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七纵向城隍庙发起攻击。经两天激战,守军退缩到城隍庙核心阵地固守待援。七纵再次发起攻击亦未能奏效,我方伤亡较大。

    这时,中央军委来电指示,如无把握,应及早放弃最后围歼该敌的计划,以便掌握机动兵力,打击来援之敌。

    夜已很深了,许世友和谭震林还在指挥部反复研究作战方案。战局发展到目前状况,莱阳残敌龟缩在城隍庙一处,不能让其跑掉,必须赶在援敌迫近前迅速将残敌歼灭。最后他们决定,调十三纵三十七师前来攻克莱阳守敌这个最后据点。

    三十七师曾在胶东军区机关驻莱阳时担负过卫戍任务,熟悉城隍庙周围地形。此时,十三纵已结束了海阳围困战。12日夜,三十七师集中优势兵力投入战斗,攻击未奏效。13日中午,该部再次发起攻击,激战两小时,仍没结果。

    许世友有些火了,他对十三纵司令员周志坚说:“你亲率山炮连,到三十七师具体指导!”

    三十七师师长高锐指挥部队于13日黄昏对敌展开了更猛烈的攻击。他们使用山炮等对敌核心阵地进行直射,各突击队员前仆后继,一批紧接一批地冲向敌营。经过一夜激战,三十七师歼敌1100多人,彻底制伏了这股顽敌。决心“与城共存亡”的敌团长胡翼煜,实难“不负蒋主席之厚望”,化装后拖着伤躯,在10余名残兵败将的护卫下,仓皇逃窜。

    当我大军攻城正酣的时候,莱阳城外水沟头一带阻敌增援的战斗也打得十分激烈。水沟头为青岛通往莱阳的必经之地,公路两侧丘陵起伏,有利于构筑工事。敌人在飞机、大炮、坦克的配合下,向水沟头一带阵地猛扑过来。打援部队沉着顽强、英勇灵活,使敌人不能前进一步。

    敌六十四师师长黄国梁疯狂扬言道:“攻不下水沟头,愿将头颅送青岛。”

    二纵闻讯后,即令各部加强守备,准备迎接敌人更疯狂的进攻。同时,二纵调整部署,紧缩阵地,构成以水头沟方向为重点,五师六师在前、四师在后的纵深防御配系,并以南海军分区部队加强南寨守备,防敌迂回。

    就在夺占莱阳城隍庙的战斗异常激烈之时,许世友电令二纵:莱阳城隍庙据点外围已告肃清,决于晚12时前结束战斗。令你纵以一部于水沟头以北采取运动防御,确保莱阳城内最后的攻歼;主力撤离现阵地,准备他调。

    东线兵团攻取莱阳后,蒋介石大为震怒,严令范汉杰再次夺回该城。许世友、谭震林决意粉碎敌人重占莱阳的企图,决定在莱阳外围再进行一场阻击战。于是,以十三纵全部于公路两侧负责正面阻击;九纵位于十三纵右翼,配合十三纵阻击,并阻击敌人由水沟头经河头店迂回莱阳城;七纵迂回敌后,配合南海军分区部队威胁敌之后尾,切断敌人后路。

    敌五十四师师长阙汉骞率四个旅向前攻击,不敢冒进,想拖住黄国梁同行,遂电告范汉杰:“本师单独攻破当面之敌似不可能,拟请黄兵团向北推进。”

    18日,范汉杰果真电令黄国梁:以一部守水沟头,主力在五十四师右翼向莱阳进击,并保障五十四师右翼之安全。而黄国梁只是口头应允,实际上却按兵不动。

    19日,阙汉骞摆开一字长蛇阵,向十三纵和九纵设防的两个方向扑来。

    东线兵团九纵、十三纵随即以战防炮、火箭筒、集团炸药、爆破筒、集束手榴弹,采取打、炸、轰并用的方法,摧毁敌坦克数辆。

    面对严峻的战场态势,许世友、谭震林冷静地分析敌情,决定:在集中兵力重点据守贺家疃、将军顶等纵深要点的同时,以七纵和南海军分区地方武装迂回敌后,到敌人后院放火,给敌以震慑,迫其后顾。

    22日,七纵在成钧司令员的率领下,西渡大沽河,经店子、古岘、夏格庄迂回南进。同日,十三纵与正面进攻之敌在纵深阵地展开了反复争夺。

    26日,敌发现“后院起火”,补给线被东线兵团的七纵和南海军分区部队切断。范汉杰见正面进攻伤亡惨重,现又腹背受敌,无可奈何地下达了“全线撤退”的命令。

    经过26天奋战,东线兵团终获莱阳大捷。此役,我军共歼敌1.7万余人。历时4个月的胶东保卫战,以歼敌6.3万余人的辉煌战果而告终,彻底粉碎了国民党军对山东的重点进攻,改变了山东战场的战略态势。

    5一着险棋

    胶东保卫战后,国民党军尝到了解放军铁拳头的滋味,惧怕被歼,将部队收缩在津浦路中段、胶济路的济南、兖州、潍县、青岛、烟台等城市。此时,东线兵团已改称山东兵团。1948年,中央军委赋予山东兵团的任务是先扫胶济路沿线之敌,后扫津浦路济南至徐州之敌。胶济路有东段西段,究竟先扫哪一段?

    1948年2月下旬,东线兵团就如何打好解放山东全境第一仗召开作战会议,选择西段为突击方向。西段守敌是整编三十二师及交警总队,共4万人,分散在周村、张店、明水、齐东等地。在议论作战方案的会上先形成了两个方案,但九纵领导聂凤智等在讨论时,始终没有发言。谭震林就指着聂凤智问:“老聂,你们有什么意见?”

    聂凤智说:“上述两种方案确有可取之处,但能不能再搞个第三方案?”

    “方案越多越好,尽管提出来,可供选择嘛!”谭震林马上表态。许世友也很感兴趣地看着聂凤智。

    于是,聂凤智直言道:“这次是否可以用‘挖心战术’,钻到敌人肚子里去打。七纵打张店,我们直接打周村,砸烂他们的指挥中枢,然后迅猛扩张战果。”

    这个方案是聂凤智与一同来参加会议的九纵副参谋长叶超交换想法后确定的。他们的主要理由是,这个方案可以出敌不意,以奇取胜。不过,此方案的提出确实太突然。有些同志则质疑地说:“钻到敌人肚子里去打,四面受敌,太冒险了!”

    但许世友对这个方案很感兴趣,他认为这是一个奇招。于是兵团批准了这个作战方案,决定留第十三纵队在莱阳附近继续休整,并配合胶东军区部队监视青岛、烟台国民党军;第七、第九纵队夺取周村、张店;渤海纵队攻取邹平、龙山、明水一线,并与第七纵队阻击济南东援之敌;鲁中军区部队攻取淄博,并阻击潍县方向可能来援之敌。

    3月1日,东线兵团从掖县出发,经七天急行军,到达广饶地区隐蔽集结。

    七纵速度较快,逐步进入预战地域,并直插周村、张店之间。二十师、二十一师很快控制了张店西侧,凤凰山至葫芦山一线的制高点。九纵由于受暴雨阻滞,未能及时赶到作战地域。

    七纵成钧司令员与赵启民政委决定仍按预先计划行事,他们于11日夜冒雨突然出击。十九师于拂晓将张店包围。守敌1000多人见势不妙,弃城出逃,被十九师在野外堵截全歼。此时,周村守敌三十二师师长周庆样才觉察到我东线兵团西进意图,一面急电济南王耀武,请求派兵救援,一面命令驻守长山、桓台、邹平、齐东一带的第一四一旅和新三十六旅,连夜火速向周村靠拢,以求固守要点。周村守军一下由3000人激增到1.5万人。

    恰在这时,兵团指挥部与九纵之间的通信联络完全中断。雨仍在不停地下着。聂凤智召集大家开会。

    有人提出,周村暂时不打为好,要立即命令部队停下待命。

    面对着摇曳不定的烛光,聂凤智一支接一支地猛抽烟卷。他沉思良久,坚定地说:“周村还是要打,而且要连夜打!”

    大家都以惊奇的眼光看着他。聂凤智先平静地看了看大家的反应,然后又点燃一支烟,猛吸几口,吐出烟雾,说:“从当前敌情和我纵的局部现状来看,不打当然是安全的。刚才大家的理由也是十分充分的,即便出现不测的情况,我纵也不会因此而承担什么责任。但这次胶济路西段作战是兵团的统一行动,本来打周村就是关键。如果不打或打迟了,从我兵团整体行动来看,就会造成全局被动,使周村之敌赢得加固设防的时间。再者,济南、潍县两个方向的敌人也可能下决心来增援。”

    聂凤智继续说:“虽然这场大暴雨滞阻了我部行动,但也可以说,老天爷既在考验我们,也在帮助我们。因为敌人不会想到我们在雨夜攻击他们,便于出奇制胜。”

    “至于周村守敌兵力剧增,当然对我不利。但仔细想想,有利因素反而增加。敌匆忙收缩,心理恐慌,处于部署混乱状态。我恰好乘乱攻击,打他个立足未稳。敌人集中,也正好便于我多歼这群‘乌合之众’,比起一个一个去打四周城镇,效果会更好,战果会更大,当然对作战全局更有意义。”

    最后,聂凤智当机立断,提高嗓门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等不得了,马上攻打周村!”

    随即,九纵各部连夜直逼周村。二十六师七十八团在开进途中俘虏了一批敌一四一旅官兵,七十六团尾随一支收缩之敌,顺利地插到了周村城下,二十五师与二十七师各团也于12日凌晨先后进入攻击位置。

    当日4时,攻城战斗打响。由于九纵远道奔袭,隐蔽接敌,攻击突然,守敌尚不知攻城部队番号、实力。

    敌师长周庆祥一见周村遭围,一边匆忙下令四周守敌顶住,一边召集各旅、团长开紧急作战会议,研究防务。但已为时太晚。

    二十五师七十三团七连在华东一级人民英雄刘奎基连长率领下,仅用12分钟即将北城门缝隙处炸开一道口子。突击队员一举突入城内,与敌方展开了殊死搏斗。刘奎基三次负伤,站立不稳,就趴在地上指挥,一直坚持到战斗胜利。

    在短短的时间内,攻城各部预选的十个突破口,先后成功地突破了七个。敌三十二师师长周庆祥根本来不及重新布防。入城各部像一把把锋利的尖刀,迅猛穿插,把收缩之敌分割成六大块,分块包干,逐个聚歼。

    经18个小时激战,再配以强有力的政治攻势,战至深夜11时,城内外残敌被全部肃清,周村战斗胜利结束。九纵全歼敌整编第三十二师师部、第一四一旅及新编第三十六旅大部,共4个团1.5万余人,其中生俘师参谋长李锡煜及以下1.3万余人。仅剩周庆祥带着几名亲信化装后,从城墙下钻水洞潜逃。

    由于指挥中心被摧毁,周村外围各据点的守军惊慌失措。第七纵队乘胜包围淄川。18日,渤海纵队攻克桓台。国民党军为解淄川之围,急调整编第七十五师由商丘车运济南,会同津浦路中段的整编第七十三师东援,被阻于明水地区。第七纵队在援敌到达之前,于19日晚突破淄川城墙,至21日拂晓,全歼国民党军新编第三十六旅和淄博警备旅及交警、保安等8000余人。这时,冀鲁豫军区部队积极配合作战,连克东阿、肥城,威胁济南。援淄国民党军被迫撤回济南外围,周村战役遂告结束。此役共歼国民党军3.8万余人,其中生俘3.2万余人,解放城镇14座,控制了胶济路百余公里,使鲁中、渤海两解放区连成一片,切断了国民党军济南与潍县间的联系。中共中央华东局的嘉奖电指出:这一战役的特点是时间短、伤亡少、俘虏多。

    6先打潍县

    3月下旬的一个黄昏,九纵司令员聂凤智率几个师长去潍县附近查看地形。到了预定地点,他们利用民房做掩护,看得非常仔细。聂凤智对有些重点地域反复察看了一番,最后他得出“要打潍县可不能鲁莽行事”的结论。

    潍县是胶济路的中心点,白浪河纵贯南北,把潍县城分为东城、西城,故又称“双城”。潍县城垣高大,青石砌成,异常坚固,经过日、伪、蒋十多年的苦心经营,构成了以西城为核心的作战基地。一条白浪河川流而过,河上有五座大桥沟通。显然,西城不仅能居高临下以火力瞰制东城,而且也容易直接过河增兵。这里由国民党军整编第九十六军军长兼整编第四十五师师长陈金城指挥该师第二一二旅和直属部队及保安第六、第八旅等共4.6万人据守,是国民党军重点设防的“鲁中堡垒”。

    许世友、谭震林曾专门召开各纵队领导会议,让大家讨论是先打兖州,还是先打潍县。最后达成一致意见,先打潍县。至于潍县如何打,两位兵团领导的思想非常明确,一定要作过细的调查,知彼知己,才能保证万无一失——因为历史上没有哪一支部队凭武力攻下过潍县。

    在兵团指挥部召开的攻城作战会议上,聂凤智提出先打西城的方案。他坚持认为,应先打西城,敲掉它的首脑机关,要不怕硬碰硬,要以硬对硬。

    最后,许世友说:“先打西城,后打东城,利多于弊。陈金城的主力在西城——我们家乡有个规矩,‘好菜请上客’,这次我们集中力量攻打西城,就是要吃这盘‘好菜’,首先打掉陈金城的指挥机关!”

    于是,东线兵团以一部向西佯动,逼近济南城郊。主力部队则出敌不意,于4月2日突然挥师东进,直指昌潍。

    8日晚,九纵二十六师和西海军分区部队打响外围的扫关战斗。他们先后攻占了二十里堡、九龙山、凤凰山等要点,控制了飞机场,切断敌空运联系,并缴获敌机两架。

    10日,攻占发电厂,切断潍城电源。15日,攻占北关、东北关。17日,攻占西南关。18日,攻占南关。至此,四关守军被扫清,外围据点50余处被攻占,敌5000余人被歼灭。

    扫清外围后,山东兵团即攻西城。为迷惑敌人,兵团部突然下令,一线部队稍向后撤,转入敌前练兵,进行攻城的直接准备工作。守军误以为我军“伤亡甚大,已无力攻城”,甚至在济南召开庆祝“潍县解围”的庆功大会。至战役发起前,我部队利用各种地形向前跃进,修筑防护性工事,共挖交通沟7万多米,隐蔽洞2.3万多个。在准备工作就绪后,4月23日黄昏,经过一段猛烈的炮火掩护,我第九纵队第二十七师以连续爆破,突破北门城墙,5个连登城。拂晓,第七十九团第五连首先突入城内,开始了纵深战斗。在击退了敌人十几次反扑后,战士们的弹药打完了,就用石头、铁锹、十字镐和敌人搏斗,在突破口整整坚持了20多个小时,巩固了阵地,保证了后续部队顺利向纵深方向发展。七十九团在战后获得了“潍县团”的光荣称号。24日下午,第二十五师登城,扩大突破口,投入巷战。城南攻击部队于23日黄昏开始炮击和爆破。七十三团、七十五团并肩突击,随后,七十三团攻上突破口,并控制了70米长的城墙。七十五团攻上城后,控制了制高点。24日黄昏,渤海纵队登城并突入城内,后续部队相继投入纵深战斗。在南北两面的猛烈夹击下,守军动摇,陈金城和山东保安第八旅旅长张天佐率残部渡白浪河逃往东城。西城即告解放。

    当夜,兵团部调整兵力,以第九纵主力依托西城主攻东城,一部在城北实施佯攻。鲁中军区部队自城南向北配合攻击,胶东军区西海军分区第一团于城东钳制,并准备围歼突围之敌。

    26日黄昏,第九纵队第八十团一部在炮火掩护下,连续爆破,仅用20分钟,就从东城西门首先突入城内。其他攻城部队也相继突入。鲁中军区部队突破南城墙,与第九纵队会合。午夜,第九纵队的第二梯队奉命进入纵深战斗。至27日晨,山东兵团已控制东城三分之一区域。敌张天佐率10余人由东门向南突围,被乱枪击毙。陈金城及参谋长李友尚等一批将校军官,率3000余人由东南方向突围,被胶东军区西海军分区部队截击,陈金城束手被俘。随后,在攻城部队火力压制与政治攻势下,城内最后据点三官阁守军缴械投降。

    攻城战斗结束后,山东兵团开始肃清被围在安丘、昌乐等地的国民党军。

    潍县战役从4月2日至27日,历时25天,攻克潍县,解放潍县、昌乐等数城,使渤海、胶东、鲁中解放区完全连成一片。济南、青岛守敌则进一步被孤立。

    战后,九纵司令员聂凤智通过考察战场和反思,感到实战时选择突破口方面的教训不少。为总结经验教训以利再战,休整期间,九纵专门组织了几次大规模的攻城实兵演习。聂凤智命令各部“再打一次潍县”。

    7南扫兖州

    津浦路中段的战略要地兖州古城,素有“九省通衢、齐鲁咽喉”之称,南屏徐州,北护济南,东窥沂蒙,西瞰鲁西,是历代兵家必争之地。

    国民党为牵制我军而展开战略进攻,企图固守济南、青岛和津浦路中段各要点。国民党以济南的第二绥区、贾汪的第三绥区和兖州的第十绥区部队,计7个整编师18个旅,控制着津浦路济南至徐州沿线的狭长地带。其中以兖州为中心,东至新泰,西到济宁,南抵滕县,北达南驿地区,有第十绥区司令部和整编第十二军和保安部队,共12个团2.8万人据守。

    根据中央军委指示,山东兵团决定出击津浦路中段,攻击兖州。

    攻占兖州城,首先要肃清外围之敌。第七纵二十一师负责扫清西关之敌;十九师负责扫清南关和泗河铁路桥的桥头堡。6月20日,第七纵队和鲁中军区部队包围兖州,以求调动徐州、济南之敌出援兖州;以第九、第十三纵队等部警戒济南、徐州方向,准备打援。

    兖州被围,徐州“剿总”总司令刘峙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为解兖州之围,他急忙从苏北调整编第二十五师沿津浦路东运支援兖州。我山东兵团留第十三纵队一个师监视济南方向援敌,令第九、第十三纵队南下,在泗水、曲阜一带迎击北援敌军。由于敌整编第二十五师已于6月28日先抵滕县以北界河地区,山东兵团又调围城的第七纵队南下打援。

    7月1日,攻城各部开始对兖州紧缩包围,扫清城防外围据点。7月6日,许世友、谭震林和参谋长刘少卿下达攻打兖州的命令,决定第七纵队与第十三纵队(缺三十九师)附本部炮兵集结于兖州以西、以南及西北地带,以求迅速肃清西关残敌及南关之敌;鲁中军区(并指挥三十九师)集结于兖城以北地带协助攻城,以一部攻占北关,并由北向南佯攻兖城;另一部集结于兖城东南地区,负责堵歼兖城可能向东南突围之敌;另派出一个团,进入泰安以东地区活动,监视由济南援敌之动态。

