时就犹如“灵魂和精神向我敞开了”。她开始在巴黎教美国主妇做菜,然后到50多岁时又开始向全世界传播她的烹饪艺术。

你也许被召唤到其他更广为人知但至关重要的职业中:屠夫、面包师和网站程序员。诗人纪伯伦曾问道:“谁能让行动和信念,或是使职业和信仰分离?”世界上很多无神论者都能感觉到一种使命感,引导他们做该做的事情,这也使他们对工作有深度的情绪联结。我愿意将使命理解成我们和工作联结的三种方式之一——无论工作有无薪水,是自我选择还是情况所迫:一份工作、一个职业生涯,或是一种使命。此外别无选择。

如果你目前没有为你的使命而活,回想一下你认识的某个真的是被自己所做的事情激励的人。你羡慕他踏着轻快的步伐以及他是怎样为使命而活的吗?问问他是怎样找到这个使命的,你可能会听到一个类似牛顿偶然发现地球引力并将其引入他命运的故事,犹如某种隐形的指导顾问一直在他左右。我的英雄,不朽的亚伯拉罕·马斯洛曾写道:“一个人必须回应他的命运,否则便要付出沉重的代价;人必须向它屈服,向它投降,顺应命运的选择。”追逐使命就像用一个崭新的方法在生命中呼吸;它正融入到你在这个世界注定要做的事情之中。

尽管使命不必是宗教的,但它的确暗示着某人或某事正在召唤你,同时你也在给予回应。我在生活中扮演着父亲、首席执行官或亲密朋友的角色,当我把自己看成比自己更宏大的事物的媒介时,我会感觉到完全被一种使命感俘虏了。这种扮演更宏大角色的感受是使命的一个重要元素。当我们成功地追随了自己的使命时,很容易忘记自己并不是召唤者,而仅仅是回应者。当我们展现出对大师或召唤者那孩童般的尊敬或谦卑时,不论我们是怎样领悟到能量或本质的,我们对自己的使命都会有清晰的承诺。

对一些人来说,使命好像是不断有人拉扯你的衣袖,如不听从就会心烦。我们之中有多少人躲避命运,无视使命,因而庸碌一生的?当你听从于使命时,不可思议的事情就会发生。使命会让你充满能量,而毫无意义的工作会使你疲累空虚。有使命的生活表明你寻到了内心深处迸发情绪的能量。

使命的苦与乐

尽管亚里士多德对“快乐”的定义更加宽泛,但快乐在现代社会的口碑却不太好,并且通常与短暂的满足感和舒适联系在一起。亚里士多德认为快乐可以很美好,也可以很罪恶,他甚至把对我们感官的评级与更高层次的快乐相联结。他相信,只要意识到是什么在驱使得到快乐的决心,快乐就跟良好的生活状态密切相关。单纯的快乐是稍纵即逝的,但投身于实现自我所带来的快乐是真正神圣的。

快乐是一剂麻醉药,是一把双刃剑:它既可以分散注意力,也能够转移对痛苦的注意力。比如兰斯·阿姆斯特朗,他的人生中有两项明显的使命:作为一名职业自行车手和著名抗癌组织的代言人。“如果一件事情伤你那么深,它又怎能令你愉快呢?当身体的压力开始超出你能想象的负荷时,你的思维就遁入了一个崭新的更开阔的心理领域。当你领悟了脑中及精神层面发生的事情时,快乐就会自然出现。你停下自行车,抵达山顶,或者在终点独自走开,那时你已经累得无法思考或站直,但快乐却不会消逝。这就是快乐开始的时候。”兰斯写道,“痛苦是短暂的,而放弃则是永恒的。”

你不必是一个世界级的自行车赛冠军,也能理解快乐和痛苦的矛盾关系。每位经历过分娩之痛的女性都能明白这一点。哲学家迈斯特·埃克哈特说过:“如果你想要抵达核心,就必须先破除外壳。”我们的壳经常是牵制我们的痛苦,这个虚假的边界阻碍着我们纵情于能够实现使命而获得的全部愉悦。正是疼痛才让我们有破茧而出的感觉,抑或放弃生命中一些不再对我们所追求的更大远景起作用的某些事或人。

