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分 定华北

一、秘密入关

蒋介石把傅作义当成救命稻草

林彪、罗荣桓和刘亚楼等东野首长的车队浩浩荡荡开入沈阳市区时,镁光灯不停地闪烁,中外记者纷纷抢拍这历史性的一幕。

此时,蒋介石在南京正紧张地召开高级军事会议。他已经不忍回睹背后那幅巨大的军事地图,整个东北已被参谋人员染成红色,而徐州、蚌埠之间,几个国民党重兵集团均被红色的圆圈套得结结实实。

参加会议的高级将领听完参谋总长顾祝同的军情介绍后,均一言不发。蒋介石将目光停留在华北“剿总”总司令傅作义的脸上。大家见蒋介石半晌不开口,也顺着他的目光一齐望着傅作义。

傅作义在这种场合仍保持着大将风度,他的面部表情平静如常,看不出有什么心理压力。顾祝同刚才的话仍在耳畔回荡:“林彪匪部百万之众下一步将要拥入华北,华北国军首当其冲。当务之急是迅速决断华北国军的行动方略,是原地固守还是避敌锋芒,撤出现地以求保存实力……”

当时,华北的国民党军队有4个兵团12个军42个师,连同地方保安部队共计50余万人。其中25个师为蒋介石的嫡系部队,另外17个师是傅作义从绥远带来的老部队。辽沈战役之初,傅作义已预感到东北卫立煌部有崩溃之势,为了应付不久的将来必然会出现的危机——东北解放军百万雄师入关,他拟订了两个方案,这与顾祝同所言如出一辙,即固守平津与撤出华北。显然,他的部队对付华北的聂荣臻部还有可能,但同时对付林彪的百万雄师加上聂荣臻的四十万大军就万万不可能了。傅作义非常清楚固守平津的结局只能让自己陷入灭顶之灾。

唯一的出路是撤离华北。

蒋介石终于开口了,他说:“傅将军如果认为平津难保,可率部撤往江南,以拱卫京沪中枢。”

国防部长何应钦立即说:“总统已向国防部交代,准备发表傅作义上将为东南军政长官。本部正会同有关各方即刻预备海陆抢运华北大军南调京沪。”

傅作义待蒋、何发言后,沉默片刻,他在心中飞快地打好了腹稿,故做慷慨激昂状,起身道:“为什么要撤?华北有五十万大军,不经决战便弃守平津重镇,如何向国人交代?”

何应钦道:“宜生兄乃守城名将,当年以一个旅守涿州孤城,张作霖父子数万之众围攻三个月竟奈何不得。现以五十万大军守平津,我想守半年应该没有多大的问题。如果华北能支撑半年,我们就有足够的时间重振军备。”

蒋介石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傅作义,问:“宜生将军真有把握固守平津?”

傅作义道:“我建议在天津、塘沽之间构筑六十公里的弧形阵地,平津之间建立碉堡群,以积极备战的姿态迎击入关的东北共军。林彪匪部在东北经五十余日恶战,非经三四个月休整不可能恢复元气。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构筑防御工事。一旦林匪入关,利则战之,不利则从容南撤。我想守半年应无大碍。”

蒋介石闻此言像打了一针兴奋剂:“好,我要的就是这句话!只要你能守住平津,我保证有办法改变目前不利的态势。”

蒋介石对傅作义寄予了无限希望,他幻想着傅作义再次发挥当年守涿州时的才华守住平津,以拖住华北解放军和挡住东北解放军,为他在江南重新武装新的军队赢得时间,特别是眼下徐蚌会战已拉开帷幕的情况下,撤离华北将会使整个长江以北迅速“沦陷”。

蒋介石就像一个溺水者把守城名将傅作义当成了救命稻草。事实上傅作义根本就救不了他,也不想救他。

傅作义当然清楚“守半年”之说无异于痴人说梦,但他有自己的算盘。他不想与蒋介石这条破船一起沉沦。

在兵力部署上,傅作义将蒋系的25个师摆在北平、天津、塘沽一线,而将自己的17个师摆在北平、张家口至绥远一线。这条长达千里的“长蛇阵”在布局上大有奥妙。一旦东北解放军入关,蒋系军队首当其冲,傅系军队就有足够时间溜回绥远老巢。

他之所以说能固守平津,实际上是拒绝南撤。他不是蒋介石的嫡系,他的部下多为绥远人,他们不愿在南京政权风雨飘摇之际远离家乡去守京沪。即使到了江南,没有根基也难免会被蒋介石吞并。傅作义的主意是西撤绥远,蒋系军队他带不走,就将其置于津塘,战可牵制入关的东北解放军,退可从海路南辙;而他自己的军队守着平绥线,随时都可西溜。

他坚持要守平津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要“捞足了美援再走”。早在这年春天,美国政府采纳了军事顾问团的建议,决定直接将大批援华军用物资交给傅作义这位“掌握华北兵权第一流的军人”。7月,第一批价值1600万美元的军用物资运抵天津,至傅作义赴宁参加军事会议时止,仍有数目不详的美械抵达天津港口。傅深知绥远地旷人稀、物资匮乏,只有将美国人的装备捞足,才有本钱保住绥远老巢。

傅作义见蒋介石同意了他的方案,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在与会的高级将领中有一位公认的“军事天才”,他就是华中军政长官白崇禧,这位“小诸葛”早就按捺不住满腔怒火,突然起身舌战群雄。他的主张与众不同,既不是守也不是撤,而是主张与共产党议和。

“趁现在东北共军尚未入关,平津还在我们手里,被围在徐蚌地区的几个兵团还没被共军吃掉,赶快与共产党议和。”

白崇禧要求议和,语惊四座,激起主战派们的一致反对。傅作义冷眼旁观,这次南京之行更坚定了他与蒋家王朝分道扬镳的决心。

傅作义一返回北平,就开始派人秘密与共产党接触。他拿着一本毛泽东的《论联合政府》,对几位亲信说:“我以前幻想以蒋介石为中心实现救国救民。共产党主张搞联合政府,我想以冀、察、绥三省实力派的资格参加联合政府。请你们设法与中共秘密联络,将我的意见转给毛泽东。”

几位亲信几经周折仍未与西柏坡联系上,正在傅作义一筹莫展之时,他的女儿傅冬菊突然亮出了中共地下党员的身份。11月17日,傅冬菊将父亲亲拟的一份电报,通过北平地下党电台发给了西柏坡。电文将傅控制的空军、陆军数量和装备和盘托出,要求毛泽东派南汉宸来北平和平谈判。

可是,毛泽东看了电文不予理睬。因为《论联合政府》一文写于1945年3月,那时共产党的实力相对较弱,今非昔比,毛泽东的理想显然已经超越了“联合政府”,人民共和国的轮廓早在他的心中勾画出来。何况,傅作义属于国民党阵营,想超然于国、共两党之外,以第三者的身份参加联合政府也与事实不符。

此时,傅作义要求“议和”与白崇禧要求“议和”并无本质区别,他们都是想以实力为后盾占据一方,这在辛亥革命至抗战之前的中国是非常普遍的现象,是导致军阀混战的根源。时过境迁,傅作义的想法的确不合时宜。但是他仍然没有放弃与中共议和的努力,这为他最终走向光明埋下了伏笔。

