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忽起西风长瑟瑟

是夜。

红烛凝泪。

慕宛之与苏年锦对坐了半个时辰,唇角笑意一直不曾散去,看得苏年锦又惊又羞,禁不住道:“还没有看够么?”

“总是看不够的。”

“贫嘴。”

“今日真美。”他信手握上她的腕子,唇角笑如春风,“香肤冰雪,皓齿蛾眉,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娇媚无骨入艳三分。本王得你,宁不要天下。”

苏年锦一怔,喉头竟是一阵泛酸,想起他不顾性命偷拿帅印种种,险些又要垂泪。

“天下还是要的。”苏年锦嗔他,“不然我就惨了,被外人嚼舌根子,说红颜祸水。”

“扑哧。”

慕宛之浅笑起来,他周身有股好闻的香气,似是雨后的竹香,清清爽爽的,要让苏年锦醉了。

“爷别笑,我是说真的。”苏年锦反手握住他的腕子,认真道,“如今太子大势已去,看皇上意思,极有可能把皇位传给老五。若爷与老五关系还好也就罢了,只是老五自小便与太子亲近,太子如今又是这副败落样子如丧家之犬,老五虽得了利,却不见得会感激爷。”

“你若是担心,就好好做我的王妃,其他便不必管了。”

“可是爷……”

慕宛之摆手,大红的衣服上绣着雅致的暗纹,自有一股气质如蒹葭玉树。

“锦儿,我能给你的,如果不是天下,便是我自己。”

他说话时,眸子不曾离开她半分,唇角隐着笑意,如春日的木兰夏日的细雨。苏年锦心头一暖,倾身靠在他的怀里,笑道:“我知。”

能一起走到现在,该多不容易……只是……苏年锦看了看小腹的方向,皱了皱眉。

笃笃笃。

屋外头传来木子彬压得极低的声音,似乎是极不愿意才过来的。

“爷,小郡主闹着要见你,要不要……要不要去西厢看看……”

苏年锦抬头,抚了抚鬓间的海棠簪子,看向慕宛之。这个时候闹着要见他,可不就是秦语容的主意。

慕宛之皱了皱眉,似乎在想应对的办法。如皎月的面色上,刻着一抹不愿。

“不如就把吟儿接过来,哄她一会,睡了自然就走了。”

“好。”

慕宛之一笑,心知是个好主意。

只是吩咐木子彬去抱吟儿过来,等了好久也不见人影,正疑惑时,却见木子彬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禀道:“秦主子与司徒在西厢吵起来了。”

“什么?”

慕宛之与苏年锦皆皱了皱眉,彼此看了看对方的红衣,只觉得这一场大婚,来得真是不易。

“看看去吧。”

“好。”

两人执手一起步入西厢,还未踏进时便听见秦语容痛哭的声音,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而司徒就站在桌案旁边,手里拿着酒壶,打眼一瞧就是已经喝醉了的样子。

苏年锦有很久没有看到司徒明轩了,记得当日看他风流清举也算是个才貌双全的男子,不想如今颓废到这种地步。她皱了皱眉,上前扶了他一把,“若是醉了,便回去吧。”

司徒惺忪着睡眼看了看苏年锦,唇角一扯,忽苦笑出声:“王妃今日大喜,我实在不该扫兴。”

“没有人扫兴,不必自责。”

苏年锦话音方歇,慕宛之便眼神示意木子彬将司徒扶下去,不料木子彬刚一接手,就被司徒甩开,单手支在桌角上絮絮叨叨地说着:“宛之,是我对不住你,给你添了诸多麻烦。若你哪日被折腾烦了累了,请一定告诉我,我即刻带着她们走。”

苏年锦看了看秦语容,满面梨花带雨的样子,无端让人心疼。

“娘亲,娘亲不哭……”慕潇吟今日也穿着红色的小衣服,楚楚可怜地看着秦语容,扯着她的袖子安慰道,“是吟儿不乖,惹娘亲生气了。”

“我的儿……”秦语容哭声更加哀戚,一把揽过吟儿入怀,眼泪直往下掉。

司徒看着她们二人痛哭模样,心下一时又悲又忿,拳头攥得紧紧的,目露哀色。

慕宛之缓步上前,长睫微垂,看着他们,“若王府委屈了你们,便可跟司徒一起走。若觉得王府尚还能保护你们,便随司徒一起留下。”

他说话声音很浅,然而分量却是极重。留是司徒的人,走也是司徒的人,秦语容泪眼模糊地看着慕宛之,想她在王府的地位便随着他刚才的那些话,一起消散了。

苏年锦上前扯住慕宛之的衣袖,“爷,让他们歇着吧。”

“好。”

声音一下子温柔起来,一时惊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父亲……”

