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他的体贴

白夜带着颜舞来轻井泽当然并不只是为了寻找戒指这么简单,还有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于是在同她进行了“小小仪式”之后,两人便驱车离开那座小别墅,大约20分钟的车程后在一间安静的温泉度假酒店里她很快见到了念念不忘的庄严和诺威尔。

根据颜舞的观察,作为白夜的左右手,大部分的时间内庄严好像比白夜还要忙碌,两人的分工不同,合作默契,每到一个地方,他和白夜都是分头行事。颜舞看到他时,觉得庄严好像比之前瘦了许多,但是精神却不错。他看到颜舞和白夜二人迎面携手走来,低头看了一下便眼尖的扫过他们手上的对戒,隔了老远就忍不住调侃:“有时候夜你的办事效率可比我想象中要快得多。我以为有人好歹也要矜持一下子。”

颜舞有点不好意思,偏头看白夜,他却毫不介意,只是抬起下颌问庄严:“事情办得怎样了?”

“刚刚通过电话,派出去找白雨的人正在缩小查找范围,江口家的能力不是盖的,很快做了定位,连日本警方都加入进来。你找江口相介算是找对人了,这一次不出三天一定能够找到人。”庄严笑了一下又说,“不过话虽如此,我们还是要到现场走一圈,装装样子。你们来的时候有没有人跟着?”

白夜想都不想地点头。

颜舞愕然,看着两人问:“一路都有人跟着我们?”

“对。”白夜并不否认。

“这简直是一定的,只不过他们都会在途中不断地调换跟踪的车子,比较难于发现。”

天,那么刚才在小别墅的那一幕,他们岂不是被人围观了?!颜舞想。

“所以,我们的仪式,是有见证人的。”白夜看着她,眼里流露的意思竟然是,你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嗯,颜舞想,很好……

“白雨不是一个人,”庄严想起什么又说,“我们之前的猜测很可能是对的。结合林之孝的暗示,他们两个人应该是在一起了。”

白夜蹙了蹙眉头:“她真的跟川端木泽?”

“看样子是的,具体怎么样,是什么情形,等人找回来,你还是得亲自问白雨。”颜舞注意到庄严在回答白夜这个问题时显得比较谨慎,“另外,川端家老爷子那边有了动静,人还是在医院,但是我得到可靠的消息,他的亲信现在正和江口相介交涉,看得出,老爷子还是对这个嫡亲的长孙还是比较满意的,找江口的意思也很明白,就是想要联合找人,不过瞒着川端训央私下进行。说到底,只能讲川端训央这次的手段是办的不够高明,下三滥的程度连自家的人都看不下去了。当然还有林之孝,不是自己的东西,却又痴心妄想。当时娶小雨不成,让他很受打击,在林家的地位也摇摇欲坠。想一想生意是大家的,想要独吞也要看自己有没有那种能耐。”庄严说到这里露出不屑的表情,“他们太心急了,当别人都是傻子。”

一连串的话,说出了事情现在的进展情况,颜舞听得似懂非懂,只见白夜颔首,淡淡“嗯”了一声。

接下去又是一阵男人之间关于局势的对话,颜舞不甚了了,于是有时间环视这个度假酒店周围的美景。特别的是,这间接待中心的只是一个独立的建筑,并且是半开放式的,前面和后面都没有门的遮掩,从高大的立柱中间望过去可见一个人造湖,碧玉的湖面四周,高低错落着许多独立的小别墅,别墅的后面是大片绿色的草坪,再往后面就是环绕的群山,风景宜人。

“看来我们说话太无聊了。”庄严首先发现了颜舞的走神,笑着对她说,“恭喜你来到了最优美的度假胜地,传说日本天皇就是在这间酒店遇到了自己的真命天女,有很特殊的意义哦。”庄严这么说,当然是意有所指。见颜舞不回答,意犹未尽似的又抢着道,“轻井泽是东京的后花园,有许多知名的地方,最有名的景点里就有一个石头教堂,我看你们可以在那里办个婚礼,什么都解决了,两全其美。”

他说完,脸上便挂起一副“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的脸孔,极力撮合。

教堂前的婚礼……颜舞的心好像被撞了一下,有些手足无措的看向别处,就听白夜忽然开口对庄严说:“你手上事情不够多可以直开口,我不介意再分派你一些。”

“我介意……”庄严怔了怔马上借口,紧接着又“啧”了一声:“白夜,你这人也太带样儿了,在巴黎养只猫都宠成那样,养这么个大活人估计就不是你了。”

庄严说完又改用法语对诺威尔重复这句话。站在旁边高大白胖的诺威尔刚才一直沉默,听到这话脸上的笑意也十分明显和暧昧。他和庄严都知道白夜把巴黎公寓里的那只小黑猫宠到了极限,在家的时候小家伙恨不得每天趴在他的脸上睡觉,真正的无法无天。

这两个人暧昧的表情,也颜舞想起许久之下那个阳光充裕的下午,撒娇的猫咪趴在白夜的肩头,像是一条厚厚的围巾挂在他的脖颈之间,何等的恃宠而骄。而现在庄严现在的话却是意有所指。

“如果觉得无聊,你可以到处去逛逛,这四周风景不错。”白夜感觉到颜舞的百无聊赖,淡淡地对她说,却可以使得她可以避免不必要的调侃和尴尬。

她很快地“嗯”了一声,向前走了两步才发现他还握着自己的手,于是低头看了一眼,这时白夜好像也才发现,于是笑了一下放开她。这个小细节毫无意外地又惹得庄严对眼前的这两只好一顿调侃。