现在,傅作义仍在按照他自己的思维定式,紧锣密鼓地进行“战争与和平”的游戏。他冒着“三死”的危险准备与共产党秘密谈判,说:“第一,从前我不断对部属讲‘戡乱、剿共’,今天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们想不通会打死我;第二,一旦泄密,蒋介石会以叛变罪处死我;第三,共产党也可以按战犯罪处决我。”

他安排了几条线索与中共秘密联络。

他深知一旦和谈不能成功,还得打起来,同时军事实力也是和谈的筹码。因此,他一刻也没放松战争准备。一是征集大量民工抢修北平、天津、塘沽、张家口等地防御工事;二是扩充兵力,征购粮食;三是争取美国的军事援助;四是调整兵力部署,先后将驻守承德、保定、山海关、秦皇岛等地的第13军、第101军、第86军、第87军等部撤出,集中防守平、津、张等战略要地。

从军事部署上看,傅作义仍在西窜与东撤问题上举棋不定。他的彷徨观望是寄希望于东北解放军三四个月后才能入关。

秘密入关

雪后初晴的西柏坡被夕阳的余晖镀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嘟嘟嘟”的电台收发报声与晚风吹拂树枝的声音混杂在一起,使这个冬天的黄昏显得非同寻常。

在一所普通的农家小院里,中国革命史上的几位巨人正在导演震惊世界的大决战。

“平津战役必须提前举行!”毛泽东用指关节敲着桌上的地图,果断地说。

周恩来拿着一大沓电报,说:“目前,华北的三个兵团,一个在围归绥,一个在围太原,另外一个准备增援上述围城部队。我们没有足够的兵力对付平津地区的傅作义集团。除非东北的林、罗大军迅速入关。”

刘少奇摇头道:“东北野战军连续作战五十多天,中央已经批准了他们提出的休整计划。林、罗、刘来电强调提前入关有困难。”

毛泽东起身,点燃一支烟,在房中边踱步边说:“淮海战役已进入高潮,整个局势将发生重大变化。华野、中野消灭徐州刘峙集团之后饮马长江,直接威胁南京、上海,那可是国民党政府的心脏喽!蒋介石必定在考虑长江防线问题,能调动的兵力无非华北傅作义和西北胡宗南,而胡宗南有掩护西南的任务,否则,他一撤,我们就能入川直捣蒋经营多年的西南战略后方。因此,傅作义手里的几十个师必是蒋介石的长江防线首先要考虑的对象。我们绝不能让蒋介石的长江防线建立起来,否则于中国革命前途不利。”

朱德点头表示赞同毛泽东的意见:“划江而治搞南北朝的可能性是有的,除非将蒋军的精锐部队全部消灭于长江以北。”

“对。”毛泽东大手一挥,“一定要将傅作义集团消灭于平津地区!”

任弼时不无忧虑地说:“我们有什么办法阻止傅部撤退呢?东北局强调新兵未补充,俘虏未消化,冬装未下发,而且部队思想发生混乱,东北籍战士不愿离乡,某些干部滋长享受情绪,他们需要一段时间进行思想整顿。”

“是呀!”周恩来道,“他们提早入关确实有很大的困难。”

毛泽东在给林、罗、刘的电报中,没有用命令口气而是用商量的口吻:

请你们考虑,你们究以早日入关为好,还是在东北完成休整计划后入关为好,并以结果电告为盼。

次日,林、罗、刘回电表示提前入关很困难。当天,中央书记处开会在研究了全局形势后,一致认为东北野战军应提前入关。会后周恩来起草了一份致东野的电文,仍是商量的口气,毛泽东特地加上了一段:

望你们郑重考虑下述两个方案:(一)东北野战军提前于本月25日左右起向关内开动。(二)不管蒋、傅军是否撤走,仍按原计划休整到12月半,然后南进。两个方案何者为宜,望考虑电复。

从电文的口气可知,毛泽东对东北野战军所面临困难的理解和对林彪、罗荣桓等人的充分尊重。林、罗、刘的复电未至,毛泽东先收到了北平地下党转发的傅作义求和的电文。此事,坚定了毛泽东要东野主力迅速入关的决心。1948年11月18日,毛泽东以军委的名义致电林、罗、刘:

一、傅作义经彭泽湘及符定一和我们接洽起义。据称傅起义大致已定,目前考虑者为起义时间、对付华北蒋军及我党联系等问题。现符定一已到石门,明后日即可见面。我们拟利用此机会稳定傅作义不走,以便迅速解决中央军。

二、望你们立即令各纵队一两天时间完成出发准备,于21日或22日全军或至少8个纵队取捷径以最快速度行进,突然包围唐山、塘沽、天津三处敌人,不使逃跑并争取使中央军不战投降(此种可能很大)。

三、望你们在发出出发命令后,先行出发到冀东指挥。

四、我们已令杨罗耿在阜平停止,并准备出张家口附近协同杨成武阻止傅作义西退,徐周已复电同意停攻太原。

五、如何部署,盼复。

这份电报已经是命令的口气了。林、罗、刘次日复电:“我们决遵来电于22日出发。”

1948年11月23日,东北野战军开始陆续入关,踏上了当年完颜阿骨打、多尔衮和张作霖征服关内的老路。百万雄师的声势是骇人的,如此庞大的行军队伍在中国历史上尚无先例。12个纵队,1000门火炮、100辆坦克、130辆装甲车,还有上千辆卡车和几十万匹骡马拉着的大车,汇成了一股排山倒海的洪流。

如果平津的国民党军队看到了这声势骇人的一幕,早就吓跑了,傅作义将军也就用不着在“西窜和南逃”“战争与和平”间犹豫不定了。

难就难在有着天大的动静,却要做得悄无声息。

东北野战军的动向是蒋军最为关切的头等大事,为此,每天都有飞机在北宁线两侧侦察,傅作义在山海关摆了一个军。面对百万雄师,一个军无异于螳臂当车,傅作义的用意是让这个军起前哨作用。

可是,毛泽东为了不惊动敌人,令东野主力不走山海关,全部自热河境内经冷口、喜峰口入关;并令部队昼伏夜行,隐蔽行军。毛泽东的瞒天过海之计十分周密。他考虑到沈阳必定有敌特电台,部队一动,敌特必有警觉,于是令沈阳附近的部队最后行动。他在11月20日的电文中指示:除部队行动应十分隐蔽外,请东北局及林、罗、谭告新华社及东北各广播台在今后两星期内,多发沈阳、新民、营口、锦州各地我主力部队庆功祝捷练兵开会的消息,以迷惑敌人。

当林彪、罗荣桓率东野总部南下一个多星期后,新华社还在播发林彪在沈阳活动的消息。

东北野战军的洪流冲向了平津,而傅作义尚无知觉。将百万雄师的行踪隐蔽得如此巧妙,这是毛泽东的杰作,也是战争史上的一大奇观。

自热河入关的部队按预定方案迅猛穿插。此时,傅作义也在调整部署频繁调动军队。有意思的是有时双方军队挤在了同一条公路上,混杂在一起。蒋军做梦也没想到东北解放军入关了,因而常常在麻痹大意下被突然缴械。当然,也有精明的,因而免不了要打起来。