    第九纵队主力集结于泗水一带待机,以一个师集结于柘沟地带,派出一个团于楼德西北柴汶河两岸,保护我后方补给线之安全,并监视泰安方向之敌。该部侦察营立即进入泰安以南、大汶口以北地区活动,以求掌握由济南南援敌之动态。

    鲁南军区以主力插入临(城)韩(庄)地带,一面彻底破坏韩庄及临城以北铁路,一面积极打击临城南窜或北援之敌,并以小部向峄枣进逼。

    渤海纵队主力集结于章(丘)邹(平)间休整,以有力一部活动于龙山东北地区,积极监视与打击龙山向东出扰之敌。

    在兖州城南的一个村庄里,一个简朴的民房内,七纵司令员成钧、政委赵启民与十三纵司令员周志坚根据兵团的作战意图,正在进一步研究攻打兖州的方案。他们经过一段时间的讨论研究,最后决定把突破口选择在老西门一线。

    7日夜,第七纵队攻克西关,鲁中军区部队攻克旧关。经紧张地准备,攻城部队于11日晚全部进入出击阵地。

    12日傍晚,两发榴炮弹响起,总攻全面开始。山炮团在步兵和迫击炮的掩护下,直接用炮膛瞄准射击。老西门一线500米的正面上,七纵二十师和十三纵三十七、三十八师展开了并肩突击。

    七纵二十一师六十团一连连长张坚,率先指挥架梯班架桥。这个班冒着敌人的火力扫射,全部下水,用身体顶住木桥。由于水涨流急,桥架不住。战士们硬是用肩膀顶起桥身,架起一座“人桩桥”,让突击部队从桥上通过。

    爆破队连续七次成功地进行了高空爆破,最后一个爆破员张坚扑上城墙缺口时,炸药已把城墙削成了斜坡,用不着登城的梯子了。他高喊道:“登城啊!”话音没落,就扭身冲向缺口。连长丁光友马上带着突击队像一团旋风拥入缺口,班长高振才趁势把第一面胜利的红旗插上兖州城头。

    在新西门十三纵的主攻点上,敌将泅水河闸打开,城壕水位急速上涨。七连长任进贵命令会游水的人赶快游过壕去。三个排相互配合,勇猛地向两侧扩大突破口。

    天亮后,敌机疯狂地向突破口内外轰炸扫射。许世友命令各纵调整组织,相互协同,加快进攻速度。当日20时,战斗全部结束。

    敌十二军军长霍守义带着老婆和十几个卫士脱离大队,企图潜逃,没料到一出城就成了俘虏。守城的九名将级军官中,唯有绥靖区司令官李玉堂只身化装逃了出去,其余八名均被生俘。

    山东兵团重围兖州后,兖州守军向王耀武告急求救。王耀武派吴化文率重建的整编第九十六军南下增援兖州。吴化文为自保,11天仅前进40公里,直至13日,其第一六一旅始渡过汶河到达齐家庄、太平镇一带。因兖州已被解放,徐州“剿总”令吴化文率部转向泰安。预先埋伏在泗水的山东兵团第九纵队奉命冒雨远程奔袭,乘敌转头回逃的混乱之机,勇猛穿插,战至15日结束,歼其7500余人。

    兖州战役的胜利,有力地支援了我豫东战场作战,同时也使我华东野战军东西兵团得以会师于津浦路两侧,以便于今后集中兵力打更大规模的歼灭战。

    聂凤智司令员骑在马上,看着一堆堆像小山一样的战利品,乐不可支,兴奋之际赋诗一首:

    策马桥头雨霏霏,

    笑问援敌几人回。

    今日小战大汶口,

    明朝济南显神威。

    六、鏖战豫东

    1粟裕敢立军令状

    粟裕副司令指挥作战时,对待上级指示,从不盲目机械执行,而是根据战场情况,从实际出发,作出自己的判断和决策。1948年1月27日,他接到中央军委一份“加急加密”电报。电报要求粟裕率华野一四六纵队渡江南进,在湘、浙、闽、赣诸省执行机动作战任务,以策应刘邓大军开辟中原战场。当时陈毅司令员到中央汇报工作去了,粟裕看见电报,便厉兵秣马,准备渡江南进。但他思索两个多月后,认为集中兵力会战中原比分兵南下更有利。这显然与中央军委意图不符。然而他想到,作为一名共产党员,有意见有建议应大胆向中央提出来。4月中旬,他向中央军委斗胆直呈,建议暂不过江,集中中原和华东两大野战军在黄河以南、淮河以北打大规模歼灭仗。毛泽东收到粟裕的电报后,亲自拟电:“为商量行动问题,请陈、粟于4月25日至30日内,同来平山中央机关开会。”

    陈毅当时正主持华野一兵团高干会议,要作报告,并组织下一步的政策讨论。会议事关华野全部队,不能无人主持,故陈、粟于4月22日急电中央,请求由粟裕于4月24日北上,陈毅不北上。但是中央军委于同日(22日)电陈、粟,要求他们4月27日赶到中央机关会晤。

    5月5日,陈毅、粟裕行程800余公里后,到达城南庄。当晚,毛泽东特意把粟裕请到自己宿舍,做了彻夜长谈。

    第二天,毛泽东召集中央书记处、中央军委的领导开会,以极其郑重的态度听取了粟裕关于三个纵队暂不过江,在中原黄淮地区打大仗的汇报。

    粟裕讲完后,毛泽东等人又就有关事宜提出了一些问题。粟裕一一做了圆满的回答。

    中央领导当即进行研究,完全同意了粟裕的方案,并立即通知各个战区。

    会后,朱德对粟裕说:“主席、常委们采纳了你的方案,总可以舒一口气了吧?”

    粟裕说:“主席和总司令在重大战略决策上如此重视一个战区指挥员的意见,使我深受教育,非常感动!”

    毛主席说:“民主集中,是我们党内生活的准则。”

    朱德说:“粟裕同志,本来你们今天可以回前线了,但主席说再留你一天,还有两件大事再定一定。”

    第二天继续开会,毛泽东说:“今天我把总司令拉来,想增加一点权威性,共同研究两件事。”

    听了这话,粟裕不安地揣度着。

    朱德说:“主要是想调你们华野的一个人。”

    粟裕忙问:“调一个人,谁?”

    毛泽东说:“中央为了加强中原局和中原军区的军政工作,决定速调陈毅到中原工作,今后华野工作由粟裕主持。”

    粟裕愕然。

    中央再三再四地说明,当前中原战场的困难是革命最后最大的困难。为此,中央决定立即成立中原局和中原军区,由陈毅、邓子恢同志带领一批干部和刘伯承、邓小平会合,全面统筹政治、军事、经济、统战方面的工作。这是关系全局的大事,希望华野的同志能够理解。华野领导工作由粟裕主持。

    随后,粟裕反复地请求毛泽东,让陈毅继续担任华野司令员兼政委,并且想出了一个办法,建议陈毅可以去中原军区工作,但同时仍保留在华野的职务。

    毛泽东被粟裕诚恳的态度打动了,笑着对粟裕说:“你就是华野的代司令员兼代政委!”

    关于第二件事,毛泽东要求华野在8个月内歼灭敌人11个至12个旅,并且在最近消灭蒋介石的王牌军——邱清泉第五军。

    粟裕表示,坚决完成军委的战略部署,积极创造战机消灭第五军!

    2突破开封

    在国民党几百万军队中,第五军堪称铁甲雄师,它是国民党军中第一支,也是唯一的一支现代化装甲部队。1939年底,第五军首战昆仑关,重创了号称“钢军”的日本第五师团,轰动中外。此后,第五军被编入中国远征军,出师缅甸,转战千里,迭挫强敌,后因受盟国内部矛盾影响及指挥失误而失败,被迫分头撤到滇西及印度。随后,第五军经过整编改装,参加反攻滇西之战,锐不可当,势如破竹,赢得了赫赫战果。抗战胜利后,第五军积极充当内战急先锋,疯狂进犯淮南、淮北、苏中、苏北、鲁南、晋冀鲁豫等解放区,并在定陶战役、巨野战役中多次与华野、中野恶战。

    中央军委决定由华野来歼灭邱清泉兵团后,朱总司令极为重视,冒雨于5月12日赶到濮阳,不顾旅途劳顿,马上同陈毅、粟裕等人一块研究作战部署。

    5月14日,朱总司令亲自给团以上干部作报告。朱德形象生动地告诉大家,对付五军等敌主力部队,就是要用钓大鱼的办法。你想钓大鱼就不要性急,不要一下就扯上来。因为大鱼初上钩,尚未疲困,你急于往上拉,它拼命往下扯,往往会把钓索弄断。我们可以慢慢同它摆,在水里摆来摆去,把它弄疲劳了再扯上来,这样就能够把这条大鱼钓到手了。朱德说:“你们一定要下决心钓到一两条这样的大鱼!”

    为了稳坐钓鱼船,粟裕把目光放在了济南至郑州、徐州的鲁西南三角地带。他觉得把国民党第三军诱到这个地区,“鱼”上钩的可能性极大,于是下令:第三、第八纵队由许昌向淮阳方向挺进,吸引邱清泉兵团等部自鲁西南地区南下;第一兵团南渡黄河,开辟战场,调动邱清泉兵团;在第一兵团南渡,而邱清泉兵团北返堵击时,第十三、第八纵队和中原野战军第十一纵队北进,与第一兵团将邱清泉兵团歼灭于运动中。

    陈唐兵团第三、第八纵队接到命令后,在宛西战役中再克许昌,歼守敌第二十一旅后,由许昌东进。

    邱清泉很狡猾,他见我军第三、八纵队北上,认为是歼灭第三、八纵队的好时机,便指挥整编第七十五师,由定陶、成武地区向太康、淮阳方向行动,寻歼第三、八纵队。黄河北岸的华东野战军第一兵团等部,于5月30日、31日南渡,并前进至菏泽、巨野之线,与中原野战军第十一纵队会合。

    第一兵团南渡黄河,朝三暮四的邱清泉中途变卦,想放弃第三、八纵队,集中全力歼灭粟裕的一兵团。蒋介石很欣赏邱清泉的方案,急令邱清泉兵团并指挥整编第七十五师北返堵击,并令整编第八十三、第二十五、第七十二师及整编第六十三师一个旅等,分别自平汉路南段和苏北地区向鲁西南疾进,企图与华东野战军主力决战。

    此时,整个中原战场敌我双方频繁调动兵力,敌我交错配置,正处在互相监督之中,战机时时有,但稍纵即逝。第一兵团渡河部队原拟围攻定陶、曹县,吸引邱清泉兵团来援,配合陈唐兵团南北夹击聚歼之。但因邱清泉兵团6月5日已达曹县、单县一线,而陈唐兵团尚未北返,计划未能实现。

    在河北省濮阳县境内王庄粟裕指挥部,粟裕正倒骑靠背椅审视着地图。面对当面严峻的形势,粟裕反而泰然自若,嘴角不时挂起一丝笑意。

    善于独立思考的粟裕在确定“南渡黄河,歼敌五军”方案的同时就考虑到,抓不到邱清泉,就抓别的“大鱼”。因为歼邱兵团虽具一定条件,但不利因素较多。一是邱清泉兵团的五军等部,全是美式装备,战斗力很强,且一旦出现危急,蒋介石必全力救援。二是要歼灭五军,突击集团至少要四个至五个纵队,而当时华野兵力不足六个纵队,且战斗减员尚未补齐。三是敌五军这条“大鱼”即使被“摆来摆去”,三五天也未必能结束战斗。当援敌赶到,形势必定逆转。四是华野主力纵队还未集中。因此,粟裕认为,既然寻歼五军没有确切把握,就不能只盯住敌五军而放弃有把握吃到的“肥肉”。于是,他在考虑打敌五军的同时,也设想了一个“先打开封,后歼援敌”的腹案。

    粟裕慎重地审视着地图,下决心要打开封,主要依据有如下几点:一是开封是国民党的河南省会、中原重镇,政治、军事皆占有重要地位。若开封告急,蒋介石必调兵增援。华野可在运动中寻机歼灭援敌。二是开封有守敌3万余人,不失为一块“肥肉”,但战斗部队只有在羊山集被华野打烂后重建的敌六十六师。该师部率第十三旅和河南省的两个保安旅,指挥不统一,战斗力不强。三是敌可用于增援开封的主力集团均在100公里外,而华野与中野相对靠拢,有强大的兵力和充裕的时间阻击援敌。四是攻打开封这样有40万人口,且经过日、蒋军时期设防的城市,在华野虽是首次,但陈唐的第三、八纵长于城市攻坚,部队有多年的攻坚作战经验。

    想到此,粟裕更增添了先放弃打敌五军,转而打开封的信心。

    6月9日,粟裕、张震提出五个作战方案,征询陈士榘、唐亮的意见。其中第二方案是:以第三、第八纵队一部“佯攻开封,吸引其增援”。6月10日,陈土榘、唐亮致电粟裕、张震,认为“目前敌我在鲁西南成为胶着状态。敌异常警觉,且有预定布置准备,正面不易歼敌。一般以避开鲁西南转入敌之侧后,调动敌于运动中歼击为有利”。并提出:“在目前中原整个作战方针上,应掌握战机,随时歼灭可能歼灭之敌的有生力量,削弱敌人,错乱敌人部署,造成敌人错觉,捕捉歼敌主力的有利条件与机会。勿被固定对象或固定时间、地区所限,以免贻误战机,形成敌我主力长期对峙,反为被动不利。”这时,陈唐兵团正从临颍地区向通许、杞县间开进。鉴于第三、第八纵队距开封只有一日行程,粟裕当即改变了在鲁西南作战的计划,并于6月15日定下了以第三、第八纵队“攻取开封,调敌西援”、“先打开封,后歼援敌”的方针和部署。

    6月15日10时,粟裕、张震联名向中央军委及刘伯承、邓小平、陈毅、邓子恢以及华东局作了汇报。

    对这一作战计划的调整,华野各部都感到比较突然。在鲁西南定陶司集镇的王必成和江渭清司令部,当粟裕对他们说,“我决心围歼开封守敌”时,王必成、江渭清非常惊诧。王必成失口喊出:“啊?!丢下五军不管了?!”

    当粟裕准备向西转移时,王必成拦住他:“粟司令,我肚子里确实还有几句话。”

    粟裕看了看表说:“好吧,应王司令要求,我再待3分钟。”

    王必成开门见山:“粟司令,‘南渡黄河,首歼五军’是朱总司令亲自下达的命令,就连班长、战士都晓得。”

    粟裕说:“王司令,我提醒你,中央给我们华野的命令是,‘在4个至8个月内,歼敌五六个至十一二个旅’。我粟裕手上还有7个半月的运筹时间!”

    王必成持重地说:“改变中央规定的作战目标,打别的敌人,要有绝对的把握才行!”

    粟裕由衷地说:“王司令,此番过河,我们必须是首战制胜,决不能对峙,不能胶着,不能夹生,尤其不能失利——这就是改变作战目标的原因。只有把仗打胜了,才是真正地贯彻毛主席的作战意图。”

    王必成轻声问:“夺取开封——能稳操胜券吗?”

    粟裕说:“敌人将全部注意力放在鲁西南,开封被孤立。三、八纵队擅长攻坚,出敌不备,拿下开封是有把握的。一旦开封被攻克,豫东战场,全盘皆活。”

    6月16日午时,粟裕、张震再次发报中央军委:

    为迫敌分散,求得在运动中歼其一部,乃以陈唐率三纵、八纵于今晚完成对开封包围,并攻占之。我们除以中野十一纵于巨野地区佯动,争取时间补充,而后尾西援之敌后侧击,配合正面作战外,本晚即以一纵相机攻占曹县……而后,阻击西援之敌;六纵肃清菏(泽)考(城)线之敌……因情况紧急,请示不及,已令各部执行。有何指示,请即赐复。

    6月17日9时,中央军委终于复电,完全同意粟裕的应变部署,并指出:“这是目前情况下的正确方针。”“情况紧急时独立处置,不必请示。”“另注意文物保护,开封是古都。”

    同时,刘伯承、邓小平、陈毅亦复电。

    为了在战略上配合这次大战,粟裕旋即令山东兵团继续在津浦路徐济段扩张攻势,包围兖州,调动敌整编二十五师或整编八十三师北援;令苏北兵团在陇海路新安镇(今新沂县)至海州段发动攻势,牵制敌人。

    6月15日中午,陈唐兵团在圉镇地区接到攻打开封的命令。

    陈士榘在1:50000的开封城区图前,向三纵司令孙继先、八纵司令张仁初部署攻城任务:“明晚7时半,向开封发起总攻。三纵向曹关曹门、宋关宋门、北门实施攻击。八纵向南关大南门、小南门、西关西门实施攻击。同志们,这和打洛阳不同,开封地处黄泛平原,有利于敌人增援,不利于我军攻坚。这就决定了我们的战法——连续爆破、连续突击、不惜牺牲、速战速决,力争5天之内拿下开封。”

    孙、张二人相对无语,默默抽着香烟。

    张仁初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谁是主攻方向?”

    孙继先也问道:“谁是主攻部队?”

    陈士榘断然地说:“根据开封地形与敌人指挥状况,本次攻坚,我不预定主攻和佯攻方向。因此,也不指定主攻和协同部队。哪个部队先突进,哪个部队就是主攻部队!”

    张仁初挑衅地说:“老孙,就看你的喽!”

    孙继先好斗地说:“什么话,还是看你的!”

    陈士榘说:“别谦虚了,我就看你们俩的!”

    与此同时,唐亮在组织三纵、八纵的政工干部丁秋生、王一平、刘春、李耀文、陈其吾等召开政工会议。

    16日晚,八纵由赤仓、陈留出发,完成对开封以西以南的包围;三纵由杞县、高阳开拔,同时完成对开封以东以北的包围。

    攻城各部如此迅速就围住了开封,大出敌人的意料。整编六十八师一一九旅由考城而来。八纵正在组织勘察,来了一支国民党军,领头军官嘴叼香烟,斜戴大檐帽,敞胸露怀,还挽着个妖艳的女人。他们当即成了八纵的俘虏,随行护送的弹药也成了八纵“额外”的战利品。

    17日晚,战斗发起。三纵一部队配合八纵,首先肃清了南关农林试验场、东闸口、十六营房、苗圃以东及曹关外围区域之敌,抢占了宋关。二十三师奔新南门,八师随即从城东曹关突击,九师从宋关攻城。

    八纵二十三师首先肃清了南关车站、飞机场、十七营房、七营房等地守敌。二十二师奔袭途中歼灭了陈留县敌保安队,继而向西门发起攻击。

    战至18日黄昏,城关守敌一部被歼,大部在敌机掩护下,向城内龟缩。当夜11时,攻城指挥部向攻城各部下达总攻击令。

    八纵六十九团三营一边向新南门实施猛烈的火力突袭,一边利用突袭做掩护,绕过城门外敌两侧火力点,进行连续爆破。八连连长尹作范、指导员王元洪把全连编成十个爆破组。尹作范率领三个爆破组,首先进行爆破,连续八次,好不容易炸了新南门的东门洞。七连连长孟宪文立即带领突击队,穿过烟幕,仅五分钟就突进城内,登上了新南门城楼。

    接着,他们迅速兵分两路,一路依托新南门城楼西部,一路依托东部工事,顽强抗击两侧敌人的疯狂反扑。随后,一连“李干排”、三连“张圣怀排”、二连两个班和六十八团六连一部,约五个排的兵力,从新南门拥入城内,迅速抢占部分民房,然后转入巷战。

    河南省政府主席刘茂恩、敌六十六师师长李仲辛发现新南门被突破,顿时像输红了眼的赌徒一样发起疯来,枪毙了驻守新南门的营长,还觉得不解恨,慌乱中又急令保安七旅旅长亲自率部,配合六十六师工兵营、辎重营向新南门反扑。部队连续反扑几次都未成功。刘茂恩恼羞成怒,又开枪将守军团长枪毙了,然后继续增调兵力,令六十六师副师长亲自督战。

    夜航的敌机不时投下照明弹,亮光中可见宋门前地堡密布,黑漆漆的宋门紧闭。

    攻城的关键时刻,陈士榘来到三纵司令部,他严肃地问孙继先:“选的哪个部队突击宋门?”

