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纪

擒虎灭陈

【原文】

隋高祖文皇帝开皇九年

春,正月,乙丑朔,陈主朝会群臣,大雾四塞,入人鼻,皆辛酸,陈主昏睡,至晡时乃寤。

是日,贺若弼自广陵引兵济江。先是弼以老马多买陈船而匿之,买弊船五六十艘,置于渎内。陈人觇之,以为内国无船。弼又请缘江防人每交代之际,必集广陵,于是大列旗帜,营幕被野,陈人以为隋兵大至,急发兵为备,既知防人交代,其众复散;后以为常,不复设备。又使兵缘江时猎,人马喧噪。故弼之济江,陈人不觉。韩擒虎将五百人自横江宵济采石,守者皆醉,遂克之。晋王广帅大军屯六合镇桃叶山。

丙寅,采石戍主徐子建驰启告变;丁卯,召公卿入议军旅。戊辰,陈主下诏曰:“犬羊陵纵,侵窃郊畿,蜂虿有毒,宜时扫定。朕当亲御六师,廓清八表,内外并可戒严。”以骠骑将军萧摩诃、护军将军樊毅、中领军鲁广达并为都督,司空司马消难、湘州刺史施文庆并为大监军,遣南豫州刺史樊猛帅舟师出白下,散骑常侍皋文奏将兵镇南豫州。重立赏格,僧、尼、道士,尽令执役。

隋纪 - 图1隋文帝

【译文】

隋文帝开皇九年(公元589年)

这年春天正月初一,陈后主召见群臣。大雾弥漫整座建康城,有一股酸辣的味道充斥在空气中。陈后主一直昏睡到傍晚才逐渐清醒过来。

这一天,贺若弼统领隋朝大军从广陵横渡长江抵达济江。在此以前,贺若弼把军中的老马全都卖掉,买回了许多船只并把它们藏匿了起来;还另外买了五、六十艘破船停放在小河里,这都是为了制造假象来蒙蔽陈朝前来窥探军情的人,让他们以为隋朝大军缺乏船只。贺若弼还请求隋文帝让沿江戍防的战士每次换防时都在广陵聚集,因此这里到处插满旗帜,而且还有大片的营帐设在野外。陈朝的士兵都以为是隋军将要发动大规模的进攻了,急忙摆开阵势准备迎战。后来他们才弄明白原来这只是隋朝戍军在换防,便让众将士各自散去。后来又经过几次后,陈朝将士已经对于隋军的这种状况习以为常,也就不再急于设防抵御进攻了。贺若弼还时常让兵士沿江边狩猎,故意弄得人马喧嚣。陈军完全被隋军的举动蒙蔽,因此也就放松了警惕,所以当贺若弼率军渡江时,他们竟然一点也没有觉察到。韩擒虎率五百人趁着夜色从横江出发渡江抵达采石,当时江边戍防的陈军全部烂醉如泥,隋军不费吹灰之力便攻克了采石。晋王杨广则率领大军屯驻在六合镇桃叶山。

正月初二,戍防采石的主将徐马建驰马飞往京城报告隋军已经渡江的消息。初三,陈后主急忙召集所有公卿大臣到宫中协商对策。初四,陈后主下诏:“隋军入侵我大陈境内,窃取侵占了建康周围的土地。虽然他们只是像蜂蝎一样微不足道,但总会带来坏的影响,应该尽快扫除才是。我打算亲自统率六军,把敌寇清理出境,因此京城建康和其他地方都要进入戒严状态,积极备战。”随后任命骠骑将军萧摩诃、护军将军樊毅、中领军鲁广达三人为都督,司空司马消难和湘州刺史施文庆为大监军,另外派遣南豫州刺史樊猛率领船队、水师从白下城出发,并让散骑常侍皋文奏领兵镇守南豫州。同时还设立了丰厚的奖赏制度,甚至连和尚、尼姑、道士等都应征入伍参加战斗。

隋纪 - 图2隋文帝祈雨图

【原文】

庚午,贺若弼攻拔京口,执南徐州刺史黄恪。弼军令严肃,秋毫不犯,有军士于民间酤酒者,弼立斩之。所俘获六千馀人,弼皆释之,给粮劳遣,付以敕书,令分道宣谕。于是所至风靡。