围困“王牌军”

为了抑留傅作义集团于现地,不致弃守平津,毛泽东采取了一系列措施。首先,令徐向前率领的华北第一兵团缓攻太原,对太原采取围而不攻的战略;其次,令杨成武率领的华北第三兵团自归绥撤围,因为归绥是绥远省会,是傅作义的后方基地,打掉归绥,会让傅作义放弃西窜的念头而一心南撤;再次,令东北先遣兵团穿插到北平与张家口之间。

1948年11月29日,杨成武兵团按中央指令突然包围了平绥线上的战略重镇张家口。守军第11兵团司令官孙兰峰向傅作义求援。傅为了确保其西撤路线的畅通无阻,毫不犹豫地将他手中的王牌打了出去,令第35军星夜驰援张家口。

第35军是傅作义起家的部队,全套美式装备,兵员充足,士气高昂,被称为“王牌之王牌”。军长郭景云接令后即率部乘400多辆汽车向西北开去。夜幕降临时,浩浩荡荡的车队行进在险峻的八达岭山路上。傅作义的这支王牌军一出北平,平津战役的序幕也就拉开了。

11月30日,郭景云抵达张家口,随即奉孙兰峰之令向围城的解放军进攻。解放军避而不战,使气势汹汹的第35军次次扑空。郭景云得了这份虚荣,心满意足地回到张家口,以为张家口之围已经解除。

12月3日,晴空万里,张家口周围一片和平景象,几天前围城的解放军不知去向。郭景云准备返回北平,此时,总部来电:

傅总司令即赴张家口,第35军部队可候总司令与郭军长见面后再走。

次日上午9时,傅作义的飞机降落在张家口机场,孙兰峰将其迎入第11兵团司令部。傅作义询问了一下张家口周围的军事情况之后,判断东北野战军尚未入关,随即召集师以上军官训话,他故作镇静地说:“各位将领个个红光满面,哪有一点倒霉的样子呀!虽然军事形势有些紧张,只要我们指挥得当,将士用命,局势尚非不可挽救。”

傅作义豪爽地大笑起来,显得十分轻松。

训完话,他将几位核心人物召来开了一个秘密会议。此时的傅总司令就没那么轻松了,他说:“你们做好撤退准备,将所有军事物资,包括武器、弹药、服装、粮秣以及其他物资做一次清点,在撤退时能带的尽量带走,不能带的一律造具清册,将储存物资的库房加封上锁留交不愿意随我们走的当地工作人员。”

当天下午4时,傅作义匆匆登机飞往北平。登机前,他向送行的孙兰峰等人交代:“张家口是否撤退,何时撤退,等我到北平研究之后再行电告。林彪进关尚需时日,这方面仅聂荣臻的部队。留下第105军及原有部队就应付自如,第35军可于明日返平。原在张家口的野炮营和察哈尔省的保安第3团拨归第35军指挥,其他不必要的机关和各部队留守处均撤回北平。”

傅作义的飞机刚刚上天,察哈尔省的头面人物和豪绅巨贾纷纷到第35军军部,要求随军撤离省城。郭景云豪爽得很,一概应允。

12月6日,第35军的几百辆汽车又浩浩荡荡拥上了通往北平的道路。自1948年1月傅作义就任华北“剿总”总司令以来,这支“王牌军”就开始在平张公路上往来驰骋,充当“救火队”的角色,哪里需要增援他们就扑向哪里。这一次,他们谁也没料到已踏上了死亡之旅。

傅作义返回北平就发觉情况不妙,北平郊区的密云县城附近发现大股“共军”。他接到第13军第155师发来的电报后,惊得目瞪口呆。华北解放军分成三大股,一股围太原,一股围张家口,还有一股在太行山一带,他们的位置傅作义心中有数,密云的这一“大股”是从哪里钻出来的呢?

难道东北共军入关啦?

傅作义无法相信眼前的事实,但他毕竟是颇具军事天赋的名将,立即派飞机和情报人员严密侦察。当日黄昏空军报告在平张线东西两侧均发现解放军大队人马。他判断解放军准备切断平张线,直下北平。于是急令拥有大量汽车的第35军速返北平,同时考虑到平张线即将被切断,撤出张家口的军政人员及物资已经来不及了,乃致电孙兰峰令其固守张家口。

第35军军长郭景云是一员猛将,打起仗来常像连长一样往枪林弹雨中钻,傅作义等高级将领夸他是“张飞张翼德”。常言道“猛张飞粗中有细”,其实郭景云只有张飞的“猛”劲,却没有张飞那份“细心”。

4日夜,他接到傅作义的电报,令其率第35军并第104军第258师于6日拂晓自张家口返回北平。这是一份急电,可是郭景云却满不在乎,并没有做出发的准备。

6日晨,郭景云将原拟载运第258师的汽车用来装运该军驻张家口修械所的机器和面粉,一些达官显要和大商人携带家眷和财物也纷纷登车,第258师只能丢在张家口。折腾到下午1时,才做好出发准备,这比傅作义的命令晚了7个多小时。

就是这7个多小时使本来平安无事的平张公路布满了杀机。

毛泽东瞅准这一战机,决心围歼第35军于返平途中。他知道傅作义视第35军为“命根子”,绝不会坐视不管,因而可以同时调动傅作义其他主力前往增援而加以歼灭。

12月4日16时,也就是傅作义的飞机刚从张家口起飞之时,毛泽东电令华北第3兵团继续包围张家口,华北第2兵团迅速运动至平张线,东北先遣兵团亦向平张线集结。

华北第2兵团和东北先遣兵团向平张东西对进的行动被傅作义的飞机发现了,傅急令第35军速返北平。

抓住了第35军就等于抓住了整个傅系,这一点双方主帅毛泽东和傅作义都看得非常清楚。可是他们的前线将领最初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本来离平张线最近的是东北先遣兵团,他们于12月3日就挺进到密云附近。据侦察得知该城只有一个保安团防守,于是兵团首长想“顺手牵羊”,将这座可轻而易举拿下来的县城一举攻克。即令先头部队第11纵队第31师攻击密云县城。该师攻了一天只扫清了外围据点,原来守敌何止一个保安团?还有蒋军嫡系第13军第155师的3个团也在城里。

兵团首长这才意识到攻克密云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于是令已渡过潮白河的第32师回过头来与第31师一同“啃骨头”。总攻于5日拂晓发起,至黄昏始全歼守敌,占领县城。

攻克密云,歼敌6000人是一个不小的胜利。但是,这一行动导致了两个后果:一是使傅作义发现了东北野战军入关;二是耽误了切断平张线的时间,东北先遣兵团已不能按军委规定的时间赶至怀来、南口一线。

毛泽东得知第35军于6日下午乘车撤离张家口,异常震怒,7日傍晚他以少有的严厉口气批评了3个兵团:

一、杨李(华北第3兵团)过去违背军委多次清楚明确的命令,擅自放弃隔断张、宣联系的任务,放任三十五军东逃(三十五军两个师竟敢乘车三百余辆毫无阻碍地东去,我一纵撤至铁路两侧坐视,不阻不打)是极端错误的。今后杨李任务是包围张垣之敌,务必不使该敌向西向东或绕道跑掉(主要注意不使敌西逃),如敌逃跑则坚决全歼之。杨李应严令所部负此完全责任,不得违误。