米哈里·奇克森特米哈伊认为,某人实践他的使命就像是处于“心流”状态中(我们将在第10章讲到“心流”),因此“当我们集中注意力时,通常不会感觉到那细微的疼痛”。他还发现,当人们在周末的某段时间里没有投入工作时,他们更容易感到头痛、背痛等身体上的不适。工作可以是一剂麻醉药,让我们感觉不到疼痛。你越是生活在使命中,就越是会留在让你离开小痛的快乐中。你越是生活在使命中,快乐就越能主宰痛苦。

激情和宁静的心灵

80%的美国人说,即使他们继承了足够使他们不必再工作的遗产,他们仍会继续工作。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会继续从事目前的工作,只代表他们不想退休和离开职场。纪伯伦也写道:“工作就是看得见的爱。”就某种深层次的情绪而言,我们渴望工作是因为它似乎是自我的一种延伸。的确,人生一个普遍的追求就是寻找那种工作。当钱对你来说不成问题时,你还会追求什么?

你和工作融为一体,使命和你融为一体。激情和宁静的心灵,一冷一热两种情绪,最能反映实践使命的人。硅谷的风险投资家要在一个高科技企业家身上下赌注时会先考察后者的心理。一个有前途的狂热创业者(下一章将会讲到)和一个为自己的商业计划眉飞色舞的人,两者之间有着微妙的分界线。这两类人可能都很优秀,都有高涨的情绪和自我膨胀。看一个人是否在实践自己的使命,就要看他对事业的热忱和他内心的宁静感能否保持匹配,而内心的宁静就是他此刻本来的归属。

沉着的自信是一个能将工作升华到超越职位或是职业的人的不变特征和标志。实践使命的人本质上都是积极的。金钱、名声、好听的头衔或任何身外物都不是激励他们的因素。无论是奥普拉·温弗瑞还是理查德·布兰森,实践使命的人都已经创造了一段工作经历,或一家公司,作为个人自我价值的延伸。但这并非企业家专属领地。《美食、祈祷和恋爱》的作者伊丽莎白·吉尔伯特说过,她感觉自己写作的经历几乎是脱离尘俗的,仿佛有一个精灵栖居在她的灵魂里,并帮助她创造伟大的作品。那些有幸在工作中经历使命的人都有着某种信念和心灵的宁静,他们本应如此。

同时面对两项使命

工作并不是你寻找使命的唯一领域。作为一名铁人三项选手、一位政治活动家、一位祖母或是一名车库乐队吉他手,你也有可能找到它。我两次在工作的环境中觅得使命。这种冲击令我感到不自在。实际上,当我意识到我那两项使命此起彼伏时,我感觉像有外遇一样在欺骗自己的配偶。

如果你的使命感在减弱,那你首先会意识到麻醉剂的药效在消退,好像你正从外科手术室出来,然而药性提前失去了作用。哎哟!我用了20多年的时间沉迷于一件事,即我在26岁时找到了我的使命,成为美国酒店界的一个开路先锋,去为那些厌倦了常规连锁旅馆的人们创造独特的精品酒店。

在我26岁生日那天,也就是创办公司的一周前,我列出了在工作中要寻找的关键品质:充分利用我的商业地产背景,以设计为中心的工作环境,服务他人、变革一个行业的机会,以及一个因为创造有影响力的企业文化而与众不同的、以员工为中心的工作地。经历了在混乱的投资银行和地产业的工作之后,我渴望有一份能让我发挥创造力的工作,在那里我和同事的关系不是对抗性的谈判而是以合作来定义的。

20多年来,我在成为加州最大的精品酒店公司的创始人和首席执行官中找到了一种深层次的使命感。朋友们和外界人士经常问我:“你是怎样做到的?”他们看到我对公司的奉献就是长时间的工作,一直没有薪资报酬,并且有时一天24小时都在处理问题,因为酒店生意是从不停歇的。但这对于我来说,大部分时候并不是上瘾(“工作狂”,我们会在下一章探讨)。驱动我的是一种使命感。创造一个独特的以文化为动力并成为他人榜样的企业所得到的快乐,要比让外界人士摇头的日常工作任务所带来的痛苦更重要。