樊猛在建康,其子巡摄行南豫州事。辛未,韩擒虎进攻姑孰,半日,拔之,执巡及其家口。皋文奏败还。江南父老素闻擒虎威信,来谒军门者昼夜不绝。

鲁广达之子世真在新蔡,与其弟世雄及所部降于擒虎,遣使致书招广达。广达时屯建康,自劾,诣廷尉请罪;陈主慰劳之,加赐黄金,遣还营。樊猛与左卫将军蒋元逊将青龙八十艘于白下游弈,以御六合兵;陈主以猛妻子在隋军,惧有异志,欲使镇东大将军任忠代之,令萧摩诃徐谕猛,猛不悦,陈主重伤其意而止。

于是贺若弼自北道,韩擒虎自南道并进,缘江诸戍,望风尽走;弼分兵断曲阿之冲而入。陈主命司徒豫章王叔英屯朝堂,萧摩诃屯乐游苑,樊毅屯耆阇寺,鲁广达屯白土冈,忠武将军孔范屯宝田寺,己卯,任忠自吴兴入赴,仍屯朱雀门。

【译文】

初六,贺若弼率军攻克京口,生擒南徐州刺史黄恪。贺若弼治军严谨,对百姓秋毫不犯,凡是到民间喝酒买醉的军士一律立即斩首。但却对所俘虏的六千余名陈朝军民宽容有加,不仅将他们全都释放,而且还发给粮食将他们遣送回家,附带发给他们隋文帝的敕书,让他们到处宣读散发。于是隋军所到之处,陈军都会望风而逃。

陈朝的南豫州刺史樊猛当时正好在建康,留下他的儿子樊巡代理他的职务。初七,隋将韩擒虎率军进攻姑孰。仅仅用了半天的时间就把姑孰攻陷了,樊巡全家都成了俘虏。皋文奏兵败以后便逃回到建康。江南父老素闻韩擒虎的威名,前来军营拜见韩擒虎的人昼夜不间断。

鲁广达的儿子鲁世真在新蔡与弟弟鲁世雄一起率军投降了韩擒虎,并派人送信以招降鲁广达。鲁广达当时正率军屯驻建康,接到信后,羞愧难当,主动请求弹劾自己,并亲自到廷尉那里去请罪。陈后主不但给予他安慰,还赏赐他大量黄金,让他回到军营。樊猛与左卫将军蒋元逊率领青龙战船八十艘在白下一带巡防,以抵御从六合来的隋军。陈后主担心樊猛会因为妻小都在隋军手里而有所顾忌,不能全力以赴地作战,甚至会叛陈归隋,所以就打算让镇东大将军任忠代替他的职务,于是派萧摩诃前去委婉地转达此意。樊猛知道后大为不悦,陈后主见他反应如此强烈只好作罢。

贺若弼、韩擒虎分别率军从北面、南面共同向前进击。沿江戍防的陈军将士全都吓得望风而逃。贺若弼分出一部分兵力占领了曲阿,隔断了陈朝援兵的来路,隋朝主力军因此放心大胆地向建康挺进。陈后主派司徒豫章人王叔英屯守朝堂,萧摩诃屯守乐游宛,樊毅屯守耆阇寺,鲁广达屯守白土冈,忠武将军孔范屯守宝田寺。十五日,任忠率军从吴兴赶赴建康,仍然屯守朱雀门。

隋纪 - 图3隋·白釉双龙耳瓶

【原文】

辛未,贺若弼进据钟山,顿白土冈之东。晋王广遣总管杜彦与韩擒虎合军,步骑二万屯于新林。蕲州总管王世积以舟师出九江,破陈将纪瑱于蕲口,陈人大骇,降者相继。晋王广上状,帝大悦,宴赐群臣。

时建康甲士尚十余万人,陈主素怯懦,不达军士,唯日夜啼泣,台内处分,一以委施文庆。文庆既知诸将疾己,恐其有功,乃奏曰:“此等怏怏,素不伏官,迫此事机,那可专信!”由是诸将凡有启请,率皆不行。

贺若弼之攻京口也,萧摩诃请将兵逆战,陈主不许。及弼至钟山,摩诃又曰:“弼悬军深入,垒堑未坚,出兵掩袭,可以必克。”又不许。陈主召摩诃、任忠于内殿议军事,忠曰:“兵法:客贵速战,主贵持重。今国家足食足兵,宜固守台城,缘淮立栅,北军虽来,勿与交战;分兵断江路,无令彼信得通。给臣精兵一万,金翅三百艘,下江径掩六合,彼大军必谓其度江将士已被俘获,自然挫气。淮南土人与臣旧相知悉,今闻臣往,必皆景从。臣复扬声欲往徐州,断彼归路,则诸军不击自去。待春水既涨,上江周罗睺等众军必沿流赴援,此良策也。”陈主不能从。明日,欻然曰:“兵久不决,令人腹烦,可呼萧郎一出击之。”任忠叩头苦请勿战。孔范又奏:“请作一决,当为官勒石燕然。”陈主从之,谓摩诃曰:“公可为我一决!”摩诃曰:“从来行陈,为国为身;今日之事,兼为妻子。”陈主多出金帛赋诸军以充赏。甲申,使鲁广达陈于白土冈,居诸军之南,任忠次之,樊毅、孔范又次之,萧摩诃军最在北。诸军南北亘二十里,首尾进退不相知。