二、现三十五军及宣化敌一部正向东逃跑。杨罗耿(华北第2兵团)应遵军委多次电令,阻止敌人东逃,如果该敌由下花园、新保安向东逃掉,则由杨罗耿负责。军委早已命令杨罗耿,应以迅速行动于5日到达宣化、怀来间铁路线,隔断宣、怀两敌联系,此项命令亦是清楚明确的。杨罗耿所部即使5日不能到达,6日上午应该可以到达(该部3个纵队于2日从紫荆关南北出发,以四天至多四天半路程应当可以到达铁路线,该部过去南下时以三天行程即由铁路线到达紫荆关)。三十五军于6日13时由张垣附近东进,只要杨罗耿于6日上午全部或大部到达宣怀段铁路线,该敌即跑不掉。

三、程黄(东北先遣兵团)应令所部迅速到达并占领怀来、八达岭一线;隔断东西敌人联系,并相机歼灭该段敌人。

毛泽东此电一发,3个兵团的首长顿时清醒了。

而郭景云还是一头雾水,稀里马哈地带着他的庞大车队缓缓东返,对面临的危险一无所知。

当时,华北第2兵团和东北先遣兵团都来不及赶到平张线上。唯一能迟滞第35军行动的是第12旅和少量地方部队,他们接令后于6日黄昏赶至鸡鸣驿一带,开始在平张线上担负阻击任务。

郭景云见前面传来枪声,于是令车队全部停下。他亲自带第101师师长冯梓等登上路旁一座高山,举起望远镜一看,发现不少解放军在山下运动。这位“猛张飞”早把傅作义的急电忘得一干二净,一拍大腿,粗声吼道:“好得很,老子正愁没仗打,奶奶的送上门来啦!”

他令部队下车,准备进击山另一侧的解放军。副军长王雷震得了伤寒,病歪歪地走过来劝阻道:“我们的任务是速返北平,不能在这里打仗。”

郭景云这才想起那份急电,下令前卫部队将在前面阻击的少量解放军击退。车队前行数里,此时已是傍晚,前面又传来枪声。郭景云好战的本性突然发作了,从警卫手里夺过一支美式冲锋枪,亲率前卫部队向西山上大约一个连的解放军进攻。打到天黑,他们才攻上山头,将解放军击退。

随后,他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没有继续上路,而是下令部队在附近的鸡鸣驿和下花园一带宿营。傅作义得知该军至傍晚才行至下花园一带,且遇解放军阻击,顿感该军处境危险,于是电令郭景云迅速经怀来、康庄、南口,沿铁路北侧之公路返平,并令驻怀来的第104军接应。郭景云接电后,并未按令起程东返,而是继续原地宿营。

这一夜,匆匆赶来的第12旅和地方部队连夜破坏公路和构筑阻击阵地,在平张线上布下了无数道“绊马索”。

各部警戒和侦察分队夜间纷纷报告,附近解放军调动频繁,公路南北两侧均在大规模构筑工事。副军长和参谋长提议派部队去骚扰,不能让解放军安然修工事。郭景云满不在乎地说:“让部队好好睡觉,明早派部队将其驱逐。”

7日拂晓,郭景云下令做好出发准备,首先派一个连去“驱逐共军”,不一会儿那个连退了回来说共军太多。郭景云又派一个营前往,十几分钟后前方传来激烈的枪炮声,打到上午10时仍无进展。郭又投入一个团,战至下午2时迭次增加兵力至一个师,飞机也来助战,始有进展。

当日下午3时,第101师推进到新保安,又遇解放军坚强阻击,战至黄昏,始将正面防线击破。傍晚6时,第35军全部抵达新保安。郭景云见天色已晚,下令全军夜宿新保安。

副军长王雷震在副官的搀扶下来见郭景云,他展开地图,说:“我们不能在这里过夜,新保安北靠大山,南临洋河,城堡如在锅底,在此狭隘地区万一再发生情况,共军堵住东西两头,我军进退无路,补给断绝,处境危矣。”

郭景云初始气壮如牛,不把解放军放在眼里,此时方感情况不妙。他说:“我们打了一天,才走了几里路,晚上行军,我在明处,敌在暗处,若遇伏击损失更大,还是明天再走吧。”

第35军夜宿新保安的那一晚,受到毛泽东严厉批评的华北第2兵团和东北先遣兵团正以一昼夜200里的速度急行军。尤其是杨得志、罗瑞卿、耿飚率领的华北第2兵团,翻山越岭砸开结冰的河道徒涉,克服重重困难,于8日拂晓赶至新保安地区。

这一夜新保安四周锹镐之声彻夜不息,解放军加紧构筑工事。第35军的官兵在这种环境下根本睡不踏实,各将领忧心忡忡,只有郭景云一人鼾声如雷。他之所以“处变不惊”是迷信第35军这张王牌的战斗力,不相信会被解放军吃掉。

8日拂晓,郭景云令第101师攻击前进,其余部队准备登车出发。双方刚一交战就打得惊天动地,枪炮声异常激烈。郭景云一看这架势大惊失色,因为其间夹杂着大口径榴弹炮的声音,说明解放军的主力部队赶来了。他再次亲临前线督战,果然,对手的战斗力比昨天强多了。第35军使出浑身解数,付出了惨重代价,仍然一筹莫展。

黄昏后,郭景云垂头丧气地返回军部,随即将各师团以上主官召来开会研究对策。

“当面共军有3个多纵队,还有东北来的1个炮兵旅和番号不详的某部,力量强于我军数倍。继续突围不仅损失大,而且部队有被打散的危险。不如暂取守势,以待援军,总司令不会不管35军的,看大家有什么意见。”

师团长们亲身体会到突围的艰难,也不想自己的力量在突围时受到大的损失,纷纷表示同意军长的意见。

郭景云乃致电傅作义要求派部队前来解围。

第35军受困新保安使傅作义忧心如焚,决定安排三路援军前往解围。驻张家口的第105军由西向东进攻(由于张家口受华北第3兵团包围,该军只能起牵制作用);驻南口的第16军派部分兵力由东向西进攻(该军为蒋系,负有向北警戒东北先遣兵团的责任,也不可能起多大作用);早先自丰台西进,已至怀来的第104军向西北方向进击,担负援救第35军的主力。

傅作义明白能否救出第35军关键在于第104军,于是指令该军军长安春山为西部地区总指挥,统一指挥第16军、第105军、第104军等部迅速击破当面共军,接应并掩护第35军安返北平。傅作义这样安排本是一片苦心,目的在于促使安春山负起责任全力解围,没想到事与愿违,反而加深了内部矛盾。

郭景云与安春山向来不和,这次由张返平,他为了装运修械所的机器,竟违令将安春山的一个师丢在了张家口,使二人本来就紧张的关系进一步加剧。傅作义打电话要第104军西援,安春山竟装作已睡觉不接电话。

傅作义的电报发出后,郭景云反应强烈,因为该军机要人员将“西部地区总指挥”译成“西部收容总指挥”。郭认为这是对他莫大的侮辱,说:“我宁死也不会让人收容!”