在我12岁时,我告诉父亲长大后想成为一名作家。他告诉我作家要么穷困潦倒,要么有精神问题,通常两者兼具。因此我放弃了这个抱负,甚至失去了自己在大学里选修英文或是写作课的乐趣。然后,在新千年的第一个十年里,我开始写下作为一名企业家和首席执行官的经验。不到8年的时间里,我写下了3本书,而我的确喜欢写。能够退一步思考我作为一个商业领导者所学到的,用这种方式与其他人交流,并能够对其生活产生些许影响,这对我是很有意义的。

我喜欢写作中蕴含的内向性,同时也喜欢讲述书中的原理时展示的外向性。在将近24年高度关注自己的公司后,我对能够结识来自世界各地的其他商界领导们,以及目睹我的经验是如何影响他们及其公司感到如释重负。不仅如此,我在这一过程中也学到了很多。这有点儿像是精神分裂症患者的生活:写作时独处,然后平均每年举办80场演讲,而且我仍是公司的首席执行官。

2008年8月,快乐除以痛苦的方程就像一张生活大小的闪卡出现在我的面前。不久之前我在旧金山巨人球场参加一个朋友的单身聚会打棒球时扭伤了脚踝,并且使用了大剂量的抗生素来杀死感染到腿部的细菌。休息了几天后,我就拄着拐杖登上了去圣路易斯的航班,在那里我有两场演讲的安排;在这之后,是在多伦多的一场演讲,然后将在休斯敦有一场为时半天的有140名企业家出席的研讨会。

在圣路易斯的第一场演讲接近尾声时,我突然感到一阵恶心,最后在台上为读者签名时昏倒在了椅子上。大家七手八脚地把我放平在地板上,持续约3分钟我都没有任何反应。护理人员赶到,又将我放回到椅子上。我再次昏了过去。他们给我装了心脏监测器并把我放到轮床上。我的心脏完全停止了跳动。心电波和脑电波呈现出平直状态。当他们将除颤器拿开时,我的心脏又开始缓慢地跳动了。但是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我的心率每分钟不到30次,也就是正常心率的一半。

我在急诊室里被抢救以及在接下来的一天半里做了20多次检测,医务人员仍然查不出我到底是什么毛病。除了我的心率直线下降到零之外,我的生命体征并没有什么问题。我父亲坐飞机到我所在的镇陪我。当我开始感觉不再那么眩晕时,我请求父亲陪我乘飞机去休斯敦,以便我能主持那场早已安排好的研讨会(我其他的演讲都已被取消了)。回来照顾我的家人都认为我疯了,但我把这次研讨会当作了另一种呼吸方式。

在休斯敦,那场为时半天的企业家研讨会非常成功。在那4个小时的经历中,我最强烈的感觉是我待在正确的地方。在去机场的路上,父亲对我说:“去圣路易斯的路上,我担心你可能会死去,而现在我离开休斯敦时,我看到的是个多么想活下来的你。”他看到了我为使命付出的行动,并且告诉我他会尽一切努力来支持我从一名首席执行官的身份转变成以作家和演讲者为主。

如果在生活中我们是幸运的话,我们将经历和我们出生的那一天有同样意义的一天:我们认识到自己为何出生的那一天。也就是在那一天,父亲和我都窥见了一部分答案。

因为经济崩溃,在两年的时间里我卖掉了公司的大部分股票,并且淡出了首席执行官这个角色。那段时间里,很明显我第一份事业的麻醉剂已经失效了。那些从前给我带来欢乐的工作现在却是苦恼。假期结束后回家的第一周我想看看有多少事情我需要处理,无法想象一个人怎么可能办到。然而这是因为我的心态不同了,我过去总是能将所有的事情处理完,而且没有任何痛苦。