颜舞快速走了两步,离开那个是非之地。在酒店的花园内绕着人工湖信步闲庭,这里的环境是真的好,场地开阔,让人觉得放松。

刚才在一旁听庄严和白夜的意思,似乎他们此行的目的只是做样子给别人看,而非真的要彻查关于轻井泽那次的爆炸。现在的她大概也了解了事情的原委,成为半个局内人她才明白,生意场上的生杀予夺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复杂和冷酷,商人们追逐利润的天性使得他们会做出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这也会让她联想到,也许曾经在非洲的草原上追赶着盗猎者的白夜,也许就是个中高手,又或者他对这个并不算是有兴趣,却不得不去做一些这样的事情。

她在发呆的时候听到身边经过的一对外国夫妇正在聊天,标准的英式发音,非常正统好听。身材高大的男人低声对太太说:“这里当然好,据说当时披头士的主唱列侬也非常喜欢这里,常常携妻子大野洋子来轻井泽度假。”

女人似乎是披头士的粉丝,惊呼一声:“真的哦?”

丈夫很快地点点头。

她觉得好玩慢慢地转身去看这对夫妇的背影,却瞧见白夜同那对夫妇擦肩朝着她走过来。

他还是那样,高大帅气,如今向她款款走来,带着一种男人特有的凌厉。她看着这个潇洒帅气的男人心中有片刻的怔忡,心中不禁疑问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怎么会属于自己呢,现在想起来似乎连同他是怎样在一起的过程都有些模糊?

“在看什么?”白夜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那对夫妇的背影并没有什么特别。

“没有了,刚才偶然听到的列侬和大野洋子之间的事。”颜舞笑问他着说,“你知道披头士乐队的主场列侬和他的日本妻子大野洋子吗?”

白夜“嗯”了一声,颔首。

“一个标准的英国男人和一个日本女人。好像明明是两个世界,却意外地走在一起,人生有时候还真是神奇,发生的许多事都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也许世上真的有‘月老’和‘红线’也不一定。”颜舞感叹。

白夜听了微微挑眉,很显然他能够听懂她说的话,继而开口:“我不知道你还有这种想法。”

颜舞只是就着别的人话随便感慨一下,没想到他会扯到自己身上来,于是讶然:“什么想法?”

“对于跨国籍的婚姻的感慨。很特别。”他回答得十分简洁。

“哦,”她木讷地点了点头,又解释说,“也不光是这些,跳过国籍的方面不说,两个人的职业和圈子也千差万别,一个是驰名国际的音乐界的大明星,一个是激进的前卫艺术家,看上去并不是会有交集的人。况且洋子的年龄也比列侬大了好多,而且到现在还是有很多人认为披头士之所以会解散都是因为列侬和大野洋子的婚姻。她非常不受他身边的人欢迎,这样的婚姻真的幸福吗?”

她说完后,发现白夜一直看着自己,那种眼神似乎想要看到她的灵魂深处。良久,他忽然问:“我不知道你喜欢披头士。”

颜舞颔首:“嗯,奇怪是不是。音乐这种东西跟人也是有缘分的,我其实不太喜欢听歌和唱歌,因为五音不全。但是小时候听过同学在KTV点唱《Yellow Submarine》的时候就觉得特别好听,之后就开始注意这个乐队。可能因为关于它的传奇太多了,所以越发的想要了解跟这个传奇有关的一切,当时就是出于这种心才会去追看了许多跟他们有关的东西。心里隐隐觉得八卦要比音乐好玩的多。”她开始说的时候笑意盈盈,但说了一半想起什么,顿了顿又自我评价,“现在想一想,我的这种喜欢浅薄得很。”

“这里有个藤纳户海,想不想去看看。”白夜没有顺着她的话说下去,而是突然提出了这个建议。

她还没回答,白夜的手已经顺着她的肩膀滑下来攥住她的手,她很自然地弯起手指,同他十指紧扣,掌心相对,他淡笑,牵住她向前。虽然这样已经是很多很多次了,但是每一次亲密的触碰颜舞的心里都会有微微的、莫名的悸动。

不得不说的是,轻井泽真的是个很适合牵手旅行的地方,他们二人沿着酒店的后花园走,大约十五分钟的时间,就到了他说的藤纳户海。海边植物葱翠碧绿,安静的似乎能够听到天上的白云流动的声音。周边依然没有什么人,偶尔有小鸟轻快的歌唱。

“真的很漂亮。”颜舞笑着对白夜说,“这里像是人间天堂。”

“酒店还有温泉,喜欢的话,晚上可以试试看。”白夜的语气依然是淡淡的。

颜舞点头,凝视着眼前这片由远及近深深浅浅的蓝。平静的水面上倒映着蓝天白云,让人更加心旷神怡。

“你喜欢披头士,但一定不算是死忠。”他们在湖边站了一会儿,白夜忽然开口。

颜舞偏头,不解地看着他。

“我曾经看过关于列侬有一本回忆录,里面曾经有过一段杂志对他的专访。”他这么说着,将她的手塞入自己外套的口袋,因为穿的衣服不够,她的手越来越冷,他风衣的口袋却很温暖,颜舞的目光从他的口袋回到他的侧脸:“是吗?里面说了些什么?”