贺若弼将轻骑登山,望见众军,因驰下,与所部七总管杨牙、员明等甲士凡八千,勒陈以待之。陈主通于萧摩诃之妻,故摩诃初无战意;唯鲁广达以其徒力战,与弼相当。隋师退走者数四,弼麾下死者二百七十三人,弼纵烟以自隐,窘而复振。陈兵得人头,皆走献陈主求赏,弼知其骄惰,更引兵趣孔范;范兵暂交即走,陈诸军顾之,骑卒乱溃,不可复止,死者五千人。员明擒萧摩诃,送于弼,弼命牵斩之,摩诃颜色自若,弼乃释而礼之。

隋纪 - 图4隋朝服饰

【译文】

贺若弼占据钟山,在白土冈东面驻军。晋王杨广派总管杜彦与韩擒虎合军,总共有两万步、骑兵屯驻新林。蕲州总管王世积率领水师船队从九江出军,在蕲口大败陈将纪瑱。陈军因此惊恐万分,相继投降隋军。晋王杨广把这一情况上报给隋文帝,隋文帝听后十分高兴,大肆宴请并赏赐群臣。

当时建康驻兵十多万人,可是陈后主一向胆怯懦弱,又不懂得如何行军作战,只知道不分昼夜地哭泣叹息,朝廷内外大小政事一律交由施文庆去处理。施文庆深知朝中许多将领都很忌恨自己,因此生恐他们立下战功会超过自己,于是便向后主上奏道:“这些人向来对您心怀不满,不愿服从陛下您的管理。如今在这样的危急关头他们的话怎能听信呢。”因此陈后主对于将领们的计策或请求多数不予准许。

贺若弼当初进攻京口时,萧摩诃上奏请求带兵迎击,没有得到陈后主的准许。后来等到贺若弼已经抵达钟山,萧摩诃再次上奏,说:“贺若弼孤军深入,趁他的脚跟还没有站稳,堡垒还没有建牢固,战壕也还没有深挖,赶紧带兵前去突袭,肯定能够攻克他们。”却再次遭到了陈后主的拒绝。陈后主在内殿召见萧摩诃、任忠,与他们商谈军事。任忠说:“兵法上说:客军贵在速战速决,主军重在坚守沉着。如今国内有充足的粮草和兵力,我们应当坚城固守,严守台城,沿着淮河边缘建立营寨。纵然隋军前来也不要同他们作战;并分出部分兵力阻断他们渡江的路,让他们彼此无法联系。请陛下拨给我精兵一万、金翅战船三百艘,然后我率军顺江而下去攻打六合军,他们必定会以为先前渡江的将士已经成了我们的俘虏,自然会士气大伤。加之淮南一带的民众都与我是旧相识,现在听说我去了,一定会纷纷响应。到那时我再派人放话说打算去徐州切断隋军的归路,那么他们就会不攻自破了。等到春天河水上涨,上游的周罗睽等人必定会率军沿江前来增援,这可是攻破敌人的良策啊。”可是这个绝佳方案依然没有被陈后主所采纳。第二天,陈后主突然说:“战事久久未决,真是令人烦忧。倒不如干脆让萧郎带兵出击吧。”任忠立即叩头苦苦请求不要出兵决战。孔范却火上浇油地奏请后主道:“请陛下下令出兵与隋军决战吧!我已经做好为朝廷刻石碑记录战功的准备了。”陈后主听罢立即点头答应,对萧摩诃说:“请你为我决战。”萧摩诃回答:“自古以来作战都是为了国家、为了自己;如今这一仗还要为我的妻子和儿女。”陈后主因此拿出许多黄金、绢帛赏赐给将士们。二十日,陈后主让鲁广达在白土冈布阵。鲁广达的军队位于最南边,任忠的稍微偏北,樊毅、孔范的军队则依次在任忠以北,萧摩诃的军队位于最北面。整个军队从南到北绵延了二十多里远。由于军队间相隔太远,以至于南北两端军队的进退竟然彼此都不知晓。

