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动物园

他们站在一辆超载的电车上穿过市中心。天气很热，他们俩穿的都是牛仔裤和浅色的T恤衫。诺拉的T恤衫下面只有一副红色的乳罩，男孩已经看不出是来自一个阿拉伯国家。

他们在一个公园的大门口下了车。大门上面挂着一个牌子，牌子上写着一排红色的英文字母：THE INTERNATIONAL ZOOLOGICAL PARK（国际动物园），免费参观。海牙的国际动物园被看作全人类的共同财产，已被列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世界遗产名录》。

他们刚走进动物园大门，就看见一片开阔的草地和稀树草原，那里聚集了一群群的动物，也有老虎和狮子那样的猛兽。它们自由自在地跑来跑去，与附近的羚羊、野鹿、食虫类和啮齿类动物、灵长类动物和有袋动物群，都相安无事。

也就是说，它们必定全都一样温顺，无论如何，他们俩是这样想的。可是，诺娃知道，那些动物不是真的。那是最新的动物全息图，它们不是有血有肉的动物，而是激光束。

那些动物的颜色、形体和动作完全像真的，惟妙惟肖。突然，一只体形巨大的袋鼠在他们面前跳了过去，然后迅速跳过去的是正在追猎它的一头黑豹；鸽子和猛禽振翅高飞划过天空。但它们也不是真的，而是虚假的影像。所以，它们对人和它们相互之间都没有危险。出于同样的原因，它们也不出声。它们也几乎不需要护理，不用饲养，也不用帮助它们捉虱子和其他寄生虫，它们也不留下粪便。

他把右胳膊搭在她的肩膀上。在这个大公园里散步就像走在昨天的世界里，像又回到了伊甸园里。

世界政府选择海牙作为建立国际动物园的地点绝非偶然，它应该在国际法院的城市里为世界各地被破坏的生态系统做证。也就是说，公园里的这些栩栩如生的动物影像全部是地球表面上已经消失的动物，它们曾经生活过的山川和群落环境也一并消失了。这个大公园里的植物也都是虚幻的，还有那些到处可见的丛林、树木和装饰植物，实际上也已经灭绝。只有他们脚下的草地还是真的，自然生长的。当她弯下腰系紧松开的鞋带时，她发现一只微小的红色蚜虫——也许是活的，不过也很难说。

一匹咄咄逼人的亚洲胡狼好几次从他们面前跑过去，年轻的阿拉伯人试图用脚踢开它，但那只强健的四足动物似乎没有感觉——原来它像前面的动物一样也只是一个幻象。

他停下来，等着那匹胡狼自己跑走。他抚摸了一下它的脑袋，让它的棕色皮毛从指缝中滑过。稍后，他问道：“现在，这样一个公园使人感到有趣呢，还是更多地引起人们的痛苦回忆呢？”

她把双手伸进他的T恤衫下面，在他的胸脯上移动并望着他的脸。她说：“这虽然是一种令人感到不舒服的回忆，但却是对大量已经灭绝物种的必要的回忆，我们人类永远不可以忘记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