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4 不若长相思

浓郁的香气中带着一点点苦,一点点甜,一点点涩。唐韵之端起咖啡抿一口,眉头皱了皱。她拿了一包焦糖,打开,倒进杯子,用勺子慢慢调匀,香气四溢。

浪漫的法文歌曲从音响里丝丝流淌而出,仿佛徘徊在歌者的舌尖,又像是含在嗓子眼儿。唐韵之不懂法文,她不知道这歌词是什么意思,但优美的旋律足以让她深深陶醉其中。从佛罗伦萨回来之后,她几乎天天找外国歌曲听,比如英文、法文、泰文。

搅拌了一会儿,焦糖似乎已经完全融化。唐韵之又喝了一口咖啡,她放下杯子,问坐在对面的两位表姐白初瑶和宋文菲:“瑶瑶,凯瑟琳姐姐,你们找我出来,不只是想找我喝咖啡这么简单吧?”

“就你最聪明!我们就是来找你喝咖啡的,”白初瑶似笑非笑,转过头去对宋文菲说,“你说是吧,凯瑟琳姐姐?”

宋文菲抿嘴笑,也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她是唐韵之大阿姨宋言之的女儿,今年三十一岁,中英混血儿,从小在英国长大,后来嫁了个英国富商。宋文菲是她的中文名字,不过唐韵之和白初瑶打小喊她凯瑟琳姐姐,以前这样叫是觉得时髦,叫得久了倒真不记得她还有个中文名字了。

“哦,我知道了,你们是怕我忘记外婆的生日吧。放心,我记着呢,不会耽搁的。”唐韵之保证。

宋文菲说:“倒真不是这么回事儿。瑶瑶带我四处玩,路过这里就顺便来看看你。”

她的中文不是很好,音调生涩,但听起来别有一番滋味儿。

“对了,还有这个。”宋文菲把放在脚边的一个纸袋子交给唐韵之,“这是给你的,看看喜不喜欢。”

打开装在袋子里的纸盒,唐韵之眼睛睁得老大。

那是一双Proenza schouler的短靴,正是今年流行的款式,不久前唐韵之在时尚杂志上看到过,每双折合人民币要上万元。她惊的不是鞋子的价格,宋文菲有钱,一万块之于她不过是九牛一毛,她是被那至少有十厘米的鞋跟给吓着了。

“刚买的,你和瑶瑶一人一双,好看吗?”宋文菲笑靥如花。

唐韵之憋着点头:“好看,好看。”

好看也没用,这么高的跟,她穿出去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摔死。宋文菲是高跟癖,她的鞋子没有十厘米以下的。

白初瑶将唐韵之的表情全看在眼里了,心里偷着乐。可是三秒钟以后她却再也笑不出来了,脸色大变。

“瑶瑶你怎么了?”唐韵之察觉到白初瑶的不对,急忙顺着她的目光回头看。

一个穿紫色衣服的卷发美女走进咖啡厅大门,看见白初瑶,马上张嘴笑得比阳光都灿烂:“咦,是瑶瑶啊,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

“是冤家路窄才对吧。”白初瑶翻了个白眼。

紫衣美女也不介意,甩着皮包走过来,大大方方往她们身边的空位一坐,然后向服务员要了一杯拿铁。

唐韵之想,这位美女和苏婷婷有得一拼,举手投足间十足的女人味,要多销魂有多销魂,不过给人的感觉却没苏婷婷那么舒服。

丹凤眼,柳叶眉……唐韵之越看越觉得紫衣美女眼熟,她绝对在哪里见过。

紫衣美女看了一眼宋文菲,笑问:“瑶瑶,这位就是子深提起过的凯瑟琳姐姐吧?”

“姐什么姐,我们跟你又不熟。再说你也不见得小到哪去,装什么嫩啊!”

紫衣美女一僵,随即又恢复笑容:“我们迟早是一家人,你不用每次见到我都这么凶吧。”

“金漫漫,你是金漫漫!”唐韵之激动地大叫,“哎呀你真的是大明星金漫漫啊!”