在从一项使命过渡到另外一项使命时,我将两张照片贴在办公室的墙上,都是我躺在圣路易斯的轮床上的样子。照片中,护理人员包围着我,我心脏骤停,但奇怪的是,背景是一张马斯洛“需求层次”金字塔的幻灯片。在马斯洛的模型中,我们需要满足最基本的需求层次,才能上升到更高一级的需求,成为我们所能成为的人。这种意象每天都在提示我:生命是珍贵的,而在休克后的48小时内,我已经重返舞台去感受实践使命所蕴含的深切快乐了。

解析这个方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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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你人生中的一个时刻或经历,你深深的快乐感超过了普通人所能感到的痛苦。是跑完马拉松时吗?是生孩子时吗?写博士论文时?深夜制作最好的圣诞礼物时?在流浪者收容所当志愿者时?你感到有某种东西在召唤你吗?如果你能想到很多类似这样的经历,但未在当前的工作中有使命感,思考一下这些工作以外的使命有哪些共同点吧。你工作是为了孩子或家人吗?每次这样做都能得到同样的快乐吗?或是一种无法解释的力量一直通过某种方式在指引你?在一天结束的时候,我们都渴望我们的人生或者我们的工作,能够是我们自我最好状态的延伸。不要担忧你的使命在你的工作之外,很多人都是这样的。关键是要确保在你工作以外的使命中投入充足的时间,而它应该得到相应的重视。你也绝不知道它能将你带往何方。

评价“想做”和“不得不做”方程。泰·本–沙哈尔教授的“幸福课”一度是哈佛大学最受欢迎的课程。他的启示之一就是,我们有多幸福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生活中想做(快乐)和不得不做(痛苦)的事的比率。在一天中你越是有“不得不做”的事,想象那天要来临时你就会越疲惫。看一下你对当前工作的满意度。你过去是否认为你的工作比现在更有使命感呢?如果是,是否有更多“不得不做”的事逐渐在你的日常工作中出现?请拿出一张纸,画出两栏,左边一栏是“想做”,右边一栏是“不得不做”,然后写下你日常工作的各种事项以及你工作的总体主题和目标。你的工作变成了一个大大的“不得不做”的事了吗?你工作中的哪些部分代表着你能够培养和发展的“想做”,以使快乐能多于痛苦?义务并不是一项使命。谨防能让你窒息的对于“不得不做”过强的责任感。

你的工作给予你动力还是耗尽你精力?当人们问我,他们当前的工作是不是一项使命时,我就问他们这个简单的问题。使命让你精力十足,而一份单纯的工作会使你耗尽精力。当然那是大概而言的,因为有时使命会使你痛苦而工作会使你感到高兴。但是在一年间,而非一日间,这份工作带给了你什么?很多人会问“我从我的工作中得到了什么”,那还不如问“这工作会让我变成怎样的一个人”。你必须融入到一份工作中,而一项使命却能融入你自身。

你感觉到“隐形的手”在指引你吗?作家约瑟夫·坎贝尔建议:当你“追随你的幸福”时,你就踏上了那条早已铺开等待着你的道路。寻找使命的情绪体验就好比投降。对非常固执的人来说,投降听起来像战败。然而当你感到释怀,并相信你已踏上一条有着比你想象中更大使命的路时,你会意识到投降是人们能够追逐最有勇气和魄力的行为之一。一旦你找到了你的使命,那就像是你接听电话一样简单。你是在回应你的使命。你应该接受那个正向你发出的邀请。不要畏缩。否则,我将会强迫你再读一遍讲“遗憾”的那一章。生活的关键是精密地调好听力和感知,以便像狗能听到尖锐的口哨一样,去敏锐地聆听使命的召唤。

如果使命还未向你重拳出击,不要烦恼。人的使命没那么容易被发现的,据我所知,你人生中不只会有一项使命。它需要很多反思、与他人对话、试验、毅力,对了,还有信念(我们将在第18章探讨)。虽然本书的这一部分与你的工作有关,但是很多人却在工作之外发现了他们的使命。尽管局外人可能会认为它们是一样的,但请记住实践你的使命和成为一个工作狂绝对是有区别的。下面让我们来探讨工作狂这一方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