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解

【原文】

【注释】①易良:和易善良。②薭:简约。③贼:害。子曰:“入其国,其教可知也。其为人也,温柔敦厚,《诗》教也;疏通知远,《书》教也;广博易良①,《乐》教也;薭静精微②,《易》教也;恭俭庄敬,《礼》教也;属辞比事,《春秋》教也。故《诗》之失,愚;《书》之失,诬;《乐》之失,奢;《易》之失,贼③;《礼》之失,烦;《春秋》之失,乱。其为人也,温柔敦厚而不愚,则深于《诗》者也;疏通知远而不诬,则深于《书》者也;广博易良而不奢,则深于《乐》者也;薭静精微而不贼,则深于《易》者也;恭俭庄敬而不烦,则深于《礼》者也;属辞比事而不乱,则深于《春秋》者也。”

【译文】

孔子说:“进入一个国家,对这个国家的教化情况就可以知晓了。如果那个国家的人民温和柔顺、性情敦厚,那就是受了《诗》的教化。如果那里的人民开明通达、博古通今,那就是受了《书》的教化。如果那里的人民心胸宽广、轻松和善,那就是受到了《乐》的教化。如果那里的人民安详沉静、细致入微,那就是受了《易》的教化。如果那里的人民谦恭节俭、庄重严肃,那就是受了《礼》的教化。如果那里的人民善于辞令、议论是非,那就是受了《春秋》的教化。但是,这种教化要有节制。过分了,则《诗》的教使人愚钝不明,《书》的教言过其实,《乐》的教使人奢侈浪费,《易》的教伤害正道,《礼》的教纷繁琐碎,《春秋》的教造成混乱。如果为人既能温和柔顺、淳朴忠厚而又不愚钝不明,那就是深刻地理解了《诗》教;如果为人既能开明通达、博古通今而又不浮夸,那就是深刻地理解了《书》教;如果为人既能心胸宽广、轻松和善而又不奢侈浪费,那就是深刻地理解了《乐》教;如果为人既能安详沉静、细致入微而又不害正道,那就是深刻地理解了《易》教;如果为人既能谦恭节俭、庄重严肃而又不纷繁琐碎,那就是深刻地理解了《礼》教;如果为人既能善于辞令、议论是非而又不造成混乱,那就是深刻地理解了《春秋》教。”

【原文】

【注释】①环佩:佩戴在身上的玉佩。②鸾和:挂在车衡和车轼上的两种铃。③淑:善。④忒:差错。子者与天地参,故德配天地,兼利万物,与日月并明,明照四海而不遗微小。其在朝廷,则道仁、圣、礼、义之序;燕处,则听《雅》、《颂》之音;行步,则有环佩之声①,升车,则有鸾和之音②。居处有礼,进退有度,百官得其宜,万事得其序。《诗》云:“淑人君子③,其仪不忒④。其仪不忒,正是四国。”此之谓也。

【译文】

天子是与天、地并列为三,所以天子的德行能与天地相配,能使万物都受益,光辉与日月齐明,光芒普照四海,无微不至。天子在朝廷上,讲的是仁圣礼义的道理;休息时,就听《雅》、《颂》的音乐;走路时,身上则伴随着玉佩相撞的声音;乘车时,车上伴随着鸾和的鸣声。一举一动,都符合礼;一进一退,皆有法度。所任百官,都各得其所;身边百事,有条不紊。《诗经》上说:“善良的君子,礼仪没有差错。礼仪没有差错,就能正确领导四方各国。”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啊。

【原文】

【注释】①说:“悦”的古字。号出令而民说谓之和①,上下相亲谓之仁,民不求其所欲而得之谓之信,除去天地之害谓之义。义与信,和与仁,霸王之器也。有治民之意而无其器,则不成。

【译文】

天子发号施令,而能使人民感到喜悦,这就叫做“和”。上上下下的人相亲相爱,这就叫做“仁”。人民不必主动提出要求便能得到所希望的东西,这就叫做“信”。消灭天地之间害人的东西,这就叫做“义”。“义”与“信”,“和”与“仁”,都是实现霸王之业的工具。只有治民的心意,而没有相应的工具,那么事情还是做不成的。

