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防卫：原因与对策

研究学者约翰·高特曼指出防卫是婚姻危机的警报之一。防卫经常包括反击（我才不是固执的那个人！你才是！！），这会引发对方也开始防卫，很快的沟通气氛就被污染破坏。

“防卫”这个字让人联想到受攻击时对自己的保护，然而，这边所说的是哪一种攻击呢？无疑地，当你竖起防卫的时候，所应对的攻击很少针对你的身体。但是，倘若你没有受到身体上的侵害，为什么还要守护自己呢？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们必须重新谈到第二章所介绍的表现自我的概念。

回想一下，一个人的外在是由他身上的所有特征所构成的：独特的人格、态度、能力，以及其他那些他所愿意表现在世界上的影像。实际上，只用单一特征去看人是不对的，我们应该试着从不同的方面去看待一个人。你可能希望在老板面前塑造出严肃的形象，却又希望在朋友的眼中是一个爱开玩笑的人。

当别人乐意接受以及承认我们所表现出形象的重要性时，我们根本不需要感到防卫。反之，当其他人用带有当面威胁的举动来面对我们的时候，这样的信息似乎已经挑战到我们所反映出来的形象，我们便会开始会去抗拒这样的信息，此时，“防卫”就成了我们保护自我表象、顾全自己面子的一个过程了。

当你努力表现了自己重视的一面却受到了他人的否定时，你就可以了解防卫心是如何借着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的想象而产生的了。比如说，假设你的老板批评你犯了一个十分愚蠢的错误：或者想象一下，如果你的朋友说，你是个自我中心的人；或是，老板管你叫做懒人的时候，你会有什么样的感觉？倘若这些攻击并不正确，也许你只会感觉受到威胁；反之，当你内心深处也承认这些攻击时，你就可能会充分地运用防卫的反应。当你确实犯了个错误，真的非常自私，或者老是用粗糙的方式去对待你的工作时，那些实际的批评会让你如同刺猾一般竖起全身的防卫。事实上，我们常在批评命中要害时，感到深刻的防卫。因为保护自己所表现出来的形象是一种本能的反应，即使这些形象是不真实的。这样的防卫可能会导致人们采取一些破坏性的方式来对待你，例如讽刺的语言和口头上的辱骂，等等。

防卫反应的类型

当你表现出来的某部分自我受到他人的攻击时，也许你并不乐意接受他人对你的批判。你会面临到心理学上所说的认知失调，意即在接收到的信息、态度、行为间有两者是相冲突的。这种不一致的状况是不舒服的，沟通者可能会对它有所抗拒，并且寻找一致的方式来解决这样的困境。当然，一个消除这种不一致的方法是接受批评者的批判，且修正自己所表现出来的自我。例如，你可以承认你是愚蠢的或是向对方认错。然而，有时你并非那么乐意接受他人的批评，因为这些批评不一定正确；即使它是真实的，你也不一定会乐于承认这样的事实。承认自己懒惰、不公正、愚蠢并不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有三种常见的解决不一致的方法，它们的每一个都具备防卫机制的特征：心理学将这些维持正向自我形象的方法看作解决不一致问题的策略。

攻击批评者反击的概念正如同这句谚语所说的“攻击时最有效的防御。”攻击的防卫策略可以分为几个形式：

▲口头侵犯：有时，被批评的人会马上用口头侵犯来攻击批评者“我哪里遍遍了？反而是你用牙膏把洗脸盆弄得一塌糊涂，还把整个房间弄得都是脏衣。”

这样的回应不但免于承认最初的批判是否真实，还马上将过错推到批评者身上。但是对方有可能会马上切断这样的话题“你没有资格批评我的脏乱，至少我都是准时交房租的！”再一次的，在不用承认攻击是否正确的情况下，解除了不一致的困扰。

▲讽刺：反击有时候会以讽刺来进行掩饰，幽默的讽刺信息是一种较不直接带有侵略意味的表现。“我还真应该感谢休息的时候可以和你一起看肥皂剧和吃垃圾食物来消磨人生呢！”讽刺的回应会因为机智和快速的思考而有较高的效果，不过它那具有敌意、不肯定的本质，可能会导致反击，甚至创造出一个相互破坏的防卫性螺旋。

扭曲批评的信息第二种防卫自我意识所遭受的攻击的方法是：在某种程度上扭曲批评的信息，以期让自己所表现出来的自我达到一种完美无缺的地步，至少是防卫者眼里的完美。以下列出了几种扭曲批评信息的方法：