贺若弼率领一支轻骑登上山头眺望,望见陈军人数众多,因此驰马下山组织隋军布阵。他与下属的七个总管杨牙、员明等人各领八千名身穿盔甲的战士,也很快拉开阵势准备迎战。萧摩诃因为妻子与陈后主私通,所以一开始就无心应战。唯独鲁广达尽全力上前拼杀,实力与贺若弼不相上下。几个回合下来,隋军略微有些不敌,四次退兵。贺若弼手下的兵士死去的已经有二百七十三人,无奈他只好施放浓烟作为掩护,让自己的队伍稍作休整,很快他们就从困境中重新振作起来。而陈军作战时,只要斩得隋军的人头,就会立马跑去向陈后主请赏。贺若弼知道陈军尽管人数众多,却个个骄纵懒惰,期间尤其以孔范所部最为虚弱,所以打算先从孔范下手。孔范的军队果真虚弱不堪,刚一交战就败走。陈朝的其他各路军队一见孔范败下阵来,即刻方寸大乱、溃不成军,有五千多名将士战死。员明生擒了萧摩诃,把他交给贺若弼,贺若弼下令将其斩杀,只见萧摩诃面不改色、神情自若,于是立即下令为他松绑,并以礼相待。

隋纪 - 图5隋·舍利塔

【原文】

任忠驰入台,见陈主言败状,曰:“官好住,臣无所用力矣!”陈主与之金两縢,使募人出战,忠曰:“陛下唯当具舟楫,就上流众军,臣以死奉卫。”陈主信之,敕忠出部分,令宫人装束以待之,怪其久不至。时韩擒虎自新林进军,忠已帅数骑迎降于石子冈。领军蔡征守朱雀航,闻擒虎将至,众惧而溃。忠引擒虎军直入朱雀门,陈人欲战,忠挥之曰:“老夫尚降,诸军何事!”众皆散走。于是城内文武百司皆遁,唯尚书仆射袁宪在殿中,尚书令江总等数人居省中。陈主谓袁宪曰:“我从来接遇卿不胜馀人,今日但以追愧。非唯朕无德,亦是江东衣冠道尽!”

陈主遑遽,将避匿,宪正色曰:“北兵之入,必无所犯。大事如此,陛下去欲安之!臣愿陛下正衣冠,御正殿,依梁武帝见侯景故事。”陈主不从,下榻驰去,曰:“锋刃之下,未可交当,吾自有计!”从宫人十馀出后堂景阳殿,将自投于井,宪苦谏不从;后阁舍人夏侯公韵以身蔽井,陈主与争,久之,乃得入。既而军人窥井,呼之,不应,欲下石,乃闻叫声;以绳引之,惊其太重,及出,乃与张贵妃、孔贵嫔同束而上。

隋纪 - 图6隋·一佛二菩萨雕塑像

【译文】

任忠驰马回到建康台城中,向陈后主如实禀报了陈军败绩的情况,说:“陛下您好自为之吧,我已经无能为力了。”陈后主于是给了他两束金,让他出去招募兵士,任忠说:“陛下现在应准备船只,到上游的军营中去,臣将以死保卫您的安全。”陈后主听信了他的话,就让他出宫去作准备,同时下令宫人为自己准备行装,可是过了很久仍然不见任忠回来。就在这时,韩擒虎已经率军从新林发兵,任忠则带领几个骑兵前往石子冈向他投降。领军蔡征率军戍守朱雀门,听说韩擒虎来了,守城的将士们个个吓得魂不附体,纷纷溃逃。任忠引领韩擒虎一行直奔朱雀门,陈军本想抵抗,只见任忠挥手说道:“老夫我尚且向他投降,你们有什么能耐?”一时间,陈军全都溃散。没过多久,城里的文武百官几乎全都逃跑了,唯独尚书仆射袁宪仍然留在殿里,还有尚书令江总等数人仍留在尚书省中。陈后主对袁宪感慨道:“我向来对你不如其他人好,现在回想起来真的很惭愧。这不仅仅是因为朕无德无能,的确也是江东衣冠楚楚的道貌岸然之徒道德尽失啊!”