    孙继先立正,说:“二十五团二连。”

    陈士榘说:“为什么选择二连?”

    孙继先说:“二连擅长攻坚,曾被授予‘德胜连’光荣称号。”

    接着,陈士榘来到二连,对战士们说:“同志们辛苦了!我相信你们孙司令的眼力,他挑选的人,个个是英雄。红军抢渡大渡河‘十八勇士’有17个都是他挑选的,而另一个就是他自己!没有十八勇士在大渡河的胜利,红军就变成了石达开!所以,十八勇士的胜利是战斗的胜利,更是战略的胜利。今天,你们是80个英雄、100个英雄!只有突破城垣夺下开封,才能夺取战役的主动权——这是粟司令刚刚在电话里告诫我们的。下面,我想了解一下你们的攻城部署。”

    孙继先问身边的二十五团团长:“柴团长,请报告攻击宋门的部署。”

    柴团长没有直接回答,转身对战士们命令道:“爆破排,起立!”

    以爆破指挥员翁玉明为首,包括陈佃俊排长,共23人挺身起立。

    柴团长说:“我选出爆破员23名,选定政治指导员翁玉明为爆破指挥员。”

    孙继先兴奋地说:“好,指导员带头送炸药,这就是共产党员的本色!”

    翁玉明说:“突破宋门的爆破队准备使用12包炸药,总计283斤,30斤的4包,25斤的4包,10斤的3包,33斤的1包。轻的负责摧毁鹿砦、铁丝网、接合部;中等的负责摧毁壕沟、地堡;最重的负责摧毁土层和城门。每两人拿1包,分正副爆破手。最重的33斤,由爆破英雄陈佃俊掌握,机动使用。”

    陈士榘走到第一爆破手面前,问:“叫什么名字?”

    “杨玉贵。”

    陈士榘深情地说:“玉贵、玉贵,贵就贵在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他又问第二爆破手,“你叫什么名字?”

    “张城宽。”

    陈士榘说:“城宽城宽,城门越炸越宽。”他又对陈佃俊说,“你的这包炸药最大嘛!”

    陈佃俊说:“是,共33斤。”

    陈士榘说:“为什么不绑支架?”

    陈佃俊说:“首长,我是机动爆破手,真正到上去的时候,也只有用臂膀支架了。”

    陈士榘走后,三纵集中火炮轰击,然后突击队二连开始攻击。他们前赴后继,连续实施11次爆破,终于将铁铸般的宋门炸开了一个大洞。连长张世忠立即率突击队杀进城去。营长王桂生急切地拿起电话向上级报告:“宋门被炸开了!”

    敌师长李仲辛拼命嘶叫着命令:“宋门被攻破了!大炮马上给我顶上!全都轰到宋门去,一发也不留!”

    三纵九师不失时机,利用敌炮火间隙,连续从宋门突进去两个团。

    孙继先立即指挥正在攻打曹门的八师两个团,迅速转到宋门投入城内作战。

    三纵攻入城中的四个团,一部向新南门方向突击,接应被敌围困的八纵突击分队;一部向北发展,接应由曹门入城的部队,并逐屋打通墙壁,很快与八纵战友会合。如此,开封城内新南门到宋门、曹门等一大片地方完全被我方控制。

    26日晚,李仲辛见势不妙,下令其六十六师所部撤至城西北角的龙亭、教养、华北运动场及北门等地,决意死守。刘茂恩也将保安队撤至省政府,企图收缩防线,固守待援。

    在此之前,蒋介石曾手谕邱清泉、孙元良、胡琏兵团与第四绥靖区刘汝明,以及整编第二十五、八十三师等部——凡能动用的兵力,他都想集中用在豫东。其手谕明示:

    豫东大战即将展开,我已有严密布阵计划,各部要绝对遵命行事,勿因小利而盲动。此战由顾祝同协助指挥,刘峙严防散匪窥测徐州。

    与此同时,蒋介石和徐州“剿总”不断给开封守敌打气壮胆。

    蒋介石深知,若开封丢失,豫东会战计划即全盘落空。开封战役一打响,蒋介石立即赴郑州、西安、徐州等地开会督阵。他一面电令开封守敌与古城共存亡,不准突围,固守待援;一面速调重兵,企图对华野攻城部队实施反包围。20日,蒋介石见开封守敌实在力不能支,便乘专机亲临开封上空督战。

    “美龄”号专机座舱内,蒋介石对话筒喊:“龙亭屹立,开封乃存,开封不失,全盘皆活!仲辛弟重任千钧。我已严令邱清泉、区寿年、胡琏、孙元良、刘汝明远近各路司令官多路疾进,聚歼共军主力于开封城下。开封会战,稳操胜券。仲辛弟当为头功!万不能有怯敌弃城突围之举,如是,将成为千秋万世百死莫赎之罪人!”

    李仲辛信誓旦旦咬牙切齿地回应:“确保龙亭,不成功便成仁!”

    蒋介石斥责他:“哪个要你成仁!只需你再坚守24小时,各路援兵就会赶到。”

    龙亭是一座清代建筑,屹立在大型青砖砌成的13米高的台基上。相传,这个“台基”是宋太祖赵匡胤登基的金銮宝殿。这个地方是全城最高大的一座古代建筑,四周是又高又宽的红墙,亭前左右有潘湖、杨湖,还有一条惠济河。以龙亭为中心,四周是地堡和炮兵阵地,仅钢筋水泥大地堡就有12个,大炮数10门。敌六十六师师长、参谋长指挥着3个旅的残部,一个电报接一个电报向外发,一面说“龙亭工事坚固,万无一失”,一面又拼命呼救求援。

    为了攻克龙亭,粟裕打电话指示打龙亭的部队:“主要是作好充分准备,确定有把握后再打。”担负主攻的三纵与八纵会合后,对龙亭地形进行了深入细致地察看,准备了充足的弹药。

    21日下午6时30分,600多门大小火炮同时向龙亭射击,炮兵们尽可能抵近敌前沿实施直瞄射击。敌12个坚固的大地堡,顷刻间就被摧毁11个,野战工事一个个飞上了天。在炮火急袭之际,三纵“郭继胜连”副连长孙玉堂和八纵六十五团一连战斗英雄、副连长韩耀亭各自率领一支突击队,对两个桥头堡进行爆破,但两个爆破员刚上去就牺牲了。第三个爆破手熊少南把帽子一甩,继续爆破,虽然负了重伤,但仍坚持战斗。随着一声巨响,敌堡飞上了天。随即,“洛阳营”两个班像两把利剑,一左一右扑了上去。他们一口气冲上了惠济河,登上了龙亭的围墙。敌机枪手惊讶得连枪都忘记打了。躲在龙亭地下室内的敌六十六师参谋长游凌云,突然听到附近枪声骤密,便带着卫士出来想看个究竟,不料等着他的是我军战士们黑洞洞的枪口。卫士欲举枪反抗,吓得游凌云连喊:“不要打,不要打!把枪交给他们!”他自己也慌忙交出手枪,束手就擒。

    敌师长李仲辛和十三旅旅长张洁疯狂地连续组织了三次反击,均被打得落花流水。他们眼看大势已去,遂从龙亭底层的石洞爬了出来,慌慌张张地朝华北运动场方向逃去。李仲辛逃到北面围墙前,正欲翻墙之际,被华野乱枪击毙。张洁逃到围墙北,被迎面的华野战士堵住。华野战士令他缴枪。他连说:“我没有枪,只有这个。”说着,慌忙从身上掏出手表、钢笔往华野战士手里塞,话还没说完,就溜了老远。这下更引起了华野战士的警觉,战士一拉枪栓,吓得张洁连忙承认自己是十三旅旅长。

    经过5个小时恶战,22日晨,豫东战役第一阶段——开封战役胜利结束。我军歼敌3万余人,加上阻击援敌的战果,共计歼敌4万人。

    23日,党中央给华野、中野全体指战员发来贺电:庆祝你们解放开封城及歼敌3万人的伟大胜利!尚望继续努力,为消灭蒋敌,解放全中原人民而战!

    3恶战睢杞

    华野攻占开封,蒋介石果然中了粟裕“动敌”之计。为挽回颓势,稳定人心,蒋介石令邱清泉兵团及第四绥靖区刘汝明部由兰封、菏泽地区向开封攻击前进;同时以第六绥靖区副司令官区寿年所率领的第七兵团(辖整编第七十五、第七十二师和归整编第七十五师指挥的新编第二十一旅),由民权地区经睢县、杞县迂回开封,以图重占开封,与华东野战军西线兵团主力决战。华东野战军西线兵团为达进一步作战目的,于占领开封第四天,即6月26日晨主动撤出开封。

    一切都按计划进行。三纵、八纵撤出开封后,华野集中兵力围歼增援之敌。27日,在华野指挥部里,粟裕一边习惯性地用手丈量着作战地图,一边高兴地对大家说:“好啊!现在向开封增援的邱区两兵团之间,确实有40公里的间隙,为我们消灭他们创造了战机!两路之敌可以吃掉其中一路!”

    张震在一旁说:“现在是割裂这两路援敌的好机会,不过区兵团的具体部署还没完全查清。”

    粟裕点了点头,坚定地说:“不要等了!我看围歼区兵团的进程已经成熟。区寿年兵团是刚组建起来的,战斗力差。区寿年本人也缺乏与我军作战经验,他也想不到我们会把拳头对着他——这叫出其不意。马上下达命令,先把区兵团围起来,边打边查明!”

    粟裕斩钉截铁地下达了作战命令。命令很快被传到了第一纵队司令员叶飞手中。突击集团各纵队迅速采取跃进动作,乘区兵团在睢杞地区犹豫徘徊、立足未稳之际,从四面八方围攻上去。

    区寿年是国民党陆军中将,非黄埔军校出身,曾任蔡廷锴第十九路军第七十八师师长,后接受蒋介石收编,奉命赴德留学,并考察过英、法、意各国政治军事。“八一三”上海抗战开始时,因赴沪参战有功,获胜利、忠勤勋章。此人虽与邱清泉同庚,均为46岁,但区老到世故、城府颇深,与邱的性格完全不同。

    谨慎多疑是区寿年的长处,也是他的弱点。这次蒋介石虽给了他一个兵团司令的头衔,但他心中有数,这乃老蒋惯用的“权术”伎俩,是要他在豫东多为党国卖命出力。他深知,蒋介石真正器重的还是嫡系心腹邱清泉之流。所以进入豫东战区后,区寿年一心只想保存实力,从不与邱清泉争强斗勇。

    当邱清泉积极向开封推进之时,区的参谋长林曦祥和七十五师师长沈澄年多次提醒他,要加快速度。区寿年却阴沉而狡黠地说:“还是谨慎点好,让邱清泉去争头功吧!告诉你们,这次共军的矛头是冲着邱兵团的,我们何必去沾这个光呢?!”

    区寿年不采纳沈之建议,只是动员官兵抢修工事。他指挥部队在村子周围用土筑起了坚固的土围子,在土围墙外挖了深浅不等的外壕,在壕外砍掉了附近的玉米、高粱,设置了多道鹿砦;在土围内则依托围墙及村内民房,修筑了多种火力点和防御工事。工事修筑好后,区得意地对部下说:“这龙王店既不是涧岗集,也不是陈小楼,这里周围有一丈多高的土围子,集中着上万人的兵力,还有数百门大炮,加上坦克——共军想吃掉我们,没那么容易!”他一直幻想着内外夹击,以创造一个奇迹。

    一纵一师担负穿插、阻隔敌人的任务,他们接到命令后,沿着睢县城西侧,向敌纵深穿插进去,劈开敌七十五师和七十二师,将矛头指向龙王店,打乱了敌人的部署。

    27日黄昏,一师师长廖政国、政委曾如清派侦察部队开路,师侦察连在二团前卫营配合下,利用夜暗和青纱帐做掩护,首先夺取睢县城西北的三里庄和段吉屯,俘敌200多人。紧接着,二团和一团一前一后地梯次展开,交替着向前插去。他们一夜之间夺取村庄16个,撕开了一条10里长、3里宽的大豁口。而这时他们所处的位置,正好将区兵团一劈两半。区寿年十分慌张,正竭尽全力反扑、夹击,企图吃掉一师,或把一师挤出去。廖师长立即命令一团、二团背靠背坚守既得阵地,同时把仅有的后备部队三团三营和师部特务营也调了上来。

    半夜之后,战斗更加激烈。十几里的狭长空间,几乎被枪炮的烟幕塞满,空气也显得热乎乎的。混战中,东面敌人七十二师的炮弹从一师头上飞过,正好落在西面敌人七十五师的阵地前沿;七十五师亦不甘示弱,集中火力还击。后来打得难解难分,敌飞机出动助战。一师就在敌方的夹缝中站住了脚,为继续战斗创造了条件。

    一纵一师穿插的同时,四纵、六纵加快了攻击速度。四纵切断杞县、睢县公路,进抵牛伯岗、鹿台岗一带;六纵在一纵、四纵之间向西陵寺、蓼堤岭方向前进,抵达榆厢铺、杨拐地区。

    与此同时,敌五军依仗强大的炮火,在其空军支援下,对我各阻援纵队阵地频频发起进攻。阵地上硝烟四起、弹片横飞,许多堑壕被炮火夷平,一丈多高的围墙被炸得只剩下两三尺高,连河沟旁青绿的小柳树,也被战火熏得焦黑。各阻击纵队不畏强敌,他们第一阶段采用运动防御,节节抗击,致使咄咄逼人的敌五军在四天激战中,倾其全力仅推进了2公里至5公里。

    经28日一天一夜的激战,至29日晨,叶飞的突击集团将区寿年兵团部、七十五师和新二十一旅包围在龙王店、常郎屯、杨拐、榆厢铺、陈小楼等地,并完成了对七十五师的分割。29日当晚,突击集团开始肃清龙王店外围之敌。刹那间,外围阵地上空被信号弹、照明弹照得如同白昼,战况异常激烈。攻击中,各纵队伤亡较大。激战至拂晓,敌机、大炮不断向我阵地袭击,通往各部队的电话线不少被炸断,经数次抢修未成。

    叶飞严厉地命令各纵队,要不惜一切代价不停地攻击。有的纵队,连机关干部、勤杂人员都被编入突击队,随军的担架民工以及还能活动的伤病员都投入了战斗。蒋介石则在此时亲临前线上空督战。我军将士非常气愤,将所有火器一齐对空射击。蒋机只好越飞越高,越飞越远,仓皇遁去。

    30日,叶飞兴奋地向粟裕报告,已夺占常郎屯、陈小楼、邱屯、五里店、杨拐等地,各纵继续肃清残敌,正在向纵深发展。7月1日中午,一纵一师攻占常郎屯时,二团的突破口被敌人封锁。紧急时刻,叶飞把身边的警卫部队和机关干部派了上去,各师领导也把师里所有的通信员、炊事员、担架员,凡是能活动的伤员等都拉了上去。约3时,原有的突破口被全部恢复。而后,全部攻击部队突了进去。

    7月1日晚8时,叶飞指挥突击集团,集中炮火猛轰龙王店。敌阵地上火光冲天、硝烟弥漫。炮击约一小时后,四纵十师由北、西北发起攻击,一纵二师由正南发起攻击,六纵十八师由东发起攻击。攻击各部以连续爆破开路,一步步向前推进。区寿年在绝望之中决意做“困兽犹斗”,命令残部借助喷火器、坦克拼死顽抗。

    区寿年原以为,凭借龙王店的多层障碍和坚固的土围子,也许能坚守三五天。谁知开战不过几小时,防线就被多处攻破,华野的《攻克龙王店,生俘区寿年》的油印捷报都散发到了他们的阵地上。他见大势已去,慌忙严令残部顶住,自己却爬进坦克欲一逃了之。

    此时,六纵十八师五十二团参谋长袁捷正指挥部队由东门向镇内突进,发现街心有四辆坦克高速地向他们冲来,于是急忙命令二营、三营退到围墙后面,迅速利用地形、地物堵击。

    但敌坦克仍到处横冲直撞,我们的突击勇士只能干着急。

    敌第一辆坦克疯狂地向东大门楼撞去。但为了防止被我军突破,他们自己已用大量的草袋装满了土,把门堵死,坦克是没法把草袋撞破的。它接连撞了四次,都没能撞出去,只好拐了个弯,沿围墙向南驰去。第二辆坦克见东大门无法撞开,也改变方向往北逃。后面剩下的两辆坦克,被挤在街里进退两难。五十二团的勇士们马上围了上去,很快制伏了它们。北逃的那辆坦克见势吓得停下不动了,只有南逃的那辆还在运动。

    袁参谋长马上意识到,南逃的坦克里面可能有“大官”,立即组织人员急速追去。

    八连二排长印永鑫带着五班副班长许超等战士很快追上这辆坦克。印排长飞身一跃,跳上坦克炮塔。哪知坦克炮塔突然猛转,一下把他甩了下来。印排长忍着伤痛,从地上爬起来,骂道:“妈的,想不到你还有这一手!老子非制伏你不可!”

    这是一辆美制坦克。印排长重新趴在上面,他一面随坦克移动,一面琢磨着想打开坦克盖子。突然,坦克里射出了几发子弹。印排长愤怒极了,他用手榴弹猛敲着上盖,高喊:“快停下来,缴枪不杀!不停我就炸死你们!”坦克里立即回答:“别炸,别炸!我们是当官的!”

    嗒嗒嗒!坦克里又打出几发子弹。战士们火了,齐声高喊:“炸死他们!炸死他们!”