装睡的安春山看了电文后,感到责任重大,拟了一个作战计划匆匆发往第35军和第16军。令第35军往东突围与前来接应的第104军两面夹攻共军;令第16军派一个团到怀来增援。

9日晨,安春山用无线电报话机与郭景云通话。

“郭军长,我昨晚的命令是否收到?”

郭景云很不高兴地说:“接到了。我是没办法了,看你的吧!”说完就放下耳机,任凭安春山呼叫竟不予理睬。

第104军拂晓开始进攻,从北平飞来十几架飞机助战,空军副总司令也亲临上空指挥空地协同作战。先后攻克乔庄、宋家营、赵家营等地,每攻克一个阵地,傅作义总部就来电奖赏,至中午攻入马圈,此时离新保安只有5公里。可是第35军根本就没有配合行动。解放军转入反击,战斗在马圈一带成胶着状态。

安春山未随主力行动,而是在怀来县城遥控指挥。上午9时,第16军军长袁朴来电话问:“我今早6时派出的那个团到怀来没有?”

“没有。”安春山回答说,“我马上派人出城查看。”

安春山派贴身卫士乘他的吉普车出城迎接刘团长的部队。这辆车一共载着5个人,出城十几里,迎面遇着一支队伍,军服、帽子和武器都与蒋军相同。卫士问:“有没有刘团长?”

车一停稳就被黑洞洞的枪口围住了,这时才发现他们的帽子上没有青天白日徽章。

上午10时,安春山发现与第16军的电话线被切断了,他当即判断第16军已经与东北先遣兵团交火,怀来也不是安全地带了。他立即致电袁朴,令第16军固守康庄、八达岭一线,不能在第104军将第35军接应出来之前放弃。

由于第35军未积极配合,又白白错过了一次突围良机。9日夜,华北第2兵团完成了对新保安的合围,并彻夜攻击驻马圈的第104军。

10日拂晓,东北先遣兵团主力进至平绥线,随即向第16军发起强大攻势。军长袁朴迭电告急。

上午9时,安春山与郭景云在危机四伏中用无线电争吵。

“郭军长,104军已打到马圈,你赶快率部向该方向突围,你要认清楚这是千载难逢之机,刻不容缓。”

“你必须令104军到新保安接防。”

“新保安是死地,不能防守,104军进去了就出不来了。你一定要打到马圈!”

“他妈的!”郭景云开始骂娘了,“老子不走啦!”

“不走不好,新保安不能守!”

郭景云生气地将耳机一摔,电信中断了。

过了一个小时,安春山得知第16军已遭到歼灭性打击,他顿时慌了,再次与郭景云通话:“老兄,请你快出来,打到马圈就可安抵怀来,我在这里等你。”

“你是收容我吗?”

“这是什么话?请不要闹意见!”

“他妈的,老子是不走啦!”

“错过今天这个机会,你是不可能再出来了。”

这是安、郭二人最后一次通话。其实,安春山并未按傅作义的指示全力救援。傅令其亲赴第一线指挥部队自马圈向新保安攻击,而他将部队交给副军长指挥,至马圈后就不再进攻了。安春山自己在怀来县城与参谋长一起求神问卜,大搞迷信活动。后知第16军已陷灭顶之灾,吓得他几次登上火车想率军部人员先返北平,都被傅作义电话制止。

到下午2时,惊慌失措的安春山再也不顾一切了,擅自下令向北平撤退。

东北先遣兵团在消灭了第16军之后,发扬猛追、猛打、猛冲的“三猛”作风,对第104军展开追击。

12月12日,东北先遣兵团在程子华、黄志勇的率领下将第104军追歼于东返途中。自12月3日攻密云以来,连续作战,仅九天时间歼敌2万余人,显示了东北野战军强大的战斗力。

毛泽东为东野主力读秒

林彪、罗荣桓率野司机关于11月30日乘火车自沈阳出发,当日抵锦州,再换乘汽车经义县、朝阳、建平、平泉、宽城,从喜峰口入关。这一段路程均按中央指示昼伏夜行,极为隐蔽。

12月6日,鉴于东北野战军主力大举入关的行动已被敌发现,林彪令沈阳地区的最后3个纵队改为白天行动,并直扑山海关。

林彪的车队在河北遵化县境时也改为白天行驶。林、罗、刘等首长乘坐的吉普车和机关、警卫人员乘坐的大卡车卷起漫天尘土,躲在云层的敌机发现目标后,突然俯冲扫射。第一梭子弹正好击中林彪的吉普车。林彪等连忙下车卧倒在地,敌机在空中盘旋,直到将子弹射完才朝南飞去。

“幸好不是轰炸机。”林彪抚摸着车篷上的弹孔说。

12月7日,车队到达蓟县孟家楼,林彪与罗荣桓、刘亚楼商量后,决定将指挥机关设在这里。

四天后,毛泽东和中共中央决定将华北部队统归东野首长指挥,电文如下:

聂薄滕赵,华北局,林罗刘谭:

东北我军正陆续入关,攻击平、津、张、唐诸敌之作战业已开始。这是一个巨大的战役,不但两区野战军应归林罗刘谭统一指挥,冀中七纵及地方兵团,亦应统一指挥。望华北军区即令七纵及冀中军区与林罗刘谭接通电台联系,向林罗刘谭报告情况,接受任务。冀中军区并应派员去蓟县林罗刘谭处接洽,华北军区、华北局亦应派员去蓟县将平津情况、准备接收平津的干部配备及管理平津的各项政策告知林罗,同时加强电台通信,使林罗知道华北所准备的一切重要事项。

于是,孟家楼成为华北地区仅次于西柏坡的权力中心。毛泽东对林彪、罗荣桓的倚重由此可见一斑。

林彪入关之初在战略上仍是老一套,首先在野战中歼灭敌有生力量,最后围城攻坚。他瞅住了平张线上傅系的几个军,毫无疑问,这些失去坚城依托的敌人是最容易被吃掉的。为此,他于12月8日下令前卫的两个纵队第3纵队、第5纵队直扑南口,歼灭第16军,为下一步歼灭第104军、第35军和张家口的第11兵团做铺垫。这样一个战役构想可稳歼傅系主力十几个师于平张之间。这是林彪的计算。

毕竟毛泽东技高一筹。他不同意林彪的方案,若东野主力扑向京西,会将平津塘之敌吓得仓皇东窜。毛泽东的计划是将整个傅作义集团全部围歼于现地。

正如辽沈战役中的“绝活”是“攻克锦州,关门打狗”一样,平津战役也有“绝活”,那就是“先围两头,后打中间”。即包围张家口、新保安之敌,切断傅系西逃之路;包围塘沽、天津之敌堵住蒋系东逃海上之路。

这个战役是全部兜住并吃掉华北55万国民党军队,而不是“打掉一只,吓跑一群”。毛泽东独步天下,他的雄才大略无人可望其项背。

这个战略的关键在于在傅作义决定逃跑之前,林彪主力能揳入平、津、塘诸点之间,完成分割包围之任务。尤其是东野入关的秘密已经暴露的情况下,如何拖住傅作义呢?

