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伤的青春

    唐初二十年的诗坛了无足观,高祖、太宗算是有魄力的人物,但“稍逊风骚”却也是定评。虽然太宗是一个南征北战的大英雄,虽然《全唐诗》开卷第一题即是他的《帝京篇》十首,且第一首首二句即是“秦川雄帝宅,函谷壮皇居”,让人感觉到一种大形势,但总体而言,他的艺术趣味却颇为“小女人”,为此还遭到手下大臣虞世南委婉的批评。读这样大英雄笔下的小女人味十足的诗歌,颇令人发噱。

    这类小女人味十足的东西是从六朝脂粉气十足的宫廷中滋生并蔓延难图的。唐太宗的武功扫除了天下英雄,让版图一色,但其“文治”,却竟然降心屈志低首于他战刀下雌伏的南人。他的诗歌,整体而言,仍然是南朝宫体的余绪。

    真正可以称得上为“唐诗”——唐人自己的诗,应以“四杰”为始。骆宾王(619—684?)、卢照邻(634?—689)、(王勃650—676)、杨炯(650—693)。我这是以年龄来为他们排序。文学史上的一般排序是“王杨卢骆”,是根据所谓成就。但据说杨炯就不满意,他说“吾愧在卢前,耻居王后”。我的意见是,卢照邻的成就确实不应排在第三,超过杨炯应不成问题。

    有时候喜欢一个人,说起因缘来却非常简单,简单到没什么说服力。我喜欢卢照邻,就是因为第一次读他的《长安古意》而为之击节。——他那语言的节奏太美了,让我们不能不为之击节。在这首杰作里,他为我们展示了大唐长安的形形色色与滚滚红尘,而他,则是一双冷眼,甚至带有一丝仇视地注视着他笔下的各色人物,甚至诅咒他们最终的幻灭与蓬勃生命的枯萎。原因可能很简单:因为他自己,由于得了可怕的疾病,已经失去了追逐享乐的可能。

    长安大道连狭斜,青年白马七香车。玉辇纵横过主第,金鞭络绎向侯家,龙衔宝盖承朝日,凤吐流苏带晚霞。百丈游丝争绕树,一群娇鸟共啼花。啼花戏蝶千门侧,碧树银台万种色。复道交窗作合欢,双阙连甍垂凤翼。梁家画阁中天起,汉帝金茎云外直。楼前相望不相知,陌上相逢讵相识?借问吹箫向紫烟,曾经学舞度芳年。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比目鸳鸯真可羡,双去双来君不见?生憎帐额绣孤鸾,好取门帘帖双燕。双燕双飞绕画梁,罗帏翠被郁金香。片片行云着蝉翼,纤纤初月上鸦黄。鸦黄粉白车中出,含娇含态情非一。妖童宝马铁连钱,娼妇盘龙金屈膝。御史府中乌夜啼,廷尉门前雀欲栖。隐隐朱城临玉道,遥遥翠alt没金堤。挟弹飞鹰杜陵北,探丸借客渭桥西。俱邀侠客芙蓉剑,共宿娼家桃李蹊。娼家日暮紫罗裙,清歌一啭口氛氲。北堂夜夜人如月,南陌朝朝骑似云。南陌北堂连北里,五剧三条控三市。弱柳青槐拂地垂,佳气红尘暗天起。汉代金吾千骑来,翡翠屠苏鹦鹉杯。罗襦宝带为君解,燕歌赵舞为君开。别有豪华称将相,转日回天不相让。意气由来排灌夫,专权判不容萧相。专权意气本豪雄,青虬紫燕坐春风。自言歌舞长千载,自谓骄奢凌五公。节物风光不相待,桑田碧海须臾改。昔时金阶白玉堂,即今唯见青松在。寂寂寥寥扬子居,年年岁岁一床书。独有南山桂花发,飞来飞去袭人裾。

    闻一多在《宫体诗的自赎》一文中盛赞卢照邻的《长安古意》:“在窒息的阴霾中,四面是细弱的虫吟,虚空而疲倦,忽然一声霹雳,接着的是狂风暴雨!虫吟不见了,这样便是卢照邻《长安古意》的出现。”他说卢氏在这首诗“癫狂中有战栗,堕落中有灵性”。闻一多先生是站在对宫体诗的批判的立场上,在诗歌发展的坐标上来阐释和估定卢照邻这首杰作的价值和地位的。他说,“比起以前那光是病态的无耻”,“如今这是什么气魄!对于时人那虚弱的感情,这真有起死回生的力量”,“我几乎要问《长安古意》究竟能否算宫体诗”,“卢照邻只要以更有力的宫体诗救宫体诗,他所争的是有力没有力,不是宫体不宫体”。用“有力”与否来谈《长安古意》,闻一多先生具有的,不光是学术的见识,更有艺术的直觉——他直觉到了这首诗中鼓胀的生命力及其在重重压力下形成的巨大压强。当然,还有极其重要的诗歌本身的节奏以及由此形成的语言的张力。