    “别炸,别炸!我们缴枪!”几支手枪从坦克里被扔了出来。印排长厉声道:“你们赶快出来!”里面答:“等一等!外面子弹打得很厉害。”

    “怕什么?我在坦克上面都没事。别耍花样,不出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印排长随即把拉出弦的手榴弹伸到窗口吓唬他们。

    “我们投降,不要扔手榴弹。”一个瘦高个子从坦克里伸出头来,边回答边缓慢地往外爬。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国民党中将司令官区寿年。接着,区兵团的参谋长林曦祥也从这辆坦克里爬了出来。敌七十五师师长沈澄年在另一辆坦克里被活捉。

    蒋介石在得知区兵团即将被全歼的消息时,派飞机空投了给邱清泉的手令。

    雨庵弟:

    龙王店已于今晨拂晓失守,区寿年、沈澄年两同志若非阵亡,即已被俘。瞻念前途,深堪浩叹!弟为中原主力,与友军相处,不解围,不互救,殊堪痛恨!兹限于两日内,东向驰援黄百韬。达成任务,则可将功免罪矣。

    邱清泉接到手令后,立即召开高级将领会议,问道:“当面的敌人陈毅、刘伯承……兵力雄厚。村砦坚固,我们正面攻击,力不从心,而友军之围急着要解。我们如何办才好呢?”他见众人哑口无言,便又说,“我要冒一次险。”于是,他当晚命令第五师(原第五军)第二○○旅(原二○○师)第六○○团殿后,掩护部队自正面撤退;以第四十五旅(原第四十五师)为前锋,向北转进。

    区寿年被押送到粟裕面前。粟裕简单询问了邱兵团情况后,给在前线的张震打电话。区寿年倾听着。粟裕说:“张震同志,告诉你个重要情况。帝丘店的敌人不只是快三纵,而是以二十五师为基干的一个兵团,兵团司令是我们的老对手黄百韬……”

    区寿年插话:“还有交二总。”

    粟裕对话筒说:“对,还有交二总!……是严重!命令叶飞,立刻调整战场部署,留足够部队聚歼区兵团残部,主力今晚完成对黄兵团的大包围。迅速收缩包围圈……对,吃掉他!……下定决心,不怕牺牲,发扬连续作战精神,黄兵团可以解决……我再和区司令官讲几句话,马上回司令部。”随即将电话听筒挂在树杈上。

    这时,区寿年失声大笑……

    粟裕说:“区司令笑声中必有文章啊。”

    区寿年说:“半月来,贵军开封取胜,龙王店得手,多有侥幸。今天,你们又想吃掉黄百韬。如此贪胜恋战,必将转胜为败!”

    粟裕没说话。区寿年又说:“你们会一败涂地!”

    粟裕说:“我欣赏将军的坦率,但讲话的感情色彩未免太重。”

    区寿年说:“不,我有根据。我是兵团司令官,深知蒋介石经营中原战场之苦心。他预感颓势将成,赌注越下越大。他刚才给邱写信,也确实是他的肺腑之言。他宁肯牺牲兖州,也要让黄百韬来增援。黄百韬临危受命,又接受在孟良崮增援不力而被处罚的教训,步履如飞,作战积极。你们绝对不可能在48小时之内将其一口吞掉。如有延误,必招来大祸。”

    粟裕说:“大祸?”

    区寿年说:“你们以五六个纵队的主力纠缠一个兵团。你们附近百里、几十里乃至十几里范围内,却有邱清泉、孙元良、刘汝明、张轸五个机械化兵团铺天盖地蜂拥而至,合围势如铁桶。贵军战法虽说是‘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但试想三面临敌,背对黄河,走——也走不了啊!”

    这时,一群敌机飞临上空。区寿年指着天空机群:“还有大编队机群助战。”

    粟裕说:“依你之见,眼前我走的是一步绝棋喽?”

    区寿年说:“不,还可以走活。在国军尚未达成对你的战役包围前……”

    粟裕接过话头:“三十六计——走为上。”

    区寿年点头:“对,走为上!”

    粟裕说:“好,就请区司令先走一步吧。”随之命令身边的秦参谋,“区将军疲劳了,弄副担架抬他到黄河渡口。”

    秦参谋答道:“是。”

    区寿年敬礼:“粟将军保重!”

    粟裕说:“区将军自己保重吧!”

    当龙王店战斗正酣之际,黄百韬拼命向铁佛寺七十二师靠拢,企图合兵前往救援。就在7月2日——龙王店战斗刚结束的当日下午3时,黄兵团终于突破我阻援部队的防线,占领了距铁佛寺仅10公里的帝丘店,紧接着突过马口、楚楼,占领了王老集。就在这危急之时,一纵一师正好赶到。

    叶飞最关注七十二师的动向,龙王店战役打响后,为防聚集在铁佛寺的七十二师逃跑,影响下一步歼敌计划,遂令一纵一师和三师进至铁佛寺和帝丘店之间的龙寨一线,准备堵敌七十二师。

    俗话说,冤家路窄。廖政国带着部队在运动中突然遭遇黄兵团的先头部队。一看情况危急,他一面向纵队报告,一面命各部机动迎击黄兵团。黄兵团疯狂开炮,无数炮弹在一师阵地爆炸。师指挥部被炸塌了,师长廖政国等从外面回来时,陈副师长还伏在墙上,吃力地对着电话向叶飞汇报,部队伤亡很大。

    粟裕立马给一师配备了直属野榴炮团。叶飞也派二师四团、三师七团赶来。由于敌人疯狂反扑,各团的伤员越来越多,打完了炮弹的炮兵拿起步枪拼刺刀。

    粟裕为了尽快围歼黄兵团,于7月2日晚7时,特地给各部队发出明确的电令:务以于明(3日)晚完成歼灭黄兵团之任务为要。各纵首长接到命令后,迅速全线出击,以攻对攻。黄兵团则在飞机和装甲车的配合下,向华野各纵队发起猛烈的攻击。华野部队战斗减员非常大,突击部队每个班只剩五六人,而其中绝大多数是刚解放过来的国民党兵。

    战至4日拂晓,黄兵团被我歼灭近2个团,并被压缩于帝丘店及外围10余个庄内。5日,敌人继续用坦克开道,在飞机和炮兵火力的支援下,向我方实施疯狂反扑。为加强我方突击部队的攻坚力量,特种兵将大部炮兵配属给各部队。当日晚9时半,粟裕下达歼灭黄百韬的总攻击令。各部队发扬了敢于战斗、敢于胜利的精神。三师七团曾团长带着几个有炮无弹的炮兵和17名战士,始终刺刀闪闪,冲杀在前。补充到部队的一批新解放战士,还没等相互认识就立即投入了战斗。经过一段时间的激战,一纵攻歼王老集据点,四纵队攻歼何庄之敌,六纵占领赵庄,八纵攻占陈岗。到6日晨,我军全歼敌黄兵团的二十五师三二四团全部外加2个连。

    我军四面八方的凌厉攻势把黄百韬打蔫了。黄百韬预感有灭顶之灾,不寒而栗。他掏出打火机,点燃了面前一堆机密文件。火光映照着众人恐惧的脸……

    烧完文件,参谋长与黄百韬抱头痛哭……

    众将校也抽抽泣泣……

    由于蒋介石亲临徐州督战,豫东战场敌情变化极大。7月6日,西线邱兵团已迂回到我阻援部队右侧后;东线援敌七十四师(被歼后重建的)已进到宁陵及其以西地区;由平汉路北援的张轸集团(临时组编为吴绍周兵团和杨干才兵团)、胡琏兵团,被中野阻于淮阳、商水地区多日,但在蒋介石督令下,仍全力北进。胡兵团十八军的先头部队已到淮阳,正向太康疾进。各路援敌大有蜂拥而至之势。这样,我军已处于三面受敌的危势。粟裕手中已无预备队,为了争取主动,遂命令各部当晚撤出战斗,分别向睢杞以北及鲁西南转移,跳出豫东战场。我各部乘夜迅速分路撤出,使各路援敌都扑了个空。

    豫东战役歼灭了区寿年兵团,打击了黄百韬兵团,削弱了邱清泉兵团,打乱了国民党在中原战场的分区防御体系。人民解放军以伤亡3.3万余人的代价,取得歼敌1个兵团部、2个整编师部、4个正规旅、2个保安旅,连同阻援作战在内,共计9.4万余人的胜利,使国民党从此丧失了发动战役性进攻的能力。豫东战役的胜利,是南线人民解放军战略进攻发展中的一个重大转折,加快了整个战略进攻作战的胜利进程,为顺利完成战略决战创造了有利条件,具有重大的战略意义。正如7月11日中共中央贺电指出:“这一辉煌胜利,给蒋介石“肃清中原”的呓语以迎头痛击,同时也使我军顺利地进入了中国人民解放战争的第三年度。”

    七、攻济打援

    1毛泽东战前点将

    豫东大捷之后,山东兵团指挥的部队乘胜攻克鲁西南重镇兖州。攻击山东首府济南的任务便很快被提上议事日程。

    这时,华东野战军外线兵团经过豫东战役酷暑季节的连续作战,官兵伤亡较大,体力急剧下降,正利用雨季到来的机会,在豫皖苏地区分散休整。他们的现状引起了中央军委的高度关注。中央提出,要许世友、谭震林领导的山东兵团向济南攻击,把敌人吸引过去,以利他们休整。

    1948年7月14日,即攻克兖州的第二天,中央军委致电华东野战军代司令员兼代政治委员粟裕、参谋长陈士榘、政治部主任唐亮、副参谋长张震,并告山东兵团司令员许世友、政治委员谭震林,中原局、华东局:“估计敌人将利用你们疲劳之机,集中力量向你们压迫,使你们不能安心休整。你们必须以有效行动分散敌人,乘敌人分散之际,将其歼灭几部,方能实行大休整。此种分散敌人的行动,似以许谭攻击济南为最有效。拟令许谭于攻克兖(州)济(宁)后,休息两星期,即向济南攻击,迫使邱(清泉)黄(百韬)两兵团分兵北援(敌非北援不可)。此时,你们则寻敌一部攻击,使敌既被迫分散,又首尾不能相顾,以利于我各个击破及而后之大休整。许谭攻济南,可先占领机场,以两三个星期时间完成攻城准备(包括消除疲劳、补兵、练兵、侦察及部署等)。然后看敌援兵情况,决定先打援或先攻城。如攻城打援均无把握,则收兵休整。邱、黄既抽一部援济,不可能向你们压迫。你们或作战,或休整,便均有了自由。”

    中央军委来电,使粟裕等华野领导人深受鼓舞。他们把目光投向未来更加广阔的战场,谁也不在乎眼前的困难。经过认真讨论,他们于7月16日复电中央军委:“如果该部署主要是为了分散敌人,以帮助我们取得时间来休息,我们则建议不必如此。”“目前如即以许谭一部抢占济南机场,恐部队本身困难,难以连续作战,且势必迫敌北援。如是兖济仍有被敌占去可能。以许谭现有兵力,攻济南与打援势难兼顾。”“建议许谭与我们争取时间休整一个月,而后协力攻打济南,并同时打援。”“只要济南能解决,打援方面又取得胜利,则战局可能迅速向南推移,今冬攻占徐州之计划似属极大可能。”

    这是一个大胆的、出人意料的计划。

    华野主力在外线作战已一年有余,现在提出与山东兵团协力打济南并打援,意味着由外线返回内线作战,显然有悖于中央把战争引向国民党统治区域的方针,能得到中央军委的认同吗?

    然而,中央军委迅速肯定了粟裕等华野领导人协力打济南的建议,并要他们休整完毕以后,在陇海线南北打几仗,然后攻济南,或先攻济南并打援。同时提出作战计划。

    此后,中央军委与粟裕等华野领导人之间,电报往来频繁,攻打济南作战的构想日臻完善。

    8月10日,粟裕等华野领导人致电中央军委,对雨季休整后的下一步行动提出了三个作战方案——

    第一方案:集中全力转到豫皖苏及淮北路东地区作战,截断徐埠铁路,孤立徐州,将重点放在打援上,求得于运动中首先歼灭国民党第五军,继而扩大战果,歼灭其他兵团。

    第二方案:集中主力首先攻占济南,对可能北援之敌,以必要的兵力阻击。

    第三方案:攻占济南与打援同时进行,重点配备与使用兵力。第一阶段以2个纵队抢占济南机场,在济敌反夺机场中歼灭反击力量,削弱守备的兵力,同时以其余11个纵队打援;第二阶段则在歼灭敌军主要一路后,以一部负责阻击,将主力转攻济南。

    三个作战方案各有其优劣,粟裕他们倾向于采用第三方案。打援战场拟选择在山东汶河以北、泰安以西、肥城以南地区,或邹县、滕县间地区,阻援战场选择在鲁西南金乡、巨野、嘉祥地区。

    华野领导人拟于8月15日赶往兖州,与山东兵团司令员许世友、华野副政委兼山东兵团政委谭震林商定下一步作战问题。

    为更有效地配合9月攻势,华野报告军委:“除令江淮军区两旅准备袭击徐州机场,令豫皖苏集中四五个团破击徐蚌段铁路外,令淮南部队破击蚌浦段铁路。同时,华中之十一纵则应适时以主力转到运河线或沿江地带,积极作战,以收配合之效。建议中原军区以主力向信阳或南阳汉水流域进击,以吸引十八军南下,使其不易北援。同时建议以陈谢有力一部位于郑州附近,使郑敌不敢东援。”

    8月12日,毛泽东以中央军委名义复电粟裕、陈士榘、唐亮、张震,并告山东兵团司令员许世友、政委谭震林、副司令员王建安,华东局、中原局:“你们所提三个方案,我们正在考虑中。待你们和许、谭、王会商,提出更接近实际的意见以后,再正式答复你们。”

    中央军委所持态度是极其慎重的,对华野复电表示只提出一些初步感想,作为与华野会商时的参考材料。对9月攻济打援作战,军委预计可能出现三种结果:“第一,打一个极大的歼灭战。这即是你们所说的,既攻克济南,又歼灭五军等部大部分援敌。第二,打一个大的——但不是极大的歼灭战。这即是攻克济南,又歼灭一部分——但不是大部分援敌。第三,济南既未攻克,援敌亦不好打,形成僵局,只好另寻战机。”同时又高瞻远瞩地指出,“你们第三方案之目的,是为了争取第一种结果。其弱点是,只以2个纵队占领飞机场,对于济南并不真打,而是集中11个纵队打援,则援敌势必谨慎集结缓缓推进,并不真援。邱清泉、区寿年兵团之所以真援开封,是因为我们真打开封,敌明确知道我是阻援,不是打援,故以10天时间到达了开封。如果你们此次计划不是真打济南,而是置重点于打援,则在区兵团被歼,邱黄两兵团重创之后,援敌必然会采取(不会不采取)这种谨慎集结缓缓推进的方法。到了那时,我军势必中途改变计划,将重点放在真打济南。中途改变计划,虽然没有什么不好,但丧失了一部分时间,并让敌人推进了一段路程,可能给战局以影响。”军委进而指示,“我们目前倾向于攻城打援,分工协作,以达既攻克济南又歼灭援敌一部之目的。”

    8月15日,毛泽东以中央军委名义致电中原野战军,司令员刘伯承、第一副司令员陈毅和副政治委员邓子恢:“9月华野攻济打援是一次重要战役,需要你们的有力配合。望你们直属各纵对于9月作战计划预先筹划,于月底电告意见。”这就是说,中央军委已经正式采纳了华野粟裕他们请中原野战军对这次攻济打援战役做有力策应的建议,中野为配合济南方面作战,必将有所行动。南北呼应的大格局形成了。

    一幅波澜壮阔的战争图已经被勾画而成了,显示出战略决战阶段序幕的初步轮廓,只待最后的点睛之笔。

    这正是金风送爽、花果飘香的季节。8月20日,粟裕率野直机关和部分纵队军政主官来到山东曲阜,受到山东兵团领导人谭震林、王建安等人和司政机关人员的盛情欢迎。他们为粟裕一行准备了时令瓜果、可口饭菜和舒适的下榻处,还在孔府一间宽敞明亮的大厅堂里布置了作战室,满墙挂上了大比例尺军用地图和敌我态势图,准备好了各种作战文书、敌情调查资料,使粟裕一行有一种回到家里的温暖感觉。

    老战友相见,分外亲热,无话不谈。粟裕与谭震林在井冈山时期就认识,两人都参加了艰苦卓绝的三年游击战争,长期在新四军共事。抗日战争胜利后,两人共同指挥苏中战役,七战七捷。华东野战军成立后,粟裕任副司令员,谭震林任副政治委员,在司令员兼政治委员陈毅的领导下,共同指挥了莱芜、孟良崮等战役,迫使国民党军对山东的重点进攻暂时转入守势。华野分成西线兵团和东线兵团以后,粟裕和陈毅率领西兵团与刘(伯承)邓(小平)集团和陈(赓)谢(富治)集团密切配合,挺进中原,迫使国民党军陷于被动局面,对扭转全国战局起了决定作用。陈毅到中原军区工作以后,粟裕就任华野代司令员、代政治委员,出色地指挥了豫东战役,使中原、华东战场的形势出现新的转折。谭震林和许世友率领东兵团坚持内线作战,出色地指挥了胶东保卫战和胶济路中西段、津浦路中段等战役,从根本上改变了山东的局面,使济南成了一座孤城。现在,他们又一次站在一起了。

    连日来,华野各纵队军政领导人相继来到曲阜,许多人都乘坐从战场上缴获的美式吉普车而来。曲阜一下来了这么多领导干部,岗哨比平时增加了几倍,使这里的气氛变得不同寻常起来。

    这时,国民党最高统帅部也十分忙碌。为了弄清豫东战役、兖州战役后华东野战军的新动向,国防部每天的军事例会上都少不了分析研究华东战场的形势和华东共军动向。蒋介石也经常不请自到。他们认为,共军的主要作战方向在济南的可能性较大,共军“有攻济南之企图”,并据此制订了《济南会战》计划,其主要方针是:“将主力分置于陇海、津浦、平汉及汉水、丹江各要点,编组进剿兵团,先充实战备。”“在整备未完成前,全盘战略暂取守势,在战术上则仍取攻势……”防守济南的要领是:一、尽量缩小防御圈,守备要点;二、控制强大预备队,采取机动防御,依靠火力和机动部队的出击以歼击进犯的共军;三、注意夜间防御战,勤加演练。国民党当局认为济南会战迫在眉睫,严令国民党徐州“剿总”所属兵团和济南第二绥区部队按此计划调整部署并加紧备战。

    中央军委得知华野内外线兵团胜利会师,于8月22日致电粟裕、谭震林、陈士榘、唐亮:“一、关于攻济及打援的作战计划,由你们会商电告。二、关于作战时间,提议在9月15日以前完成有关攻城及打援的一切准备工作,9月15日左右开始攻城、御援及打援。部队于9月15日以前进入指定阵地。三、9月15日以前及9月15日以后2个月(包括作战及战后休整),约80天至90天,全军粮食、草料必须筹备齐全。四、由临城至大汶口及由金乡至汶河两条敌援道路上,我军要构筑多道防御阵地,要能在临城至兖州间、金乡至济宁间阻止敌援20天以上,打援歼灭战似应预定在兖州附近地区。五、叶飞所率一、六、八纵应于攻城发起前若干天出动北移,不能过早也不能过迟。”

    毛泽东代中央军委起草的这份电报,又给华野领导人出了题目,要他们“会商电告”。

    中央军委和毛泽东给华野领导人出的这个题目,显然有一篇大文章好做。怎样做好这篇大文章呢?