毛泽东的算计更绝!他下令对张家口、新保安之敌围而不歼。使傅作义因牵挂他的嫡系而无法下令东逃。另外,令刘伯承、邓小平、陈毅、粟裕在淮海战场对杜聿明集团也采取围而不歼的策略,目的是使蒋介石牵挂杜部而难果断下令平津蒋军东逃。

毛泽东在为东野主力读秒。他在将华北兵符授予林、罗的同一天,电示林、罗、刘:

据我们估计,大约十二月十五日左右你们的十纵、九纵、六纵、八纵、炮纵、七纵就可集中于玉田为中心的地区。我们提议,十二月二十日至十二月二十五日数日内即取神速动作,以三纵(由北平东郊东调)、六纵、七纵、八纵、九纵、十纵等六个纵队包围天津、塘沽、芦台、唐山诸点之敌,如果诸点之敌那时大体仍如现时状态的话。其办法是以两个纵队位于以武清为中心的地区,即廊坊、河西务、杨村诸点,以五个纵队插入天津、塘沽、芦台、唐山、古冶诸点之间,隔断诸敌之联系。各纵队均须构筑两面阻击阵地,务使敌人不能跑掉,然后休整部队,恢复疲劳。

…………

从本日起的两星期内(十二月十一日至十二月二十五日)基本原则是围而不打(例如对张家口、新保安),有些则是隔而不围(即只作战略包围,隔断诸敌联系,而不作战役包围,例如平、津、通州),以待部署完成之后各个歼敌。尤其不可将张家口、新保安、南口诸敌都打掉,这将迫使南口以东诸敌迅速决策狂跑,此点务求你们体会。

为着不使蒋介石迅速决策海运平津诸敌南下,我们准备令刘伯承、邓小平、陈毅、粟裕于歼灭黄维兵团之后,留下杜聿明指挥之邱清泉、李弥、孙元良诸兵团(已歼一半左右)之余部,两星期内不作最后歼灭之新部署。

…………

唯一的或主要的是怕敌人从海上逃跑。因此,在目前两星期内一般应采围而不打或隔而不围的办法。

此种计划出敌意外,在你们最后完成部署以前,敌人是很难觉察出来的。敌人对于我军的积极性总是估计不足的,对于自己力量总是估计过高,虽然他们同时又是惊弓之鸟。平津之敌绝不料你们在十二月二十五日以前能够完成上列部署。

为着在十二月二十五日以前完成上列部署,你们应该鼓励部队在此两星期内不惜疲劳,不怕减员,不怕受冻受饥,在完成上列部署以后,再行休整,然后从容攻击。

攻击次序大约是:第一塘芦区,第二新保安,第三唐山区,第四天津、张家口两区,最后北平区。

看了上述电文,不能不叹服毛泽东的宏大气魄。林、罗等当日即向各纵队、师下达了《目前作战的政工动员》:

……如我能做到全部歼灭华北敌人,占领平津,这将是一个极大的胜利。不但华北全境可获解放,东北、华北两大解放区完全连成一片,且在华北我军歼灭傅作义,华东、中原我军歼灭杜聿明各军后,蒋介石在全国范围内即无主力,那时长江以北局势即可稳定,全国胜利的基础以此即可巩固建立起来,故这一作战关系极大……

12月12日,林、罗、刘按军委指示,令东野主力兵分三路直扑平、津、芦、唐诸点之间。右路以第3、第4、第5、第11纵队和华北第7纵队实施对北平的战略包围;中路以第1、第6、第10纵队实施割断平、津之敌联系的任务;左路以第8、第7、第9、第2、第12纵队及特种兵部队实施割断津、塘、唐之敌联系的任务。

三路大军开始与时间展开赛跑。

威震华北

东北野战军的滔滔洪流震撼了华北大地。12月13日,这股洪流的前锋已开始拍打北平古老的城墙。傅作义将他的总部由西郊五棵松匆匆迁往中南海。

根据飞机侦察报告,在平、津以北广阔的原野上到处都是南下的大行军队伍,其挺进速度非常快。

傅作义不得不从犹豫彷徨中醒过来,他的几位心腹都在催促他早作决断,而他该如何决断呢?自从第35军受困新保安之后,他就整天绕室徘徊,双手习惯性地握住腰间的皮带,偶尔微微扬头痴望着墙上的地图。及至增援的第16军、第104军惨败而归,傅作义深受刺激,开始从麻木状态中清醒过来。

他将参谋长李世杰召来,紧急商量对策。“我们该怎么办呢?”傅面对军用地图焦急地问,“军事上还有挽救的办法没有?”

李世杰沉默了片刻,叹息道:“唉,我过去制订的方案都行不通了,东北共军突然兵临城下,太出人意料啦!”

“你的意思是军事上没有办法了?”

“总司令,只有从政治途径上解决问题才有出路。”

傅作义早就通过几条线索与共产党联系,还给毛泽东发过一份电报,这些事情当时李世杰还不知道。但是,傅的努力都没有成效,关键在于他的思想还处于激烈斗争中,还存在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和谈是不是投降?”傅作义双目微闭,用手捶着额头。

“和谈与投降是两码事,不能混为一谈。”

“不讲道德还能做人吗?”

“看是什么道德,封建道德就不能讲。”李世杰道,“商汤放桀,武王伐纣,自古即称道之,不认为有伤道德。”

“那我们过去的历史就完了吗?”

“不能说全都完了,比如绥远抗战,为国家民族打拼,人民是不会忘记的。”

傅作义挥手斥退李世杰之后,独自靠在沙发上闭目沉思。他曾让女儿傅冬菊约请北平地下党负责人面谈,后来约好了时间,却无人赴约。

“看来共产党还是信不过我哟!”傅作义十分苦恼。这时他又想起了另一条线索。

他本来不相信《平民日报》采访部主任记者李炳泉是共产党的“和谈代表”,现在兵临城下,只好抱着试试看的态度了,于是让联络处长李腾九去请李炳泉面谈。李炳泉是李腾九的堂弟,自称是北平地下党的“和谈代表”,此事李腾九几次向傅作义提过。

当日夜,李腾九带李炳泉秘密进入中南海居仁堂,与傅作义见面。

果然李炳泉很有见地,傅作义后悔没有早些重视这条线索,白走了好多弯路。

“只要傅总司令下定决心,走长春曾泽生将军的光明之路,我愿意亲赴平山县带贵军和谈代表去我党中央。”李炳泉说,“请总司令早下决心。”

傅作义的眼睛一亮,向李腾九询问道:“谁去和谈合适?”