金漫漫是最近很红的女明星,据说是参加了什么选秀节目,一炮而红,还拍了几部电视剧。唐韵之不是追星族,她之所以知道有金漫漫这么个人,是因为孙轻扬是金漫漫的铁杆粉丝,寝室还贴着老大一张海报。难怪她觉得紫衣美女看上去这么眼熟。

“这位是?”

“金漫漫你给我签个名吧,我很喜欢你。”唐韵之想都没想,“唰”地从包里拿出纸和笔递给金漫漫,动作那叫一个快。她说很喜欢金漫漫那是假的,不过是想让孙轻扬高兴一下罢了,顺便让她欠一个人情。

一旁的白初瑶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宋文菲则一头雾水,她压根不认识眼前这人。

金漫漫在本子上签下了龙飞凤舞的大字,笑着说:“这位小姐真漂亮,瑶瑶,你不介绍一下?”

白初瑶不理她,自顾自喝咖啡。

“瑶瑶,你和金漫漫很熟?”唐韵之在桌子底下拉白初瑶的衣襟,低声问。

白初瑶的声音也很小,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宋子深的新情人。”

她说的是情人,而不是女朋友。唐韵之心中的疑问顿时都解开了。

宋子深是宋家唯一的孙子,英俊多金,风流成性,身边的女人跟走马灯似的,而且个个都是数一数二的美女。自从两年前和微微莉亚分手,他已经数不清换过几个女人了,有风情万种的女明星,有纯情的小白领,有青涩的大学生。她们和宋子深交往时间最长的也不会超过两个月。白初瑶不喜欢宋子深的这些女人,甚至可以说有点讨厌。她管她们叫叫“宋子深的情人”,只是情人而已。

眼前这个金漫漫就是宋子深的现任情人?

唐韵之想起刚才金漫漫说过一句话,“我们迟早都是一家人”。这么说来,她很肯定自己和宋子深会有一个结果?

唐韵之很想笑,金漫漫未免太自大了。对于这个表哥她再了解不过,他又怎么会为了一朵花放弃一片花园,哪怕这朵花是国色天香的牡丹亦或是娇艳可人的玫瑰。

在确定金漫漫的身份之后,唐韵之忽然开始讨厌她了,因为微微莉亚。在她和白初瑶眼里,除了微微莉亚,没有人配得上宋子深。宋子深风流,滥情,但这一切都无法掩盖他的优秀,他和叶宙一样,足以让女人们疯狂沦陷。

四个人各怀心事,气氛冷淡,优美的旋律依旧流淌旋转,浪漫唯美。

金漫漫妩媚一笑:“瑶瑶,你不必对我这样,我知道你讨厌我,当然,我也很讨厌你。可是没办法啊,谁让你是子深的表妹。以后见了面我们客客气气的,对大家都好,你觉得呢?”

“呵,你是在威胁我吗?我偏对你不客气,你能怎么着!”

“你这么讨厌我,不就是因为他那个叫微微莉亚的前女友嘛。难道你觉得她和子深还有可能?这都是陈年旧事了,为了一个外国女人和哥哥怄气怄了两年多,瑶瑶,你真幼稚。”

“你——”白初瑶拍案而起,被唐韵之和宋文菲紧紧抓住,按回到椅子上。她不服气,指着金漫漫的鼻子大骂:“我幼不幼稚关你什么事,不要以为自己长得漂亮就了不起。漂亮的人多得去了,还不是一样被宋子深甩!你是不是觉得宋子深一副花花公子样儿很好骗啊,他狡猾着呢。你最好别耍什么心眼儿,我舅舅舅妈也不是傻子,难道看不出你什么企图?”

