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玛格丽特王后[1]

    爱情!在什么疯狂行为中你不能使我们找到快乐?
    《一个葡萄牙修女的书信集》[2]

    于连把他写的信件复看了一遍。晚餐的钟声传来时,他对自己说:“我在这个巴黎玩偶的眼里一定显得很可笑!把我心里想的如实地告诉她,这有多么傻啊!但是也许并不是那么大的傻事。在这个场合说实话是与我相称的。

    “为什么来向我打听一些私事呢?她问这种问题是不合适的。她这是失礼。我的关于丹东的想法并不属于她父亲付钱给我的工作。”

    到了饭厅以后,于连看到德·拉莫尔小姐重孝在身,火气完全消了。特别是因为她家里没有一个人穿黑衣裳,所以她的重孝更加打动他的心。

    吃过晚饭以后,他完全摆脱了整天困扰着他的过度兴奋的心情。很幸运,那位懂拉丁文的院士吃饭时也在座。“如果我打听德·拉莫尔小姐的服丧,像我猜想的那样,是一桩蠢事,那么,这个人即使取笑我,也会是最轻的一个。”

    玛蒂尔德带着一种奇怪的表情望着他。“这就是德·雷纳尔夫人给我形容过的、这个地方的女人的那种卖弄风情,”于连对自己说。“我今天早上对她不够客气,我没有对她想聊天的这个怪念头让步。在她眼里我的价值反而增加了。毫无疑问,魔鬼是不会吃亏的。她生性傲慢,目中无人,以后会报复的。我等着瞧她能使出什么厉害的手段来。我失去的那个女人多么不同啊!多么可爱的性格啊!多么天真啊!她脑子里会有什么想法,我比她还要先知道;我看见它们产生的过程;在她心里我唯一的敌人是担心她的孩子会死掉的恐惧感;这是一种合情合理、十分自然的感情,甚至对身受其害的我来说,也是一种非常可爱的感情。那时候我真傻。我脑子里对巴黎形成的种种想法妨碍我,使我不能正确地认识这个崇高的女人。

    “多么不同啊,伟大的天主!在这儿我看到的是什么呢?冷酷而高傲的虚荣心,各种程度的自尊心,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了。”

    大家离开饭桌。“千万别让我的院士给人拉走,”于连对自己说。大家到花园里去,他走到院士跟前,装出一副温和恭顺的样子,赞同院士对《欧那尼》[3]获得的成功表示的愤慨。

    “如果我们还是在密诏[4]的时代就好了!……”他说。

    “那他就不敢了,”院士大声嚷道,同时做了一个塔尔玛[5]式的手势。

    为了一朵花,于连引用了维吉尔的《农事诗》里的几个句子,而且认为再没有什么诗能和德利尔神父的诗并驾齐驱。总之一句话,他千方百计地奉承院士。然后他用最漠不关心的口气对院士说:“我猜想德·拉莫尔小姐一定是继承了哪一位伯父的遗产,为他服丧。”

    “怎么!您生活在这个人家,”院士突然站住,说,“居然不知道她的这个怪癖,总之,她母亲允许她干这种事也真奇怪;但是,在你我之间说说,这个家庭里的人决不是具有性格力量的人。玛蒂尔德小姐一个人所有的性格力量,抵得上他们所有人,她牵着他们的鼻子走。今天是四月三十日!”院士停住,狡黠地望着于连。于连尽可能装出心领神会的笑容。

    “牵着全家人鼻子走,穿一件黑连衫裙和四月三十日之间有什么关系呢?”他对自己说。“我一定比我自己想的还要笨拙。”

    “我应该向您承认……”他对院士说,他的眼神继续问下去。

    “让我们在花园里兜一个圈子,”院士说,看到自己能有机会讲一个又长又动听的故事,心里感到很高兴。“怎么!您真的会不知道一五七四年四月三十日发生的事吗?”

