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尖里的爱

女人固然是脆弱的,但母亲是坚强的。

——雨果

“亲爱的,这些扶手罩子老滑下来;你能想点什么办法吗?”丈夫已经是第二或第三次这么问了。妮娅注视着他笨手笨脚地想把那些紧巴巴但又不可缺少的罩子蒙在扶手上,结果这块刚蒙好,那块又掉在了地上。

当妮娅决定对付这项任务时,脑子是空的。她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画面,似乎她在那些针线用品中曾经看见过一根不同寻常的专用缝纫针。于是,她开始在各种针线盒和她的缝纫机里胡乱翻找,最后妮娅来到那只老旧的玛莎·华盛顿牌的胡桃木针线柜前,那柜子以前是她妈妈的。她在柜子旁坐下,着手在一些抽屉里寻找。她留着这么多钩针干什么用呢?实际上她只偶尔钩过一两个褡袢。哦,看哪,那盒旧花边,还有那只古旧的、用珠子串成的小包包,妮娅妈妈的姨妈有时候用它装些零钱带在身边。她翻着、看着,不知不觉,一个小时过去了,她还压根儿没有开始缝椅子垫儿呢!她暂时打消了那个念头,继续沉浸在翻找柜子时如潮水般涌来的往事当中。接着,它出现了:就是那根涌进我记忆的闸门、使妮娅相信她能把椅子修好的缝纫针。它中间很粗,但针眼很大,弯成一个锐利的、很有用的弧形。

母亲去世已经三十五年了,妮娅清楚地记得,三个孩子在挑选母亲遗物中对他们有纪念意义的东西时,她要了那根缝纫针。

妮娅还要了她的绘画用具,直到今天,她还在用她的画笔。有时,当她用那只秃了毛的短画笔画出美丽奇妙的云彩时,她仿佛感觉到母亲就在她身边。

但是这根针对妮娅来说仍然是个谜。当年她为什么要了它,并且把它保存了这么多年?这期间她至少搬了五次家,迁往五个不同的城市。现在妮娅虽然已经退休,却仍然留着这根针。她从来没有用过它。实际上,她拿不准自己是不是知道怎么用。

尽管摸不着头脑,但妮娅还是拿起针、穿上线。坐下来仔细考虑眼下的情形。接着,她感到热泪顺着面颊滚落下来——她知道她为什么一直留着这根针了。那年妮娅大概是十五岁,要在家里举办一个派对。她一遍遍地跟妈妈抱怨,他们家长沙发的扶手上磨破了好几处,靠垫也破旧不堪。“我的朋友们会把我们当成什么人呢?”妮娅哭腔哭调地说。

妈妈搂了她一下,叫她不要担心,她的朋友们会玩得很开心,因为他们喜欢妮娅,而且她会把房间布置得很漂亮的。妮娅上楼到自己的房间里做功课,两个小时后,当她下楼来跟妈妈亲吻,准备上床睡觉时,她看见妈妈坐在地板上,正在穿针引线,把一块颜色相配的布料缝在长沙发上磨破的地方。她把缝纫针从鼓鼓囊囊的沙发表面扎进去,再顺着那个弧度把针拉出来,缝了一针又一针……这下妮娅知道这么多年来她为什么一直留着那根针了,也知道她为什么相信她能把那些椅子修好了。任何书本中的说教、课堂上讲的道理,都不可能像她母亲用这根普通的缝纫针为她缝补长沙发那样,更有力地教会她怎样用力所能及的方式,使她爱的人感到舒心。

妮娅修补好椅子,然后把那根缝纫针仔细地收藏好,希望有朝一日她的某个女儿也学会把它派上用场。

在我们沮丧的时候,总有一个人会将我们支撑住,总有一种爱会让我们心痛。这个人就是母亲,这种爱就是母爱,这就是人世间最美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