两人正想走时,忽见吟儿拽住慕宛之的衣摆,弱弱道:“父亲能陪吟儿一晚么……”

“这……”

一旁的木子彬都有些看不下去,上前哄道:“王爷今日有事情,改日再陪小郡主吧。”

只是吟儿看都不看木子彬一眼,只眼泪汪汪地望着慕宛之,“求父亲了。”

苏年锦意识到入这王府,随之而来地便又是无穷无尽的争宠与算计,心头一沉。只是唇角笑意不减,看了看他,“你就哄哄她,我在房里等你。”

慕宛之如今根本动弹不得,稍一扯身,便被小人儿拽的更紧。见苏年锦这样说了,心里只觉得愧疚。

“你先休息,我这就回去。”

“嗯。”

苏年锦由着允儿扶着出了西厢,再抬头时,天上一轮冷月,照得自己有些冷。

“主子不该这般退让。”允儿有些生气,两人一同过倚翠湖时,终于憋不住说出声音来。

“吟儿自小就认为他是她的父亲,若告诉她真相,趴是接受不了。”苏年锦叹了口气,一步一步皆是疲惫,“其实允儿,我有孕了。”

“什么?”允儿一惊,看向她的小腹,却是皱了皱眉。

苏年锦自是知道她疑惑什么,边走边道:“我本身就是大夫,人的体质各有不同,有的不足月就显得肚皮奇鼓,有的快生了也就比平时多胖一点。我怀中的胎儿已经六个多月了,也是在和亲之后发现的。只是我体质天生不好,胎儿也是小的可怜,中间去和亲的路上又吃了诸多苦头,他能待在我腹中完好无损,我已是感激。”

“那主子打算怎么办?生下来么?”允儿听了半天,直觉得满手心都是冷汗。想起当初她为了沐原潜进府中作为卧底,怎么到现在,反而自己先陷进去了呢。

“我要生下来他。”苏年锦抚上小腹,又笑了笑,似乎掌心处便是温暖,“但是我还没有告诉宛之,因为……”

“因为你怕他发现你根本不是苏年锦。”允儿一怔,月夜下一双眸子冷光仄仄。

“是。”

“堕了吧!”允儿忽地抓住她的胳膊,认真道,“使命在身,我们是没有资格谈情说爱的。”

“不……”

“想想沐原,想想曾经一起战死的士兵,想想大雍的天下。主子,你早晚是要和慕宛之分道扬镳的!”

苏年锦眸子猛地乍亮,似乎心中的疑虑一下子全部被人说出来,暴晒出来,让她疼痛难忍。是了,那么久都一直苦苦隐瞒着,不就是怕慕宛之发现她,然后,不仅连孩子都没有了,可能自己的性命都没有了……

“主子,你要三思啊!”允儿眼瞧着苏年锦要落下泪来,急个不停,“想想我们来府中的目的,若一旦有孩子牵累,就很难脱身了。”

眼前一幕幕划过很多士兵惨死的情形,苏年锦心中哀痛。当初她来王府,就是想替沐原报仇,想为沐原讨得天下,他们牺牲了那么多,隐忍了那么久,就是为有朝一日将这大燕逼退回去,重新恢复大雍政权,可是如今……

苏年锦哽了哽喉头,缓缓看向允儿,“沐原没有死,我做这一切,不仅没了意义,而且还备受屈辱。”

他不惜以假死利用她,如今她知道了真相更是进退两难,就算她救得了苍生天下大雍山河,谁又能来救她呢……

苏年锦撇下允儿一路踉跄回屋,眼泪混着月光渐渐入睡,掌心仍然抚住小腹,似乎那里,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允儿在门口站了很久,终是哀叹一声,转身回去。她比谁都心疼房中的女人,只是……她抬头看了看西北方向,唇角一抹苦笑,深处此地步,万般不由人……

床榻上,凄寡的背影映着案上的红烛,摇摇晃晃。

慕宛之从西厢甫一出来,就被木子彬拦住,低声禀道:“王爷,几个大臣还在书房等着你。”

慕宛之皱了皱眉,看了看正厢的方向,抬眸道:“今日不见客,让他们都回去吧。”

“可是……”

他刚想走,却被木子彬又张口截下,“大臣们都已知道了苏……王妃的身世,迫切想要见一见你。”

慕宛之身子一顿,冷风钻进袖口,让他微寒。

“那就更不必见了。”

话稍处还带着凄清,风一吹就散了。只剩他的身子逐渐消失在枯枝假石处,红色也缩成黑点,遍寻不见。

木子彬摇了摇头,转身去了书房。劝走大臣容易,可是眼下正是收买人心的时候,苏年锦这颗棋,王爷必须动啊。不然如何对那些大臣们交代,又如何走下一步的局呢。

天气阴寒,想来又要落雪了。

夏芷宜逃到慕嘉偐府上时赶巧他书房里的灯火还亮着,里面似乎有人声,夏芷宜正准备往里面去,却被松牙一下子阻拦住,“是谁?”