“嗯,很偶然的机会看到的。”他顿了顿,眼睛眯起来似乎再回忆采访的片段,“因为他同洋子的关系被炒得沸沸洋洋,《滚石》的记者曾经在访问里非常直接的问他,为什么他不能够离开洋子独处。列侬却回答说,他可以,只是他不想。”

可以,却不想。

多么简单却又震撼人心的答案,大约是许多人没有想到的。

颜舞抿了抿唇角:“出乎意料的答案,不过又在情理之中,像是他会说的话。”

是的,人生来孤独,许多人一辈子没有遇到自己的灵魂伴侣,他们也就那么生活下来了,所过的日子柴米油盐,好像也跟想象中并没有什么不同。然而有些人特别幸运,命中注定,会遇见那个人,火星撞地球,就像是列侬遇到了洋子。只可惜他们的爱情好似并非只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所以才会受到那么多的质疑,谴责甚至是诽谤。

“列侬一定很爱洋子。”许久,颜舞突然又说了这么一句。

“是的。”白夜点点头,“曾经有一次列侬不堪忍受,于是公开地对媒体说,我就是要跟这个女人在一起,并且绝不会为别的女人、朋友、或者是任何生意牺牲掉爱情,牺牲掉我的真爱。”

“这话,真是像个孩子。”颜舞想起两人那张最著名的照片,列侬像是一个在母体里的孩子抱着洋子。

“洋子的年龄比列侬大,也比她成熟的多。列侬因为家庭的原因,他对于母爱的渴望远比其他的人要强烈。洋子跟他可以说非常合适。”

白夜说完就发现颜舞专注的看着他,许久才笑了一声:“遇到你的第一天我绝对想不到,会有机会站在这样一个地方你这样一本正经八卦我的偶像。”

白夜却不以为然:“我是披头士的铁杆FANS,知道这些也很正常。”

“真的?!”这一点,颜舞完全没有想到。

白夜点头微笑,他面对着她抬手拂过她的黑发,修长的五指从她的长发穿过,感受那种柔软度,之后才慢慢的叫她的名字,说:“颜舞,我们的相似之处也许比你想象的要多的多。”

“原来你们在这里。”庄严气喘吁吁地走过来说,“我绕着酒店区找了好久都没找到你们。是不是谈恋爱的人都喜欢往没人的地方跑?”

“这地方本来就没什么人。”颜舞咕哝着说。

“喏,”庄严手里拿了一张房卡递给颜舞,“这是你们的房卡。”

“为什么只有一张?”颜舞起初觉得奇怪,但是话问出来后又觉得自己耳根子都在燃烧。

“来的太急,没有预定。酒店只剩下两间房间了。这还是今天有人check-out之后才弄到的呢。”庄严说着瞟了白夜一眼,又很八卦地笑了一下,“我说你戒指都戴上了你还在犹豫什么?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颜舞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郑重其事地对他说:“庄严同志,我看我们的革命友谊就到此为止了!”

庄严闻言,哈哈大笑。

一起走回去的时候颜舞手里拿着房卡忍不住胡思乱想,走到19号别墅前开门,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了怎么也打不开。房间的报警系统一直“滴滴滴”尖叫提示错误。

“给我。”她身后的白夜终于上前一步低声说。

她无法,赌气将房卡塞在他手里,双手抱住等着看好戏,结果白夜往里面一插门锁就开了。

“这门也太欺负人了!”颜舞有点愤愤不平。

“打不开是因为你用反了。”白夜平静地解释,随手将房卡插入了取电系统。

“因为这里不高级,”颜舞不肯承认自己愚笨,鸡蛋里面挑骨头,“高级的酒店都是用感应门的。一靠就开了。”

白夜知道她强词夺理,莞尔,并不同她争辩。

颜舞念念叨叨地走过门厅站在客厅才发现,他们住的这个房间又大又宽敞,上下都有楼梯,在东京的川端家她以为自己已经算是见过大场面了,来到这里发现室内的布置更加考究,博古架、案几、甚至古琴、甚至还有摆好了的围棋,把里面的一切都渲染得古色古香。在窗口的矮柜上还放着一支新剪的白莲,出尘脱俗。

“这个房间真是漂亮。”她站在客厅里情不自禁地感叹。

“对,”白夜按住她的肩膀往里推着走了两步,略带揶揄地说,“就是不怎么高级,让人觉得受了委屈。”

颜舞被他噎住,咬着嘴唇不说话。

“我要洗澡,你在下面稍等一下。待会儿我们还要到前面同庄严汇合。”

“还要出去?”颜舞问他。

“对,今天还有事情要做。”他点点头。

他说着打开行李架上放着的旅行袋拿了几件干净的衣服。浴室就在一进门的右手边,他已经迈进去一步又想到什么,退了出来,拿着衣服对呆立在客厅中央的人说:“我上去洗,你在下面看会电视节目,不要到处乱走。”

一层的目光所及之处都不见床,可见卧室设在二楼。白夜走上去不久,楼上就传来隐隐约约的水声,只是他在洗澡而已,却听得她面红耳赤。想来他也是觉得不合适才会换到去楼上洗澡。

虽然两个人已经非常亲密,但是真的住在一间房间里还是第一次,颜舞站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半晌才想起他的话,慌慌张张地找到电视机的遥控器打开看。

这里和所有的酒店都一样有卫星电视,她拿着遥控器换了一轮锁定中央四套,电视台在放一个叫《上书房》的电视剧。颜舞小时候还挺喜欢看这种古装剧的,但是今天大概是没什么心思,明明电视的声音已经调的很大了,却还是能够听见楼上的水声似的,那么清晰。