    看诗歌的题目,好像是说长安“古意”,似乎是怀古或咏史,其实,这首诗既不怀古,也不咏史,而是实实在在地描摹长安的现实,是展现长安的“今况”。唐人老是以汉代唐,在他们那里,此前的朝代里也只有一个汉还能入他们的法眼。这是一幅长安市井生活图:街道繁华,车马纵横,大道小径,四通八达。五剧三条三市,南陌北堂北里,处处熙熙攘攘,时时热热闹闹。而人心则轻躁多欲,趋炎附势,追名逐利,行有华舆,住有豪宅,衣食华丽而奢靡,行径荒唐而恣意。这里有王族公主,有轻薄少年,有怀春少女,有妓家娼妇,有侠客流氓,有官僚权贵。当然,还有寂寞的学者。他们共同组成了长安的形形色色,他们一起搅和成中世纪的滚滚红尘……

    这是欲望的渊薮:物欲,权欲,情欲,人欲横流;这是名利的战场,追逐,排挤,竞争,勾心斗角。好热闹的一个世界!好堕落的一个社会!在繁华中有腐败,在腐败中有生气,这不就是春?一个疯狂生长的春。却也到处都有霉变与腐烂。“御史府中乌夜啼,廷尉门前雀欲栖”,是呵,这是春天,一个万物复苏而疯长的季节,焉用约束?焉用肃杀?一切都被放纵了,一切都被默许了,一切崩溃,一切再生,一切堕落,一切崛起。“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纵作不成鸳鸯,只要能在长安,就不羡仙,长安岂不就是我们一切欲望的放纵之地?岂不就是人生理想的达成之所?岂不就是人间天堂?我们已无需来生,我们也不求彼岸,生命在欲望之火中燃烧,却看不见灰烬。——此刻即是永恒,还是永恒已被我们握在手中?

    自言歌舞长千载,自言骄奢凌五公。

    风月固然无边,而富贵真能不磨,歌舞能醉千载?

    且慢!在这热闹繁华的世界的一个偏僻而被人遗忘的冷清角落,有一双冷眼在觊觎,阴冷,刻毒,却洞彻着我们的命运,看到了我们那可怕的未来。他——

    看到了那匹灰色的马

    骑在马上的人叫做死

    相随在马后的

    是阴间的冥府

    他就是卢照邻。秉性耿介,而体弱多病。曾任邓王府典签,后调新都尉,因染风疾(麻风病)去官,避居太白山,服食丹药中毒,病情转重。足挛,一手又废,乃去具茨山下,买园数十亩,疏颍水围行舍周。复豫为墓,偃卧其中。这样不幸的人,我们指望他有什么样的心态与眼光?世界繁华,而他枯萎;物质丰盈,但他却没有能力。他因为失意而嫉妒,他因为失去了享受的能力而对一切享受之物抱有仇恨,他对他不能吞咽的东西唾以唾液,于是,世界热闹,但他心冷,眼冷。

    在汉代的长安,这双冷眼当然是扬雄,“炎炎者灭,默默者存”是扬雄的诅咒,所以他只年年岁岁一床书,枯坐青灯,冷对外面的红尘滚滚。在初唐的长安,这双冷眼,便是卢照邻。他比扬雄更痛苦:扬雄面对的是将乱将亡之世;而在他眼前灯红酒绿、歌舞升平的,是将兴将盛之世。对行将灭亡前的末日狂欢,扬雄容易冷眼旁观;而对着盛世欢歌、万方乐奏,他卢照邻只能临渊羡鱼,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他比扬雄更不合时宜:高宗当朝时重视吏治,他却是儒;武后推崇法家,他却是道;再后来,皇帝封禅泰山,下诏广求贤士,他却已残废——他得风疾,手足挛缓,不能行走已十年。在具茨山下,他为自己造了一个坟墓,躺在里面,这真是令人惊恐的生活,“每春归秋至,云壑烟郊,辄舆出户廷,悠然一望”。这一望,他是否就望见了长安那边的红男绿女,宝马香车,市声喧嚣着活力与欲望?他定是心如沸水!绝望之感攫住了他:

    覆焘虽广,嗟不容乎此生;亭育虽繁,恩已绝乎斯代。(《释疾文》)

    这个时代,固然是千帆竞发,万木争春,而他却如病树,枯尽根本;又如沉舟,永沦海底!他已无法平息自己的内心痛苦,生命既已成了灾难,并且还要耳闻目睹其他生命的盛筵,还不如死掉!他于是与亲属诀别,自沉颍水。死时才四十岁,正是大好年华。

