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家训与十二侄书

—欧阳修

●自南方多事以来，日夕忧汝，得昨日递中书，知与新妇诸刊、等各安，守官无事，顿解远想。吾此哀苦如常。欧阳氏自江南归明，累世蒙朝廷官禄，吾今又被荣显，致汝等并列官常，当思报效。偶此多事，如有差使，尽心向前，不得避事。至于临难死节，亦是汝荣事，但存心尽公，神明亦自佑汝，慎不可思避事也。昨书中言欲买朱砂来，吾不缺此物。汝于官下宜守廉，何得买官下物?吾在官所，除饮食物外，不曾买一物，汝可守此为戒也。已寒，好将息，不具。

[译文] 自从南方多事以来，日夜都为你担忧，收到昨天驿车送来的信，知道你与侄媳和各位侄孙等都安好，宫中也平安无事，立即解除了我的挂念。我这里还像往常一样的哀苦。欧阳氏自从由江南归顺英明的大宋以来，世代蒙受朝廷的官禄，我现在又有这样显赫荣耀的地位，使得你们也都得到官职，应当随时想到报答皇上的恩惠。碰到现在这样多事的年代，如有差事，一定要尽心向前，不得避开。至于要是碰到危难而死节，也是很光荣的事。只要存心为公事尽力，神明自然会保佑你的，千万不要想着逃避差事。昨天来信中说到欲买朱砂来，我这里不缺少朱砂。你居官应该廉洁奉公，怎么能买公家的东西呢?我在官所，除去饮食等物以外，不曾买一样东西，你可以谨守这则戒条。天已冷了，你要好好的休息养身。书不言尽。

●禁家人侵渔。居官所以不能清白者，率由家人喜奢好侈使然也。中既不给，其势必当取于人。……己虽日欢，民则日怨，由是而坐败辱者，盖骈首须踵也。呜呼!使为妻妾而为之，则妻妾不能我救也；使为子孙而为之，则子孙不能我救也；使为朋友而为之，则朋友不能我救也。妻妾、子孙、朋友皆不能我救也，曷若廉勤乃职而自为之为愈也哉!盖自为虽阖门恒淡泊，而安荣及子孙；为人虽欢然如可乐，而祸患生几席也。二者之间，非真知深悟者未易与言。有官君子其审择焉。

—(元)张养浩：《牧民忠告》卷上

[译文] 严禁家人鱼肉百姓侵夺百姓财产。有些当官的之所以不能做到清清白白，大多是因为家属喜欢奢侈造成的。花费庞大，俸禄不够用，他们必然要从百姓那搜括钱财。……自己虽然一天比一天高兴，百姓却一天比一天怨恨，因此而遭致丢官受辱的官员，实在不算少。啊!假使他是为了妻妾而巧取豪夺，(到了他被绳之以法时，)妻妾不能救他；假使他是为了子孙而巧取豪夺，子孙不能救他；假使他为了朋友而巧取豪夺，朋友不能救他。既然妻妾、子孙，朋友都不能相救，为什么不廉洁勤奋地奉公守职，自己为自己当官呢?自己为自己当官，虽然全家总是过着平静淡泊的生活，但安全、荣耀可以惠及子孙；为他人当官，虽然大家过得高高兴兴，但祸患却随时可能从身边产生。这二者之间，如果不是确切了解、透彻认识到的人，是不容易和他谈得清楚的。希望诸位当官的君子审慎选择究竟在哪一条路。

●吾前后仕进，十要银艾。不能和光同尘，为谗邪所忌。通塞，命也；始终，常也。但地底冥冥，长无晚期，而复缠以纩绵，牢以钉密，为不喜耳。幸有前窀，朝殒夕下，措尸灵床，幅巾而已。奢非晋文，俭非王孙，推情从意，庶无咎吝!

—(南宋)范晔：(后汉书·张奂列传》

[译文] 我十次入朝为官，佩戴银青，能做到不随波逐流不与坏人同流合污，由此遭到小人的忌恨。做官畅达与否，是命中注定的。保持良好的节操始终如一，这是永恒的法则。只是我死后埋在地下，昏暗不明，永无天明之日，而又襄上棉絮，钉牢铁钉，这不是我所高兴的亭。幸得有你母亲在地下作陪，如果我早上死，傍晚就下葬，将尸骨放在灵床上，襄一幅绢帛算了。既不要像晋文公那样奢侈，也不要像杨王孙那样简陋，你们遵从我的意愿，大概就不会遭灾致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