    “在什么地方发生的?”于连惊讶地说。

    “在河滩广场[6]上。”

    于连太惊讶了,因此在听到这句话以后,还是没有一下子明白过来。他怀着强烈的好奇心,期待听到一个与他的性格如此相适合的悲剧性的有趣故事,眼睛里不由得闪出了亮光,这正是讲故事的人最喜欢看到听故事人有的那种眼睛。院士很高兴能遇到一个从来没有听过这段故事的人,于是不厌其烦地把一五七四年四月三十日,当时最英俊的青年博尼法斯·德·拉莫尔和他的朋友,皮埃蒙特绅士阿尼巴尔·德·柯柯纳索,在河滩广场上斩首的经过讲给于连听。“拉莫尔是纳瓦拉的玛格丽特王后心爱的情夫;请注意,”院士补充说,“德·拉莫尔小姐的名字叫玛蒂尔德-玛格丽特。拉莫尔同时还是德·阿朗松公爵[7]的宠臣和纳瓦拉国王的密友。纳瓦拉国王就是后来的亨利四世,他的情妇的丈夫。一五七四年这一年的封斋前的星期二这一天,当时宫廷在圣日耳曼[8],可怜的国王查理九世[9]快死了。王太后卡特琳·德·美第奇[10]把拉莫尔的朋友,那两位王爷,像犯人一样拘留在宫廷里,拉莫尔打算把他们救出来。他带着两百名骑兵前进到圣日耳曼围墙跟前,德·阿朗松公爵害怕了,拉莫尔被交到刽子手的手里。

    “但是打动玛蒂尔德小姐的,——七八年前她亲口对我承认的,那时她才十二岁,因为她是个有头脑,很有头脑的人!……”院士抬起眼睛望着天空。“这件政治灾难中打动她的,是纳瓦拉的玛格丽特王后藏在河滩广场的一所房子里,敢于派人向刽子手索取她情夫的脑袋。当天夜里十二点钟,她抱着这个脑袋坐上自己的马车,到坐落在蒙玛特山冈下面的教堂里去亲手把它埋掉。”

    “这是可能的吗?”深受感动的于连叫了起来。

    “玛蒂尔德小姐瞧不起她的哥哥,因为正如您所看到的,他丝毫不把这段古老的历史放在心上,四月三十日也不服丧。自从这次著名的极刑以后,为了纪念拉莫尔对柯柯纳索的友谊,——这个柯柯纳索是意大利人,名字叫阿尼巴尔,因此这个家庭的所有男人都叫这个名字。而且,”院士压低声音补充说,“照查理九世本人的说法,这个柯柯纳索是一五七二年八月二十四日[11]最残忍的杀人犯之一……但是,我亲爱的索雷尔,您作为这个家庭的经常共餐者,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事呢?”

    “原来就是这个缘故,有两次在吃饭的时候,德·拉莫尔小姐管她的哥哥叫阿尼巴尔。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呢。”

    “这是一个责备。奇怪的是侯爵夫人容许这样的疯狂事儿……将来谁做了这个高个儿姑娘的丈夫,有他的罪受呢!”

    在这句话后面接着还说了五六句讥讽话。在院士眼里闪耀出的快乐和亲密的光芒使于连感到不快。“我们这两个仆人在讲主人的坏话,”他想。“但是出自这个科学院的人的口,我一点也不应该感到奇怪。”

    有一天,于连无意中看见他跪在侯爵夫人面前;他在为他的一个在外省的侄子请求一个烟草税收税人的职务。德·拉莫尔小姐的一个年轻侍女像从前埃莉莎一样追求于连,晚上她使他理解到,她的女主人的服丧决不是为了惹人注意。这个古怪的行动扎根于她的性格深处。她真的爱那个拉莫尔,他是他那个时代最有才智的一位王后的心爱情夫,他为了想让他的朋友们获得自由而死去。而且是怎样的朋友呢!一个是国王的亲兄弟,一个是亨利四世。

