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记 绝对不放弃做个真的我

跟香港有不可解之缘。

以前,常在香港成过客,觉得最合乎我这种广东人的个性,热闹好玩,但只是来玩,却从没有想过要住在香港。甚至,曾替我的好友找门路留在香江,也没动过:不如往香港发展的念头。

结果,在台湾蒙了冤,成了莫明其妙的“叛乱犯”,流亡期间,台去不得,家归不得,第一个想到的地方:仿佛眼前霓虹灯一样亮——香港!

一点也不错,香港。仿佛,只有这地方,最自由,最自在,最可以不怕得罪人不必巴结人、最适合我凭实力活下去的地方。是什么造成我这种根深蒂固的想法呢?不知道。但在前无去路后有兵追的情形下,在生命对我而言已是一种太重了的负担之际,有一个地方以她万家的灯火闪亮过逾千个希望,当然她就是香江。

初到贵境,当然生涩,而且情怯。但看过日落,就等日出的我,就算等着的是烟灰,我也可以在薪尽中设法火传。我和我的稿子一齐活了下来,而且仍然绝对不放弃做个真的我;居然就如此在这城市森林中,陪她渡过了十年!

原是过客,但过久了就不是客了。但倒是有客远来,我成了“地主之谊”,负责接待,由于我并没有承仰什么“上司”,所以意义上仿佛为“香港”接待,过着“迎送生涯”。这样也做得不亦乐乎,心甘情愿,为路过的、奔赴的、赶这一场京华城里客的旧雨新知,一一引介香港的诸般曲折,当然也有说好说歹。但在说的时候(包括“坏话”),我已不是局外人,正如我是江湖上的一个汉子,我也是一个且不管他是丑陋的还是美丽的但绝对道地地道的——香港人。

宝剑亘常折在星花中,酒杯亘常碎在琴键上,能在香港这种五花八门工商恣肆卧虎藏龙品流复杂之地,依然坚持原创、保持信念、我行我的我素,想来不是我有才能才力,而是香港这地方依然存在这种生机。

这也是一种机缘了。对我而言,没有逃难,便没有香港,更没有这样一个占领我生命史上逾十个寒暑的家园。

当然不止是我,我只是其中一例,可以想见多少人或多或少跟我一样,他们来自不同的地方,因为不同的原由,有着不同的才干,一齐八方风雨,会粹香江。

稿于一九九零年八月:会奇勒、影儿、闲闲地、拿梦、“希特勒”等。

校于一九九零年九月廿二至廿七日:六人槟城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