她还没想明白自己在害怕什么的时候,白夜已经焕然一新,穿戴整齐走下来。只是头上的湿发和脚上的拖鞋跟身上的衣服不太搭调。

“你为什么不吹吹头发。”她忍不住说。

早上他还在怕她感冒,现在他自己的事却不上心。

他没有回答,走到她面前时,额前的一滴水顺着他的直挺的鼻梁低落下来。颜舞的心里怦然一动,想到了他们在巴黎准备出发的那天庄严要他送她回家拿衣服白夜却不肯。那时候的他似乎刻意的在同她保持距离。

“拿条毛巾过来。”颜舞看他看的有点呆,白夜的眼里闪过一丝不自然,立刻吩咐她做事。

颜舞“哦”了一声,跳起来去卫生间给他拿了条干毛巾,看他一边擦头发,沉吟了一声问:“卧室在上面?”

白夜“嗯”了一声。

颜舞本来想问是标准间还是大床房的,后来转念一想,这里是度假酒店,又是收拾出来唯一的空房,应该不会是两张床的标准间。

很奇怪,看着他擦头发这么简单的事情,她看了一会儿,赶紧转移了视线,又在心里埋怨自己这么寻常的事也会莫名其妙的心跳加速。

“你累不累?”他擦好头发把毛巾递给她忽然开口问。

“不累啊,怎么了。”颜舞将毛巾折好,拿在手里。

“累的话就不用跟我们出去了,”白夜看了一下表,“我们要去当时事发的现场,距离酒店还有一点距离。”

颜舞点点头,原来是怕她舟车劳顿。昨晚睡得晚今天起得又早,其实她还是有点疲倦的,可是她在酒店呆着也是无聊,很想跟在他身边四处看看。于是摇摇头:“不累,我想到处看看,”顿了顿又问,“应该不会有什么血腥的场面吧?”

白夜一怔,又兀自一笑:“当时肯定不太好,现在肯定不会,警方已经勘察过现场并且都处理过了,应该只剩下一点断壁残垣。”

有时候听他说话,颜舞还真怀疑他的身份,把词用的那么恰当,真的只是当过两年的大留学生而已吗?不过她又想起白萧然的样子,似乎他们家很有些家学渊源。但也是这个白萧然,似乎非常的不喜欢她。颜舞不是傻子,在南非的那次用餐上她也看得出来。明明还只是和他私定终身,她却开始无限幻想着自己可能会遇到的种种问题了。

两人已经从房间走出来,白夜走的稍快,她跟在后面拖拖拉拉的。终于白夜顿住脚步看向她,颜舞低着头想事情差点又撞在他的胸前,还好他伸出手直接用手掌抵住了她的额头。

“如果累的话不要勉强自己。”他看出她脸上的疲倦,“回去休息,不会有人来打扰你,我们会很快回来。”

“不是,”颜舞双手握住他的手腕拖下来,又拉住他的一只手同他十指交握,“我不累,谁说我累的。”

“你一直在长吁短叹。”他一脸狐疑地看着她。

“我……是在为你着急。”她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回答。

“为我着急?”白夜挑眉看着他。

她牵着他的手缓缓的向前走了两步又乜他一眼道:“是啊,白雨都失踪这么久了,你好像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所以我替你着急一下。”

“歪理。”白夜听出来这是她的托词,不过并不多问,只慢慢的解释,“事情如果没有发生,根本没有担心的必要;事情如果发生,那么应对的措施就是迅速地检查看看自己可以做些什么。担心或者是着急,都是没有必要的情绪,于事无补。”

颜舞张了张嘴,终于没说什么。她觉得他似乎是察觉了自己对某些事情有所担心,才会说出这番话。

等他们重新回到酒店大堂时,庄严和诺威尔已经在等待了。四人出门驱车大约四十分钟,到达了据说当时发生意外爆炸的现场。

在酒店的时候听白夜说“断壁残垣”四个字以为他是夸大了,并未放在心上,真的来到这里才知道当时的管道爆炸的破坏力到底有多强大。日式的房子都是木头的,看得出爆炸后引起巨大的火灾将整个的一片院子所有的房子都被烧的七七八八,剩下的一大半都像炭一样黑,看上去摇摇欲坠,跟被毁掉的房子相比,反倒是植物开始在这一片颓废的建筑物中郁郁葱葱的生长,见缝插针,充满了活力,微风一动,不知名的杂草跟着摆动身躯,很有点“苒苒齐芳草,飘飘笑断蓬”的意境。

“当时的爆炸地点就是在这里。”庄严轻轻跺了跺脚下的一块空地,扬起小小的尘烟,那块空地至今还是秃的,寸草不生,可见当时的情况到底有多严重。

“川端家的进出是出了名的严格,来回都要经过安检,再加上这里是交易地肯定也少不了方方面面的检查,方圆十里,都会扫到,不可能只是外人做的。如果不是有内鬼,根本弄不出这样的大事件。”庄严抱着双臂看向白夜。

白夜站在原地环视四周,沉吟了一下才问:“这边的警方怎么说?”