    于连已经习惯了德·雷纳尔夫人一举一动里显露出来的那种无比完美的自然朴实;他在所有的巴黎女人身上只看到矫揉造作。只要他的心情稍微有一点儿忧郁,他就找不出什么话来好对她们说。德·拉莫尔小姐却是个例外。

    从高贵的举止产生出的那种美,他开始不再把它看成是心胸的冷酷。他和德·拉莫尔小姐有过几次长谈。她有时在晚饭后跟他在花园里沿着客厅开着的那些窗子散步。有一天她对他说,她看过多比涅[12]的历史书和布兰多姆[13]的作品。“奇怪的读物,”于连想;“而侯爵夫人连瓦尔特·司各特[14]的小说都不准许她看!”

    有一天,她向他叙述亨利三世[15]时代一个年轻女人的行为,眼睛里闪耀出喜悦的光芒,证明她的仰慕是真诚的。她是刚在莱图瓦尔[16]的《回忆录》中看到这个年轻女人的行为的:发现丈夫不忠实,用匕首把他杀死。

    于连的自尊心得到了满足。一个处处受人敬重的,照院士说来,牵着全家人鼻子走的女人,居然肯用一种几乎可以说是与友谊相差无几的态度跟他说话。

    “我搞错了,”于连立刻又这么想;“这不是亲密;我仅仅是一个悲剧里的那种心腹人,是她需要说话。我在这个家庭里被认为是有学问的人。我这就去看布兰多姆、多比涅、莱图瓦尔的作品。那样一来,德·拉莫尔小姐跟我谈起那些小故事,我就可以对其中的一些提出反驳意见。我希望从这个被动的心腹人的角色中摆脱出来。”

    他跟这个态度如此威严,同时又如此随便的年轻姑娘的谈话,渐渐地变得更加有趣了。他忘掉了他那个心怀不满的平民的可悲角色。他发现她有学问,甚至很通情达理。她在花园里发表的意见,跟她在客厅里谈出来的那些意见迥然不同。有时候跟他在一起,她兴奋,而且坦率,跟平时她那种如此高傲,如此冷漠的态度形成了十分强烈的对比。

    “神圣联盟[17]战争是法国的英雄时代,”一天她对他说,眼睛里闪耀着才气和热情的光芒。“那时候每一个人为了得到他希望得到的某一样东西,为了使他的党派得到胜利而战斗,不是像您那个皇帝的时代一样为了卑躬屈节地获得一枚十字勋章。您一定同意,相比之下那时候的人不那么自私,不那么卑劣。我爱那个时代。”

    “而博尼法斯·德·拉莫尔是那个时代的英雄,”他对她说。

    “至少他被人所爱,而且能像他这样被人所爱也许非常愉快呢。如今活着的女人,有哪一个接触到被斩首的情夫的脑袋,不会感到害怕呢?”

    德·拉莫尔夫人叫她的女儿。伪善,如果要想行之有效,就应该掩饰起来;于连,正如我们看到的,已经把他心中对拿破仑的仰慕向德·拉莫尔小姐吐露了一半。

    “他们比我们强得多的原因就在这儿,”于连单独留在花园里,对自己说。“他们祖先的历史使他们超越于庸俗的感情之上,他们用不着经常为他们的衣食操心!多么不幸啊!”他痛苦地补充说,“我不配谈论这些重大问题。我的生活只是一系列的伪善,因为我没有一千法郎的年金可以用来购买面包。”

    “您在想什么,先生?”玛蒂尔德匆匆跑回来,对他说。

    于连已经对鄙视自己感到厌倦。出于自尊心,他坦率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把自己的贫困讲给一个如此有钱的人儿听,他脸红得厉害。他力图用高傲的口气表明他一无所求。在玛蒂尔德眼里,他从来不曾这么漂亮过。她发现他有了一种敏感和坦率的表情,那是他常常缺乏的。