得知韩擒虎已经向皇宫进逼的消息,陈后主惊恐万分,急着要寻觅藏身之地。袁宪正色道:“纵然隋军进来也不会对您有所侵犯。既然事已至此,您还往哪里去躲?我劝陛下还是穿戴整齐,端坐在正殿上等待他们的到来,就像梁武帝当年拜见侯景那样。”但是陈后主并没有听从他的话,急忙走下座椅飞跑出去,边跑边说:“锋利的刀刃之下,不能与他们正面接触,我有自己的打算。”随即带了十多个宫女从后堂景阳殿跑了出去,准备到枯井里去藏匿,袁宪苦苦相劝他也不听。后阁舍人夏侯公韵用身体挡在井旁跟他理论,可是最终陈后主还是从井口跳了下去。没过多久,隋军到达,前去井口窥探,大声喝叫下面却没有回应。当他们扬言要向井里扔石头时,只听见陈后主在下面惊叫起来;于是他们丢下绳子想把陈后主从井底拉出来,可是却很重,这让将士们大为吃惊。等到拉出来一看,原来是陈后主把自己和孔贵嫔、张贵妃捆在了一起。

隋纪 - 图7隋·五牙战船

【原文】

沈后居处如常。太子深年十五,闭阁而坐,舍人孔伯鱼侍侧,军士叩阁而入,深安坐,劳之曰:“戎旅在途,不至劳也!”军士咸致敬焉。时陈人宗室王侯在建康者百余人,陈主恐其为变,皆召入,令屯朝堂,使豫章王叔英总督之,又阴为之备,及台城失守,相帅出降。贺若弼乘胜至乐游苑,鲁广达犹督余兵苦战不息,所杀获数百人,会日暮,乃解甲,面台再拜恸哭,谓众曰:“我身不能救国,负罪深矣!”士卒皆流涕歔欷,遂就擒。诸门卫皆走,弼夜烧北掖门入,闻韩擒虎已得陈叔宝,呼视之,叔宝惶惧,流汗股栗,向弼再拜。弼谓之曰:“小国之君当大国之卿,拜乃礼也。入朝不失作归命侯,无劳恐惧。”既而耻功在韩擒虎后,与擒虎相訽,挺刃而出;欲令蔡徵为叔宝作降笺,命乘骡车归己,事不果。弼置叔宝于德教殿,以兵卫守。

【译文】

沈皇后起居照旧,一点都没有慌乱的迹象。皇太子陈深当时年方十五岁,关起门来,安然端坐,太子的舍人孔伯鱼在一旁陪侍,隋军兵士叩门进入,陈深稳坐不动,并好言慰劳隋军道:“你们一路上奔波劳顿,还不至于太劳累吧?”隋军兵士于是纷纷向他致敬。当时陈朝宗室王侯在建康城中的有一百多人,陈后主生恐他们发起叛乱,就把他们全部召到了宫里去,并让他们都聚集在朝堂上,令豫章王陈叔英对他们加以监督,还暗中严加防备。等到台城失守后,他们都争相出降。

隋将贺若弼率军乘胜到乐游苑,陈朝都督鲁广达仍然督率残兵败将在那里苦战不休,先后杀死俘虏隋军数百人。当时正赶上天色已晚,鲁广达这才放下武器,朝着台城方向拜了又拜,禁不住悲声恸哭,他对部下说道:“我自己没能拯救国家,真是罪孽深重啊!”部下兵士听后也都跟着痛哭流涕,随即被隋军生擒。台城的宫门侍卫都吓得四处溃逃,贺若弼率军趁夜烧毁了北掖门,得以进入皇宫,听说韩擒虎已经擒获了陈后主,于是就传唤他亲自察看,陈后主十分恐惧,只见他被吓得汗流浃背,瑟瑟发抖,不住地向贺若弼叩头跪拜。贺若弼因此说道:“小国的君主见了大国的公卿大臣,按礼应该跪拜。阁下到了隋朝仍然会被封归命侯,所以不必恐惧。”随后,贺若弼因耻于功在韩擒虎之下,与韩擒虎发生激烈争吵,以致于怒气冲冲地拔刀相向,企图下令陈朝前吏部尚书蔡徵代陈后主起草降书,并下令陈后主乘坐骡车归附自己,然而未能实现。因此,贺若弼便将陈后主幽禁于德教殿内,派兵士严加守卫。

【评析】

公元589年,隋文帝派韩擒虎和贺若弼两人攻打陈朝。南朝的百姓早就不堪忍受,隋兵所到之处都受到人们的欢迎,陈朝很快就灭亡了。南北朝对峙的局面结束,分裂了二百多年的中国重新在隋朝统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