“当时正好是雪天,川端家弄得都是燃气供应的地暖设备。警方的调查结果是燃气泄露引起的爆炸,最后酿成不可控制的火灾。当时轻井泽下着百年一遇的大雪,火警车被积雪困在路上来的又不够及时,给了他们很多掩盖证据的时间。又或者他们本来做得就天衣无缝。让人无从查起。看样子应该找的是专家。”

“这世界上没有完美的犯罪,”白夜幽幽地说,“只要细心总会找出答案。”

“我的大少爷,你不是真准备来这里查案吧?!”庄严看他若有所思的样子,忍不住问,“算啦,这件事跟我们又没有大关系,川端家想要保住什么人或者是弃掉什么棋子,那位老爷子肯定已经想好了,我们插手的话好像不太地道。作为这个商业联盟的一员,这点面子你总要给川端家的。”

诺威尔在车里等他们,而颜舞则跟在白夜和庄严的身后。庄严和白夜短短的交谈中颜舞已经意识到,似乎在白雨的失踪案里还牵扯到了更多的利益关系是他们不能够摆脱的钳制。

白夜沉默,并没有回答庄严的问题。

过了好久,庄严才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问白夜:“你这么做,不会是想要对付林之孝吧?”

白夜的唇紧紧地抿着,什么话也没有说。

庄严看上去有点着急了:“你不要意气用事,现在你在白家的地位还不稳定,连白萧然都不一定能够压制得住那一班子长老的势力。你要是再同林家为敌,对你或者是白家都会有不利的影响。虽然林家已经摆明了不在乎林之孝了,但是他到底是姓林的,日本警方自己找到了证据起诉他是一回事,我们把收集的证据交给警方又是另一回事。这种时候你就不要惹是生非了,只要白雨能够平平安安地回来不就好了吗?”

他看白夜依旧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说着还对站在白夜身后的颜舞使眼色。

颜舞觉得相当郁闷,虽然她似乎也能够听懂一点,但是到底还是个局外人,而且这事情她一知半解的怎么劝啊。但是她看庄严朝着她使眼色使的眼睛都看着有点抽筋了,白夜又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只好在一边嘟嘟囔囔的附和:“是啊是啊。凡是都是有因果报应的嘛,恶人自有恶人磨,如果真的作恶的话,老天会替你收拾他的用不着你动手。”

其实庄严的意思是想让颜舞转移一下白夜的注意力,哪知道她憋了半天憋出这么些草根气息浓厚的安慰话来,一时有点气馁。

颜舞只是随便说说,并没有指望白夜真的能听,但是颜舞开口后他的脸色眼看着就缓和了许多。看着不远处被烧焦的一段山墙许久,叹了口气说:“如果白雨能够平安回来,我就放过他。”

他的语气很平淡,但是又透着那么点的杀机。一副自家妹妹有事就要同对方你死我活的样子。不过想想白夜为人处世,对自家的宠物都那么护短,不要说是有人伤害他妹妹了,这么样的撂狠话也很正常。

刚才在酒店的走廊上她还说他好像并不担心,但是这一刻看他一个人站在这废墟之间,总觉得他好像特别的孤独。颜舞看了他一会儿,不知道怎么的就一阵心酸,主动走上去,手顺着他的胳膊向下牵住他的手。白夜同她十指紧扣,回头看她笑了笑,又对庄严道:“差不多可以回去了。”

庄严点点头,三人就撤离到了停车的地方,接着往酒店赶。车子开出没多久,颜舞跟白夜坐在后座就能听到庄严的肚子“咕噜噜”的直叫唤。

颜舞忍了又忍,但是庄严的肚子就跟唱歌似的怎么也不停。她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连方才心情不太好的白夜也翘起了唇角。

“笑什么,笑什么?”庄严皱着眉头看着后座的两个人,“为了勘察地形,我跟诺威尔凌晨四点半就从东京出发了,到现在都没来得及吃饭,你们两个人能不能有点同情心?”

“那是挺可怜的,”颜舞一边笑一边看白夜,“我也饿了,要不我们在路上找家饭店吃点儿?”

她的印象中白夜对于吃的要求最高,法国的家里是专门聘请的厨师,她就在哪里待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还试过几次菜。在南非又有手艺好的不得了的丽萨。虽然白夜从不挑刺,但是他若是不喜欢吃的话也不怎么会动。所以上次在开普敦他默默吃掉了被她煎得乱七八糟的那块牛排后所有的人都很惊讶。

“不要,”白夜还没开口,庄严立即反对,“我坚持要回酒店吃。”

“哎?酒店的餐有什么好吃的?”颜舞觉得他这个人真奇怪,“还不是一样填饱肚子?”

“Sukiyabashi Jiro在咱们轻井泽的那家酒店里开了家分店。”庄严开心地看着白夜直扬眉,“这家你还没有忘吧?是老头的儿子开的,应该还不错。”

“是吗,”白夜也很惊奇的样子,“他那么认真谨慎的同意儿子单独出来,一定是可以独当一面了。”他说着转向颜舞,“Sukiyabashi Jiro是日本寿司之神小野二郎开的店。第一间店是在东京银座,这是第二家,东京的店要去吃需要提前一个月订位,并且没有点单,要根据当日选择的新鲜材料,师傅做什么客人就吃什么。”

“这么厉害。”说的颜舞也非常期待,“那一定要尝尝看咯。”

正在开车的诺威尔很显然对三人的话题产生了兴趣,低声用法语问了一句。庄严立刻说“这个白夜最清楚。让他来解释。”