“我!”

“王妃?”松牙一怔,看了看天色,“王妃这么晚来是……”

“去,去,把你们王爷给我叫出来。”夏芷宜瞧了瞧后面并无追兵,才稍稍放下心来,“我找他有事。”

“噢。”松牙半信半疑地请她入了正堂,而自己则去了书房请慕嘉偐。

书房中,灯火明灭。

慕嘉偐正与几个大臣商议日后的计划,一老臣道:“现在党争愈来愈激烈,皇上又迟迟不宣布太子人选,慕宛之正筹备朝中人脉,可能随时都会有行动。”

慕嘉偐微微眯了眯目,“依你之见,我们应该怎么做?”

“夺其兵权。”那老臣眉毛一挑,“有了兵权,才能立得住脚。”

“办法倒是可以,不过现在兵权在父皇手里,他慕宛之也没有。”慕嘉偐单手负后,想了想,“只要胡人不出兵,慕宛之倒也没有什么办法受宠。”

“呵,不仅不受宠,没准还会有杀头之罪。”

“李老什么意思?”

那李姓权臣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哈了口寒气,一笑,“听说三王爷娶了新王妃,那新王妃不是别人,正是之前死去的妾室苏年锦。三王爷因为她不顾性命偷拿帅印前去胡地救她,此事在坊间传的沸沸扬扬,而我听说,那苏氏并不是苏岩的女儿,而是,前朝叛党头目俞星梨。”

“哦?!”

此言一出,其余几个大臣赶紧交头接耳,议论不止。

“此话当真?”慕嘉偐想了想当日他要杀苏氏的情形,见她面不改色淡定自持,已经开始怀疑她,如今听他一说,反而更加确信起来。

“李老有主意?”

李姓权臣抚了抚花白的胡子,看向慕嘉偐,“如今太子双腿已废,看来皇上已经对他失望了。如今我们只要扳倒慕宛之便可,其他事情不足为惧。明日我便带领其他朝臣给皇上上折子,这样一来,慕宛之自身难保。”

“好!那就有劳大人了。”慕嘉偐唇角微微一扯,带着一丝阴冽气。

松牙敲门时,几人正巧谈到如何寻找苏年锦是俞星梨的证据,先让几位大臣上书皇上造成舆论压力,而后再派兵前去搜查证据,如此既不耽误功夫,又能击散慕宛之的实力。

“禀五爷,夏芷宜来了。”

“什么?”被拉到一侧的慕嘉偐一听松牙的话,立马皱起眉头来。

这个时候要是与夏芷宜有什么瓜葛,确实对他百害而无一利。慕嘉偐暗处攥了攥拳头,与几个大臣吩咐了一声,即扯袍子去了正堂。

夏芷宜正眯在桌角上打瞌睡,因为一路跑的艰辛,弄得浑身破破烂烂的,虽是寒冬天气,可她头发上的汗水都腻到一块,整个人瞧起来狼狈不堪。

慕嘉偐有些心疼,刚想吩咐侍婢拿来毯子给她盖一盖,却不想她忽地醒了,抬头就骂:“慕宛之你这个杀千刀的!”

这梦做的……

慕嘉偐吓了一跳,呆在原地没敢动,只是看她眼神愤怒,似乎还未从梦里醒过来,不觉一愣。

“喂?”

慕嘉偐缓缓上前,正想拍拍她确认她是醒着还是睡着了,不料夏芷宜抬头又猛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干什么啊!闹鬼呢!”慕嘉偐被她弄的心惊肉跳。

夏芷宜笑哈哈地趴在桌角上,看着慕嘉偐的样子只觉得好笑,“怂货。”

“你说谁呢?”慕嘉偐白了她一眼,坐在她对边,“死女人。”

“哎我跟你说,我无家可归了。”夏芷宜有些惆怅,叹了口气,“慕宛之娶了新的王妃,我才不要在那里做小妾,我不想回去了。”

“那你去哪?”

“在你这行不行?”夏芷宜偷瞄他一眼,“我给你做丫鬟?”

“不行。”

声音清冷,竟惊了夏芷宜一记。

“喂,干嘛那么冷淡,好歹也是朋友。”

“王妃,我看你是想多了,咱们之间,从来不是朋友。”

慕嘉偐低眸看了看袖口描的流云暗纹,声音毫无情绪,冷冰冰的。

夏芷宜不知他如今竟是这般反应,一时呆在那,想不到说什么。

“我……我在你府中又不好吃懒做,我给你打扫房间,给你提茶倒水,给你……”

“不必了。”慕嘉偐冷冷地看向她,“府中丫鬟多得是,劳烦不起王妃。再说,你如今仍是三哥的妾室,这么晚了也不该到我这处来。”

……

夏芷宜缓缓起身,上前抚了抚他的前额,皱了皱眉,“没发烧啊。”

慕嘉偐别过头,有些嫌弃状,“王妃请自重。”

“没发烧你作什么?”夏芷宜看他满脸不悦,喃喃道,“还以为你烧得不轻六亲不认了呢。”

“呵。”慕嘉偐冷哼一声,“别说本王没病,就算生病六亲不认了,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你是我何人?”

