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 墙垣式样 - 《园冶》

墙垣

墙垣

在建筑学上，墙是一种把空间围合起来的构件。在园林中，墙的作用更为突出。它不仅起到划分园区内外范围的作用，还起到了分隔园林内部空间，在借景中遮挡劣景的作用。

〔清〕陈枚圆明园山水楼阁图册（部分）

凡园之围墙，多于版筑〔1〕，或于石砌〔2〕，或编篱棘〔3〕。夫编篱斯胜花屏，似多野致〔4〕，深得山林趣味。如内，花端、水次〔5〕，夹径、环山之垣〔6〕，或宜石宜砖，宜漏〔7〕宜磨，各有所制。从雅遵时，令人欣赏，园林之佳境也。历来墙垣，凭匠作雕琢花鸟仙兽，以为巧制，不第林园之不佳，而宅堂〔8〕用之何可也。雀巢可憎，积草如萝〔9〕，祛之不尽，扣之则废，无可奈何〔10〕者。市俗村愚之所为也，高明〔11〕而慎之。世人兴造，因基之偏侧〔12〕，任而造之。何不以墙取头阔头狭〔13〕就屋之端正，斯匠主〔14〕之莫知也。

【注释】

〔1〕版筑：一种建土墙的方法，先在墙基上放置两侧相夹的木板，然后在两版之间填塞泥土，之后用重杵夯实。

〔2〕石砌：用石头来垒砌。

〔3〕编篱棘：用带刺的植物编成篱笆。

〔4〕野致：一种具有朴野之趣的艺术风格。

〔5〕花端、水次：“花端”指的是花前，“水次”指的是水边。

〔6〕垣：低矮的墙。

〔7〕漏：指漏砖墙面，现在一般叫作“漏窗”。

〔8〕宅堂：住宅的厅堂。

〔9〕积草如萝：在围墙上有镂空雕刻的空格，上面落了尘土后，会长出杂草，还会落上败叶，像枯败的藤萝般悬挂着，影响美观。

〔10〕无可奈何：没有什么办法来处理。

〔11〕高明：见识广的人。

〔12〕偏侧：有偏缺，不齐整。

〔13〕头阔头狭：一头宽阔一头狭窄。

〔14〕匠主：既包括施工工匠，也包括园林设计者。

【译文】

园林的围墙，大多用泥土版筑，也有石头垒成的，或用带刺的绿植编成篱笆。用荆棘编成的绿篱，比栽种花木作为屏障要好得多。它富有朴野之趣，也有山林的韵味。在园林内，如果要在花前、水畔、路旁和山周围建造围墙，有的适合用石头垒砌，有的适合开出漏窗，有的适合贴上磨砖，做法各有不同。总而言之，做成式样优雅时尚、让人赏心悦目的墙体，才能成为园林中的一处胜景。

历来在垒筑墙体的时候，都是按照工匠们的意思在上面雕磨花鸟、神仙、怪兽等花纹，认为这就是精工细作了。但是这样的做法不但在园林中不妥，就是在宅堂前也不合适。因为经过雕镂的墙体，容易招来鸟雀筑巢，聒噪得让人心烦；而那些累积在镂空处的杂草败叶，悬挂如藤萝，不好清除掉，如果刮擦就会破坏墙砖，真是让人无计可施啊。在围墙上雕镂出繁密的花纹，是非常世俗村夫的做法，有见识的人要谨慎地采用。

人们在垒墙时，常会受地基偏斜不规整的限制，往往任意建造。不如在垒砌墙体时，用一端宽一端窄的形式，这样就可以保证园内屋宇端正了，这种布局建造的方式，是一般的工人和设计师都不懂的。

【延伸阅读】

在建筑学上，墙是一种把空间围合起来的构件。在园林中，墙的作用更为突出。它不仅起到划分园区内外范围的作用，还起到了分隔园林内部空间，并且在借景中遮挡劣景的作用。园林中的园墙在墙体的设计和位置布局上，不同于一般的墙壁，都有比较特殊的地方。

〔明〕仇英汉宫春晓图（局部）

从造型设计来说，中国古典园林墙壁可以大致分为四种，分别是版筑墙、乱石墙、磨砖墙、白粉墙。这些墙面的位置设置上，也很有讲究。如果墙边有假山，那么园墙可以紧贴假山，使墙体看起来像是假山的一部分；或者让墙体远离假山，互为独立的构景点。园墙和园中水池之间，比较适合用小路隔开，或者用花木点缀其间，花木之影和墙体倒映在水面上，便会有意趣盎然的效果。

盛产竹子的地方，可以用竹子编成墙体，这样既可以节约资金，又可以体现地方特色；在乡野中建造园林，可以就地用荆棘条编成绿篱，也能产生一种朴野之趣。园墙位置设计，可以和当地的地形相结合，如果地势平坦，就建成平墙；如果起伏地势，就可以修成梯形墙。园墙虽有分隔院内外空间的作用，但是把这种界线式的墙体直接露出来，会显得生硬无趣，一般要用土山、花台，或者是树木山石等，把墙遮挡起来。如此一来，园内的空间才会有幽远无限的感觉。