    我们再来听一听他的诅咒,这凄厉而哀伤的调子千年不绝:

    节物风光不相待,桑田碧海须臾改。昔时金阶白玉堂,即今唯见青松在。

    繁华的世界,与这个世界冷清一隅的寂寞的失意的诗人,这种对峙本身就有意味。一边是大赋式的铺排人间欲望的满足,享乐的大宴,让我们体会生命的大快乐与生活的大繁华;一边却又安置了一双冷眼,小瞧这一切;一张刻薄的嘴,诅咒这一切,让我们明了一切的空无与最终的憔悴。一边让我们在感官的欢娱中沉醉,一边又让我们在理智的判断中警醒,并认识到生命的脆弱与生活的本质。“他是宫体诗中一个破天荒的大转变。一手挽住衰老了的颓废,教给他如何回到健全的欲望,一手又指给他欲望的幻灭。这诗中善与恶都是积极的,所以二者似相反而相成。”(闻一多)是的,卢照邻在行使着他否定的否定:他用新时代旺盛的生命否定了旧时代委靡的精神,却又用终极的大虚无把一切生命的火焰罩灭。这是真正的诗:因为它的洞彻力,因为它的毁灭力,因为它的实有,因为它的虚无。

    他还有一首《行路难》正是写“枯木”的,我们要知道,这“枯木”就是他自己——

    君不见长安城北渭桥边,枯木横槎卧古田。昔日含红复含紫,常时留雾亦留烟。春景春风花似雪,香车玉舆恒阗咽。若个游人不竟攀,若个娼家不来折?……巢倾枝折凤归去,条枯叶落任风吹。一朝零落无人问,万古摧残君讵知?人生贵贱无终始,倏忽须臾难久恃。谁家能驻西山日,谁家能堰东流水?

    立意与结构都与《长安古意》相似。看来,外界生活的繁华与自身生命的残废,是如此深刻地影响到了他的思想与心灵,他就在这种煎熬中结晶出他的思想,他的诗歌。

    客观地说,卢照邻的诗都还粗糙而不够纯粹。无论是思绪还是语言,《长安古意》有些缭乱,有些语无伦次,颠三倒四,这一首毛病更多,比如“巢倾枝折”与“条枯叶落”就显得捉襟见肘,滥竽充数。“谁家”两句也有此弊。唉,七言歌行作得好,真如长江滔滔,哪怕泥沙俱下,漂残流枯,也尽有那浩浩汤汤的气魄。但文以气为主,浩浩汤汤的,也就是作者的“气”,气不足,则局促;才不足,则寒碜。这一类诗本不大好作,体弱多病的卢照邻有如此成绩,已足可让我们钦敬。他的粗糙,恰使他有别于六朝的精细。他的“粗大”(语言的粗糙感与篇幅之长大)与六朝的“细小”(语言的精细感与篇幅的小巧),是一大变异。不管怎么说,规模有了,气派有了,魄力有了。有了大框架,就不怕没有大成就。在六朝的后花园里我们看够了精致的小男人,现在见到这么一个满脸风霜苦难的男人,粗豪地吼出这么一嗓子,令我们耳目一新。唐诗的刚健,已有消息在此中。

    “四杰”中的骆宾王,则有《帝京篇》、《畴昔篇》,那是五、七言交错的长篇歌行,与卢照邻主题小异而对人生的感慨则大同。比如这样的句子:

    古来荣利若浮云,人生倚伏信难分。始见田窦相移夺,俄闻卫霍有功勋。未厌金陵气,先开石椁文。朱门无复张公子,灞亭谁畏李将军。相顾百龄皆有待,居然万化咸应改。桂枝芳气已销亡,柏梁高宴今何在。春去春来苦自驰,争名争利徒尔为。久留郎署终难遇,空扫相门谁见知。当时一旦擅豪华,自言千载长骄奢。倏忽抟风生羽翼,须臾失浪委泥沙。(《帝京篇》)

    而《畴昔篇》更其长大,是一千四百多字的牢骚与不平。如果能短一些,可能会精气凝聚些,现在这个样子,拖沓了。

    四杰中名声最大的是王勃,他的那首《滕王阁》则不能不提:

    滕王高阁临江渚,珮玉鸣鸾罢歌舞。画栋朝飞南浦云,珠帘暮卷西山雨。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江空自流。

    这样的悠悠歌唱,真可以让我们一手持酒杯,一手拍槛栏,反复吟咏,面对“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景色,“天高地迥,觉宇宙之无穷;兴尽悲来,识盈虚之有数”(《滕王阁序》),然后不知是因酒而醉还是因文而醉,或者都不是,让我们醉的,正是那无穷宇宙与盈虚之数。总之,他们的局面大了,“由宫廷走上江山塞漠”(闻一多语),空间阔了,空气也清新了,虽然也伤感生命,但不是醉生梦死了,而反让我们心旷神怡。