“我……”夏芷宜被呛得一句话说不出来,脸上的汗渍弄的皮肤皱巴巴的,她只觉得不自在,刚才跑太快了,出了一身的汗,如今浑身都臭哄哄的。

“夜深了,王妃请回吧。”

慕嘉偐缓缓站起身,看都不看她一眼,下了逐客令。

“可是,今天慕宛之大婚,又把我关在东厢里不让出来,我刚刚逃……”

“请回。”

夏芷宜呆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怔怔地看着他,最后好似有些体力不支,单手微微撑在桌角上,笑了笑,“一天没吃东西,还真有点站不住。你听我说,今天苏年锦大婚,她一下子成了王妃,我被贬成妾,实在是不想回去。你给我一个住的地方,让我借宿一下,我明天就回。下人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我只想熬过今天,等明天府里没那么多人了,我再回去……”

“王妃,你还记得你借过本王一千两吗?”

慕嘉偐突兀地打断了她的话,目光灼灼地看向她。

“嗯……”夏芷宜皱了皱眉,“怕是,还不上了。”

“那王妃就履约吧,答应我一个要求。”

“好,你说。”夏芷宜眸色一亮。

“请你出去。”

那声音一字一句,皆落在偌大的堂中,似乎还有回响,让夏芷宜一阵不适应。

慕嘉偐看着她低垂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唇角渐渐收紧,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大步向着门外走去。房中只剩夏芷宜孤零零的身子,和微弱的喘息声。

就那么……招人烦么……

夏芷宜摇头一阵苦笑,而后也转身踏出了正堂。松牙正在院子里守着,见她出来,上前说了句:“王爷让奴才驾马车送你回去。”

“不用了。”夏芷宜无力地摆了摆手,裙摆处轻盈盈地一动,便错过松牙顾自踏出了王府。

院子一角,慕嘉偐站在树下看着夏芷宜的身影逐渐下了台阶消失不见,心口一缩,竟有些喘不上气来。

“还派人保护她吗?”松牙行到慕嘉偐身边小心问了一句。

“跟着吧,她不太可能回去。”慕嘉偐哽了哽喉头,而后也向着书房而去,身影寂寡。

“唉。”

树下落了一个长长的叹息声,松牙卷了卷袖口,摇了摇头。

既然喜欢,为什么还不能在一起呢……真是搞不懂……

三日后。

苏年锦找到夏芷宜时她正在客栈里睡大觉,呼噜震天响,敲了十几次门也没见开,最后还是劳烦店主拿的钥匙才给开了门。

苏年锦示意其他下人别跟着,自己信步踏了进去。夏芷宜往里侧翻了个身,以为是小二送吃的来了,闭着眼嘟囔了句,“菜放桌子上就行,银子先记到五王爷身上。”

五王爷?苏年锦皱了皱眉,他们感情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王妃且起来好不?”苏年锦坐在床榻前,拉起她的手腕,浅浅一笑。

“嗯?”夏芷宜一听这名立马睁开眼,一看是她,怔了怔,“你怎么来了?”

“来求你。”

“求我?”夏芷宜蹭的半坐起来,一本正经地咳了咳,“想让我回去继续当王妃也不是不行,除非让慕宛之给我道歉。妹妹我不是针对你,是慕宛之对我太差劲了,那个杀千刀的!”

“并不是这件事情。”

“我……”夏芷宜瞪大眼睛,恨不得啐她一脸唾沫,“那你来干嘛?”

“想借你的狼人一用。”

“富贵?”夏芷宜挠了挠头,“我也很久没见他了。”

“他去哪了?”苏年锦皱了皱眉。

“不知道,大概冬眠了吧。”

“人是不会冬眠的……”

“是这样啊……”夏芷宜托着下巴想了想,又猛地坐直了,看着她道,“我知道了,肯定在林子里!你等我放个信号就能招他回来!”

“什么信号?”

“烟花。”夏芷宜得意洋洋,“我跟他说过,如果有事情喊他,我就在夜里放烟花,他就来了。”

“王妃肯帮我?”苏年锦眉眼一弯,看她那个样子便觉她真是一个大大咧咧的女人。

“不!”似乎意识到什么,夏芷宜又一忙打断她的话,“需要你帮我做件事情。”

“什么事?”