“瑶瑶你冷静点冷静点,不要闹了。”唐韵之使劲拉住白初瑶,一边劝她。

这位二表姐是个牛脾气,心直口快,唐韵之向来拿她没办法。也怪金漫漫自己倒霉,偏要撞到白初瑶的枪口上来,她可不是什么善良的主儿。

宋文菲说:“这位小姐,要不你先回去吧,瑶瑶她脾气不好,抱歉了。”

“好说,我的脾气可是很好的。”金漫漫拎起包,迈着婀娜多姿的步子走开了。

唐韵之看着她走路就像走T台一样,一阵恶寒。她管不住自己的嘴巴,说了句:“金小姐,你点的咖啡还没付钱呢。”

走着优美步子的金漫漫听到这句话,身子摇晃了一下,嘴角抽搐了两下。桌上服务员刚上的那杯拿铁还冒着热气,香气扑鼻。

“这么说来,你真的把金漫漫给损了?”孙轻扬听唐韵之说完,嘴巴张得老大。

唐韵之眨眨眼,说:“也不算是损她吧,她的确没付钱来着。我们又没说要请她,再说了那家店的咖啡好贵的。”

那张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有金漫漫签名的纸放在孙轻扬面前,她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金漫漫是她这段时间以来最喜欢的明星,喜欢到了发狂的程度。唐韵之刚把签名给她的时候,她眼睛跟划亮的火柴一样,“嗤”地燃烧起来。可是听完来龙去脉,金漫漫在她心中的形象一落千丈。

“我简直不敢相信金漫漫是这样的人。”

唐韵之抿嘴。她承认自己有私心,排斥除了微微莉亚以外的宋子深的任何一个女友。但金漫漫对白初瑶说的那番话也是令她咋舌的。白初瑶说金漫漫接近宋子深是有企图的,女人图男人的,除了钱还能有什么呢。宋家在B市也是有头有脸的大家族,官场商场都有涉足,宋子深又长得一副祸国殃民的样儿,怎么会不令众美女想入非非。

“轻扬你就不要纠结了,我看那金漫漫也不是什么好人。”陆诗鸢接茬。

孙轻扬马上回过去一句:“不懂明星的人没资格说这话儿。”

“谁不懂啊,就你最懂!”

“我再不懂也比你懂好吧,上次不知道谁说《鲁豫有约》的主持人叫鲁迅,是谁啊,谁啊?”

“懂明星了不起啊,能拿奖学金还是能考上研究生?”

……

每次她们两个人一吵架唐韵之就选择性失聪,运气好的话十几二十分钟就会停战,运气不好的话会吵上一个小时。她戴上耳塞听歌,把声音开到了最大。

没听上几分钟,孙轻扬在下面拉她垂下去的头发:“手机响了,怎么不接啊?”

“什么?”唐韵之关掉MP3,她放在桌上的手机正一边响一边震动。

孙轻扬把手机递给她,暧昧一笑:“你家亲爱的打来的。”

“滚你的。”唐韵之假装生气,接过手机马上又换了一副温柔的表情,“喂?”

“我到美国了。”

“嗯,生物钟还没倒回来吧,好好休息。”

“好,你也好好照顾自己,最近流感比较严重。”

“你也是,不许给我感冒,不然就待在美国别回来了!”

“好。”叶宙在笑。

虽然看不见,但是唐韵之知道他一定在笑。

挂了电话,唐韵之依然沉浸在喜悦当中。昨天她去机场送了叶宙,叶宙说他大概四天就能回来。她本来想去接机的,可是很不巧,两天后是她外婆的七十大寿,她得提前一天赶去B市。

唐韵之早就料到,在外婆的寿宴上她必然会再次遇到金漫漫,只是她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严重。

宋家虽然在B市很有面子,但是和政治搭边的人家一般都不愿意太过招摇,宴会办得还算简单,只请了世交好友以及自家的一些亲戚。宋扬之和唐泽凯夫妇百忙之中从维也纳赶了回来,宋文菲的父亲怀特也在前一天赶到。整座宋宅充满了喜庆的气氛,比过年还热闹。

宋岂夫妇很疼爱唐韵之这个外孙女儿,难得见上一面,嘘寒问暖,恨不得捧到手心里去。唐韵之和叶宙的婚事老人家自然是知道的,长辈们纷纷拿她说事儿,没几句话下来,她的脸已经憋得跟个红苹果一样,怪不好意思的。