▲合理化：合理化是根据逻辑学所创造出来的，也就是说为自己所不能接受的行为找出另外一种不正确的解释来让它看起来较为合理。例如：“我很想帮你解决问题，不过我真的得去念书了。”你会用一种合适的方法来躲开一个你不想做的事情。你可能会用这样的方式来反抗你背地里所讨厌的那个批评者“我又不是吃饱了就闲着没事干！我每天都有忙不完的工作，而且我需要保留我的体力。”（你可以在表10-2中看到其他的例子）

▲补偿：补偿是借由强调自己较强的一面来掩盖软弱的那一面。例如，一位内疚的家长总会诉说自己已经如何尽力来维持表面的尊严“我或许不能赚很多的钱，不过我总是给孩子有足够的钱让他可以买到最好的东西。”同样地，你可能会试着用同样的方式来向自己和他人证明你是一个很好的朋友“对不起，我忘了你的生日，不过你上次说在找工作，我这几天帮你留意了一下！”用最多的行动来补偿他人虽然是没有错的，但当这些行为的背后缺乏真诚的动机时，所能维持的只是一个虚伪的表象，并且很容易为关系带来伤害。

▲退化：另外一种用来躲避面对攻击的方法就是表现出无助，声称你不能做一些事情，而事实上那些是你不想做的事情。“我想和你建立关系，但总是不成功，也许是我还没有准备好。”“我希望我能把这件事情做得更好，但我就是不行，我真的还没完全了解。”退化就是用“不行”这个字来取代“不要”。在很多例子当中，“这不是我的错”这样的话很明显只是个谎言而已。

躲避刺耳的信息

第三种保护自己的方法就是全然地躲开那些威胁到自我形象的信息。躲避可分为几种形式：

身体的躲避：直接避开那些攻击你所表现出自我的人是一种很明显的逃避不一致的方法。有些时候身体的躲避是很聪明的选择，例如在被对方连续攻击或辱骂批评的时候，“身体的躲避”就很合理。然而，在其他时候，比如对方是针对自己很重要的人或者遇到令人信服、切中重点的批评时，“身体的躲避”却反而会让情况变得更糟糕。

▲压抑：有时候我们会在心理上压抑住那些刺耳的信息。举例来说，你或许明知道应该去和朋友、老板或教练讨论一些问题，而当这些问题浮现的时候，你却让它们滞留在脑海中。这可能让你在面对批评的时候还压抑着这些问题，不断地变换话题，表现出好像你才刚刚了解的样子，甚至假装你根本没有听到这些批评……以上种种都是属于压抑行为的例子。

▲漠不关心：漠不关心是另外一种躲避的回应方式，意味着承认那些令人不愉快的信息，却装出无动于衷、一点也不在意它的样子。例如，在朋友批评你的情况下，你可能依然静静地坐在那里，好像这些言论丝毫不会影响自己的心情一样。同样地，当你失去一份工作的时候，你可能也是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谁在乎？不过是一份很愚蠢的工作罢了。”

▲替代：我们会对看似较不具威胁感的人或事物发泄出侵略或不友善的情感，以平衡最初我们在较具威胁感的人或事物上所受到的挫折，这就是替代。例如，你可能被你的老板给激怒，但是与其冒被炒就鱼的危险，倒不如选择把这样的愤怒转移到和你住在一起的人身上，对着他们大吼大叫。即使这很明显会付出另外-种代价，然而情绪的转移几乎总是让我们保留某些良好的形象——至少是对我们而言，仿佛我们仍然被理智所控制，而且不会受到那些超出控制的力量给摆布。

防止对他人防卫

到目前为止，我们所谈论的防卫似乎都把责任归于感到被威胁的人身上，如果这是事实的话，那么事'情就会变得十分简单：培养亲密的关系、承认你的错误，并且停止维持你的形象。然而事实并非如此，不是吗？勉强去遵从这些指令，可能会忽略了那些传达出威胁信息的人所扮演的角色，一个真正有沟通能力的人应该会持续顾全别人的尊严，就像他保护自己一样。