“把正厢让出来,还是我住。”

“这……”苏年锦低了低头,日光从雕窗缝隙处投射到她的发间,隐着一层淡淡的光晕,明媚至极。

“好。”

她笑起来梨涡一深一浅的,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这么痛快……”夏芷宜不禁要爱上她了。

怡睿王府。

苏年锦拉着狼人找到慕宛之时慕宛之刚从宫里回来,满脸疲惫,似乎忙了一整天。苏年锦微微蹙眉,“怎么,皇上又有什么事情为难你吗?”

慕宛之看了看苏年锦,又想起今日朝中一些大臣上奏折给父皇的事情,又拉来苏岩前来对峙,虽然最后父皇不曾相信奏折上的事情,不过苏年锦是间谍的消息不胫而走,整个朝堂都闹得沸沸扬扬,颇为头疼。只是如今她这么一问,慕宛之反而笑了笑,“没什么,可能有些累了。”旦一想起她要为此伤心,他便再不舍得告诉她半分关于她的消息。

“哦,这是阿方纳。”苏年锦这才想起来正事,看向狼人道,“是胡地的大皇子。”

慕宛之将眸光凝到狼人身上,亦是一笑,“我知道。”

苏年锦一怔,他竟然知道?!

“夏芷宜刚拉他到王府中时,木子彬告诉过我。”

苏年锦微微蹙眉,没想到他竟然知道的那么早。难怪,难怪狼人三番五次伤他,他也没有追究,还允许富贵一直待在府中,来去自如,又特许下人加以照料,不曾亏待过他。原来,他一直知道狼人的身世。

“也是,唯一一个拥有蓝色眸子的皇子,非他莫属了。”苏年锦笑着摇了摇头,看来所有人早都知道真相了。

慕宛之引着他们进了书房,又燃了灯烛,才又看向苏年锦,“仅是知道而已。”他总是很细微地知道她的心思,如此一说,反倒让苏年锦有些羞愧,怕是自己想多了。

“知道更好啊。”苏年锦一笑,“这次来就是为了告诉爷,如果让阿方纳返回胡地,我们就好专心做这边的事情了。”

“我不回胡地。”

孰料苏年锦刚刚说完,狼人就一口回绝掉,声音坚决。

“他不会回去的。”慕宛之也跟着附和,“若是能让他回去,我也不会等到现在让你带着他来找我。”

似乎很是笃定,苏年锦又微微吃了一惊。

“可是,”苏年锦上前看着他,烛影夹在中间摇摇晃晃,“如今胡地大乱,阿方拓是因为阿方薇救我们的事情才没有反攻大燕,若是他们之间的问题解决了,胡人来攻打我们是随时的事情,到时候爷也要身披盔甲上场杀敌,如此一来,朝中的事情我们无法应对,怕是……”

“我早已离开胡地多年,不会回去了。”狼人眸子一暗,顾自打断了她的话。

苏年锦禁口,转头微微看向他,“难道你不想念你自小长大的地方吗?”

“阿方纳在那里,已经是死人了。”

十岁时在皇宫被人杀死,幸亏有宫女救下他让他逃到燕地,不然他阿方纳,早已是一堆尸骨了。

慕宛之也点了点头,似乎考虑过这件事情,如今愈发淡定,“是了,若是他回去,别人也不会相信的。”

因为在胡地百姓中,他就是妖族的化身,而且在他十岁那年,已经被皇后处死了。

“我们还有机会。”苏年锦抿了抿唇,看向阿方纳,“我们只请求你在胡地出没一阵子,让百姓以为你还活着,制造混乱,那样就能给我们争取时间,让王爷在朝中有一番作为。”

“阿方拓不会让我出现一阵子的。”阿方纳看着她,“我去了,便是死。”

“你不会的!”

苏年锦声音之大,连慕宛之都微微一惊。

阿方纳皱了皱眉,脸边的鬃毛显得雄性而粗犷,“燕地森林才是我的家乡。”对于他来说,胡地在他心里,早就死了。

“万一那里还有你的亲人呢?”

“什么意思?”

“阿方薇是你的妹妹!”苏年锦微微喘着气,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是你的亲妹妹!”

桌案前的慕宛之挑了挑眉,似乎这个消息,他也不知道。

“怎么可能……”阿方纳喉头动了动,似乎在努力回忆那个自小就跟在身后的小女孩,阿方薇……那个笑起来像风铃一样的女孩子,不是皇后的女儿吗……

“她亲口告诉我的。”苏年锦看着他,一字一句重复着,“阿方薇是你的亲妹妹!”她眸色一暗,大概阿方薇也不会想到,当日她随意告诉自己的消息,没想到会成为胡人与大燕战事的转折点吧。

“我只知道阿方薇与阿方拓有仇,没想到是这样。”慕宛之蹙了蹙眉心,看着她,“如此看来,阿方纳是阿方薇亲哥哥没错。”

苏年锦忽地想起来彼时离开胡地时慕宛之丢给阿方薇的那句话,他会帮她的。帮她什么?难道是……杀阿方拓?!