    粟裕、谭震林同华野其他领导人会商后决定,尽快召开东、西兵团纵队级以上领导人参加的军事会议,认真学习领会军委指示精神,结合敌我情况和战场实际情况,群策群力地制订一个既符合军委意图又切实可行的攻济和打援的作战计划,然后正式呈报中央军委批准。

    恰在此时,我军获悉国民党军为增加济南守备力量,拟空运第十九旅至济南。又悉,第五十七旅也有被空运至济南的迹象,何时启运,尚待进一步证实。

    这一突然出现的情况,引起华野领导人的高度重视。8月23日,粟裕、谭震林、陈士榘、唐亮联名报告中央军委,并致电苏北兵团领导人,要求调苏北主力部队北上参战。

    中央军委迅速做出批复。8月24日,军委致电粟、谭、陈、唐:“一、同意调苏北兵团主力参加攻济及打援战役,酌留三十三旅、三十四旅在苏北。该兵团北移时间不可过早,免使敌警觉,先我集中。二、你们对于济敌坚守程度及攻克快慢之估计,望告。”

    中央军委的决断,使得在攻济打援战场上出现了解放军在兵力上优于国民党军的新局面。华野外线兵团与山东兵团会合,加上即将北上参战的苏北兵团主力,解放军在山东战场可动用的兵力将达到15个纵队,约32万人。而国民党军济南守城兵力和可能增援的兵力,充其量28万人。这样,华东野战军在这次重大的军事行动中完全取得了主动权,完全可以按自己的时间表进行战役筹划和准备。

    8月25日至29日,华东野战军前委在曲阜召开东、西兵团纵队领导干部参加的作战会议。会上,大家传达学习了中央军委关于这次攻济打援战役的一系列指示,认真研究了敌我双方的情况,对战役指导思想、组织指挥、兵力部署、战役发起时间、政治工作、后勤保障工作等进行了充分讨论。

    通过讨论,与会者认识到,济南战役既是一次坚固设防城市的大规模攻坚战,又是一次在广阔地域对付多路援军的大规模阻援打援战。无论是攻城或阻援打援,都是一次重要战役,必须知己知彼,充分准备,把困难估计得多一些,多作几手准备,决不能因轻敌而遭遇不应有的损失。华野第十纵队以善打阻击著称,十纵司令员宋时轮主动请战,要求担负对城西的主攻任务。他积极建议,对济南实施四面包围,而将主攻方向选在城西,“先打济南西部,控制飞机场,断敌内外联系,使济南由孤城变为死城”,然后协同兄弟部队,东西对进猛攻,济南即可指日而下。九纵队司令员聂凤智也在会上争着担负主攻任务。他的发言语惊四座:“依我看,打济南不用那么长时间,也许有个15天到20天就足够了。”他不是信口开河。早在这年3月打周村的时候,他就特意从俘虏的敌军高级军官中调查济南的防务部署情况,最近又多次派侦察员化装潜入济南城内摸情况,还亲自同纵队侦察科长秘密到过济南城郊。他相信自己的判断。

    8月26日3时,毛泽东以中央军委名义致电粟裕、谭震林、陈士榘、唐亮,指出:

    攻济打援战役必须预先估计三种可能情况:

    (1)在援敌距离尚远之时攻克济南;

    (2)在援敌距离已近之时攻克济南;

    (3)在援敌距离已近之时尚未攻克济南。

    你们应首先考虑第一种,其次考虑第二种,再次应想办法对付第三种。在第三种情况下,即应临机改变作战计划,由以攻城为主,改变为以打援为主,在打胜援敌后再攻城。估计到这一点,在你们将全军区分为攻城集团和阻援打援集团之后,两个集团均应留出必要的预备兵力。特别是阻援打援集团,应留出强大的预备兵力,准备在第三种情况下,保证你们手里有足够的力量歼灭援敌。为达此种目的,你们应着重于多道坚固阻援阵地的构筑,以便一方面节省阻援兵力,不使自己的大量兵力消耗和疲劳于阻援作战之中,另一方面使敌大量消耗于我阻援阵地之前。弹药的使用及储备、粮秣的筹集,均须和上述要求相适应。即要注意在第三种情况(最困难的情况)出现时,你们不但在兵力上,而且在弹药和粮秣上,均有办法战胜敌人。只有在你们预先准备好这一切的情况下,才能保证胜利。

    中央军委的电示,在纵队以上领导干部中引起强烈反响。大家认为军委提出的作战原则是经过深谋远虑的,表示拥护。

    在此期间,中央军委和华野之间又多次电报往来,充分体现了党内、军内的高度民主。通过上下努力,互为补充,全军上下对攻济打援作战方针的认识逐渐趋于一致。

    华野前委认真学习了中央军委一系列指示,带领纵队以上领导干部又经过连续几天的深入讨论,很快统一了认识,并在此基础上制订了攻济打援的作战方案。8月31日,粟裕、谭震林、陈士榘将纵队以上干部讨论结果拟成的作战方案正式上报中央军委,明确提出:“作战任务以攻占济南为唯一目的,并求歼援敌之一部(至少三四个旅),并坚阻援敌不能迫近济南,以争取第一种可能之实现。”“作战方案拟定将分两阶段进行。第一阶段以足够兵力迅速攻占济南机场,以阻敌空援,并分割其外围守敌(目前守敌大部驻于四郊及外围)而歼灭之,减弱其守备力量,并查明敌人工事及抵抗之强度。但对其周围之强固据点,则予以监视,以便于突破外围后,于第二阶段迅速突入纵深,分割整个敌人防御体系,打乱其指挥系统,攻占其内城及商埠,而后再向外肃清四郊,以便缩短作战时间。在战役第一阶段之同时,对于援敌仅以次要部队依强固工事阻延其前进,消耗其力量,以便我打援部队之集中与充分准备力量。至战役第一阶段之末期(约在7天以后),即发起打援战斗,以求歼援敌三四个旅。而后伺机再歼援敌一部,或转移打援兵力一部于阻援方向。”“战役第二阶段,须视攻坚集团之进展、敌人工事及抵抗力之程度,以及援敌之缓急和我军歼灭之战果如何而定。”

    这时,中央军委正日以继夜地忙于处理东北战事,准备同国民党军卫立煌集团展开战略决战。接到华野正式上报的作战方案后,中央军委很快分出时间进行研究,于9月2日致电粟裕、谭震林、陈士榘,并告华东局、中原局,作出明确批复:“完全同意8月31日电所提攻济及打援之整个部署。”

    有了中央军委的明示,华东野战军便按照既定作战方针放开手脚大干起来。9月2日,粟裕、谭震林、陈士榘、张震发布《华东野战军济徐作战预备命令》。

    华野各部队接到济徐作战预备命令以后,纷纷加紧作战准备,只等一声令下。

    作战预备命令指出:东、西攻城兵团归山东兵团许世友司令、王建安副司令统一指挥,战役开始时谭震林副政委即返回野战军指挥部共同主持全军统一指挥工作。

    由于山东兵团有许多事需要由谭震林料理,谭实在难以脱身,直到攻济战役结束,他也未能回野司共同主持全军指挥工作。

    这时许世友正在胶东蓬莱养伤,野司要他回前线主持攻城集团的工作,竟同中央军委的意图不谋而合。精细过人的毛泽东在处理近来华东方面的文电中,发现唯独不见许世友的署名,甚感奇怪,便专电查问此事,这才知道许世友正在胶东休养。军委正式来电征询意见,说济南前线需要他,问他身体状况是否允许重新工作。

    许世友手捧电报,心情无比激动,对妻子田普说:“赶快给我收拾行装,我要回前方!”

    许世友说一不二,当天连晚饭也没吃,就坐上打周村缴获的美式吉普车,风驰电掣般赶往华东局所在地益都。

    地处胶济路中段的益都,这时是华东地区党政军领导中心,除了华东局在此建立领导机构外,华东军区领导机关也在此办公。华东局和华东军区领导知道许世友要来,早就为他准备了情况介绍和有关济南战役的文件电报。

    许多人知道许世友是打猎的能手,又嗜酒如命,天天不能离酒,却不知他粗中有细。这次华东局和华东军区的领导为了给他接风,自然少不了备酒。他却婉言谢绝,闭门研究有关济南战役的文电。随后,他分别给粟裕和谭震林起草电报,告诉他们,自己已经到达华东局,预计9月10日晨可到达山东兵团部谭震林、王建安处,表示同意曲阜会议所确定的攻济打援的作战方针。但他认为在部署上兵力不够集中,建议集中使用兵力,将攻济西兵团的两个纵队中的一个纵队抽到铁路以东。这就是他近来反复琢磨的“牛刀子”战术——尽量把主力用在刀刃上,以便致敌于死命。电报写完后,他又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发现遣词造句中流露了对曲阜会议的某些不同看法。但想到要对整个战役的胜败负责,对全体官兵的生命负责,作为一个负责任的军事指挥员,他绝对不允许自己有不同看法而缄口不言。于是,他不假思索地在电报的末尾写上9月8日9时,并签上自己的名字,随即交华东局机要员发出。

    曲阜会议结束后,粟裕、陈士榘、唐亮、钟期光等华野领导人前往宁阳西北的大柏集,着手建立一个小型而精干的指挥中枢,并分别出席三纵、十纵的作战会议。谭震林随同副司令员王建安、参谋长李迎希、政治部主任谢有法等返回泰安山东兵团。

    9月10日,粟裕致电许世友、谭震林及中央军委:“我们同意世友同志集结兵力之意见”,“究应如何具体部署,请许谭王决定”。表示对许世友集中使用兵力建议的高度重视和对许世友、谭震林、王建安他们的军事指挥的绝对信任。

    9月11日,毛泽东以中央军委的名义回电许世友并告粟裕、谭震林、陈士榘和华东局、中原局,一方面肯定许世友的建议,一方面表明攻济打援的作战部署是军委指示决定的,以消除许世友对曲阜会议作战方针的某些误解。这份电报对许世友、粟裕等人赋予重任,向许世友极其郑重地宣布:“整个攻城指挥由你们担负。全军指挥由粟裕担负。”回电还明确指示,“此次作战目的,主要是夺取济南,其次才是歼灭一部分援敌。但在手段上,即在兵力部署上,却不应以多数兵力打济南。如果以多数兵力打济南,以少数兵力打援敌,则因援敌甚多,势必阻不住,不能歼其一部,因而不能取得攻济的必要时间,则攻济必不成功。”“至于攻城部署应分两个阶段:第一阶段,集中优势兵力攻占西面飞机场,东面不要使用主力,此点甚为重要,并应迅即部署。第二阶段则依战况发展,将主力使用于最利发展之方向。如果东面利于发展,则应使用于东面。”

    中央军委和毛泽东战前点将,确实是慧眼识珠,知人善任。粟裕和许世友都是不可多得的智勇双全的战将,各有所长,互为补充。粟裕富有战略眼光,善于战役指挥,担负这次攻济打援战役的全军指挥适得其人。许世友长于攻城略地,勇猛顽强,担负攻城总指挥是最合适的人选。

    陈毅曾经这样评价粟裕:“粟裕将军的战役指挥,一贯保持其常胜纪录,愈出愈奇,愈打愈妙。”“粟裕同志可算为理论与实际兼优的人,战役指挥很高明。他长期在实际战争中锻炼,华东军事指挥主要靠他!”

    长期同许世友浴血奋战的聂凤智曾经这样称赞他的老司令:“许司令是靠打仗起家的,战争是他的事业。他一生参加过的战斗、战役难以计数,其中有不少是硬仗、恶仗、诡仗。他的指挥风格,不仅是‘面对强敌,敌硬我更硬’,敢打敢拼不怕死,而且是外粗内精,粗中有细,善动脑子。许司令是我军从战士逐级成长起来的一代战将!”

    2如箭在弦

    9月9日黄昏,许世友连晚饭都没吃,就坐上他那辆美式吉普车离开益都华东局所在地,连夜驶向泰安山东兵团司令部。

    经过一路的颠簸,许世友在第二天黎明准时到达泰安,稍事休息后,立即投入紧张的工作中。

    许世友驱车直奔泰安以东的山口寨石竟头村。这里是攻城东兵团九纵二十五师七十三团的驻地。秋阳高照,全团官兵正在进行攻城演练,一个个挥汗如雨。他刚一下车,就受到九纵司令员聂凤智、政委刘浩天和七十三团团长张慕韩等人的迎接。

    眼前的壮观场面令许世友心情激动。只见村里村外到处是冲杀场面,喊声震天,仿佛置身于两军对阵的战场。更令人惊叹的是村头的模拟攻坚演练:一边是守方利用村头土圩子、水壕代替高厚的城墙和宽阔的护城河凭险据守,一边是攻方利用炸药包撑杆、云梯等自制器材,在火炮和轻重机枪火力掩护下轮番攻城,一次不成又攻一次。桥被炸断了,就蹚水或泅水过河;云梯被炸断了,就用绳子绑起来继续用,再不行就把断了一截的梯子扛在肩膀上,让战友踏着自己的肩头往高处攀登。

    许世友看得眉眼带笑。他看见一个班长带着两个小兵在演练用撑杆投送炸药包。连长突然提示一个小兵腿负伤了,这个小兵踉跄了一下,接着站稳了身子,双手牢牢抱住炸药包。班长和另一个小兵赶快把炸药包接过来,准备往撑杆顶上绑。一眨眼工夫就绑好了,他们把撑杆高高地竖立起来。正准备拉引绳引爆炸药包之际,连长又突然提示:“引绳断了!”

    这一意外情况使在场的人一惊,正不知如何处置好,只见那位班长身子一蹲,纵身爬上高杆,麻利地抓住断引线头,用力一拉,随即滑下高杆,带领两个小兵飞也似的奔向10米开外的地方,伏下身来。

    连长大声喊:“引爆成功!敌人的城墙被炸开一个大豁口!”

    话音未落,从攻击出发地嗖嗖嗖地奔出几名战士,他们身背冲锋枪,腰挎手榴弹,一个个弯着腰冲向城墙根。那里早由前面的战友架好了云梯。他们毫不犹豫地奋勇攀登,登上城头就连连向敌人射击和投弹。敌人拼命反扑。前头有人倒下了,后面的继续奋不顾身地往前冲,一浪盖过一浪。他们高声地喊叫着,不间断地左冲右突,终于巩固了城头阵地,并不断地扩张战果,为后续部队开辟了通向胜利的通道。

    许世友来到战士们中间,抓住一个矮个子小兵的手,翻来覆去地看,轻轻地抚摸着满是血口子和老茧的手掌说:“疼吗?辛苦了!”

    小兵朗声回答:“报告首长,不疼!不辛苦!”

    许世友赞许地点点头,随后面向众人,提高嗓门说:“同志们练兵很苦很累,说不辛苦是不可能的!现在我们多吃些苦,打起仗来就可以少流血!今天,我对你们的实战练兵泼点冷水——要知道,济南的王耀武不是软豆腐,济南的城防工事也不是纸糊的,我们得开动脑筋想办法,苦练加巧练!”

    随后,许世友又同这个团的营连干部见面,详细了解了他们的备战情况和处理各种紧急情况的应变能力。

    这天午后,许世友出席了在九纵驻地——泰安范家镇召开的攻济作战誓师大会。

    誓师会后,许世友惊奇地发现,九纵上上下下都讲他们担负的是主攻任务,连作战命令上也如是说,这与华野和山东兵团下达的命令截然不同。“老聂呀,你究竟搞的啥名堂?”许世友禁不住问聂凤智。粟裕、谭震林、许世友等华野和山东兵团领导人都很清楚:济南西边既是薄弱部位,又是要害部位。那里有飞机场,归杂牌军吴化文部驻守。我军对吴化文的争取工作已有了眉目,若攻占济南西郊一带地区,便有利于切断王耀武与外界的联系,有利于整个战役的顺利发展。因此在兵力配备和作战部署上,确定十纵所在的济南西线为主攻方向,九纵所在的济南东线为助攻方向。现在弄不清九纵为什么将助攻改为主攻。“主攻”与“助攻”,虽然仅一字之差,但含义和要求截然不同。

    聂凤智心里有数,知道许世友这个老上级、九纵的前任司令难对付,不是随便支吾搪塞得了的,唯有把实情和盘托出,或许能够得到谅解或认可。他不会忘记,他手下的二十五师师长肖镜海、二十六师师长张锤秀、二十七师师长孙端夫几天前提出过同样的问题,转弯抹角地查问纵队是不是搞错了,兵团给纵队下的命令是“助攻”,怎么纵队给各师下的命令变成了“主攻”?话传到聂凤智耳朵里,聂凤智分别找三位师长谈话,说出的话掷地有声:“没有搞错,那是我的意思!兵团有兵团的命令,纵队有纵队的命令。你就照纵队给你们的命令打,误了事,我拿你是问!”那三位师长都知道他们的司令员打仗的虎劲,从来说一不二,哪敢再饶舌。现在,聂凤智哪敢拿对付他那三位师长的办法来对付许世友,思忖再三,决定实言相告。

    他故意装出一副苦相,说:“那样改是我的主意,也是为了把这一仗打好。如果有什么错,我甘愿挨骂受罚。之所以这样做,也是有原因的,就是为了一打就能打到王耀武的痛处,一打就将他打趴下。陈老总以前说过,抗日战争结束后、解放战争初,北平军调处执行部‘军事三人小组’前往济南调解国共关系那会儿,曾经多次会过王耀武,说不能小视这个山东大汉。王耀武曾对陈老总说,你们共产党有三大长处,善于学习研究学问,与人民关系好,能打仗。他还说,国内战乱多年,生灵涂炭,他作为军人,也是愿和平不愿打仗的。他的这些话,固然有当面奉承和虚情假意的成分,但也不能否认这是一个有思想的人,不同于国民党军队中那些草包司令。我们对他不能掉以轻心。经过我们的长期研究,包括从国民党投诚起义人员和俘虏人员那里了解,知道王耀武在指挥上有一套,在他的部队中颇有威望。经过他不遗余力地加强防御设施,济南已变为一个坚固设防的城市。况且,王耀武手里还有11万重兵。面对这样的敌人,面对敌我兵力对比,我们并不占有绝对优势,我们抱着老皇历不放肯定吃亏。这就要求我们多用脑子,出奇兵,让他防不胜防,疲于应付,最后战而胜之。我们把‘助攻’改为‘主攻’,没有要上级给我们增兵增枪,也没有改变战役的整个部署,只是要求改变大伙儿的精神状态,拿出打‘主攻’的劲头完成任务。但我承认,事先没有请示报告,多少有点自由主义。请许司令批评指示。”

    许世友一向讲短话,今天他居然耐着性子听完了聂凤智这篇长篇大论。他既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只骂了一声:“老聂呀,你要搞砸了,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对聂凤智来说,没有比这样的挨骂更受用的了。九纵上上下下都用打“主攻”的精神要求自己,官兵们用写决心书、写血书、诉苦、立军令状等多种形式表达他们决心在这次攻济战役中为人民立新功。