也许你会认为创造出讨人喜欢反应的最佳方法是传达出对别人所呈现的举止的支持与肯定，来顾全别人的面子。这些事实可能会让你困在那些表象当中。其实，当你心中对某人有满腹牢骚的时候，你应该学着如何去表达自己真实的面貌。解决以上两难问题，可以经由沟通的两个层面的特性。在内容的层面上你可以表现出对他人的不满，但是在关系的层面上你可以表现出——不管是口头还是非口头的——你对他/她的重视。你可能会觉得这种利用关系层面来改善关系的细腻手法非常复杂。但是，一位具有影响力的研究工作者杰克·吉布（Jack Gibb）提出了一些有效控制防卫的工具。经过几年的团体观察之后，吉布归纳出了六种唤起防卫性沟通的类型，表10-3的吉布分类表会于接下来的篇幅里对此有所详述。

评价和描述

吉布指出，第一种唤起防卫的行为是“评价式沟通”。大部分的人会在争吵中感到生气，他将这解释为缺乏尊重的结果。有一种评价的形式是“你”这个字，之前我们在第五章已经有提过。

相对于“你”的语言形式，“描述式沟通”将焦点放在说话者的想法和感受上，而非着重在价值的判断。描述式语言通常使用“我”这个字，这要比“你”这个字所显现的防卫强度弱得多了。

接下来，让我们来对照一下“评价式语言”中的“你”信息和“描述式语言”中的“我”信息所反映出来的差别：

评价：你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些什么！

描述：我不明白你所要表达的意思。

评价：你这地方真乱！

描述：如果你不打扫，我们的生活会很脏乱，这点让我有点生气。

评价：这笑话真令人作呕！

描述：我真的很不喜欢这些下流笑话。

在描述式语言的情况下，焦点被放在说话者的想法和感受上，尽管它并非成功进行沟通的唯一要素，仍然具有相当的价值。有些人会对你说的话、做的事表现出防卫式的反击，而描述别人的行为对你产生的影响，会比直接判定别人对你的攻击来得适当。

支配和问题导向

第二种唤起防卫的信息是企图支配-切。支配式沟通发生在信息传达者在不顾接收者需要和兴趣的情况下自顾自地去解释、决定-些事情。这样的情形几乎随处可见：在哪吃晚餐？要看哪一个频道？要保持哪段人际关系？是要如何花大笔的钱？……不论哪一种状况，这种人总是要展现出支配的态度，以至于制造出一股防卫性的气氛。这些支配的意念会出现在文字、姿势、声调或者其他种种的渠道上，无论是经由地位、莫名的坚持、僵硬的规则还是体力上的优势，最终都要达到其控制的目的，这种控制者不管走到哪里都容易引起别人对他的敌意。以下的言语就表现了这样的态度“我知道什么对你最好，如果你照着我的话去做，事情就会成功。”

相反的，问题导向的沟通形式会将焦点放在满足自己和他人需求的办法上。这里的目的并不是“赢”你的对于并且让他付出代价，而是让每个人都有良好的工作结果，并且觉得自己是赢家。在第十一章里，我们将提供如何制造“双赢”的方法。

下面是一些说明支配和问题导向的措词不同措辞方式的例子：

支配：你接下来两小时最好离电话远一点。

问题导向：我在等一通重要的电话，想麻烦你一下，让电话暂时保持畅通不占线。

支配：只有一个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了，那就是……

问题导向：看起来我们有点麻烦了看看我们能不能共同找出两全其美的办法。

策略和自发

吉布使用策略这个字来描述唤起防卫的信息，在这种信息中发言者把他们真正的动机隐藏起来。“策略”的本质是不诚实以及巧妙地处理。即使策略性沟通的动机是正确的，当身处诡计中的受害者发现自己被人蒙蔽的时候，他仍会觉得被冒犯并且认为自己是幼稚而容易受骗的人。

自发性是与策略成对比的一种行为。自发是指单纯地对别人诚实而不是操纵他们。自发性沟通不一定要在想到什么事情的时候马上表达出来，而是在细心的思考后真实地表达内心的想法，最重要的还是诚实。自发性沟通不一定能够达到你想要的目标，然而，长时间下来，因为坦率的直言失去一点小目标会比为了顾全自己的目标而耍手段来得好多了。吉布的论点是应该诚实地表达自己而抛开那些会引起抗拒的操纵或隐藏计划。下面这些例子说明两者间的差异：

策略：你星期五下班后要做什么？

自发：我星期五下班之后要搬钢琴，你可以帮我的忙吗？

策略：汤姆和朱迪每周都会外出晚餐。

自发：我希望我们可以偶尔外出晚餐。

关于吉布的模式还需要进行更深地探讨。第一，吉布所强调的直接沟通比较适合美国这类低脉络文化，因为这种文化比高脉络文化更看重直言不讳；第二，吉布将这些沟通取向命名为“支持性”，这可能会使某些人对其误用，而违反了正向气氛的建立法则，要知道自发也可以是一种策略。这听起来似乎有点自相矛盾，但是有时你会看到人们很有心机地去表现自己真诚，目的是为了获得别人的信任与同情。这可能是最容易唤起防卫的一种方式，因为当我们知道别人把坦白当作一种手段之后，我们就再也不会相信这个人了。