身侧的阿方拓似乎许久没有回过神来,直到月光渐渐东移,他才又看向苏年锦,“要我怎么做?”

“去胡地,让阿方薇知道你还活着!”苏年锦眉头一展,知道他是答应了,连忙续道,“扰乱阿方拓的计划,他对付你也得有一阵子,只要王爷这边忙完了,即刻去把你救回来!”

“那倒不必。”阿方薇冷冷一哂,“我自有办法回来。”

苏年锦一怔,也是,他常年在林中穿梭,有极强的行动力与隐蔽能力,回大燕应该轻而易举。

“此去有危险,我派兵保护你。”慕宛之单手负后,绕过几案行到他身前,“阿方薇肯定还认得你,若是你的出现能让她开心一些的话,也是好事。”

“嗯。”阿方拓微微低了低眸,“我也很久没见她了。”

慕宛之与苏年锦相视一笑,灯影下两人笑容清和平润,似乎达到了某种默契,一如天上依偎在辰星后的月光。

东厢。

慕宛之拉着苏年锦的手看了半晌,愈看,唇角的笑意愈浓。眉眼中的亮色犹如春日灿烂的杏花旋转,皆一一落在她的身上。

“爷又看不够了?”苏年锦趴在他的怀中,幸福地笑着。

慕宛之伸手抚上她的肩头,在她额上轻轻吻了一下,“看来要待一辈子才能看得够了。”

“上一辈子你也这么说的。”

“哈哈。”慕宛之笑得像个孩子,“伶牙俐齿。”

“爷,”苏年锦从他怀中起来,眨了眨眼,“你喜欢孩子吗?”

“是咱们的孩子,我都喜欢。”

“我想为我们生个孩子。”

“你……”慕宛之看着她,烛影摇红,染的她的面颊都有些绯色,“本王巴不得有个自己的孩子。”

苏年锦一怔,不知怎么地想起了吟儿,眉头微微一皱,“吟儿她……”

“你放心。”似乎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慕宛之握上她的腕子,浅浅一笑,“等吟儿再大一些,我便告诉她真相。司徒的罪我仍会上书父皇,等哪天平反了,秦语容她们母子能立刻跟着司徒走。”

“爷舍得她们吗?”想想好歹也是膝下三四载的女儿,慕宛之之前那么疼宠她……

“比起她们,我更舍不得你。”

他说得如此认真,苏年锦心头一颤,似有岭上无数鲜花盛开,阳光明媚,恣肆温暖。

“爷。”苏年锦再次扑在他的怀里,唇角一笑,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小腹,缓缓道,“其实我怀……”

笃笃笃。

窗外木子彬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突兀地打断了她的话。

“什么事?”慕宛之微微侧目。

“爷,几位大臣都在书房等你呢。”木子彬的声音听起来颇为焦急,“无论奴才怎么劝,就是不走,还在等爷。”

“怎么了?”苏年锦怔怔地看向慕宛之,“怎么不去见他们?”

慕宛之拍了拍她的肩头,抚慰道:“并不是大事,你先歇着,我去去就回。”

“嗯。”

慕宛之扯了袍子迈出西厢,黑漆的夜里只有万籁寂静,苏年锦呆呆在等下坐了一会子,心里只觉得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书房。

木子彬给几位大臣上了茶,而且专门给李贤拿了道雨前龙井,当朝宰相官居一品,慕宛之从太子手里夺他费了好大功夫,如今万不能失去这个有力的臂膀。

“王爷,前两日朝中大臣皆在传府中王妃苏氏其实是前朝叛贼俞星梨,不知王爷听说没有。”李贤开头就说的义正词严,倒是让一侧的木子彬微微吃惊。想来他这个宰相手段,也是不可小觑。

“听说了。”慕宛之坐在桌前,眉下一摞折子也是这些大臣给的。

“王爷可否查出了苏氏的真实身份?”

“嗯。”

“可见朝中之事并不是空穴来风。”李贤微微眯目,看向桌前的人影,“恕老臣不敬,老臣私下也查了查王妃的身份,虽未查到实际的证据,可是苏氏并不是苏岩的亲生女儿。”

此话一出,其他几个大臣一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整个书房都弥漫着一层紧张的气息。

“她确实不是苏年锦。”慕宛之叹了口气,却也如实道,“本王知道你们在担忧什么,只是,苏氏现在就只是本王的王妃,没有其他任何身份。”

“王爷如此说,我们可以信,其他大臣就信了吗?”李贤有些生气,微微挑了眉,“王爷这是不负责任,将来若是事情败露,何止她苏年锦的性命,就是王爷也难辞其咎。”

“那依宰相的意思,本王怎么做?”慕宛之将目光凝在他的身上,透着一丝危险的气息。

只是李贤竟毫不所动,继续道:“大义灭亲!”