    参加完九纵攻济作战誓师大会,许世友、谭震林、王建安等攻城集团指挥部领导人又分别前往东兵团的渤海纵队和总预备队十三纵队等部队视察,给官兵们讲话。谭震林下大力气抓攻克济南后的军事管制工作和城市接管工作,颁布了“约法七章”和“十项规定”,成立了以他本人和曾山、许世友、谢有法、郭子化、袁仲贤、刘顺元共7人组成的军事管制委员会,就城市政策问题,多次给干部们作报告。他以打潍县为例,强调执行城市政策的重要性。由于打潍县过程中城市政策执行得好,得到了意料不到的重要收获——物资没有被破坏,机关没有被搞乱,国民党的全部文件得以被接收,乱捕乱杀的现象也没有发生,不但在经济上而且在政治上瓦解了敌人,增强了革命力量。仅章丘、齐东两县跑回来的“还乡团”等就有1万人,带回2000多条步枪,还有机关枪、迫击炮。他恳切地告诫大家:“城市政策是我们党的一面旗帜。一个城市首先与老百姓见面的就是解放军,人家看共产党的好坏就首先看解放军的行动。城市政策关系到革命成败的问题,所以同志们要认识到,不是上级要求讲,我们可以不讲。这是关系革命成败的问题,我们每一个人都有重大责任。”

    由于济南西部地区被选作这次战役的主攻方向,华野主要军政领导人对攻城西兵团的部队给予特殊的关注,多次前往攻城西兵团所属的十纵队、三纵队和两广纵队等部队视察,出席他们的营以上干部会,看他们针对济南特点进行的实兵演练,还出席了十纵司令员宋时轮、政治委员刘培善主持召开的西兵团作战会议。

    这时,我方获悉,国民党军整编八十三师的一个旅可能空运至济南,济南守敌将增至九个正规旅。济南飞机场及其外围防守兵力已达五个旅,正日夜赶修工事,敌我兵力对比已出现了不利于我的变化。

    粟裕对攻济作战方案重新作了研究,提出甲、乙、丙三个方案,于9月11日致电许世友、谭震林、王建安,并报中央军委、华东局、中原局:“请你们考虑后提出具体意见电告,并请军委、华东局、中原局指示。”

    战场上的情况瞬息万变,一个优秀的军事指挥员必须善于随时把握战场的脉搏而提出相应的对策。在这些方面,粟裕无疑是出类拔萃的。他所提出的三个方案的精髓就是敌变我变,使自己始终处于有利地位。敌向济南增兵而使我处境不利,我就集中攻坚集团的主力先猛攻飞机场,待情况明了后再决定下一步行动——或以打援集团之一部攻歼徐州东南郊外围之敌,以吸引敌人注意力于徐州;或攻济南吸引敌人北援,而以打援兵团之一部进迫徐州,调动敌人回援而歼灭之。不管哪一个方案,都是为了尽可能调动敌人,改变敌我之间的力量对比,而没有放弃夺取济南的计划。

    9月12日、13日,许世友、王建安、谭震林和中央军委先后致电粟裕,表明了不同看法。许王谭的电报说:“八十三师是否已空运至济南难以确定,但我们在精神上假定该敌已到济。为稳重攻济,第一步以攻下飞机场为主,东边也应攻击,才能做有利配合,否则,敌易集合全力向机场反扑,使我不易得手。加之机场方面地形狭隘,最多只能使用两个纵队,否则拥挤一堆,徒增伤亡,于事无益。因此,攻济部署不能有大的变动。仅以十三纵紧随鲁中南纵之后,必要时参加机场作战,将机场攻下后,再以情况而变更。请促成宋(时轮)刘(培善)孙(继先,三纵队代司令员)等之决心与信心,按时发起战斗。如宋、孙等能于运动时来泰安城与我们会谈一次更好。”

    中央军委仔细研究过粟裕9月11日来电后,经过反复权衡,也不赞成攻济部署做大的变动,提出设法歼敌一部,使济南守敌等于没有增兵而空欢喜一场。毛泽东以中央军委的名义于9月13日3时给粟裕并告许谭王和华东局、中原局的电报中说:“我用一个兵团攻徐州东南郊外围之敌,另以几部兵力发动向徐海、徐蚌、商兰之破击,造成攻击徐州之势,以求牵制徐敌不敢北援。因刘峙有三个有力兵团分驻商丘、新安、蚌埠三处,随时可以集中于徐州附近,除给我分散各部以反击外,尚有充分兵力(十个旅以上)组成一个集团,北上援济。此时,我分散各部势必被调回,兵力疲劳,处于被动,恐难达打援目的,因此乙项方案不宜采用。甲、丙两项方案是按照原计划作战的打援方法,这是可以依据敌援情况临时选择的。因此,只要你们在八十三师到达济南后,仍有把握夺取飞机场并在济市外围歼敌一部,你们可以按照原计划发动攻济,并在徐济间准备打援为适宜。只要你们能在飞机场及其附近歼敌两个旅左右,则济市之敌等于没有增加。除非你们对夺取飞机场及在济市外围歼敌两个旅左右业已完全无把握,那就只好彻底放弃攻济计划,而另做其他计划。但即使如此,亦不妨试攻一次两次,假如试攻无效,对我亦无大损失。”

    粟裕一向对毛泽东的胆略由衷地敬佩,对许世友、谭震林、王建安指挥上的细心、周到和成熟也完全信得过。现在毛泽东提出的“只要你们能在飞机场及其附近歼敌两个旅左右,则济市之敌等于没有增加”的思想,是军事辩证法的最好运用,使得敌我力量对比发生有利于我方的变化。粟裕钦佩的是毛泽东虚怀若谷的态度,他丝毫不强加于人,甚至想到了歼敌不成而彻底放弃攻济计划。许世友、谭震林等攻城战役领导人,经过对敌我情况的分析和慎重考虑,在假定敌人增兵济南既成事实的情况下,仍坚持“攻济部署不能有大的变动”,表明他们对敌人的藐视和对胜利的坚定信念,这既使粟裕感动,又为他最后决策提供了依据。这一切,更加促使粟裕重新审视自己的计划,并最后下定决心。

    9月13日,粟裕先后致电中央军委和许谭王,宣布按原计划,于9月16日晚开始对济南发动攻击。至此,战前准备工作已全部就绪,全军上下处于如箭在弦的临战状态,只等一声令下。

    由于华野东西攻城兵团陆续向济南开进,担任阻援打援的部队从不同方向开往预定阵地,南线江淮军区、豫皖苏部队、淮南部队和苏北部队频频向徐州近郊,津浦路徐蚌段、浦埠段,陇海路徐商段,运河线进袭,惊动了南京国民党统帅部和徐州、济南守敌。国民党第二“绥靖”区司令官王耀武迅速作出判断:共军将于近日对济南发动大规模攻击。

    南京国民党统帅部看到济南军情紧急,再次向徐州“剿总”和济南第二“绥靖”区重申:增强守备力量,控制强有力的预备队,采取机动防御,确保济南万无一失,而后再配合进剿兵团内外夹击,一举击溃共军。蒋介石也给王耀武打电话,要他死守济南。王耀武则在电话中向蒋介石叫苦,说解放军来势很凶,如不给他增兵,济南恐怕凶多吉少。蒋介石不高兴王耀武在电话里讨价还价,要他到南京面谈。

    9月14日,王耀武匆匆驱车去济南西郊机场。飞机升空后,他命令驾驶员环绕济南飞行一周。他凭窗俯视,地面的情景证实了济南大战在即,也证实了他的忧虑并非杞人忧天。不用费力就能看见通向济南的条条大路上尘土飞扬,无数人马、车辆正向济南周围聚集。他心事重重,济南已被共军围得像铁桶一般,除了空中走廊尚算通畅外,所有陆上的对外通道已被全部切断,只靠现有的兵力是无论如何守不住的。他实在难以接受死守济南的命令。他认为这样做,除了拼掉手中的老本外,不会有别的结果。要想保住济南,唯一可供选择的,就是采取“欲擒故纵”的办法——索性先放弃济南,只要保住手中老本,夺回济南岂不易如反掌?可是,由于蒋介石的固执,他的这些想法一再落空。他是1946年1月就任国民党第二“绥靖”区司令官的。解放军转入全面进攻后,周村、张店、淄川、博山、潍县等地相继落入共军手中,济南的处境已岌岌可危。他看出济南必是共军下一个进攻目标,曾于1948年5月15日飞南京向蒋介石告急,建议放弃济南,将他的军队撤至兖州及其以南地区,与徐州一带的国民党军连成一片,而后再图发展。这年3月,“行宪国民大会”召开,蒋介石刚刚当选为第一届总统,正因全国各个战场连遭重创被弄得焦头烂额,所以一听放弃济南的话便火冒三丈,用严厉的口吻教训说:“你不从大处着眼。对济南的问题,我曾考虑过。我们必须确保济南,不能放弃!”蒋介石生怕他脑子转不过弯,对他大谈了一套确保济南的道理,“我们有空运大队,随时可以增派援军。在空军优势的条件下,济南并不孤立,没有后方也可以作战。济南如果被围攻,我当亲自督促主力部队迅速增援。只要你能守得住,援军必能及时到达,我有力量来解你的围。为了确保济南,必要时还可以增加防守部队。打仗主要是打士气。我们的失败,败在士气低落。你们如不奋发努力,坚定意志,将死无葬身之地!”想不到,仅仅四个月,战局急剧恶化,济南四面楚歌。蒋介石还能兑现先前的承诺吗?他将信将疑。

    王耀武在徐州短暂停留,本来想同刘峙谈谈向济南增派部队的事情,问究竟何时下令将滞留徐州的八十三师两个旅空运至济南,不料刘峙反而向他诉起苦来。

    刘峙像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里拿出几份标语传单,未说话先笑出了声:“老弟,你慢慢看看!太不像话,太不像话!简直是侮辱人格!”

    这些标语传单,不外乎“打进徐州,活捉刘峙”之类。有一份传单这样写着:“国民党在徐州,来过三个大将。前年来的叫薛岳,打了败仗被撤掉了。去年来了顾祝同,庸碌又无能。我们把他赶走了。今年来的叫刘峙,也是有名的大笨蛋。我们要想生活过得好,就要勇敢上前,打进徐州去杀猪!”落款是“解放军鲁南军区司令员张光中”。

    王耀武忍不住想笑,他记起国军中流传甚广的一则笑话:蒋介石派刘峙就任徐州“剿总”总司令时,底下的将领很不以为然,颇有微词。有人说,徐州是南京的门户,应该派一员虎将把守才是。假如派不出一只虎,至少应该派条狗——狗可以看门。如今只派来一头猪,这个门如何守得住?刘峙身体肥胖、大腹便便、行动缓慢,把他比为猪,真是活灵活现。所以,常常有人当面恭维他是福将,背后却骂他是猪。想不到共产党方面也这么称呼他。

    这时,刘峙咧嘴笑了:“老弟,看到了吧?共产党要进徐州杀猪,济南贴出了‘打到济南府,活捉王耀武’,徐州也贴出了‘打进徐州,活捉刘峙’,彼此彼此!”他哗哗地翻着手中的一摞文件说,“根据可靠情报,共军搞了一个‘济徐作战计划’,他们的进攻目标也有徐州,徐州同样危急。这绝不是虚张声势。近几天,徐州东边运河车站一带,徐州以西至商丘、徐州与蚌埠之间,到处告急,说明情况已经相当严重。我知道老弟那边确实需要人,但徐州这边也不能少了人。八十三师两个旅暂缓空运至济南是得到老头子同意的,也是看好徐州这个大门的需要。我刘某哪敢自作主张?!”

    到了这一步,还有什么可说的呢?王耀武只得告辞。

    当晚王耀武飞抵南京,下榻在大行宫中央饭店,次日在国防部第三厅厅长郭汝瑰的陪同下晋见蒋介石。

    在飞机上,王耀武早已打好腹稿。他知道蒋介石忌讳放弃济南、弃城突围一类的话,为了不惹老头子生气,他尽可能避开类似的说法,字斟句酌,目的是搬到援兵救急。

    蒋介石显得平静随和,不像电话中那样咄咄逼人。这倒给王耀武壮了胆,使他鼓起勇气把之前再三掂量过的腹稿往外抖落:共军大部已迫近济南,以他们攻占潍县、兖州的情形来看,他们已具有攻坚的力量和技术。双方的力量对比已发生了不利于国军的变化。“如不增加一个师,济南是守不住的。”他有意加重了语气。他偷看蒋介石做深思状,并未发作,便大着胆子继续往下讲,“我们决心与济南共存亡!只有将我过去带过的整编七十四师立即空运至济南增防,固守济南才有把握。请校长早作决断!”

    蒋介石除了偶尔“嗯”一两声外,不置一词。他似乎陷入了深深的沉思,间或双眉微蹙、旁若无人地来回踱步。

    忽然,蒋介石停住脚步,面向郭汝瑰,说:“给徐州的整编七十四师下令,命令他们立即集结待命,随时准备空运至济南增防。通知周至柔准备空运飞机,越快越好,飞机一准备好即开始空运!”

    蒋介石似乎松了一口气,把脸转向王耀武,说:“济南有足够的兵力,有纵深设防的坚固工事,现在又把邱维达的七十四师调去增防,足可以防守了。共军的战法就是猛冲猛打这两下子,只要头几天稳得住,他们的攻势就会受到顿挫。我已准备了强大的增援部队,一旦共军围攻济南,当严令援军迅速出动。待援军到达兖州、济宁以北地区时,你们应随时注意与援军联系。在敌人打得筋疲力尽时,及时抽出两个师的兵力出击,对共军来一个南北夹击,那时我军定当获得胜利。”

    这一席话简直使王耀武有些受宠若惊。他一下从座位上蹦起来,做了一个最标准的立正姿势,声音有些发颤地说:“七十四师如能及时空运至济南,我们就有获胜的绝对把握,共军就休想攻破济南!”

    蒋介石要的就是这句话,他一直阴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临别时,他把王耀武送到客厅门口,特地关照说:“济南那边更需要你,你今天就赶回去,不留你了。”

    从蒋介石官邸出来,王耀武仍为七十四师能否按时空运的事情放心不下,直到同郭汝瑰就如何向徐州“剿总”下命令、如何向空军总部要运输机等问题逐一落实后,才放下心来。对他来说,这一回是满载而归。他颇为自得。

    9月15日,他带着满意的心情飞回济南。

    3兵临泉城

    山东济南,泉水众多,千姿百态,尤以趵突泉、黑虎泉、珍珠泉、五龙潭等最为有名,素有“泉城”之称,如今充满大战前的火药味,成了一座不折不扣的兵城。

    9月9日至13日,华东野战军担负攻城任务的东集团和西集团,分别从泰安、莱芜和济宁、汶上等地区出发,隐蔽地向济南城开进。

    9月15日夜,攻城东、西集团各部队相继迫近济南城郊。东集团一部在进军途中顺带攻占了龙山镇、三官庙。西集团一部包围了济南的屏障长清城,主力进至长清东南的宋村、讲书院、崮山地区,迫使守敌向长清东北方向收缩。

    王耀武把济南作战成败的赌注押在整编七十四师的增援上。为了确保空运不中断,他一方面强化了机场的防守力量,一方面又在济南南郊千佛山下临时抱佛脚赶建了一条飞机起降跑道,以备万不得已时用来救急。如今,华野攻城西集团主力出现在长清东南地区,对济南机场构成了直接威胁,使王耀武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当危险一步步逼近时,王耀武当即召集绥区军政长官、司令部主要幕僚人员、济南东西守备区长官和直属部队长官,分析形势,商讨对策。大家一致认为:华野主攻方向在济南西部,其首要目标是夺取飞机场,伺机向商埠发展,然后在东线、南线华野攻城部队配合下,向济南外城和内城发起攻击。为此,会议决定,加强济南西部地区防守兵力,将刚由徐州调来的作为绥区总预备队的整编八十三师十九旅调到飞机场以西的古城方向,将整编五十七旅由济南南面的张夏、崮山等地撤回济南城区,以便随时准备增援济南西部地区作战。

    9月16日(阴历八月十四)夜幕渐渐笼罩了大地,一轮将圆未圆的皓月将清辉洒向人间,到处都被镀上了一层银白色。许世友、谭震林、王建安等军政主官带着攻城指挥部人员,来到离济南城南不远的一个叫唐家沟的小村子,建立前进指挥所。他们把前进指挥所选在一个既隐蔽又能看见战场厮杀、听到枪声炮声的突出的小山头上。沿着崎岖的小路登上山顶,举目望去,正北方天际泛着红光的地方就是向往已久的济南城。他们正期待着一个庄严时刻的到来。

    皓月升上了中天,除了偶尔几声犬吠和远处间或零零散散的枪响,四野静寂无声。当时针和分针在“12”点的位置重合时,许世友同谭震林、王建安等领导人交换了一个眼色,随即大声宣告:“时间到,开始攻击!”

    指挥所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参谋人员迅速通过无线电台和有线电话把攻击命令传下去。顷刻间,炮声隆隆,枪声连成一片,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

    华野攻城西集团和东集团,同时向各自当面守敌发起突然而猛烈的攻击。

    远在宁阳西北大柏集的华野指挥部,是这次攻济打援战役的战区最高指挥部,负有关照全局的责任——这时也处于高度紧张状态。华野代司令兼代政委粟裕和他的几位助手——陈士榘、唐亮、张震、钟期光等人,聚集在作战室里,密切关注着战局的发展。

    攻城西集团指挥员——第十纵队宋时轮司令员和刘培善政委,指挥两广纵队两个团、十纵特务团和野司警卫团,共四个团的兵力,由汶上隐蔽前进,于9月17日拂晓前,将长清县城四面包围。

    恰在这时,华野指挥部接到攻城西集团报告:据侦察发现,国民党正规军第十九旅、五十七旅正向济南以西的古城和济南西南的橛山桥一带开来,对进攻长清县城构成威胁,请示如何处理。

    粟裕和他的几位助手交换意见后认为,王耀武提前把总预备队用于济南以西,表明对长清作为济南飞机场屏障作用的重视,说明此次把主攻方向选在济南以西是对的。长清不保,济南的西防线便出现一个大缺口,飞机场就直接暴露在解放军的炮火控制之下。只消打几发炮弹,就可以叫国民党的飞机不敢随意起降。一旦飞机场不保,就必然动摇敌人坚守济南的信心。粟裕当机立断地下达命令:“按原计划坚决果断地向长清城发起进攻。十纵主力坚持向杜家庙、匡李庄、滕槐树庄之敌攻击,三纵主力向饿狼山、杨家台等地之敌攻击。不要被敌人预备队所扰,发扬英勇顽强的精神,攻击愈坚决愈好。继续侦察敌军十九旅、五十七旅的动向。”

    攻城西集团接到华野指挥部的命令以后,对当面之敌发起了坚决攻击,捷报频传。长清守敌频频呼救。十纵二十八师攻占杜家庙,歼敌一部。十纵二十九师八十六团、八十七团全歼肥城还乡团1000余人,一直推进到玉符河边,与东岸的飞机场遥遥相望。十纵一部攻占丰齐庄、匡李庄、滕槐树庄等敌军阵地。三纵攻占了琵琶山、双庙屯、橛山桥、陡沟桥,也向党家庄、腊山和飞机场等要点逼近。鲁中南纵队攻占了济南西南的崔马庄、双山头等敌军据点。冀鲁豫军区部队一部逼近黄河北岸的齐河,迫使守敌保安第四旅弃城南逃。

    十纵二十八师在攻击杜家庙和滕槐树庄过程中,遭遇古城方向开来的敌增援部队总预备队十九旅,立即将其分割包围,并与之展开巷战。经过一场激烈的争夺战,敌人终于不支,丢下许多尸体、伤兵和枪支弹药后,纷纷后撤。

    东方现出了鱼肚白时,指挥部里骤然响起电话铃声。驻兖州的部队报告:“发现国民党的军用运输机编队向北飞去!”