宋岂问她:“韵之,叶宙怎么没有和你一块来,外公很想见见我这未来外孙女婿是个何等人物,是不是配得上我们家韵之。”

“外公你放心,叶公子人中精英,配三个韵之都够了。”白初瑶插嘴,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唐韵之红着脸,悄悄从身后掐了白初瑶一把,表面上装作无比乖巧地说:“他去美国出差了,下次一定带来让外公见见。”

外婆笑着说:“文菲已经成家了,韵之也有了对象,瑶瑶,你得赶紧找一个,外婆还想在有生之年看到你们一个个都结婚呢。”

“外婆,你外孙女儿一个个貌美如花,还怕嫁不出去啊?您老人家还是先担心担心宋……子深表哥吧,他最悬。”白初瑶把包袱丢给宋子深。

说到宋子深,大家这才注意到,他到现在还没有出现。

宋家大宅的一楼,水晶灯将墙壁照得透亮,如同白昼。宾客们个个穿戴得体,在轻音乐中谈笑风生。亲戚朋友几乎都到齐了,唯独不见宋子深。

“咦,子深怎么还没来啊?”

“可能有事耽搁了吧,外婆你别急,他一会儿就到的。”唐韵之安慰道。

她刚把话说完,大门开了,进来的一对男女马上成为寿宴的焦点。

宋子深一身黑色西装,温文尔雅,灯光打在他俊逸的面孔上,宛如中世纪外国宫廷的贵族绅士。金漫漫穿着黑色缀亮片晚礼服,脖子上那串钻石项链反射出璀璨的光芒,耀眼夺目。仿佛在场的一切,鲜花、美酒、音乐以及宾客的目光全是为他们而准备的。

金漫漫扎眼的笑容令白初瑶很不爽,她嘀咕:“披着孔雀毛的山鸡,装什么高贵!”

“瑶瑶,你少说几句。”唐韵之下意识握住了白初瑶的手,示意她不要在这时候和金漫漫杠上。

白初瑶当然会给外公外婆面子,金漫漫还没有这个魅力令她给自己的外公外婆难堪。

“外婆,Happy birthday。”宋子深松开挽着金漫漫的手,给了宋老太太一个拥抱。

老太太乐得合不拢嘴,直夸宋子深。那厢金漫漫自然是不会放弃这个讨好宋家长辈的绝佳机会的,她嘴巴甜,一口一句吉利话,把两个老人以及宋子深的爸妈哄到天上去了。为了炫耀自己的本事,她故意回头朝白初瑶一笑,一脸奸计得逞后的快感。

白初瑶和唐韵之接连翻白眼。

“什么人啊这是!”白初瑶握紧双手,恨不得冲上去给金漫漫一拳。

和长辈们寒暄完,宋子深端着杯子走到唐韵之和白初瑶面前,轻轻晃着那半杯红酒。他浅浅一笑,有着令人沉醉的魔力:“韵之,瑶瑶,好久不见。”

两个人都不理他,低着头假装喝酒。

习惯了女人笑脸相迎的宋大公子被两个妹妹同时冷落,居然也不惊讶,他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脸上依然挂着微笑。

看到宋子深,唐韵之没由来想到了叶宙。他们都是几近完美的男人,但叶宙和宋子深是完全不同的。宋文菲曾经说,宋子深就像是一颗流星,哪怕再虚幻,还是令人无比向往。唐韵之很想补充,宋子深不仅是流星,他简直就是流星雨。她庆幸宋子深是她的哥哥,因为她觉得爱上这样的人,在享受过极尽绚烂的美好之后,注定会深深受伤。幸好她没有这样的隐患。而叶宙对她来说,是恒星,永远耀眼,永远不会消失,只要看见他她就会心安。

“韵之,想什么呢?”看见唐韵之面色潮红,嘴角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宋子深问她。

唐韵之摇摇头:“没什么。”

“你们这两个小丫头,都快两年了,还在生我的气?”