除了诺威尔,连颜舞也以一种期盼的眼神看向白夜。

白夜无奈,乜了庄严一眼,微微叹息后用法语缓缓地道:“Sukiyabashi Jiro的老板小野二郎现在年纪很大了。在他70岁之前身体健康的时候,每天都亲自骑着自行车去市场进货,在制作寿司前,他会花很大的功夫选材和备料。比如有时候为了使章鱼的口感柔软,他都会给它们先按摩40分钟,而米饭的弹性和软度都有特别的要求,有人觉得他只是一个做寿司的,但是其实他是很认真地在做一份事业……”

庄严这个人对吃也很讲究,所以平淡的事情被他讲得津津有味、活色生香,就好像他真的会做那样的寿司。因为法语发音的问题,他的语调平缓而且优美。车子在回程的路上疾驰,车轮碾过地面发出静谧的声响,白夜的声音本就迷人好听,此时用法语说着美食,速度更缓慢,语调更慵懒。又因为法语发音的特别,听上去很像是好听的催眠曲。颜舞本来是靠在椅背上的,慢慢地竟然觉得疲倦侵袭,闭上了眼睛,头慢慢地歪在他的肩头。白夜的余光看到她好像有些入睡的征兆,于是刻意放低和放缓了音量,渐渐的,身边的她竟然开始呼吸均匀起来。

白夜终于停了下来。

庄严转过身打算问他为何不说完,才发现他正在将颜舞的身体慢慢地放倒,枕在自己的大腿上,并且从车子的后座拿出了毛毯,小心地盖上。

很少看到白夜如此细心地照顾一个人,哪怕是跟朱丽叶在一起的时候。庄严挑挑眉,终于没说什么,转过去同诺威尔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颜舞实在是太能睡了,一行人到了酒店下车,她被人抱到了酒店房间的床上都没有发觉。等她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酒店房间KINGSIZE的大床上,自己抱着的被子、底下的枕套和床单软软的,像是被换过了,并不是酒店用品。而窗外日薄西山、夕阳将一切染上了独有的色彩,景色优美。

许久没有睡“午觉”,一睡这么久,她的头都有些晕晕胀胀的难受。颜舞在床上又躺了一会儿盯着天花板大脑一片空白,许久才掀了被子起身。她低头发现自己穿着的日间的那套衣服已经全都皱了。环视房间的周围没有看到旅行袋,她慢慢的走下楼去,想要拿换洗的衣物。

庄严和白夜正在楼下低声地说着什么,见到她下楼,谈话戛然而止。沙发上坐着的两个男人一齐看向她。最后还是庄严笑了一声道:“你醒了,错过了一顿好吃的寿司和公主抱哦。”

这最后的几个字,很骨露的在向她传递着一些信息,颜舞怔怔地看着白夜,很没出息地耳根又烧了起来。

“去洗漱,待会儿一起吃晚饭。”可能是怕她再次被为难,白夜居然站起身走过去将行李架上的旅行袋地给她示意她上楼。

她抱住旅行袋,踏着拖鞋“噔噔噔”匆匆上去,还能听见庄严在楼下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笑着调侃白夜的声音,只是因为自己心慌意乱,所以听得不甚清楚。

颜舞把旅行袋放在洗手间的台面上直接走进了洗浴间淋浴,等到洗好了出来时才发现,白夜匆忙地给她的是他的旅行袋并非是自己的那个。

因为两人用的旅行袋都是诺威尔头一天在店里买的,所以型号、大小和花色都完全相同,很容易混淆。

颜舞傻了眼,站在镜子前面怔了半天最后擦好身体,慢吞吞地从他的旅行袋里拿了一件浅蓝色的衬衫套在自己的身上。只是一件衣服而已,她却又不争气地小鹿乱撞起来。

大约因为她在楼上耽搁得太久,出来的时候正撞见了白夜。他站在楼梯的转角处看着她,而她带着氤氲的水汽,同他对视。

白夜的眼神变了变,看着颜舞穿着自己的衬衫,心中升起异样的感觉。她个子算是高的,但是跟他比起来还差了许多。衬衫穿在她的身上像是一条不合身的裙,领口的两粒扣子没有系,露出一些旖旎的春光。因为是不得已而为之,这场面在诱惑的同时更多了一丝懵懂。颜舞手足无措,有那么半分钟都在呆呆的同他对视。

“洗好了?”他忽然开口问。

“有什么事?”她回神过来,因为紧张,喉头干涩,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稳定的因素,匆匆抬手去手忙脚乱的系住最上面的纽扣。

很小的动作,白夜微微展颜,说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旅行袋拿错了?”

她噤声点头,就听他低低的“嗯”了一声,转身下去,不久后拿了另一个上来,这一次他比刚才站的地方近了些,上到了二楼的楼梯口,斜倚在楼梯的木质扶手上,一手握住扶手,一手将旅行袋的递出。这样的构图,像极了时尚杂志上的广告男模。

颜舞怔了几秒,看到他示意她拿着自己的去换。只好慢吞吞地走回去拿给他,她不设防,整理好他的旅行袋去交换,等她走到近前的时候白夜忽然伸长手臂搂主她的腰,将她带入自己的怀中,并且低下头去压住她的唇。

颜舞怔了怔,随即心跳加速,呼吸困难,恍惚中他听到白夜低笑了一声,偏头含住她的下唇。颜舞紧紧地闭上眼睛,回吻着他,一双手摸了半天,终于死死攥住了他的腰间的衬衫。拥吻中她也曾试图睁开眼睛偷偷的去看他,这样的小动作似乎也被他发现了,同她对视的那双波澜不惊的眼里除了笑意之外,还含有其他复杂的东西,比如说眷恋、再比如说爱……