    少顷,指挥部也听到了由远而近的飞机马达声。

    粟裕、陈士榘等领导人立刻围着军用地图研究起来。随后,陈士榘对作战参谋说:“告诉许司令、谭政委和王副司令他们,国民党要向济南守敌空运增援部队,要他们尽力阻止敌人实施空运计划。告诉攻济西兵团宋司令、刘政委,要他们加紧组织攻击,在攻占飞机场前,以炮兵火力控制机场,阻止任何飞机的起飞和降落!”

    很快,从攻城指挥部和西兵团传来消息,国民党国防部命令徐州“剿总”按计划组织实施七十四师由徐州空运至济南,9月17日开始起运。

    9月17日,多批次飞机飞临济南上空,发现机场范围不时有炮弹爆炸。当天空运受阻,仅降落几架飞机,不得不准备第二天、第三天继续空运。

    攻城西兵团遵照华野指挥部的命令,重新组织了攻击力量,对横亘在前进道路上的敌军玉符河防线发起了进攻。

    玉符河距济南约15公里,河面宽阔,水深及胸,是护卫济南飞机场的天然屏障。河东岸一条绵延10余公里的长堤,如今被国民党军改造成了密布土木工事和石砌地堡的坚固防线;河西堤下是一片一眼望不到边的洼地和积水,形成难以逾越的障碍。正当解放军即将发起进攻时,侦察发现济南守敌突然开启玉符河与黄河相连的大闸门,混浊的河水汹涌而入,河面迅速扩展,有的河段竟宽至一二公里。敌整编二师二一一旅已奉命进入工事,正严阵以待。

    攻城西集团司令员宋时轮、政委刘培善,决定集中使用十纵和三纵主力,对机场实施钳形突击,并把他们的前进指挥所推进到玉符河边的堤坝下。

    宋时轮对参谋人员下命令:“要纵队侦察连派人侦察玉符河水情,看看哪些河段可以徒步;要二十九师派部队实行火力侦察,在玉符河上游找到徒涉场或渡河点,越快越好!”

    十纵侦察人员很快查明,玉符河常年河水齐胸深,只有少数河段没过头顶,徒涉不会有太大困难,只是现在黄河放水以后情况复杂一些。在这条防线上,敌人部署了六七个团的兵力,工事密布,是扼守济南飞机场和西大门的重要防线。当地群众说:“你们若打不下常旗屯,要想过这道河是很难的。”

    十纵二十九师把火力侦察任务交给八十七团三营七连。七连第三排排长张宪臣在出发前集合全排讲话。全排齐声高喊:“坚决打响攻济第一炮!”

    突击排出发了。他们沿着玉符河溯流而上,绕道八里庄来到目的地常旗屯,突击成功。

    七连一排、二排也相继涉水过河,并肩向退守常旗屯的敌人发起猛烈攻击。

    三营八连、九连趁七连向常旗屯侧翼猛攻时,迅速从常旗屯正面涉水过河,向常旗屯守敌正面阵地发动猛攻。防线很快被突破,敌人纷纷缴械投降。

    济南守敌的西防线,终于被华野攻城西集团撕开一个大口子。此时,宋时轮和刘培善分析认为,由于黄河开闸放水,玉符河涨势很快,但现在尚不足以危及大部队徒涉,必须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时机,突击过河。他们当即果断地下达命令:西兵团所有炮火对玉符河东岸军事目标实行压制射击,掩护十纵、三纵部队强行徒涉。部队徒涉成功后,迅速向济南飞机场推进,并尽力扩张战果。

    随着一声令下,十纵、三纵的一支支队伍扑向玉符河,扑向河对岸的敌军阵地。敌军整编二师二一一旅、保安八旅等近十个团兵力,抗不住解放军狂潮般的攻势,纷纷后退。

    三纵和十纵主力直指济南飞机场。9月18日,十纵攻占紧邻机场的杨家庄、大刘家庄、大饮马庄以北地区,三纵攻占仁里庄、玉皇山、簸箕山。鲁中南纵队的四个团也赶在河水上涨之前跃过了玉符河,一过河就对敌军阵地发起攻击,相继占领党家庄、岳而庄。由于各部队的迅速推进,华野攻城西集团的炮火已能有效地打到飞机场。

    这天,满载国民党官兵的运输机,一架接一架地强行降落,不料遭到解放军的炮击。一发又一发炮弹落在机场内,落在跑道上,炸起团团烟雾,吓得天上的飞机再也不敢着陆,那些满载后续部队的运输机不得不被迫返航。

    经清点,援敌两天只空运了整编七十四师五十八旅一七二团的七个连。王耀武只好叹气摇头,自认倒霉。

    攻城东集团也取得重大进展。

    渤海纵队一部于午夜时分,对济南东北保安六旅据守的外围据点——王舍人庄发起突然攻击。

    华野坦克兵出动4辆美式15吨轻型坦克,首次配合步兵参战。当晚皓月当空,大地一片银白。当4辆坦克黑黢黢的身影出现在敌军阵地前,轰鸣的马达声震动大地时,敌人那边竟惊呆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4辆坦克很快成扇形散开,转动的履带发出嘎嘎嘎的金属摩擦声,炮塔转动着,忽然发出耀眼的闪光。坦克的平射炮开火了,坦克上的重机枪也怒吼起来。跟随在坦克后面的步兵一齐朝敌人那边开火。

    参加过这次战斗的坦克队队长赵之一,战后曾经这样说:“在骤然的袭击下,那些国民党当兵的活像一群丧魂落魄的雏鸡——呆住了!在20分钟内,听不到他们还一枪……”

    国民党保安六旅少将旅长徐振中被俘以后,说:“那天,你们的坦克群迫近来,使我的整个旅秩序大乱,无法指挥。”

    解放军只把王舍人庄包围起来,却不做最后歼灭。渤海纵队主力迅速西插,先后攻占卧牛山、祝店、辛店等地区,前锋直指济南城关。

    九纵二十五师七十四团负责攻打城东茂岭山。战前,全团响亮地提出,不打无准备之仗。他们多次组织营、连干部对茂岭山的工事和地形进行实地侦察,结合沙盘反复研究,又抓了山上的俘虏一一核对。9月16日午夜,突击连仅用20分钟就突破了半山腰第一道防御工事。随后,团长王景昆、团政委孙子宇指挥后续部队,对山上核心阵地从东北、东南、西北三个方向同时发起进攻。

    从战斗发起到结束,仅仅两个小时。9月17日凌晨2时,一连、四连攻占了茂岭山主峰,将一面写着“首战茂岭山,打开胜利门”十个大字的红旗插到了山顶。

    在同一时间,二十五师七十五团三营八连向茂岭山南边的砚池山发起攻击,仅用50分钟就攻占了敌军阵地,抓到俘虏60多人。

    打下茂岭山、砚池山的第二天,纵队的嘉奖令就发布了,在全纵队上上下下引起巨大反响。七十四团、七十五团官兵纷纷请战,要在新的战斗中杀敌立功,争取更大的荣誉。

    与此同时,渤海军区部队攻占了黄河南北两岸的鹊山、洛口等敌军据点。

    这时,王耀武断定华野攻城集团的主攻方向在济南东面。于是,他忙不迭地将之前调往古城以西的整编二师师长晏子风率领的总预备队十九旅和五十七旅调到东面,又将其嫡系部队整编二师二一一旅从飞机场以西后撤至商埠,商埠以西只留整编九十六军军长吴化文率领的八十四师和独立旅守卫。他命令刚刚受到过沉重打击的十五旅重新整理以后,会同刚由徐州空运来的整编七十四师一七二团的七个连,向茂岭山、砚池山等处进行反击,以图恢复济南城东屏障。

    济南民众见国民党军一会儿往西调,一会儿又往东调,戏称:王耀武在搞武装大游行。

    王耀武反击茂岭山、砚池山的行动,以惨败告终。十五旅四十八团团长李朴,也在这次短命的反扑中毙命。

    济南外围吃紧,空运中断,令国民党统帅部大为震惊。蒋介石命令空军副总司令王叔铭飞往济南,设法继续实施空运。王叔铭飞抵济南机场上空,只见飞机跑道上不时升起团团烟雾,大大小小的弹坑十分惹眼,哪敢冒险着陆,只得在空中同地上的王耀武说了几句打气的话之后,飞回南京复命。

    蒋介石没有想到事态如此严重,赶紧给王耀武发了一份“手启电”。从这份给王耀武打气的“手启电”中,也不难看出此时蒋介石内心的恐慌。“手启电”大意说:敌人有以优势兵力在我援军未到以前攻下济南,再集中力量向我北上援军反击之企图。望我官兵抱定与济南共存亡的决心,必能将敌击溃。我已令刘总司令、杜副总司令督促援军向济南迅速前进。

    战势的急剧发展,对处在十字路口的国民党济南西守备区指挥官、九十六军军长兼八十四师师长吴化文而言,是一个严峻的考验。

    为争取吴化文,8月中旬,中共地下组织通过内线向吴化文传达华东局和济南市委的指示,供他选择:上策是单独起义;中策是里应外合,配合解放军行动;下策是顽抗到底。要他权衡利弊,早作决定。对他过去在鲁中搞无人区及所做的其他坏事,只要在解放济南问题上立大功,人民可不予追究。

    吴化文表示:愿选择上策。

    9月初,中共济南市委副书记兼组织部长蒋方宇和市委情报部石华山前往山东泰安,向山东兵团领导人汇报争取吴化文的情况。

    谭震林指示:如能成功争取吴化文,对解放济南将是一个大帮助。吴化文系军阀出身,久经风浪,善于应付,在强大军事压力下,有起义或配合我军行动的可能。但也要作好他最后时刻变卦的准备。转告他,解放军一定要攻打济南,要打就必能打开,叫他不要心存幻想。对他不能要求太高,如能扣住王耀武、占领飞机场当然好。退一步说,若他让出一条路也算立了一大功。要向他讲明政策,一定保证他的生命财产安全,对他所属的部队,可以尊重他的意愿,也可以按解放军的编制改编,享受同等待遇。

    此后,吴化文接纳了华野方面派出的联络人员,同中共组织交换了密码,沟通了电台联络。9月16日24时,济南战役全面打响后,他数次发电报披露济南飞机场地区,敌军兵力部署情况和晏子风率六个团前往古城以西,支援长清作战等情况。

    当华野攻城西集团多路逼近济南以西地区,有的部队已同飞机场和吴化文的部队有所接触时,吴化文却举棋不定了。

    攻城西集团通过内线告诉他,当两军接触时,吴部应迅速撤出集结。他却态度暧昧,要华野部队绕道前进。他的自食其言和迟疑不决,已经妨碍了攻城部队的作战行动。

    原来,这时吴化文听说国防部已决定派兵援助济南,他又对蒋介石抱有幻想了。

    对于吴化文态度反常,许世友大为震怒,对谭震林说:“吴化文反复无常,积习难改!他这样出尔反尔,已经妨碍了我军攻城的作战行动!我们不狠狠地打他一下,他还会心存幻想。”

    “好,打他一下!”谭震林说,“这是推动他同旧的自我决裂,将来他会感谢我们的!”

    这时,攻城指挥部同华野指挥部和攻城西集团的电话线已架通。许世友给攻城西集团下过攻击令后,又同三纵司令员孙继先通话:“老孙啊,吴化文说要起义,但至今按兵不动。你们打他一下,叫他不要再存幻想了。你们打的是一场政治仗,只限打簸箕山,对他的其他部队不打,也不追击。”

    “报告许司令,坚决完成任务!”孙继先响亮地回答,“我们同派入吴化文部工作的同志保持着不断联系。我们将密切注意吴化文的变化,一有情况将随时报告。”

    9月18日21时,三纵八师二十三团一营,即享誉华东乃至全军的“洛阳营”,对簸箕山守敌发起进攻,仅20分钟即全歼守敌一个营。

    这时,有人挑拨:“既然共产党动手了,我们也动手,不如把共产党派来的内线杀了!”吴化文怒喊:“打,跟我打!只有打才有饭吃!”他一面命令炮兵轰击“洛阳营”刚刚攻占的簸箕山阵地,一面增调部队,准备进行反击,同时对华野派遣人员实行监视。但在最后的紧要关头,他却下不了同共产党摊牌的决心。

    正当他脸上流露出一丝犹豫的表情,骑虎难下的时候,中共内线人员黄志平、辛光等向吴化文严正指出,吴部不执行协议,不撤出阵地,以致发生今天的误会,责任完全在他们方面,“事态的发展已到这步田地,如不设法挽回,解放军必将集中兵力把军长的部队消灭,前景不堪设想。请军长三思”。

    事已至此,吴化文只好答应执行原来双方商定的协议,立即撤出现有阵地。

    吴化文经过这一次反复后,总算回到正确道路上来,不失为明智之举。为了继续争取他,攻城西集团指挥部应他的要求,下达了停止进攻的命令。

    9月19日晚,吴化文率所部三个旅两万余人举行战场起义,撤离战场。

    许世友立即命令战役预备队十三纵队加入攻城西集团的序列,参加攻城战斗。宋时轮、刘培善不失时机地指挥攻城西集团各部乘胜推进,一举占领飞机场,缴获飞机三架,直逼商埠。至20日晨,各部占领商埠以西阵地。

    9月20日,粟裕、陈士榘、张震从宁阳大柏集华野指挥部致电许世友、谭震林、王建安和攻城西集团宋时轮、刘培善、肖望东,并军委、华东局:“顷据密息,刘峙令邱兵团全部(欠四十六师及三十二旅)由商丘车运临城待命;令黄兵团即集结炮车至八义集之线,准备援济。同时得悉,李弥兵团今日亦开始行动,此敌似有以邱、黄、李三个兵团沿徐济路北援企图。”“吴化文部既已起义,且我军已完全控制商埠以西(包括机场)、以南、西南及城东和东南全部阵地(仅千佛山、马鞍山、四里山等地仍有敌固守),则战局可能迅速发展。望令各部就现态势,以三、十及十三纵并力,迅速向商埠攻击,得手后,则全军全力攻城。对已被分割之外围孤立敌人,肃清商埠及济城解决后,再行肃清分散孤立之敌。”

    粟裕、陈士榘、张震等华野领导人已把眼光投向更广阔的地域,投向将有一场龙争虎斗的打援战场,准备邱、黄、李三个兵团单独来或邱、黄并肩来,也准备三个兵团一起来,甚至准备孙元良、黄维兵团也一起来,并据此作了相应的部署。

    吴化文起义,使得济南守敌西守备区空虚,引起国民党军内部极大混乱和惶恐不安。第二“绥靖”区副司令官牟中珩长期与吴化文貌合神离,担心有一天吴会给他小鞋穿,日子不好过。在吴化文率部起义的当天夜里,他就同卫士一起化装成难民混出济南。

    9月19日,吴化文率部起义的当晚,王耀武向南京的蒋介石发电报,说吴化文部投奔共军,“济南守军腹背受敌,情况恶化,可否一举伺机突围”。

    蒋介石接到王耀武的电报以后,睡意全消,心烦意乱。什么突围?突围不是跑吗?你倒好,一跑了之。济南呢,那不就改名换姓了?!他这个当了半年不到的“行宪”总统,地位很不稳固。内战局势每况愈下,到处丢城失地,党内党外的政敌也正算计着他,不能在济南问题上再有个三长两短!他先后打通了参谋总长顾祝同和徐州“剿总”总司令刘峙的电话,没好气地说:“济南局势不好。吴化文投共后,王耀武想突围。不能让他有这个想法,济南要死守,一定要死守!”

    蒋介石又要王耀武的电话,国防部的接线女兵告诉他,济南线路不通。这才使他猛醒:济南早已变成一座孤岛。直到天已破晓,黄埔官邸外鸟声婉转,他才好不容易打通了王耀武的电话:“你那个突围的想法不好!现在并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我现在要你死守,将阵地缩短,坚守待援。我已严令援军星夜前进,解济南之围。”这时已是20日清晨。

    顾祝同、刘峙也先后给王耀武打电话,要他固守待援。

    南京国防部给王耀武的电报说:“应速调整部署,坚决固守,并令空军助战,投掷粮弹。”

    王耀武只得唯命是从。他带着精干的指挥班子坐镇四里山二一三旅司令部指挥,决定集中兵力,缩短阵地,以内城为主,固守城垣,以千佛山、四里山、齐鲁大学、商埠、外城为据点,决心与解放军对抗到底。

    王耀武的动作不算慢,在次日拂晓前,已按固守待援的需要,全部部署完毕。

    然而,强中自有强中手。在王耀武调兵遣将部署固守待援之前,粟裕、许世友等华野领导人已经预见到吴化文起义可能出现的新情况,并已作了相应布置。

    9月20日,在尚未证实吴化文率部起义前,粟裕、陈士榘、张震等华野领导人鉴于时间紧迫,为了占天时、地利之先,尽最大可能抢在敌人之前,直接给攻城西集团领导人宋时轮、刘培善、肖望东,并两广纵队司令员曾生、政委雷经天、参谋长姜茂生,与三纵司令员孙继先、政委丁秋生,攻城集团指挥部许世友、谭震林、王建安发电报,明确提出:“如吴部昨晚确实起义,则我们应乘机向商埠及城区猛攻,以扩张战果。着令两广纵队(包括野特团),即向北开,加入对济南之作战。待使用,由宋刘统一指挥之。”

    这时,中央军委看到王耀武已成强弩之末,指示华野领导人未雨绸缪,防止敌人逃跑。军委致电华野粟、陈、唐、张、许、王、谭:“吴化文起义后,我军进一步攻城达到最紧急情况之时,王耀武很可能率其死党突围,或向天津,或向青岛,或向临沂等处逃跑。你们在部署上,必须预先估计到此种可能情况,从各方面布置,勿使敌人漏网,以达到全歼目的。”

    20日18时,攻城西集团三纵、十纵、十三纵及鲁中南纵队同时从南、西、北三面向商埠守敌发起攻击。经过约40分钟的炮火准备和连续爆破,各纵队先后突破敌军阵地,并向纵深发展。激战至22日,我军完全占领商埠,歼敌2万余人。