“没有,真的没有。”唐韵之为了表现自己真的没有跟宋子深怄气,挤出一个微笑,“不管你做了什么错事,看在你是帅哥的份上我都原谅你了。”

宋子深哈哈大笑:“鬼丫头。”

热闹的气氛一直持续着,唐韵之和长辈们聊了一会儿,拉着白初瑶上楼了。她也是后来才听说,早在金漫漫和宋子深好上之前,白初瑶就和她有过节。白初瑶是牛脾气,她要是真和金漫漫吵上了,老人的寿宴估计也毁了。

相比楼下的喧嚣,楼上的房间安静了许多。宋家是老式宅子,很大,客房也很多。这间房是老太太给唐韵之和白初瑶留的,她们每次来都住这里。

房间很宽敞,落地窗,白色绣花窗帘,床上面也是同色的帐子,很像民国电视剧里那些贵族小姐住的地方。唐韵之很喜欢这里的摆设,她一度想把自己家的房间也布置成这样。只可惜她太懒了,一拖再拖,所以直到现在还是没有把这个想法变成现实。

在佛罗伦萨的时候,她和叶宙相拥躺在草地上一边看星星一边闲聊,说起过这件事。当时叶宙亲了她一下,说,等我们结婚了,婚房随便你怎么布置。

她从来没有想过,冷酷严谨的叶宙也会说这样的话。他甚至当着董宛若和乔达诺夫人的面亲她,毫无顾忌。他会在电话里说,韵之,我想你了,毫不掩饰。那可是叶宙啊,从前在她眼里冰山一样不苟言笑的叶宙!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韵之?”白初瑶伸出五指在唐韵之眼前晃晃,“又发呆啊,想什么呢?”

唐韵之回神,脸一红。送叶宙上飞机以后,她总是时不时想他,他的眼神,他的喜好,他对自己的宠爱,以及他的一切。

“想叶宙了?”

唐韵之点点头。在白初瑶面前她从来不会避讳。

白初瑶暧昧地笑笑:“真受不了你们,才分开不到三天就害相思了,昨晚你们不是打过电话吗。”

“不说他了。瑶瑶,你好像很讨厌子深表哥?”

“说不上,”白初瑶耸耸肩,“他好歹是咱的哥哥,哪能真有仇啊。我只是气不过他那样对微微莉亚,还有,我很讨厌他身边那些莺莺燕燕。韵之你在C市所以见不到,那些女人一个比一个烦人。算了,咱不说他,说了就烦。”

白初瑶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红酒。

窗户前面是一张小巧的梨花木桌子,上面放着糕点和两杯红酒。天已经黑了,她们坐在这里刚好能看到满天繁星。

有人敲门,白初瑶以为是宋文菲来了,说:“凯瑟琳姐姐你进来吧,门没锁。”

门被推开了,但进来的人却是金漫漫。唐韵之有种不祥的预感,她能感觉到白初瑶身上散发出的怒气。

“你来做什么!”白初瑶嫌恶。

金漫漫踩着T台步走来,婀娜多姿,足下恨不能生出莲花来。只可惜她眼前的两个都是女人,而且都是美女。任何一个女人都不会喜欢别的女人在自己面前显摆,哪怕她再善良。

“瑶瑶,韵之,我们又见面了。”金漫漫坐下,“我只是来和你们打个招呼,你们不用做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我还希望以后能跟你们好好处呢。”

饶是金漫漫笑里能滴出蜜来,唐韵之还是看她很不顺眼。金漫漫来这里的目的,傻子都能猜出来。

刚才在楼下,她在宋家长辈面前赚足了面子,典型的未来媳妇儿见家长的场面。她觉得自己是继微微莉亚以后唯一一个能和宋子深交往超过两个月的女人,嫁给他是迟早的事。她是想来炫耀一下,让唐韵之和白初瑶明白,即便是她们再讨厌她,她还是能赢。

“金小姐,你太不了解我哥了。”唐韵之叹了一口气。

金漫漫笑:“此话从何说起?”