李腾九略一沉思,说:“《平民日报》社长崔载之去比较合适。”

傅作义微微点头:“崔社长的才识和人品我信得过,就让他代表我去和谈吧。”

12月14日清晨,李炳泉和崔载之携一部电台,乘军用汽车秘密出城。临行前,李腾九叮嘱说:“炳泉,此次和谈一定要保守秘密,现在北平城里的蒋系军队占绝对优势,闹得不好,傅总司令的身家性命就难保了。”

李炳泉笑道:“我明白,放心吧。”

“另外,”李腾九稍顿片刻说,“傅总司令让我通过你转告贵党中央,现在已经开始谈和,和谈期间希望双方停止军事行动。都是中国人,既然和谈了,再有伤亡就不划算了,那样也影响和谈。”

“我一定转达。”李炳泉心里清楚,傅作义是挂记着处于四面楚歌中的第35军。

12月15日,崔、李出城后遇到东北野战军第11纵队。李炳泉自我介绍是受北平地下党组织派遣,带傅军和谈代表去中共中央。第11纵队司令部迅速将这一情况电告孟家楼东野总部。经情报机构证实,李炳泉所言属实。东野随后电告中央,中央回电指示:

崔、李不必去西柏坡,由东野出面与之谈判。

17日,第11纵队派人将崔、李护送到孟家楼附近的八里庄。参谋处长苏静奉林彪、罗荣桓、刘亚楼之命负责接待崔载之。

19日,刘亚楼开始与崔载之正式谈判。

“崔先生代表傅先生前来和谈,我们表示欢迎。”刘亚楼办事干脆利落,简短寒暄便进入正题,“崔先生可有和谈要点或具体意见?”

崔载之摆手道:“本人前来一是表达傅先生要求和谈的意愿;二是了解贵党对傅先生的态度和要求。”

刘亚楼端着热气腾腾的茶杯,心想:这位崔先生并非全权代表,而是来摸底的,那好办,我就把底牌亮给他看看。

就在这天清晨,毛泽东来电明确了与傅作义谈判的基本方针:“你们可以利用各种线索与傅作义、侯镜如等进行谈判和分化,但我们的基本方针是彻底解除他们的武装,绝不允许这些人保存其反动力量,谈判和分化只是达到歼灭他们的一种手段。”

“傅先生愿意和平解决平、津、张、塘等战事,我们亦有此种愿望。我党的方针是:傅部必须全部放下武器,我们保证他们的生命财产安全。傅先生关于‘华北联合政府’的想法,企图保留军队,我党绝不能接受。”刘亚楼见崔载之沉默不语,接着说,“鉴于平津地区大部为蒋系中央军,而傅先生又无法令其缴械,情况特殊,我们允许傅先生保留两个军,先将蒋军的军、师长统统逮捕,然后宣布起义。如果做不到这一点,傅部可让出阵地,以便我军入城消灭蒋军。”

崔载之将刘亚楼的意见电告傅作义,傅作义深受刺激,他对参谋长李世杰说:“双方条件相距太远,根本不能谈,你好好准备打仗吧!”

傅作义复电崔载之:“北平城内中央军比我部兵力多十几倍,逮捕蒋系军、师长没有把握。”可是对其他问题一概不予回答。

刘亚楼将谈判情况向林彪汇报:“傅作义心存幻想,这次和谈诚意不足。”

林彪平静地说:“我们早就向中央作了保证,攻下北平、天津,全歼守军,我军皆有绝对把握,谈判以争取敌人放下武器为基本原则。谈得拢就谈,谈不拢就打,打痛后再谈!”

“猛张飞”兵败自杀

1948年12月21日傍晚,华北第2兵团在东野炮兵旅的配合下,开始对被围于新保安的第35军发起总攻。炮弹像冰雹般砸向新保安傅军阵地。

郭景云一听炮声不禁大惊,与共军打了多年的仗,这回是第一次挨加农炮的轰击。他预感到最后时刻已经来临,急电北平总部要求派飞机空投炮弹并助战。总部回电:“明晨七时派飞机十架前往助战,另十吨弹药于明晨由青岛起飞……”

郭景云和军部人员在激烈的炮声中,望着窗外忽闪忽闪的火光,焦急地盼望早点天亮。这一夜终于熬过去了,郭景云盯着手表说:“7点10分了,参谋长听一听,外边有没有飞机响?”

田士吉推开窗户朝天空望了好久,又侧耳听了好久,失望地说:“哪有飞机的影子?”

郭景云十分沮丧,眼睛又盯着表盘,不断地说,30分啦、40分啦……飞机还是没来。他急红了眼,对田士吉说:“你再发个电报问总司令,还要不要我们?要不要他的35军!”

电报发出后,总部没有回答。到上午8时,解放军攻城的炮火更为猛烈,飞机仍没来。9时,东南城角被炮火轰开两处,内城墙也被轰开若干缺口,解放军势若潮涌,很快由缺口漫进城内,攻城战转为巷战。10点钟都过了,飞机仍没来。

郭景云再次致电总部质问傅作义:“还要不要35军?”

仍无回音。

随后,军部与各师失去了联系,郭景云即令通信营抢修电话线路。下午3时,沉寂了近5个小时的电话突然响了,郭景云抓起话筒一听,是第101师师长冯梓的声音:“军长,军部太危险啦,快到我这儿来吧!我手里还控制着个工兵连,我派史连长去接你。”

当时,第35军军部已经成了孤岛。史连长的工兵连企图冲进去抢出郭景云,但是徒劳无益,他的这个连很快被消灭。

冯梓见史连长血迹斑斑只身逃回,知大势已去,再作抵抗不过是无谓的牺牲,于是对政工主任王德全说:“你快去与共军联系,说咱们不打啦!败局已定,为什么还要白白搭上性命!”

王德全转身离去,半小时后带来三位解放军。

“这是冯师长。”王德全介绍道。

“冯师长,请下令让你的部下放下武器,停止抵抗。”

冯梓连忙打电话给各团,下令投降。很快,城里的枪声渐渐稀落,到下午5时,全城停火。

郭景云的军部早在下午4时就被解放军占领了。在此之前,他令副官将汽油桶推来,他要自焚。副官不想陪葬,出门后就投降了。郭景云左等右等副官还不来,自焚的计划无法实施,只好掏出左轮手枪准备自杀。这时,副军长王雷震病歪歪地晃进军部,郭景云心想有人陪葬了,朝王雷震的头部开了一枪,接着调转枪口朝自己的太阳穴开了一枪。

郭景云中弹倒地,顿时毙命。王雷震由于腿打哆嗦,郭朝他开枪时身体晃了一下,那颗子弹偏了一点,将棉军帽穿了一个窟窿。

下午5时以后,新保安一片沉寂,此时郭景云盼望已久的飞机终于来临。那架飞机在新保安上空盘旋一圈,便朝东飞去。随后,雪花漫天飞扬,很快就覆盖了新保安战场,也覆盖了古老的北平城。

第35军被歼,傅作义暴跳如雷,他没有从自身找原因,而是怪共军太不够意思,不答应他提出的“和谈期间不采取军事行动”的要求。

郭景云自杀,副军长以下将官全部被俘,傅作义一想起那些出生入死追随自己几十年的旧部就心如刀绞。尤其是郭景云的最后一封电报,其措辞如利刃直刺他的心脏:“你见死不救,眼看追随多年的部下,坐以待毙,于心何忍!”