    与此同时,华野攻城东集团渤海纵队、九纵队,肃清了济南东郊地堡群,并进行了攻城近迫作业。被包围在王舍人庄的敌保安六旅一部向西突围,最终被渤海纵队全歼。

    4攻破外城和内城

    攻占商埠的作战刚结束,硝烟未散,华野东、西攻城集团即同时向济南外城发起攻击。

    济南守敌预计解放军即将攻城,但没有想到来得如此之快。此前,他们重新调整了部署:以一部兵力继续守备城外的千佛山、马鞍山、城西南的齐鲁大学、城东北的花园庄等地,以七十七旅、二一三旅、保安六旅等部防守外城,以较完整的十五旅、十九旅、五十七旅等部防守内城。

    9月22日18时30分,夜幕降临,华野东、西攻城集团对济南外城发起凌厉的攻势。

    九纵二十五师七十三团一营在华野坦克队四辆美式轻型坦克配合下,向济南城东南永固门守敌发起攻击。敌人又是向坦克发联络信号,又是喊“别误会”。话音未落,“咚咚”两声炮响,喊叫的敌人连同他们的乌龟壳一起飞上了天。与此同时,纵队的榴弹炮、山炮、迫击炮齐声怒吼。随着炮火延伸,一营营长董万华率领全营踏着碎砖乱石冲进坍塌了的永固门。

    在夜色的掩护下,七十三团二营随一营之后冲进永固门,与一营并肩推进,同城关的敌人展开激战。三营奉命直插内城外护城河边待命。三营营长王玉芝带领全营到达护城河边时,一举消灭护城河边一座小红楼里的残存敌人,俘获保六旅少将旅长徐振中等五六十人。

    九纵七十五团、八十团、八十一团也分别突破济南守敌前沿阵地,登上外城城墙,并迅速投入纵深战斗。

    由于花园庄守敌惧怕被歼,自动撤入内城,渤海纵队主力得以由永靖门顺利进入外城。该纵队另两个团由九纵突破口进入外城。

    西线十纵二十九师八十五团、十三纵三十八师也先后突破济南城西永镇门和永绥门至林祥门一线防线,并与城关敌人展开激战。三十九师一一五团、一一六团,从南北两个方向对据守齐鲁大学之敌发起猛攻,迫使守敌1000余人缴械投降。一纵、二纵部队也源源不断加入外城作战,致使敌人死伤惨重。

    9月23日中午,华野攻城东、西集团肃清济南外城守敌,从四面八方逼近内城。至此,王耀武所剩的数万军队仅保留济南内城这一小块地方和城郊个别我军有意围而不歼的据点了。

    9月23日上午9时,正当济南外城激战正酣之际,徐州“剿总”总司令刘峙偕同空军副总司令王叔铭飞临济南上空,见王耀武剩下的地盘如一片凋零的落叶,随时都可能被狂风吹没,不禁感到一阵悲凉。他们接通了同王耀武之间的无线电话,进行了一次地空对话。

    刘峙说:“佐民老弟,我是经扶呀!我和空军王副总司令代表总统来看你。你们的困难我知道。援军进展很快,几天就可以到济南。你们必须坚守待援。你们需要什么,我可以空投。”

    王叔铭说:“总统很关怀你们,叫我竭力援助你们作战。解围有望,盼你们坚守待援!”

    王耀武因激动,声音有些发颤,说:“感谢总统和二位军座对我数万将士的关怀,我们决心与济南共存亡。共军多住在郊区的村庄里,请集中力量轰炸。”

    这天,国民党空军飞机飞临济南大明湖地区,空投了一批弹药,一部分空投物成了解放军的战利品。空军的轰炸机轮番对济南郊区农村、商埠和外城进行“区域轰炸”,爆炸声震耳欲聋,烟尘蔽空。入夜后,国民党空军飞机炸毁了中商埠西边的油库,爆炸声接连不断,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

    这天上午,国民党的飞机轰炸了济南外城东关一带。东关护城河边的七十三团三营七连驻地中弹起火。共产党员、年仅20岁的连部政治干事林锐,见房东大娘深陷火海中,便奋不顾身地冲进去将大娘背出。可正在这时,敌机俯冲扫射。他为营救房东大娘而光荣献身。

    当日午后,王耀武和绥区参谋长罗辛理等同部分幕僚人员移往城北大明湖边的北极阁指挥所,准备在那里指挥防守内城作战。此前,他在罗辛理的陪同下,沿内城城墙巡视一周,一路给守城部队官兵讲话,讲解守城要领,鼓励他们坚守阵地,决不后退。

    9月23日,夜幕降临,时针指向6时整,我军对济南内城的总攻开始了。

    经过一小时的炮火急袭,许世友命令九纵、三纵、十三纵、渤海纵队,分别从东、西、南三个方向同时发起总攻。

    九纵担任主攻的是七十三团、七十六团、七十九团、八十团。这是九纵司令员聂凤智高明精细的过人之处——这几个团都是九纵各师的“拳头”,初期作战时作为预备队使用,没有派上什么用场。即是打外围的管打外围,打外城的管打外城,打内城的管打内城,“各司其职”,一包到底。这几个团经过前一阶段的养精蓄锐,劲儿早憋得足足的,早盼着一展身手了。

    七十九团突击队趁着炮火急袭的时间,奔过护城河上工兵仓促架成的浮桥,利用登城云梯首先登上东门南侧城墙,与守敌短兵相接地厮杀,威震敌胆。但由于架设在护城上的浮桥被敌人炮火打断,后续部队上不来,突击队员全部壮烈牺牲。

    七十三团的突击正面在济南内城的东南角,三次攻击三次失利,最终未能突上城墙,进攻严重受挫。

    从内城西南角上发起攻击的十三纵一○九团,在坤顺门北边城墙上炸开一个2米多宽、1米多深的缺口。突击部队2个营在火力掩护下强行登城,遭到守敌七十七旅的顽强反扑,除三连、九连突入城内占领少数房屋外,大部伤亡。突破口被敌人重新封死。

    三纵主攻团二十二团的出发阵地遭到国民党空军飞机和火炮袭击,造成人员伤亡。该部向西门突击时,受到守敌顽强反击,多次进攻均未能奏效。

    华野东、西攻城集团对济南内城的进攻全线受挫。

    许世友给聂凤智打电话:“怎么办?是继续攻击,还是撤?”

    聂凤智说:“打到这步田地了,往哪儿撤?但是至于怎么样打,我们正在研究。”

    “好!”许世友说,“你们快些研究,一有结果就报来!”

    许世友又打通了十三纵司令员周志坚的电话。

    周志坚回答得干脆:“撤不得!只有继续攻,从敌人阵地中杀出一条血路,才能通向胜利!城内有我们两个连,我们正在总结第一次攻城失利的原因,方案一出来就报告!”

    “好!”许世友说。

    九纵、十三纵很快报来第二次进攻济南内城的作战方案。聂凤智在电话中说,九纵还有五个完整的团没怎么用,这都是他们纵队的“拳头”,现在正好派上用场。指战员们纷纷请战,决心打好这关键的一仗。周志坚也来电话,建议攻城指挥部尽快组织对内城的进攻,不给守敌喘息时间,同时作好攻城最紧急时防止王耀武率部突围逃跑的部署,不使敌人漏网。

    许世友、谭震林、王建安等攻城集团领导人,毅然批准了九纵、十三纵的作战方案。

    9月24日凌晨1时30分,华野东、西攻城集团再次向济南内城发起全线攻击,枪声、炮声、爆炸声连成一片,火光映红了泉城上空。

    九纵七十三团三营七连对济南城东南角的气象台发起攻击。任务依旧,突击目标依旧,突击连队依旧,可是人员状况变了。由于牺牲的牺牲,负伤的负伤,全连已大大减员。连长肖锡谦和指导员彭超为了使现有人员发挥最大的作用,使全连具有最好的战斗力,把全连还能战斗的人集中起来,重新调整组织,按战斗需要组建了梯子组、突击组、爆破组、火力组、运输组、救护组,各组各司其责又相互配合。三次攻击失利以后,通过发扬军事民主的精神,大家找到了失利的原因,特别是在步炮结合方面教训很深。炮火延伸早了,突击上去时敌人正好出来反击;延伸迟了,突击上去正好打着自己。前三次失利,主要是因为在炮火延伸到开始突击之间有一个间隙,正好给敌人钻了空子。大家提出,尽量缩短炮火延伸与突击之间的间隙,在炮火将延伸未延伸的时候冲上去,宁可被自己的炮火杀伤,也不能让敌人钻了空子被其杀伤。

    团里领导知道七连官兵为了胜利宁愿自我牺牲的精神,给予极高评价。团长张慕韩再三交代,要炮兵挑选最好的观察员、瞄准手和操炮手,以最准最集中的火力掩护七连突击,做到绝对服从指挥,叫打就打,叫停就停,指到哪里,打到哪里,决不能打伤了自己人。

    24日1时33分,内城东南角上空升起两颗红色信号弹——这是攻城部队炮火延伸的信号。几分钟前,纵队和师、团炮兵集中炮火轰击内城东南角城墙、气象台等目标,城头上响起惊天动地的爆炸声,烟雾腾腾,弹片横飞。

    七连连长肖锡谦带着刚刚编成的梯子组、突击组冲过护城河,直奔城墙根下隐蔽下来,随时准备架梯登城。这时,他们仰望天空,透过阵阵飘散的烟雾,看见红色信号弹在天空画着弧线缓缓坠落。他们立即开始行动,很快十多米长的梯子顺着城墙竖立起来。

    “李永江,上!”肖连长一边下命令,一边紧紧盯住城头。只见烟雾由浓转淡,爆炸声正在远去。凭经验,此时敌人又要出洞了。必须抢在敌人出洞之前登上城头。他禁不住又补了一声,“快!”

    只见李永江一个箭步到了梯子跟前,双手抓住梯子攀缘而上,眨眼之间已蹿至梯顶。于洪铎、滕元兴等也紧紧跟上,一个个争着向梯顶攀登。

    不好,梯子离城头炸开的缺口还有半人多高,手够不着,脚用不上劲。李永江顿时蒙了。他想找到城墙缝隙长出的树根、草皮之类的东西,或是城墙裂缝,可是都没有。要是敌人也像他们那样,不等炮火延伸就钻出来,正好跟他们打个碰面,那就前功尽弃了。情急之中,他叫了一声:“于洪铎!”

    与李永江一步之隔的于洪铎,此时心领神会,随即上蹿一步,把自己的头和肩膀往李永江的脚下送去。李永江脚踩于洪铎的头和肩膀,用劲往上一蹿,整个身子就全上去了。

    炮火刚刚延伸,在城下和不远处炸起团团火球,城头上硝烟尚未散去。敌人像突然从地下缝隙中钻出来似的,狂风一样扑了上来。李永江来不及从背后转过冲锋枪,先朝敌人堆里甩了两颗手榴弹,趁敌人在爆炸声中四散逃命的时候,从背上转过枪来补了一梭子。于洪铎、滕元兴、周顶仁、马立国一个接一个地登上城头。七连连长肖锡谦带领突击组,也紧紧跟了上来。指导员彭超身上挂了花,也强忍伤痛爬梯登城。

    经过一场血战,三营七连终于突破济南内城东南角,占领了一段长约30米、宽10余米的城头阵地,以及城墙拐角那座气象台。三营八连、九连也相继登城。

    七十三团团长张幕韩看到后续部队登城缓慢,当即命令特务连再炸开一个突破口。

    七十三团二营和一营不失时机地相继登城,团指挥所也随队跟进。

    一营和二营的及时登城,不仅使气象台阵地得到巩固,而且增加了部队的突击力量。

    “不能同敌人在突破口胶着,必须赶快下城!”这时,三营有人提议说。这立刻引起了大家的重视。从七连登上内城东南角算起,他们在城头上已同敌人血战近2个小时,若再不下城向纵深发展,天明后将有几百人拥挤在城头上,后果不堪设想。

    八连连长说:“不能再等了,我们八连先下!”

    九连连长争着说:“不,我们先下。就是跳,也要跳下城去!”

    正当他们争执时,有人说八连九班连云海跳下城去了,使大家喜出望外。原来,内城东南角内的斜坡被国民党整编七十三师师长曹振铎的部队占着。连云海不相信没有别的路,便不顾可能随时被枪炮打中的危险,沿着城墙一路查看过去,终于发现有一段城墙紧挨着几座房屋。他便先跳到房顶上,再由房顶跳到地上——成功了!

    于是,大家一个接一个地争相往城下跳,有崴了脚的,也有闪了腰的,有的跳得不好摔昏了,但没有人叫苦叫痛。这时,团部民运股长送来一匹细布,大家立即动手把整匹细布拧成粗粗的绳索,一头固定在城头,一头悬下城墙,一个个争着往下滑。这样一来,部队的下城速度大大加快。

    曹振铎看见解放军陆续下城,立即调集兵力进行围堵。

    正在这时,先利门南侧至内城东南角之间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高大厚实的一段城墙应声坍塌——这是七十三团特务连的“杰作”。他们趁敌人的注意力集中在内城东南角的争夺时,神不知鬼不觉地在那段城墙脚下挖开一条巷道,将三百多公斤炸药全部装填进去,并成功引爆。

    七十五团、七十六团、八十三团、八十四团等兄弟部队,迅速通过七十三团特务连新炸开的大缺口,潮水般拥进内城,同守城敌军展开激烈巷战。

    在攻城东集团猛攻济南内城东南角的同时,攻城西集团也集中所有炮火,再次猛轰内城西南角的敌军阵地。

    24日黎明时分,一○九团和一一○团向内城西南角发起猛攻。

    一○九团和一一○团在炮火掩护下,分别从坤顺门北侧和南侧突击登城。由于攻城部队第一线火力阵地早被摧毁,缺少直接瞄准火力的掩护,突击部队一出发就遇到了困难。炮火准备时打哑了的一些敌军火力点,又突然疯狂开火。敌人还利用重新设置的鹿砦、拒马、铁丝网等障碍物阻滞解放军的行动,利用城上城下火力点组成交叉火力网,阻止解放军突击登城。

    一○九团三营八连经过11次连续爆破,炸飞了敌人一个又一个地堡和机枪掩体,终于接近坤顺门北侧一段城墙。他们又用撑杆把炸药包送上城头,随着一声巨响,那里的城墙顶部顿时出现一个2米多宽的缺口。

    几乎就在城墙被炸开的同时,七连的梯子组和突击组冲过敌人的重重火力封锁,迅速架起云梯登城,同敌人抢占城头阵地。据守城头的敌人也摸透了解放军的脾气,又想待炮击一过就从藏身的地方冲出来,准备对解放军又是打枪,又是甩手榴弹。但这回敌人还是慢了半拍。当他们从藏身处才冒出头来时,行动迅疾的七连突击组官兵就已经跨上城头,手中的冲锋枪也早已开了火。

    经过一场惊心动魄的搏斗,七连官兵的鲜血没有白流,他们打退了敌人一次又一次疯狂反扑,最终在城头上站稳了脚跟。不久,一营尾随三营七连之后,也成功登城。

    一一○团突击连在连续爆破掩护下,在坤顺门南侧架云梯突击登城成功,一上城就同守敌进行短兵相接的拼杀,连续打退敌人四次反扑。正当后续部队登城时,敌人又潮水般拥来,一边疯狂地号叫着,一边集中火力封锁突破口。副团长王林德当即指挥重机枪向敌群猛烈射击,致使敌人死伤惨重,敌人的攻势又一次溃退下去。

    济南守敌担心内城西南角被突破,慌忙调集整编七十七旅二三一团和整编五十七旅主力向登上城头的解放军拼命反扑。

    就在一○九团、一一○团再次与敌人打得难解难分时,敌人背后突然枪声大作。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一○九团三连和九连在9月24日凌晨2点多钟向内城西门攻击时,即与团指挥所失去联系。他们突击登城后,迅速下城,向内城东北方向发展。当发现后续部队没有跟上来,他们成了一支孤军时,仍沉着应战,先后攻占房屋10多座,劝降敌人7名,俘虏敌人100余名,打退敌人一个多连的疯狂反扑。后来,他们听到西门一带枪声、爆炸声连绵不绝,就主动打回西门策应。

    西门守敌由于腹背受敌,顿时阵脚大乱。

    久攻不破的坤顺门终于被打开了,一○九团在这里付出了伤亡1200多人的惨痛代价。当敌人刚刚被打退,后续部队急于登城时,突破口附近上百名伤员宁愿牺牲自己,也不愿因抢救他们而使后续部队丧失突入内城的宝贵时间。谭震林战后给毛泽东、华东局的报告中说:“攻城部队之英勇胜过以往。一○九团百余名伤员,不愿因阻塞突破口而失掉时机,坚决不下火线,让后续部队从自己身上踏过去而牺牲。连续负伤三四次,仍继续作战者也众。”

    许世友命令攻城东、西集团各纵队后续部队,要不惜一切代价,巩固和扩大突破口,迅速投入纵深战斗。

    晨光初露,九纵二十五师七十三团指导员彭超忍受着伤痛,对身边的小战士宋炳科说:“小宋,天快亮了,同志们正在追杀敌人,胜利离我们不远了!我们赶快把红旗插到气象台上!”

    宋炳科一个纵身跃上气象台的断墙,把山东人民赠送的“打进济南府,活捉王耀武”的红旗,高高地插到了气象台上。

    天亮了,红日普照大地。解放军突入内城后,按照预定计划,东西对进,直逼大明湖畔的国民党山东省政府。数路部队向大明湖畔疾进,致使守敌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这时,内城守敌被解放军割裂成数块,已丧失有组织的抵抗能力,在解放军强大的政治攻势下,有的缴械投降,有的藏匿起来,有的弃枪逃跑,只有少数人负隅顽抗。为了迅速乘胜全歼敌人,各纵队一方面按计划分区围歼残敌,坚决消灭一切敢于继续抵抗的敌人,另一方面调集主力攻打济南守敌的最后巢穴,以夺取攻济作战的全胜。

    9月24日黄昏时分,攻城集团各路部队完全攻占国民党山东省政府,全歼内城守敌。经过八天八夜的激战,济南战役胜利结束。据守马鞍山、千佛山的少数残敌,在解放军的政治攻势下,分别于9月25日、26日放下武器。

    两天后,王耀武逃到山东寿光县东南时,被守桥公安战士俘获。

    这次攻济作战,共歼敌10.4万余人(包括起义2万人),缴获飞机3架、火炮890多门、坦克和装甲车20辆、汽车238辆、马匹704匹、电台35部,以及大量枪支弹药。济南解放后,菏泽、临沂、烟台等地敌军弃城而逃。山东境内,除青岛和南部边沿少数据点尚有国民党军占领外,其余全部解放。

    战役期间,中原解放军严密监视中原地区的国民党军,使其不敢贸然行动,有力地策应了攻济作战。华东军区及豫皖苏、冀鲁豫军区地方武装和民兵广泛出击,破坏铁路,攻克敌军据点,对战役胜利起到了积极的配合作用。华东解放区出动支前民工50万人、担架1.4万副、大小车1.8万辆、筹粮1.4亿斤,为战役胜利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战役结束后,中央军委、华东军区及华东野战军总部,对解放济南,全歼守敌,建立特殊功勋的九纵二十五师七十三团、十三纵三十七师一○九团,特分别授予“济南第一团”“济南第二团”的光荣称号,并号召全军指战员向他们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