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山中茅屋

诺拉拉开了屋门,冷飕飕的风呼啸着,她很快生起炉火并放上水壶烧水。她比尤纳斯先到了,这使她有点儿闷闷不乐……

她一个人在这儿时,总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好像身边有一个或几个看不见的朋友和她在一起,她甚至常常听见那些看不见的人发出嗡嗡的声音,那声音不是穿墙而入,而是在她的头脑里。如果她的情绪好,她会大声而又清楚地说:“不,我绝不同意。”或者她会说:“没错,我完全赞同!”这时候,她的声音很大,会把门口和院子里的小鸟吓飞。若有人走过,可能会以为她在自言自语。她自己倒是从来不感到害怕。

今天的情况也是这样,她突然听见自己在呼唤:“艾斯特!艾斯特怎么啦?”

她立刻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手机,山上信号很好。她试图打开自己最喜爱的网页,这一次有大量的消息:

《大事件》报道:在索马里,美国和埃及的人质已被劫持者释放,他们已越过边界进入肯尼亚,那里的地方当局和世界粮食计划署的代表将关照他们。只有挪威发展部的助手艾斯特·安彤森仍被继续关押在非洲之角被战争蹂躏的土地上……被释放的莎拉·哈默斯和阿里·阿尔-哈米德(照片)转达了劫持者的要求:针对在人质劫持者的眼皮底下从肯尼亚到索马里水域进行的非法试采,如果挪威国家石油公司保证对此负有责任,挪威的人质将会被释放……哈默斯和阿尔-哈米德的陈述认为劫持者专业而又坚定。

更多的消息诺拉就不用看了。她拨打了本雅明的电话,几秒钟后,他就接听了。

“我是本。”

“我是诺拉。你还好吗?”

“我说话必须简洁——我要保持线路畅通。”

“你会得到帮助的。”

“我也必须帮助她。艾斯特还有个家。”

“你身边有人吗?”

“暂时没有。但我和外交部一直保持联系。”

“听到艾斯特本人的消息了吗?”

“没有。她的情况让我担忧。”

“当然。”

“艾斯特从童年时起就患有幽闭恐惧症。”

“那是一种什么病,害怕密闭的房间?”

“她去纽约,有时候会爬三四十层楼梯,因为她怕坐电梯——不过我得挂断了,诺拉。我真的不能更久地与你说话了。”

“等一下!”

“长话短说!”

“你必须坚强,试着驱逐头脑中的负面念头。拿着你的手机,先去跑一圈。你需要清理一下头脑,去吧!”

“你真是一个奇怪的孩子,诺拉,不过还是要谢谢你。”

为了不闲得无聊去咬下嘴唇,就要找点事做,诺拉从外衣口袋里掏出了剪报。

首先,她把所有的东西都放在一只旧箱子上,然后打开塑料袋,把剪报一张张摊在桌子上,她把“世界之现状”红纸盒子里的文章放在桌子的这头,把“必须做什么”红纸盒子里的文章放在桌子的那头。

这期间,她三次走到窗前,看尤纳斯来了没有。当她把脸贴在窗户玻璃上侧着身子向右边张望的时候,她能看到西南方向几千米外的地方,他一定会从那边来。但在那空旷的原野上,甚至直到陡峭的山谷边缘,她的视野里看不到任何移动的身影。

已经中午了,尽管如此,太阳不久就会下山的。再过几天就到秋分了,刺眼而又明亮的阳光几乎水平地射进窗户。

她希望艾斯特一定不要被绑着关在一间黑屋子里,脸贴着黏土地面,她不得不想象着这样一幅精确的画面。作为解救办法,她决定,要坚信艾斯特受到劫持者的善待。此外,她希望挪威国家石油公司会尽快地给予劫持者要求的担保。如果不能,明天她将立刻与自己的环保小组商量采取行动。

桌子上的剪报中有一篇文章恰好涉及信仰和希望。那篇文章本来是放在“世界之现状”红纸盒子里的。

根据权威的理论,这个世界诞生于一百三十七亿年以前。那个事件常常被说成“宇宙大爆炸”或“原始爆炸”。当然,我们不能太快地在宇宙诞生和万物肇始之间画上等号。也就是说,在大爆炸的时候同样涉及两种秩序之间一种持续的过渡。在宇宙“下面”或“后面”隐藏着什么,没有人能够解释清楚。世界真是神秘莫测。那些向深不可测的事物顶礼膜拜的人也这样看。

仰望星空,意味着认识我们理智的边界。在理智的地平线后面,有无边无际的信仰的可能性……

可以允许地球人相信,可以允许他希望救赎。没有把握的只是一个新的天空和一个新的地球是否会等他。此外,可疑的是超自然的权力将来是否会举行一次末日审判。可以肯定的是,总有一天,我们自己的后代将会给我们一个判决。如果我们忘记想着他们,他们将永远不会忘记我们。

“仰望星空,意味着认识我们理智的边界……”也就是说,诺拉觉得,向星光灿烂的夜空仰望或者观照我们自己的内心,同样神秘。也许,它们之间甚至有一种关联。会是这样吗?难道地球人自己性情深处的许多不解之谜与那些隐藏在外面物理宇宙后面的不解之谜之间有某种关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