    不到一个月以后,于连一边沉思,一边在拉莫尔府的花园里散步,但是在他的脸上,不再有持续不断的自卑感带来的那种冷酷的和哲学家的傲慢神情。德·拉莫尔小姐说,她在跟哥哥一块儿奔跑时扭伤了脚,他刚刚把她一直送到客厅门口。

    “她以一种十分奇怪的方式靠在我的胳膊上!”于连对自己说。“是我自命不凡,还是她真的对我有好感?她听我说话,甚至在我向她承认我的自尊心感到的种种痛苦时,她的神情是如此温和!可是她对无论什么人都是那么骄傲!如果在客厅里看到她这副表情,谁都会感到惊奇。可以肯定,这种温和善良的神情,她在任何人面前都不会有。”

    于连力图不把这种奇怪的友谊加以夸大。他自己把它比做是武装通商。每天相遇了,在恢复头一天的几乎可以说是亲密的口气以前,他们几乎都要问问自己:“我们今天是朋友呢还是敌人?”于连明白,他只要让这个如此高傲的姑娘白白地侮辱一次,一切都会完结。“只要我稍微有点疏忽,放弃我对我个人的尊严应尽的职责,轻蔑的表示就会立刻跟着落到我的身上;如果我必须跟她闹翻,在一开始保卫我的自尊心的正当权利时闹翻,比起等到以后去击退那轻蔑的表示时才闹翻,不是更好些吗?”

    在情绪不好的日子里,有几次玛蒂尔德试着对他用贵妇人的口气说话。她极其巧妙地进行这种尝试,但是每次都被于连粗暴地顶回来。

    有一天他突然打断她的话。“德·拉莫尔小姐有什么事要吩咐她父亲的秘书吗?”他对她说,“他应该听候她的吩咐,并且恭敬地执行,但是,除此以外,他没有一句话要对她说。他不是花钱雇来向她谈他的思想的。”

    这种情况,还有于连那些奇怪的疑虑,把他在客厅里经常感到的烦闷完全驱散了。这间客厅虽然如此豪华,但是在里面人们对什么都害怕,而且无论拿什么开玩笑都是有失体面的事。

    “她要是爱我,那才有趣呢!不管她爱我还是不爱我,”于连继续想,“我有了一个有才智的姑娘做为亲密的知己。我看见全家的人都在她面前发抖,德·克鲁瓦泽努瓦侯爵更抖得比谁都厉害。这个年轻人如此有礼貌,如此温柔,如此勇敢,同时具备出身和家产带来的种种优点,而我只要能够有其中的一种,就会心满意足了!他爱她爱得发了狂,他打算娶她。德·拉莫尔先生曾经让我写过多少封信给拟定婚约的两位公证人啊!而我呢,一个手握着笔,地位如此卑下的人,两个小时以后,却在这儿,花园里,战胜了这个如此可爱的年轻人;因为她的偏向毕竟是明显的,直率的。也许她恨他,还因为是她把他当成了未来的丈夫。她太高傲,会是这样的。真的这样,她对我的亲切表示,我是以地位低下的心腹人的身份获得的。

    “但是,不,不是我疯了,就是她对我有了好感:我越是对她表现得冷淡和恭敬,她越是要跟我来往。这样做很可能是故意的,是装假;但是我出其不意地出现时,我看见她的眼睛立刻亮起来了。巴黎女人,难道她们这样善于装假吗?我才不在乎呢!表面上看起来对我有利,那就让我享受表面带来的快乐吧。我的天主,她多么美丽啊!她那双蓝色的大眼睛从近处看,而且像它们经常那样望着我的时候,使我感到多么喜爱啊!今年春天和去年春天多么不同啊!那时候,我在那三百名恶毒而肮脏的伪君子中间,过着不幸的生活,全靠着性格力量才勉强支持下去。我几乎跟他们一样恶毒。”

    在疑心重重的日子里,于连想:“这个年轻姑娘在戏弄我。她和她的哥哥串通好来骗我。但是,她看上去是那么瞧不起她那个缺乏魄力的哥哥!‘他勇敢,不过也仅此而已,’她对我说。‘他没有一种想法是敢于背离习俗的。经常是我不得不站出来为他辩护。’一个十九岁的年轻姑娘!在这个年纪上,自己对自己做出的玩弄虚伪手段的规定,能每时每刻都严格遵守吗?