“宋子深何其精明!想必金小姐也很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你觉得他真的会娶你?如果你是真的爱他,就不应该生其他的心思,宋家的媳妇儿不是那么容易当的。上次瑶瑶也说过,我舅舅和舅妈都不是好糊弄的人。他们对你客气,是给今天这个寿宴面子,而不是给你面子。希望金小姐好自为之,你也是见过场面的人,这不过是一场家家酒,对吧。”

金漫漫的脸色一分分沉下去。唐韵之这番话看似客气,实则把她涨起的气焰全部给打压了。一旁看戏的白初瑶直想拍手叫好。

不过演员毕竟是演员,金漫漫能红,演技自然不会差到哪去。才一会儿功夫,丧气的山鸡立刻变成了高傲的凤凰。

她站起来,从容不迫地说:“唐小姐,你很冷静。不愧是艺术世家出生的,气质就是不一样。我可以告诉你,我爱宋子深,不管是他的人还是他的钱,我都爱。同为女人,你应该能理解我的心思,不管宋子深爱不爱我,我都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他娶我。”

“你们这么讨厌我,无非是为了微微莉亚,这都是陈年旧事了,何必再提。你以为就只有微微莉亚为宋子深堕过胎吗,你们太天真了。宋子深的女人比他的衣服少不了多少。再说了,外国人开放,未必会计较这些,谁知道在此之前微微莉亚没有和别的男人生过孩子,或许她自己根本不在乎,而你们……啊——”

金漫漫的声音戛然而止,她使劲擦掉脸上的红酒,眼中的讶异远远多于愤怒。若是白初瑶泼她满脸红酒,那很正常,可现在拿着酒杯狠狠瞪着她的人,居然是看起来温柔贤淑的唐韵之。

唐韵之也有一丝恍惚,除了当初扇赵祈颜的那一巴掌,她从没做过这样的事。刚才金漫漫那番话勾起了她不好的回忆,她永远不会忘记,她和白初瑶扶着微微莉亚从医院出来,微微莉亚脸色苍白,她摸着肚子,用生涩的中文说,“我真没用,不能把孩子生下来。”

她可以想象微微莉亚承受了多大的疼痛。

“把你刚才的话收回去。”唐韵之冷冷地说。

金漫漫擦干净最后一滴酒,恶狠狠地说:“你没资格说我,唐韵之,你自己不也是一样,你敢说你和叶宙在一起的目的是纯洁的?”

“啪——”白初瑶伸手给了金漫漫一个巴掌。

“你敢打我!”

金漫漫的火气腾的上来,她好歹是个明星,平时被人恭维惯了,还没有被人打过。她也不示弱,挥手打回来。结果被白初瑶抓住了。

“打你又怎么样,打的就是你!”白初瑶左手也抡起来扇了金漫漫一下。

接连被打了两个巴掌,金漫漫有些痴傻,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唐韵之也傻了,女人打架的场面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然而接下来的一切让她更加措手不及。

白初瑶端起桌上的未喝完的半杯红酒往自己头上倒,完了又飞快撕扯身上的裙子,只听见嗞的一声,裙角裂开一大条口子。未等唐韵之反应过来,白初瑶已经凑近她,把她的裙子也给扯破了。

“瑶瑶你干吗?”唐韵之完全石化。她们身上的裙子是宋文菲从国外带来的,价值不菲,才穿了不到一天就被白初瑶粗暴地“摧毁”,她心里那个疼呀!