她闭上眼睛叹息,这些情绪真是美好得不真实。

这个吻结束,他却仍不放手,紧紧地抱住她,那种“砰砰砰”心跳的声音不知道是她的还是他的。直到下面传来响亮的门铃生,白夜一笑,顺手按下答录机,就听到庄严大大咧咧的声音很有穿透力的从小喇叭里传过来:“两位就不要再缠绵了,晚上有的是机会。现在如果寿司再不吃就没机会了。”

无比怨念的声音,听得颜舞和白夜两个人都乐了。

颜舞在他怀里抬头,白夜居然抬手拂过她额前的碎发,又垂下来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才说:“下去吧,不然错过了小野的手艺会抱憾终身。”

“这么夸张?”

“你看庄严有多么的积极,就明白了。”白夜笑着说。

一行人到了餐厅,在寿司吧台前坐定,传说中的那位小野二郎的儿子正带着一顶高高的白帽子站在操作台后将寿司慢慢的握在手里。餐厅里的人不少,但是相当安静,单看大厨的手法或者是寿司的花样并不繁复,但是他的眼神却有着近乎于执着的认真。

“这个……一定很贵吧?”等的人很多,寿司做得却非常慢。颜舞很有耐心地等了一会儿后,低声问身边的白夜。却不料被庄严听到了。

“岂止是贵,对于一般的人来说,花3万日元吃一顿‘快餐’,简直称得上是奢侈了。这间度假酒店的规格比较高,所以还不明显。银座的那间才真的让人大开眼界,有很多世界各地的人去吃。贵是贵了点,但是美食杂志的推荐也说了,‘你一生值得为这顿饭,特别安排一趟旅行’。”

庄严形容得并不夸张。3万日元即便是对白领而言也不是一个小数目,颜舞倒抽一口冷气,那么多人不远万里的就为了一个寿司而来似乎真的是太夸张了,她想了想只有一个原因可以解释:“那么说来他们做的不是寿司而是艺术品啦?”

“也可以这么说,”身边的白夜慢慢地开口,他似乎特别喜欢喝清酒,在来日本之前都未见他如此迷恋美酒,“在这间店里当学徒首先要学会为顾客拧毛巾,学会了拧毛巾才可以碰鱼,然后还要学刀和料理鱼,再用十年的时间学习煎蛋……”

颜舞愕然:“煎蛋要学十年?”

白夜颔首:“在日语中,手艺人被称作‘职人’。传统的职人一辈子就只做这一行。所以他们下的功夫可想而知。小野是世界上年龄最大的米其林三星厨师。”

看白夜的样子似乎对那位小野特别的崇敬,不过听白夜说的那些话,似乎能够成为一个合格的职人需要付出的努力也要超乎于常人。

又过了半个钟头,寿司终于放上来,庄严想让给颜舞,被她善意地拒绝了。正和他的心意,立刻大快朵颐,颜舞是最后点单的,也许要等很久,白夜的上来后,他把自己的那一份放在她眼前。如果拒绝他的,似乎就太见外了,颜舞心安理得的收下却没急着吃,而是看着他问:“你似乎很喜欢那位创始人。”

白夜正一口一口的喝着清酒,闻言偏头看了她一眼抿唇纠正:“是敬重。能够数十年如一日的坚持一件事,并且奉献出全部的热情,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做到的。当然这也是他能够有今天成就的原因。”

“小野先生把这称之为‘职人’的精神。”庄严吃完了自己的那一份,还贼心不死的用眼睛一直飘向颜舞面前的那个寿司。

白夜笑一笑,放下手中的酒杯,取了小碟子熟练地放了酱油和芥末。推到她的眼前,示意她快吃。

“喂,我只是眼馋而已,不会真的动手去抢啦,是不是看看也不行啊?”庄严以一种怨夫的口吻对白夜抱怨。

“他是怕你用眼神把食物荼毒了!”颜舞说着拿起眼前的寿司咬了一口,鱼的腥味还在可是味道却非常鲜美,鱿鱼的肉不似别的寿司吃上去像是明胶似的难以咀嚼,而是有嚼劲但却非常柔软,米饭的软度刚刚好,近乎入口即化。她只吃了一口已经觉得此物只应天上有,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人愿意花大价钱只为了一只小小的寿司跑这么远。

“怎么样,好吃吗。”庄严迫不及待地问,就好像这寿司是他做的似的。

颜舞想要回答,可刚才蘸的有点潦草,没有注意有一小块的芥末黏在了寿司的尾部,于是终于被呛住了。张不开口就算了,眼睛里蓄满了眼泪。颜舞慌乱中抓了杯子一口喝下去,竟然是白夜刚刚倒的清酒。

一时间手忙脚乱,还是白夜镇定地把清水放在她的手里,看着她仰头一口喝下去,又为她倒了一杯,示意她慢点喝。

颜舞一边捂着嘴巴,一边泪流满面地想,自己似乎又出丑了。

等她好不容易顺过气来,拿了白夜递过来的抽纸擦眼泪,就听他低笑一声,带着宠溺的神情问她:“你急什么。”

“不是,咳咳,不是着急……”颜舞用手在自己的眼前扇了扇道,“没看到芥末放多了……”

“呦喂,夜你现在照顾人的功力见涨,刚才的一系列动作真是无微不至啊。果然是要嫁出去了嫁出去了。”庄严忘不了调侃两人。

白夜却笑了笑没有说话。

颜舞的寿司上盘后,她推向白夜,白夜同庄严低声说了两句什么,又将盘子推向庄严。庄严很开心地吃下那个寿司,刚刚入口,就被芥末呛得泪流满面。于是几乎整间酒店都能够听见他的哀嚎:“白夜!你是不是把那一罐子的芥末都倒到我的碟子里了,偷袭我!”