中立与同理

吉布使用中立这个字来形容第四种唤起防卫心的行为，但是有另一种更适合描述它的形容词是“冷淡”。中立的态度是不肯定的，这表达着对别人的幸福与否漠不关心，而且暗示着别人对你而言是不重要的。当人们意识到这种不关心时，防卫心就会自然地兴起，因为没有人希望自己的存在是没有重要性的。在他们的自我概念当中，总会希望自己是有价值的。

注意中立与同理在措词上的差异：

中立：你不好好计划就会发生这种事。

同理：唔，事情的发展好像跟你预计的不一样。

中立：有时候事情就是会出错，没办法。

同理：我知道你花了好多时间和心血在这个计划上，但有时候事情确实不能顺着我们的意。

“中立”的负向影响和敌意会变得愈加明显——当人们经常要去面对许多没有人情昧的机构时“他们只是把我当作一个号码，而不是一个人。”“好像是电脑在处理我的事情，而不是人在帮我办事。”这些常见的情况反映出被冷淡对待的人可能的反应。吉布发现“同理”可以摆脱冷淡的沟通方式，当人们表现出对其他人的关心时，就有机会引发他们的自我概念。同理的意思是体会别人的感受，试着把自己置身于他们所经历的情境当中，但这不表示你就必须完全认同他们。简单来说，你的用意是要让他们感受到你的关心和尊重，为此可以多用一些支持性的方法。吉布注意到在“同理”的沟通方式上，非口语信息具有相当重要的地位。表情和肢体上的关心，会比言语的直接表达来得更传神。

优越和平等

第五种引起防卫心的行为是优越感。任何表达出“我比你优秀”含义的信息都会引起接收者的防卫态度。有丰富的研究证实，至少在西方文化中，自以为是的信息会使接收者恼惑，从学生到一般市民都是如此。幽默作家戴夫·巴里（Dave Barry）在《如何有效争论》这篇文章里提到，我们也常用一种独占整头的姿态来传达自己的优越感。例如，想一想如何利用强调语法和宇词、高声而缓慢地说话、故意不听以及改变说话声调来传递优越感的态度。

优越：你根~本不知道自已在说什么。

平等：我用不同角度看这件事情。

优越：不，这不是这件事的正·确·作·法。

平等：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我曾经用过的有效方法。

在许多情况下，我们必须和那些能力以及知识都比我们优秀的人沟通，但是他们并不需要在这当中抱持着一种优越的态度。吉布发现，许多证据证明了具有优秀技巧和才能的人比较重视平等的感受而非优越感。这些人传达着这样的信息：虽然他们在某些部分拥有过人的天分，但是其他人也具有身为人类的价值。

确定和协商

你曾经遇过那些自信自己是完全正确的人吗？你曾经遇过那些认为自己的方法是唯一或是最恰当的解决问题的办法的人吗？你曾经遇过那些坚持认为自己知道所有的事实而不需要其他额外信息的人吗？如果你曾经遇过，那么，你就是遇到了那些使用了吉布所提出的确定这种行为的人了。这些沟通者会将注意力放在自己所坚持的观点上，可能会因此而漠视了他人的观点，不重视别人提出观点的重要性。接收到“确定”信息的人，很可能会把这些信息当成一种对个人的冒犯，而用防卫的行为来加以回应。

和“确定”相对的一个概念是协商。也许一个人会有强烈的意见，但是他们不全然认为自己一定没有错，倘若其他的观点看起来更合理的话，他们也会改变自己的立场。

确定：那绝对行不通的

协商：我想你用那个方法可能会出点麻烦

确定：你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协商：我以前没听过这个想法，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依照吉布的理论控制自己的言行并不一定就会建立出正向的沟通气氛，对方可能并不接受你这一套。但是，当沟通是由上述那些积极的因子所构成时，就有最大的机会可以创造积极的关系。除了有助于增加他人传达给你的正向回应外，支持性的沟通更可以让你在很多情况下感觉更舒服：你越能控制你的人际关系，它给你的感觉就越自在，也让你能越乐观的去面对其他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