另外不得不提的是，很多建造精巧的园墙，还能作为装饰品为园林增色。比如在墙上有名人刻的字画，就会让该墙产生人文艺术价值。苏州留园就有董刻二王字帖，这些石刻有四百多年的漫长历史，是非常珍贵的艺术品。园林墙上巧妙使用漏窗、洞门、空窗等窗户，可以让明暗、虚实产生对比美感，也能让墙面造型更为丰富美观。

五山屏风墙

墙垣式样

菜园子土墙

虎皮石花围墙

帽儿砖墙

花栏墙

雕刻花墙

万字花墙

鉴砖花墙

转角花墙

白粉墙

历来粉墙，用纸筋〔1〕石灰，有好时取其光腻，用白蜡〔2〕磨打者。今用江湖中黄沙，并上好石灰少许打底，再加少许石灰盖面，以麻帚〔3〕轻擦，自然明亮鉴人。倘有污积，遂可洗去，斯名“镜面墙”〔4〕也。

【注释】

〔1〕纸筋：拌石灰时，为了增加石灰浆的黏合度，会把一种粗草纸加到里面，称为纸筋。也有人把麻绳切碎拌到石灰浆里面，叫“麻刀灰”。

〔2〕白蜡：在女贞树上和白蜡树上，有一种叫白蜡虫的虫子，雄虫会分泌出一种可以为物品增加光泽的分泌物，称为白蜡。无论是在医药还是纺织品制作上，白蜡都属于重要原料，产于江南各地和四川、贵州、云南等地。

〔3〕麻帚：用麻绳捆扎而成的笤帚或刷子，后来也用稻草捆扎制成，用来刷墙。现在普遍用排笔粉刷刷墙。

〔4〕镜面墙：非常平整光滑的墙面，如同镜子一般。

【译文】

制作白粉墙的时候，历来都是用纸筋调在石灰浆里，然后粉刷。那些要求比较高的人，为了使墙面平整光滑，就会先涂上一层白蜡，再打磨平整并作抛光处理。如今则使用江湖水中的黄沙，再加之最好的石灰涂底，然后用少量的石灰浆涂到表面上，使用麻帚轻轻地擦刷，就可以让墙面光亮如镜面。假如墙面上有污点，可以用水来洗擦去除，这样的墙就叫“镜面墙”。

【延伸阅读】

在江南园林中，分隔院落空间时，经常会用白粉墙。这和江南建筑青睐素淡清雅的审美品位分不开。雪白的墙面配上青瓦，再加上清池碧柳，一幅画意淡雅的画面就被勾勒出来了。再则，在一个建筑群中，用白粉墙来衬托花木、山石、楼阁等景物，就像是在白纸上绘制山水画，意境非常幽美。

从古代起，人们对建造白粉墙的技艺进行了不断研究。为了让白石灰和墙面黏合得更好，古人想出了在石灰浆里加纸筋的办法，有效地防止了墙面石灰的脱落。有些讲究的人，会给墙面涂白蜡，并做打磨和抛光处理。这样做出来的白粉墙，光滑如镜面，观赏性提高了很多，而且易于打理。

墙垣砌法

磨砖墙

如隐门照墙〔1〕、厅堂面墙〔2〕，皆可用磨或方砖吊角〔3〕；或方砖裁成八角嵌小方；或小砖一块间半块，破花〔4〕砌如锦样。封顶用磨挂方飞檐砖几层，雕镂花、鸟、仙、兽不可用，入画意者少。

【注释】

〔1〕照墙：又叫照壁、影壁，位于大门里面的则叫内照壁，用来遮挡院内的景物。

〔2〕面墙：也叫看面墙，指厅堂正对面的墙壁。苏南的工匠们把墙的正面叫“看面”。

〔3〕吊角：用砖块贴成斜着的方形，砖的上下角都位于中线之上，因此叫作“吊角”。

〔4〕破花：碎花，此处是指用不同样式的砖块贴砌成各样花形。

【译文】

用来遮蔽大门的影壁，以及垒砌在厅堂前面的面墙，都可以以斜角的形式，用水磨石或者方砖来贴砌。还可以把方砖磨切成八角样式，然后镶嵌在砖与砖之间的空隙里，或用一块方砖夹着半块砖，做成和云锦图案一样的花纹款式。如果墙头要封顶，就用水磨砖砌成几层飞檐，并且呈外挑状。切记不要在这样的墙面上镂刻花鸟、神仙、怪兽的形象，因为这样做很少能产生画意美。

【延伸阅读】

磨砖墙也叫“干摆墙”，是指把砖块的边缘按一定的规格磨掉一些，然后用灰泥等黏合物把砖块垒砌起来，形成表面平整无缝的砖面墙。这种砌墙方法也被称为“磨砖对缝”。

如果仅从字面理解，“磨砖对缝”很简单，就是把砖头按需要打磨一下，然后对好缝隙。其实并没有这么简单，真正实施起来是很有讲究的。从砌墙的材料来说，每一块砖头都要经过剥皮、铲面、刨平、磨光、对缝这几个过程，之后才能开始砌墙。有时，为了将砖面打磨得更加精细，还会把这些砖放到水中打磨，即为后人所说的“水磨方砖”。还有一点很重要，就是在垒砌磨砖墙时，每块砖之间都要用干摆灌浆,保证墙面上不挂灰、不涂红,整个墙面看起来非常光滑而平整,缝隙之间结合得很严密。甚至有些手艺高超的泥瓦匠，能够做到砌好的墙面砖缝连一根针也插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