“啊……这……”

“宰相说的在理……”

底下群臣声音更大,皆旋在慕宛之耳侧,翁翁直响。

书房中的灯火与暖盆似乎一下子都黯了下去,慕宛之缓缓站起身来,紧紧盯着李贤,“你是说,让本王亲自送本王妃上殿,再让父皇斩了她?”

李贤面不改色,亦缓缓起身,目光灼灼地对向他,“正是。”

四目相对,空中电光石火,似乎顷刻就要爆起炸来。

“宰相,事关王妃性命,而且还没有真正的证据证明王妃就是俞星梨,还请给王爷一些时间思忖。”木子彬上前低声劝慰,极力想平复一下慕宛之与李贤的情绪。

李贤叹了口气,微微坐下,“希望王爷尽早解决这件事情,毕竟朝堂之上想害王爷的人太多,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话是忠言逆耳,其他大臣也都知道,甚至慕宛之也知他的好意,只是心里一阵疼痛,迟迟张不开嘴。

“天晚了,我送几位大人回去。”木子彬躬身,做了副请的姿势,大臣们也都面面相觑,见事情也没个结果,也都起身叹气走了。

窗外孤月一轮,慕宛之透过雕窗看了看西厢的方向,眸色一暗,在桌前站了好久。

翌日。

苏年锦在湖心亭中摆了很多糕点,直到允儿喊来司徒时才终于忙完喘了口气,看向一袭白衣的他笑道:“倒是很久没有听你弹曲子了,不如今日弹一首?”

湖心亭四面尚还有积雪,只是亭中四面皆挽着厚重的云帐,隔了严寒的空气,里面又燃了许多火盆,倒是出奇的暖和。

司徒似乎有些愧疚,只依言点了点头,随即坐下,信手便是一曲《凤求凰》。

苏年锦坐在凳子上,茶也不吃,糕点也不看,只怔怔地望着司徒。以前没发现,如今只觉得他愈发瘦削,曾经不可一世的少年公子,如今沦为阶下囚,又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人投奔他人,怕是心里并不好受。

“我这里有份谱子,希望你能学一下。”见他弹完,苏年锦浅浅一笑,示意允儿将谱子给他,而后有道,“你瞧瞧,可好弹?”

司徒缓缓接过,见是一些陌生的格调,皱了皱眉,“学倒是简单,但是这样的调子,还不曾尝试过。”

“那就试试吧,学会了再给我弹弹。”

“是。”

苏年锦点了点头,那是《但愿人长久》的谱子,她只是希望司徒学会了,弹给即将死去的皇后听。她能为皇后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司徒看着谱子,缓缓挑起指尖,声韵悠扬,三三两两地蹦出一些旋律,竟与那歌曲一模一样。苏年锦弯了弯眉眼,没想到他学的这么快,这么一会就能弹出四五句了。

她正这么想着,忽见慕潇吟跑过来,小眼一瞪,望着苏年锦,“我想听曲子!”

“好啊。”苏年锦招呼她过来,坐在她的一边,“你想听什么,让司徒弹给你听。”

“贱人!”慕潇吟白了她一眼,“我想听什么,你管不着!”

“小郡主。”允儿有些看不过去,没等苏年锦说话,随即走上前来,“王妃没招你惹你,你张口就骂人,是要挨罚的,这是大不敬!”

“哼!”慕潇吟挑了挑眉,手指在那不停地转来转去,似乎在掩饰着什么,“怎么,我想听什么曲子还用告诉她吗?”

“不必。”苏年锦又将她拉近自己一些,看上她的眉眼笑了笑,“你想听什么告诉我,我给你弹……”

“啊!”

苏年锦那厢话还没有说完,只见慕潇吟趁其不备一下子从袖口中掏出一条蛇来丢在苏年锦身上,吓得苏年锦面容失色直接从凳子上滚下来跌在地上。允儿大惊,连忙弯身想要把苏年锦扶起来,只是苏年锦一直捂着小腹,咬着牙道:“快喊大夫!”

摔得倒是不痛,只是苏年锦一时担心孩子,气血攻心,眼前一黑,竟昏厥了过去。

“主子!”

“王妃!”

司徒也一下子站起身来,连忙将其抱起直往西厢方向跑去!风声呼啸在耳,所有人都忘了惩罚慕潇吟,如今一刻,只在乎苏年锦的安危!