【原文】

礼之于正国也,犹衡之于轻重也①,绳墨之于曲直也,规矩之于方圜也②。故衡诚县③,不可欺以轻重;绳墨诚陈,不可欺以曲直;规矩诚设,不可欺以方圜;君子审礼,不可诬以奸诈。是【注释】①衡:秤。②圜:通“圆”。③诚:审,认真。④隆:尊重。由:依循。⑤方:道。故隆礼、由礼④,谓之有方之士⑤;不隆礼、不由礼,谓之无方之民。敬让之道也。故以奉宗庙则敬,以入朝廷则贵贱有位,以处室家则父子亲、兄弟和,以处乡里则长幼有序。孔子曰:“安上治民,莫善于礼。”此之谓也。故朝觐之礼,所以明君臣之义也;聘问之礼,所以使诸侯相尊敬也;丧祭之礼,所以明臣、子之恩也;乡饮酒之礼,所以明长幼之序也;昏姻之礼,所以明男女之别也。夫礼,禁乱之所由生,犹坊止水之所自来也。故以旧坊为无所用而坏之者,必有水败;以旧礼为无所用而去之者,必有乱患。故昏姻之礼废,则夫妇之道苦,而淫辟之罪多矣;乡饮酒之礼废,则长幼之序失,而争斗之狱繁矣;丧祭之礼废,则臣、子之恩薄,而倍死忘生者众矣;聘、觐之礼废,则君臣之位失,诸侯之行恶,而倍畔侵陵之败起矣。故礼之教化也微,其止邪也于未形,使人日徙善远罪而不自知也,是以先王隆之也。《易》曰:“君子慎始。差若毫厘,谬以千里。”此之谓也。

【译文】

用礼来治理国家,就好比用秤来称轻重,用墨绳来校正曲直,用规矩来画方圆。因此,只要把秤认真地悬起,那么是轻是重就无法骗人了;只要把墨绳认真拉起,那么是曲是直就瞒不了别人了;只要把规矩认真地摆设,那么是方是圆就一目了然了。君子如果能认真地依照着礼来治理国家,那么就不会被奸邪的伎俩欺骗了。因此,重视礼、遵循礼,就叫做有道之士;不重视礼,不遵循礼,就叫做无道之民。礼实际上就是叫人遵循恭敬谦让的道理。在宗庙里奉行礼,就必然会虔诚恭敬。在朝廷上奉行礼,就必然会使尊贵的人和卑贱的人都安心于自己的职位。在家庭里奉行礼,就必然会使父子亲密、兄弟和睦。在乡邻里奉行礼,就必然会使长幼有序。孔子说:“要想安定君主的地位,治理人民,就没有比用礼更好的了。”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因此,诸侯按期朝拜天子,是为了明确君臣之间的道义的;诸侯与诸侯之间按期行聘问之礼,是为了使诸侯之间相互尊敬;而制定丧礼、祭礼,则是为了表明臣和子对君和父的情分的;制定乡饮酒之礼,是为了表明长幼有序的;制定婚姻之礼,是为了明确男女之间的区别。这些礼,都是为了禁绝祸乱产生的根由,就好像用堤防来阻止洪水的到来一样。所以,如果认为从前的堤防已经没用,而把它毁掉,那就必定会发生水灾;如果认为古代的礼已经没用,而把它废掉,那就必定会产生祸患。因此,如果废掉婚姻之礼,那么夫妻形式就将流于粗滥,而奸淫不轨的罪行就会增多。如果废掉乡饮酒之礼,那么长幼无序,争吵斗殴的案件就会频繁发生。如果废掉丧礼、祭礼,那么臣子对君父的恩情就会淡薄,从而背叛死者、忘记祖先的人必定很多。如果废掉朝觐、聘问之礼,那么君臣的身份就乱了次序,诸侯的行为就将十分恶劣,于是相互背叛、相互侵害的祸乱就会不断发生。所以礼对人的教化作用,是在不知不觉中进行的,它能在邪恶尚未形成的时候就加以防止。它能使人们在不知不觉中走向善良,远离罪过。因此,以前的圣王都特别重视礼。《易》书上说:“君子慎重地对待事情的开始。因为如果开始差了毫厘,到以后就要谬之千里了。”说的就是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