“你也倒点红酒。”白初瑶抓过桌上的酒瓶,打开盖子泼了唐韵之一身,然后又扯散了自己和唐韵之的头发,一系列动作快得不像话。

做完这一切,白初瑶冷冷扫了金漫漫一眼,嘴角上扬。

唐韵之是聪明人,立马明白过来白初瑶打的是什么主意。不过显然金漫漫没想到,她一脸无辜地看着白初瑶,声音哆嗦:“你……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干什么?呵,我们想打你啊!”说完白初瑶冲上去,扯住金漫漫的衣服,把她往墙上推。

金漫漫自然不会等着挨揍,她用力一推,白初瑶一下子失去了重心,摔倒在地。恰好就在这时,房间的门被推开了。

宋家二老、宋子深,以及他们的父母全都站在门口,目瞪口呆。

“我……”金漫漫百口莫辩,拼命摇头,“不是这样的,不是……我没有打她们……”

白初瑶和唐韵之满身狼藉,而且大家亲眼见到她把白初瑶推倒在地。这样的解释根本就苍白无力,反而有欲盖弥彰之嫌。

“金小姐,你是子深请来的客人,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宋老太太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堆。看见两个外孙女儿被欺负,她既生气又心疼,身子微微颤抖。宋艺之和宋扬之急忙扶住了她。

白初瑶已经从地上挣扎着起来了,宋子深的母亲何雪芯赶紧从浴室拿出毛巾帮她们擦拭身上的红酒渍。

唐韵之恍惚中有种演电影的感觉,几大名角飚戏也不过如此吧。为了配合白初瑶演好这场戏,她装出一副受尽委屈的样子,看得何雪芯和宋扬之一阵心疼。

“金小姐,请问我女儿哪里得罪你了?如果真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我这个做母亲的代她向你道歉。”宋扬之慢慢走到唐韵之身边,高跟鞋和地板接触,发出哒哒哒的声响,一声声像是敲在金漫漫心上。

宋扬之向来以温婉大气的形象出现,即便是在自己女儿被人“欺负”的情况下,她也不像其他人那样把怒意表现在脸上。但她刚才的话却更令金漫漫倍感压力,这比直接的言语谩骂管用多了。

果然,金漫漫吞吞吐吐,她明明是被陷害,但是被宋扬之这么一说,倒好像她是真的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一样。而唐韵之和白初瑶一个字不说,站在一旁装可怜,搅得她脑袋里如同装了一锅浆糊。

“子深,这就是你请来的贵客?”何雪芯别过头去看宋子深,听着似乎平淡的语气中蕴含了无形的压力。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齐集于宋子深身上。上楼之后,他一直没有说话,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过。金漫漫凄凄惨惨地看着他,期望在他能站在自己这边。

宋子深依然面不改色,他淡淡开口:“漫漫,你玩得有些过火了。”

这句话一出口,金漫漫面如死灰,她愤愤地瞪了众人一眼,冲出门去。

白初瑶转过头,从只有唐韵之才能看见的角度对她露出一个奸计得逞之后的微笑。唐韵之会意,心想原来当坏人这么刺激。当初若是有白初瑶在身边,说不定她就不用被杨晟和赵祈颜耍得团团转了。

“好了,大家都下去吧,瑶瑶,韵之,你们到我书房来一趟。”宋岂表情严肃。

这下子唐韵之和白初瑶才开始担心,她们惴惴不安地跟在宋岂身后,彼此互相交换了几个眼神,但都没有猜出外公是什么意思。刚才在房间的时候他就一直没吭声,怕是看出了什么。

“唉——”宋岂坐定,叹了一口气,“你们这两个孩子啊,让我说什么好呢。”

“外公。”

“瑶瑶,外公看着你长大的,你什么性子外公难道不清楚?外公阅人无数,那金小姐虽说凶悍了一点,但要说她能欺负你,我还真不信。只怕是你们两个丫头联手耍了人家吧。”

“外公你知道啊?”唐韵之小心翼翼开口,吐了吐舌头。

宋岂摇摇头,笑道:“你们这俩丫头啊!不过这样也好,算是帮了子深一个忙,他也老大不小了,是该找个正经女孩子结婚了。”

“吓死我了!原来外公你也不喜欢金漫漫啊,你怎么不早说,害我虚惊一场。”白初瑶马上活跃起来,“外公我告诉你,那个女人特别嚣张,如果不是我出手,韵之还真要被她打了呢。我也是看不过去才想整整她的,她活该。”