颜舞先是一惊,后又看白夜的眼神,不由也笑了出来,侧身在他的耳边低声问:“真的是你啊。”

他趁着庄严大口大口地喝水,不动声色地对她眨眨眼睛。

那种一本正经恶作剧的样子,实在是很迷人。

颜舞抿着唇嘿嘿的笑,又问他:“你什么时候弄的?放了多少芥末在上面?”

白夜不说话,只变魔术似的从身后拿出一瓶芥末放在桌上,颜舞抬眸去看那芥末明显已经去了大半瓶。

可怜的庄严,终于享受到了来自白夜的恶意的报复心,整个晚餐下来,什么都不想吃了,只能大口大口地喝水。

一场晚饭吃得兵荒马乱,怨念丛生,但又快乐无比。

夜渐渐暗下来,酒店内灯火通明营造出另一个白昼。挥别庄严,颜舞挽住白夜的手臂踏着木板铺就的道路回到19号别墅。

别墅越是在近前,她的心就越是慌乱。她还没有忘记,19号别墅里那张独一无二的KINGSIZE大床。在如此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她认为自己紧张的很有道理却又想不出办法纾解。现在他们已经是订婚的人了,可是她好像还没有真正的找到那种感觉。

不知不觉的来到别墅前,白夜开门走了进去。颜舞跟在白夜的身后脚步竟然顿了顿。他感觉到了,转头颇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又闲谈似的同她讲:“楼上有准备好的浴衣和木屐,待会儿泡温泉可以穿。”

颜舞“喔”了一声,放开他的手臂往前走两步就要上楼。

白夜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抬起眼睛去看她的眼眸,许久忽然笑了一下说:“刚吃了饭,要等一下再去。只是提醒你罢了。”

只是一个寻常的笑容而已,她却再一次心猿意马,这才发现与他同处一室时真正的压力。颜舞又低低地“喔”了一声,率先走向沙发那边,拿着遥控器开始切换频道。

出人意料的,白夜并没有坐过来,而是走到了地台那边的围棋桌前。

颜舞虽然面朝着电视机,但是眼睛却不由自主的跟着白夜。见他在地台前站了一会儿,忽然在一侧的蒲团上,开始端详眼前的棋局。

“会不会下棋?”他盯着棋盘看了一会儿,抬起头问她。

颜舞猝防不及,同他的目光撞了正着。最后干脆不闪躲,站起身径直的走过去,摇摇头说:“不会,你会吗?”

“一点点。”他说着再次垂头看向棋盘,伸出修长的食指和中指,执了一枚黑子在木质的棋盘上敲了两下,“啪嗒”一声放在了棋盘上。

“这些都是你之前下过的?和庄严?”她好奇的问。

“不,”白夜慢慢的摇头,“这是酒店刻意布好的开局。三三,星,天元。”

颜舞对围棋一窍不通,完全听不懂这三个名词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能呆立在一旁看他自己同自己下棋。

他下了一会儿,看她还在身边站着,故意开口问:“为什么不去看电视。”

“看你的样子太神奇了,所以想围观一下。”她不无幽默地说,接着又忍不住问,“你从小生活的环境还有机会学习围棋?”

“不是从小学的,”他淡淡地说,“记得江口相介吗?”

颜舞“嗯”了一声点头:“他教你的?”

“算是吧。”他说着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她坐下,“以前在北大时闲的无聊会同他玩一玩。”

“所以,你为什么会喜欢围棋?”她坐好后问他。

“因为这种简单的二元对立几乎逼近世界的本质。”他说得利落。

“呃……”颜舞把这句充满哲理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又回味了一遍,还是觉得有点似懂非懂,在他热切的目光里尝试着消化,“就类似于阴阳的调和?”

接下来的半分钟内,白夜只看着她不说话。室内的静默几乎要把她的自信全部压倒,就在她尴尬得无地自容想要开口时。白夜忽然将手里的棋子“啪”的一声掷回到木盒里,一本正经地问她:“想知道真正的原因吗?”

他这是给了好大一个台阶让她下。颜舞立刻点头如捣蒜。却在下一秒被他扣住自己的后脑,压上来亲吻。

颜舞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躲,他的唇只扫过她的鼻尖,就放开了她。接着又听他低低的笑出声来看着她,一双眼睛深不见底。

她好像明白了他刚才故弄玄虚的原因,忍不住叫道:“你是故意的!”

“你坐得太远,”白夜眼中的笑意就像是初春的雨水滴落在安静的池塘里,不停地泛着涟漪,“于是只好想个办法吸引你自投罗网。”

这样处心积虑的一件事,又被他说得那样云淡风轻,颜舞呆呆看了他老半天,竟然接不上一句话来。

白夜笑容敛后,两人对视许久,他的脸再次靠近,颜舞以为他会吻上来,于是闭上了眼睛。接着就听他以一种戏谑的声音道:“可以泡温泉了,去换上浴衣吧。”

这真的是……机智(调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