    值得我们注意的是他们为什么都有这种繁华易逝的感受?是离六朝不远的原因吗?我想起阮籍的名句“繁华有憔悴”(《咏怀》其三),可阮籍身处乱朝,“天下多故,名士少有全者”(《晋书·阮籍传》),眼见的正是一派肃杀与憔悴,嵇康那样华丽的、如玉山如青松的生命,不就是在阮籍眼前被杀灭的么?阮籍有此感慨,可以理解。而初唐人普遍存有这样脆弱的心思,个个都有天荒地老的感慨,勘破人生的荒凉,让我颇费思量。这应该是青春期感伤一类的情感吧!

    天宝末年,大唐的太阳已然西斜,老年的唐玄宗,登上勤政楼,让梨园弟子唱几曲散散心。没想到一曲终了,竟让玄宗凄然泪下——

    山川满目泪沾衣,富贵荣华能几时?不见只今汾水上,唯有年年秋雁飞?

    玄宗问,这是谁的诗啊?有人告诉他是李峤的作品,玄宗说:“李峤真是才子啊。”又过了一年,安史乱发,玄宗幸蜀,登白卫岭,览眺良久,低吟李峤此诗,末了,再叹说“李峤真才子啊”,旁边的高力士老泪难禁。

    让玄宗感慨万千的,就是李峤(645—714)的《汾阴行》,那可是初唐的作品,是霞光万道朝日初升时的作品——

    君不见昔日西京全盛时,汾阴后土亲祭祠。斋宫宿寝设储供,撞钟鸣鼓树羽旂。……

    我省略的部分是描写汉时朝廷祭祀汾阴后土的热闹情景,那是壮盛,是荣耀,是声威,是豪情,是夏花的灿烂。可是——

    自从天子向秦关,玉辇金车不复还,珠帘羽扇长寂寞,鼎湖龙髯安可攀?千龄人事一朝空,四海为家此路穷。豪雄意气今何在?坛场宫观尽蒿蓬。路逢故老长叹息,世事回环不可测。昔时青楼对歌舞,今日黄埃聚荆棘。

    玄宗是从中看到了自己及大唐命运的谶言?一年后他的经历又成了李峤诗意的验证,他不能不感触于心。

    何谓“才子”?才子即是在生命之花繁盛之时能窥见生命悲剧本质的人。才子即是能悟出“繁华有憔悴”的人。

    西京长安如此,东都洛阳又怎样呢?

    洛阳城东桃李花,飞来飞去落谁家?洛阳女儿好颜色,坐见落花长叹息,今年花落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已见松柏摧为薪,更闻桑田变成海。古人无复洛城东,今人还对落花风。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刘希夷《代悲白头翁》)

    前两句真有“春城无处不飞花”之感,春光撩人,春花满眼,洛阳城里美丽的少女,也正在她的花季。可是,正如鲜花终将凋落,青春也转眼即逝。这蓬勃飞扬不可一世的繁荣,却正隐藏着衰败的机运。一声长长的叹息,叹出下面惊心动魄的诗句:“今年花落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据说刘希夷写出这两句,把自己吓了一跳:这两句太像诗谶了!与石崇(当为潘岳)写出“白头同所归”,而最终与金谷诗会的朋友们一同被杀太相似了!他胆战心惊地删去此一句。可待写下“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时,更惊吓万分:这不比前句更像诗谶吗?这些句子怎么就跳到笔下了呢?想再删去,却又舍不得,转而一想,死生有命,由他去吧!于是就把这两联都保存了下来。

    我们不知道这个记载是否真实,但它却显示出这两句诗的那种直达事物核心的艺术穿透力,察见渊鱼者不祥!勘破造化机密者,不祥!果然诗写好后不久,刘希夷即为奸人所杀。这杀他的人,《唐才子传》说是刘希夷的舅舅宋之问。宋之问读了刘希夷的这首诗后,特别喜欢“年年岁岁”这一联,知道刘希夷还没有示人,就要求刘希夷把这两句的著作权送给他,算是他写的了。刘希夷先答应了他,后来又舍不得,宋之问就让家丁用土袋把刘希夷活活压死了,死时年不到三十。

    说到这个人品极坏的宋之问,还要提一下同样恶劣无行的沈佺期,这二人在文学史上被称为“沈宋”,在推进近体律诗的成熟定型方面有大功劳。唉,完成近体格式的竟是这一对活宝,为“文人无行”又添一证。

    “山雨欲来风满楼”,卢照邻来了,王勃、李峤来了,刘希夷来了,群星灿烂之中,一轮圆月即将升空,那就是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