“瑶瑶……”唐韵之拉了拉她的手臂,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宋岂倒没有生气,他摸摸唐韵之的头:“韵之,改天记得把叶宙带来给外公看看。”

“嗯。”唐韵之脸一红。

到了十点左右,寿宴差不多结束了,客人们陆续向二老告别回去。其他人也都睡下了,只有两个小保姆在客厅收拾。

才经历了这么刺激的事,唐韵之和白初瑶毫无睡意。她们太兴奋了,连衣服都没有换,手拉手出门在大街上瞎晃悠。因为喝了酒的缘故,两个人面色潮红,有了些许醉意。她们一边哼着歌一边散步,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闹市区。

身后不远处,一辆银灰色的轿车跟了她们一路。车开得很慢,宋子深不想惊动她们,当时他看见二人出门,马上就开车跟了上去,只是想确保她们的安全。三更半夜的,两个女孩子在大街上是件很危险的事。

白初瑶嘟囔一句:“该死的宋子深,像个跟屁虫似的。”

“让他跟着好了,兴许走累了我们还能坐他的车回去。”

“也对。”白初瑶晃晃脑袋,开始断断续续哼歌,“快使用双节棍,哼哼哈嘿。”

唐韵之很激动,她也忍不住喊:“我爱北京天安门,天安门前太阳升……”

走累了,唐韵之索性脱下八厘米的高跟鞋,她走几步,又学兔子蹦几下,看上去很开心但又像个神经病。

宋子深隔着车玻璃看她们,边看边摇头。他这两个表妹从小就是人来疯,长大了也还是老样子,一点都不温柔不淑女,尤其是白初瑶。不过身为哥哥,他向来都很喜欢这两个妹妹,无奈两个丫头为当年的事一直跟他怄气。

过了跨江大桥,唐韵之累了,在街心公园随意找了个地方坐。她说:“瑶瑶,我现在头不晕了,坐一会儿就让子深哥哥载我们回去吧。”

“我们刚整了他的小情人,你不怕他翻脸啊?”

“不会的,要翻脸他早翻了,外公都能看出我们故意捉弄金漫漫,他一定也知道。”

“这倒也是,没准他早就想甩了金漫漫呢,刚好我们成全了他,你说是吧韵之。”说到一半,白初瑶发现唐韵之眼睛一动不动盯着某处,推了推她,“韵之,看什么呢?”

唐韵之没有说话,肩膀在晚风中微微发颤。白初瑶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眉头皱了起来,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街心公园对面的西餐厅中,一男一女坐在靠窗的桌子,正交谈着什么。玻璃擦得很干净,站在公园中能清楚地看清他们的样子。男人长得十分英俊,表情却有些冷酷,脸上的轮廓如同用刀子在冰山雕刻来的。

白初瑶在报纸和杂志上见过他,她呆呆地吐出两个字:“叶宙?”

“嗯,是叶宙。”唐韵之竟然出奇的冷静。

“那个女的是谁?”

唐韵之盯着叶宙对面的美丽女人。半个多月不见,她比以前更漂亮更迷人了,一头卷发染成了巧克力色,松松散散披在肩上,妩媚至极。孙轻扬曾经评价赵祈颜,说她轻轻一个眼神就能让男人骨头酥掉。确实没有夸张啊,男人皆好色,对于美女向来都是来者不拒的。

可是叶宙不一样啊。唐韵之相信,叶宙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尽管眼前的事实很难令她守住内心深处对叶宙的信任。叶宙说他要去美国,过四天才能回来。今天是第三天,他应该刚上飞机,而他却出现在这里,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这个女人还是赵祈颜。

一股寒意从心底往上窜,唐韵之手脚冰冷,几欲摔倒。还好及时被白初瑶扶住了。

“怎么回事?”宋子深下车,大步走了上来,“韵之你怎么了?”

“没什么,子深哥哥,我有些头晕,你带我回去吧。”

宋子深点头,他扶住唐韵之,不经意间回头看见了西餐厅中那一幕,皱眉:“叶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