“不就是一条冻僵的蛇么……”尚还在原地的慕潇吟微微皱了皱眉,原本只想耍一耍她,怎么现在弄成了这个样子……

空中又下了密雪。

屋子里燃了十几个火盆,灯火摇曳,不时有人进进出出,直到后半夜才稍稍安静下来,床榻间只有慕宛之静静守着。

苏年锦刚一醒,就即刻被慕宛之握住腕子,神色奕奕,“你醒了?肚子还痛吗?怎么样了?”

苏年锦下意识抚上小腹,发现孩子还在,一时嘘了口气,“他是我的命,若是他没了,我也死了。”

“你呀。”慕宛之皱了皱眉,有些嗔怒道,“怎么不早告诉我,这孩子都六七个月了,你倒是瞒的严。”

“这孩子太小了。”苏年锦苦笑了笑,借着灯影看他,“我老怕他有什么不测,所以一直没有告诉你们。幸好我懂些医术,知道怎么保护他,也在和亲路上吃了不少补药,不然就之前在胡地的情形,孩子都要死好几次了。”

“他真是上天给我的恩赐。”慕宛之也缓缓抬手抚上她的小腹,浅浅一笑,喉头却是哽了哽,“大夫说你已经有六个月的身孕时,委实吓了我一跳。你现在的身形根本看不出来,别说六个月了,连三个月的样子都不像,而且,你也从未跟我说过,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磨难,你是怎么保护的他……”

“他呀,是我的宝贝。”苏年锦躺在那,歪头看着慕宛之,“我当然要好好保护他,只是我身子弱,孩子小也是情理之中。也幸好小一些,不然六个月挺着个大肚子,这一摔,怕是没有了。”

慕宛之叹了口气,想了想也确实如此。也幸好孩子在胎中不大,不然胡地兵荒马乱时,也该没有了。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慕宛之紧紧握住她的腕子,安抚道,“本王一定会好好保护他!”

“爷能喜欢他,就是我的福气。”

“傻丫头。”慕宛之摸了摸她散在枕前的长发,微微一笑,“属于你的,我都喜欢。”

“扑哧。”苏年锦唇角一咧,“爷最近越发爱说玩笑话了。”

“这不是玩笑。”慕宛之探上她的腕子,认真地说,“既在王府,我就能保证任何人伤害不到你。丫头你相信我,我一定会保护好你和孩子。”

相信……苏年锦心头一紧,记忆里好似有人对她说过同样的话,说丫头,你要相信我,我会带着你上九重楼阁,俯瞰天下。

斜屏半倚,烛影摇曳,她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我相信爷。”

“至于吟儿,”慕宛之看着她,似乎在征求她的意见,“我已经关她禁闭了,那孩子愈发没有规矩,之前是因为司徒才那么疼宠她,如今她要伤害你,我万万是不准的。”

苏年锦却是一愣,“爷,她还是个孩子……”

“那孩子可不好惹。”似乎想起秦语容来,慕宛之摇了摇头,“我已经吩咐允儿和福子,在孩子生下来之前,不让吟儿靠近你半分。”

“嗯。”

“好好休息。”慕宛之笑着拍了拍她的掌心,“回头我吩咐小厨房多熬些补汤来,丫头记住,以后不许再有事情瞒我。”

“好。”

“只是委屈你在东厢里,地方窄一些。”慕宛之又皱了皱眉,“不然本王再让夏芷宜……”

“不必了。”苏年锦一听,立马打住,笑道,“当日王妃答应借我狼人,我就已经感激不尽了。她想住正室,给她便是。我倒是喜欢东厢,安静。”

“你呀。”

“那狼人可有消息了?”

“嗯,已经和阿方薇见面了。”慕宛之点了点头,“阿方拓无暇顾及这边,等他处理完阿方薇的事情再说吧。”

“那时皇上立完太子,大燕的天下也该变了。”

苏年锦这样一说,似乎又意识到大燕如今也是不太平,朝中各党明争暗斗,慕宛之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何况又不受宠,路子愈发难走。

“别想太多,答应我养好身子。”

似乎看出来她的顾虑,慕宛之轻轻将她那些发丝缠绕在自己指尖,安抚道:“其他的事情,交给我。”

“知道啦。”如今百炼钢都化成了绕指柔,她还能说什么呢,已经很知足了。

“爷快去忙吧,我已经没事了。”

慕宛之似乎有些犹豫,还想再多陪她一会,不料苏年锦却一直催他,如今朝中没有太子,群臣大乱,他需要解决的问题还有很多。

“那好吧,你先睡,我再去书房忙一会。”

“好。”

苏年锦看着慕宛之关门时都小心翼翼的,似乎极为小心,唇角笑了笑。他应该很爱她和这个孩子吧,平日里看着那么淡漠的王爷,如今竟不忍多离开她一分。苏年锦笑着抚了抚小腹,安心地闭上眼。似乎很久都没有那么畅快的笑了,连梦境,都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