    “另一方面,每逢德·拉莫尔小姐用她那双蓝色的大眼睛,带着一种奇怪的表情,盯住我看的时候,诺贝尔伯爵总是立刻走开。在我看来这是很可疑的。他不是应该对他妹妹看中他们家的一个仆人感到气愤吗?因为我曾经听到德·肖纳公爵就是这样称呼我。”想起这件事,愤怒代替了任何别的情感。“是这个怪癖的公爵好用陈腐的说法吗?

    “不管怎样,她漂亮!”于连继续想下去,露出了猛虎般的目光。“我要得到她,然后远走高飞,谁要是想阻止我逃走,那就活该他倒霉了!”

    这个念头完全控制住了于连;他没法再想别的事。他的日子过得很快,快得一天就像一小时。

    他时时刻刻都在尽力想干点什么正经的事儿,但是他的思想远离了一切,等到一刻钟以后他清醒过来,心怦怦地跳,脑子里乱哄哄,光想着这个念头:“她爱我吗?”


    [1]玛格丽特王后(1553—1615),法国国王亨利二世的女儿,嫁纳瓦拉国王亨利(即后来的法国国王亨利四世)。1599年为其夫所休。

    [2]可能指葡萄牙修女玛丽阿娜·阿尔卡弗拉达(1640—1723)写给一个法国军官的五封充满爱情的信,译成法语后,书名叫《葡萄牙书信集》。

    [3]《欧那尼》,法国作家雨果的剧本,1830年2月25日在巴黎上演,上演期间在古典派和浪漫派之间引起了一场激烈的斗争。

    [4]密诏,有法国国王封印的信件,其中是不经审判即行监禁或放逐的命令。1790年经制宪议会废除。

    [5]塔尔玛(1763—1826),法国著名悲剧演员。

    [6]河滩广场,巴黎塞纳河边的一个广场,曾是罪犯执行死刑的场所。1806年改为市府广场。

    [7]德·阿朗松公爵(1554—1584),名弗朗索瓦,是玛格丽特王后的弟弟。

    [8]圣日耳曼,巴黎附近的一个村镇,有城堡。

    [9]查理九世(1550—1574),法国国王,亨利二世的第四个儿子,是玛格丽特王后的哥哥。

    [10]卡特琳·德·美第奇(1519—1589),意大利佛罗伦萨人,法国王后,是查理九世和玛格丽特王后的母亲。

    [11]八月二十四日是天主教的圣巴托罗缪节,1572年8月24日在巴黎发生了屠杀胡格诺教派的惨案,死数千人。

    [12]多比涅(1552—1630),法国作家,他写过一部世界史。

    [13]布兰多姆(1540—1614),法国回忆录作者,作品有《法国名人和战将传》。

    [14]瓦尔特·司各特(1771—1832),英国历史小说家。主要作品有小说《艾凡赫》、《威弗利》等。

    [15]亨利三世(1551—1589),法国国王,查理九世国王的弟弟。

    [16]莱图瓦尔(1546—1611),法国回忆录作者,他的日记体的《回忆录》记录了亨利三世和亨利四世时代的许多轶事。

    [17]神圣联盟,1576年在法国由德·吉兹公爵为首组成的天主教联盟,目的是保卫天主教,反对新教,但其真正企图是推翻法国国王亨利三世,由德·吉兹家族的人登上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