傅作义盛怒之下,不假思索地电召崔载之回北平,第一次和谈随即宣告流产。

傅系精锐丧失殆尽

12月22日黄昏,被围于张家口的傅军真正成了惊弓之鸟,第35军被歼的消息迅速在高级军官中传递,上下一片恐慌,每个人都有一种末日来临的感觉。第11兵团司令官孙兰峰急召第105军军长袁庆荣、兵团参谋长贾璜、第105军参谋长成于念等商量对策。

孙兰峰神色紧张地拿出傅作义的十万火急电报,袁庆荣等默默传阅后都满脸肃然。

郭军在新保安被歼,希即研究可否及时突围,经察北、绥东与董其武军靠拢。

孙兰峰收起电报,“嚓”的一声划燃一根火柴,将电文烧成灰烬。“第35军没有及早突围,教训尤其深刻。张垣被围已无守备意义,我们绝不可再蹈郭景云覆辙,坐待共军从容发起总攻。共军下一步必欲歼我于张垣,我军应于明日拂晓破围而出,向绥远撤退。各位有何高见?”

成于念皱眉道:“兹事重大,成败在此一举,应召集各师旅长、民政厅长、七兵监、分监等共同研究突围计划,以免准备不充分造成混乱。”

袁庆荣反对道:“事不机密更易坏事,否则,部队尚未行动便先引起城中骚动,惊动共军更不好。”

几个人围着一张地图匆匆拟了一个突围计划:

一、电令察北、绥东总指挥鄂友三率部攻占长城一线狼窝沟和神威台,接应张垣突围部队。

二、第105军、第259师为前卫,22日夜出大境门攻击前进,以打通通向张北、崇礼之道路,掩护全军突围后改为后卫,再向商都转进。

三、整编骑兵第11旅和骑兵第5旅,从七里茶坊经孔家庄突围,向察北、商都一带转进。

四、第105军、第25师为后卫,掩护全军撤退后,在本队后跟进,向商都一带转进。

五、其余为本队,按第210师、兵团司令部、军司令部、第258师、保安司令部及所属各团之顺序,沿前卫行进路线向商都转进。

当晚,孙兰峰将突围计划电报傅作义。傅回电表示同意,并令第105军军长袁庆荣统一指挥突围行动。

12月23日凌晨,困守张家口的傅军开始倾巢出动。寒风呼啸,大雪纷飞,袁庆荣的“雪夜突围”计划乱得不能再乱。他为了保密,对许多高级军官都没有交底。部队行动之前,他打电话对张家口城防司令靳书科说:“张家口市外围共军对我威胁甚大,拟于今晚令第259师向大境门附近‘扫荡’,希饬城防部队严加防守,并相机支援出击部队。”

靳书科信以为真,即令城防部队严加戒备。

突围方向有两个:一是骑兵从七里茶坊经孔家庄突围,这是偏师,目的在于吸引解放军部分兵力于该方向,掩护主力突围;二是步兵出大境门向陶赖庙方向突围。

战斗首先由大境门方向打响,当时,只有少数解放军担负警戒任务。傅军倾巢涌出,解放军寡不敌众,边打边往陶赖庙山区后撤。枪声也就离张家口市越来越远,最后完全被呼啸的寒风压住了。

骑兵的行动一开始比较顺利,未遇坚强阻截,天快亮时,其前卫两个团已经到达郭磊庄一带,这时前卫侦察报告孔家庄附近有解放军重兵把守。骑兵第5旅旅长卫景林开始调整部署,准备进击,参谋长马仰超突然来报:“据说从大境门突围的步兵已打通退路,冲出包围圈了。”

卫景林考虑突破当面解放军阵地没有把握,而且会有很大伤亡,如果掉头返回,从大境门方向尾随主力突围,可不受任何损失。于是,他擅自改变突围计划,下令两个骑兵旅和一个骑兵团全部原路返回,直奔大境门而去。

天亮后,风住雪停,太阳从东方升起,张家口市充满着虚幻的和平氛围。城防司令靳书科照例“升旗训话”,他对出操的官兵们说:“我军昨晚出击,张垣防守绝无问题。”

不久,察哈尔省警察局局长惊慌失措地前来报告:“105军和骑兵旅等部昨晚开始撤退啦!您知道吗?”

“谁说的?怎么会有这种事,肯定是谣言。”靳书科说,“明明是出击‘扫荡’嘛,部队撤退我还能不知道吗?”

警察局局长信誓旦旦地说:“情况绝对真实,各分局都有报告。部队将大车毁掉,有的人把家眷都带走啦,如果是出击,他们毁大车带家眷干什么?”

靳书科方感事态严重,连忙赶到第11兵团司令部。见兵团部的人已打点行装准备开拔,他气冲冲地质问孙兰峰:“为什么部队早已撤退,到现在还不通知我们一声?”

孙兰峰谎称是袁庆荣负责行动,他不知详情,并说:“袁军长对我说,他先带部队去打一下,如果能够打出去,我们就决定撤退,打不出去还得回来固守。他怕过早通知你会引起市上骚乱,对城防发生影响,等他来电话决定后我再通知你。”

靳书科一看孙兰峰的神色就明白这不过是一派谎言。他返回司令部,立即用电话通知各城防部队,除留少数人警戒,其余均向大境门方向撤退。

张家口市顿时骚动起来,满街都是驮着大包小包的溃兵和携老带幼的政府官员与士绅。他们一出城,就与骑兵部队混在了一起。

靳书科举目四望,见铁丝网、鹿砦、地雷一点都没有排除,人马混在一条狭路上争先恐后,不断有人被挤到路边踩响地雷。

浩浩荡荡的队伍向着枪炮声正激烈的地方拥去,越走枪炮声越大,最后终于走不动了。前卫部队在陶赖庙一线被解放军堵得寸步难行。从大境门到陶赖庙20里长的山沟里拥塞了数万人马。解放军占据朝天洼两侧高地,用交叉火力封锁沟底公路。第105军前卫部队与解放军逐个争夺山头,战斗异常激烈。

下午3时,孙兰峰赶到前线指挥所与袁庆荣商量,必须于黄昏前杀出一条血路,否则,天一黑,就无法控制部队了。

傅军当即集中炮火猛烈轰击,并将骑兵调上来连续冲锋。解放军方面增援部队越来越多,火力也越来越猛烈。孙兰峰见攻势一次次被瓦解,急得在寒风中直跺脚。

此时,张家口市全部被解放军占领,该路解放军旋即出大境门,袭击傅军后卫。傅军受到前后夹击,进退失据,陷入绝境。

天色渐晚,朔风怒号,雪花纷飞,饥寒交迫的傅军官兵在绝望中终于失去了控制,建制大乱。

孙兰峰抛下部队不管了,带着卫士尾随一个骑兵连向陶赖庙附近一个小山口逃去。他们在路上收买了一位当地老乡做向导,在风雪弥漫中,沿着崎岖的山路终于偷偷穿过了解放军的封锁线,于天亮后到达长城一线的神威台。鄂友三并未按计划占领这一带接应突围部队,孙兰峰只好向商都继续奔逃,一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最后在商都县四台房子一带遇到迟疑不前的鄂友三部。

孙兰峰是张家口战役中唯一漏网的傅军旅以上军官。

12月24日清晨,张家口战役落下帷幕,华北第3兵团和东野第4纵队,以伤亡900余人的很小代价,全歼傅军1个兵团部、1个军部、5个师、2个骑兵旅,共5.4万余人。

至此,傅系的精锐部队丧失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