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黑暗世界

她已经陷在这个黑暗的世界里,与恶魔为伍,难以抽身。

如果找不到假方君的证据,那就不要把自己困死在这个局里。卓星月会被赶走,因为她没有展现出她的价值,既不能和睦同事,又不能做好本职工作,活该成了馨姑妈的弃子。为今之计,只有证明她有留在猫星酒店的价值。

马猜帮她有条不紊地分析着,如同一个老谋深算的宫斗高手。

卓星月一直以为他对世事漠不关心,没想到他根本就是洞穿人心,只不过平日里不愿为之,不是每个人每件事都值得他浪费精力。

“你知不知道,馨老板最在意的不是酒店,而是猫,不是所有的猫,只是她那只形影不离的灰猫。”

她点头如捣蒜:“我当然知道,我们员工里私下把这只猫称为灰老板。”

“那你知道馨老板为什么要从我的手里买走卡卡吗?”

“因为猫星酒店的特色是猫,需要大量的猫?”

“你想得太简单了。有钱什么猫买不到?最重要的原因是,那只灰猫和你姑妈一样很难相处,除了活泼好动又容易亲近的卡卡,没有其它的猫敢和它一起玩。你姑妈买卡卡,是为了给她的灰猫找个玩伴。”

一番话令卓星月醍醐灌顶,想想,似乎的确是这样。别的猫都怕老灰猫,除了卡卡。她常常看见两只猫一起玩。

不久前就遇见过一次,她经过花丛,老灰猫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看着卡卡追着一只蝴蝶不亦乐乎,终于,卡卡扑到一只蝴蝶,急急忙忙给老灰猫看,可是它的爪子一放开,蝴蝶就飞走了,急得卡卡喵喵叫,那时,老灰猫好像笑了。

眼前仿佛有一条新的路从迷雾中显现出来,卓星月不确定地问:“你是说,如果能够得到灰猫的认同,馨姑妈就不会赶走我?”

马猜点头,指着她怀里的卡卡说:“卡卡是关键。”

此刻,卡卡虽然被她抱着,可是一见到马猜似在说自己,它就一直往外钻,想投奔昔日主人。假方君上次在猫舍里丢了猫薄荷毛球,卡卡也只有在听到马猜的名字时才恢复神智。一直以来,卡卡都对马猜有着强烈而且特殊的依赖。

“如果卡卡像喜欢我一样喜欢你,它会帮你讨好那只灰猫。”

卓星月看着他一脸严肃的样子,忍不住“扑哧“一笑,那个,他们好像一起在算计一只猫?哦不,两只。

马猜毫不藏私,把自己养卡卡的一些心得全告诉了卓星月,不要纵容它乱跑,如果它晚归,就要罚它站墙角,这样它反而会觉得有人担心自己;它其实会一些小把戏,不过不会主动表演,要用小鱼勾引它,它会很高兴;还有,它很喜欢有人用木梳子给它梳毛……

这些的确有效,卓星月不断试验之后,卡卡对自己要热情多了。猫咪有灵性,卡卡会觉得卓星月身上有一种熟悉感,还有马猜的味道。

不过活泼好动的卡卡很容易分神,这一刻,它还享受着卓星月的抚摸,下一刻,它可能就跑去抓一只蝴蝶。不像它在马猜身边的时候,什么事情都无法令它离开。她只能又去找他讨教。

“它还是把我当一个饲养员兼铲屎大将军,没把我当做你。”卓星月竟然有点吃醋,自己费心哄它讨不到好,可是马猜经常理都不理它,它还主动讨好,简直丢尽了高冷猫咪的脸,像个乐呵呵的狗腿子。

“它很忠诚。”马猜看着卡卡,略有感伤。他故意对它冷漠,怕它每天戴着个金链子来找自己不安全,可它还是如此忠诚,时常衔着老鼠来看他。

他撩开卡卡的一缕毛发,露出里面淡掉的伤口,卓星月惊叫一声,她一直不知道卡卡这里有伤口。

“当初卡卡被毒蛇咬了,医药费我负担不起。馨老板开条件,说只要我卖猫,她就会找最好的兽医救活卡卡。”

卓星月打理猫舍以来,最喜欢的就是卡卡,像一个天真的孩子,懂事而不惹事,好奇而不闯祸,温柔而不懦弱。她一直想不通马猜为什么要卖了卡卡。此刻听到这段往事,终于释然。

马猜轻轻地抚摸卡卡的伤口。这是卡卡的逆鳞,它虽然温顺,可是一旦有人摸这里,它就会立马逃走。也许它一直记得当初濒临死亡的绝望。惟有马猜摸这里,卡卡竟然没有逃走,只是抬头一直悲伤地“喵喵”叫,好像一个受伤的小孩对自己的父亲说这里有多疼多疼。

“你摸这里。”

卓星月伸手,碰到马猜的手,他的手覆盖在她的手上,引导着她一起抚摸这里。卡卡疑惑地看着他,不停地叫,不过已经不是诉苦,而是有一点抗议。为什么这个女人也要摸这里?

也许因为信任马猜,卡卡强忍着逃跑的欲望,只是很不安的样子。

“你可以和它说话,我一直觉得它很聪明。”

卓星月仿佛看到以前马猜抱着猫,一人说话,一猫喵喵的场景,不好笑,反而有点寂寞。

“卡卡。”她尝试着和它沟通,“这里很疼吗?放心吧,那条蛇已经死了,不会再伤害你了。我会保护你。”

卡卡竖着的耳朵动了动,变得安静。

马猜慢慢放开自己的手,只让卓星月继续摸,当他感觉到卡卡要跑,又把手放回去,如此反复,当他的手又一次离开,卡卡似是没有察觉,任卓星月轻轻抚摸着这里。

这一夜,卓星月抱着卡卡走后,尤莉积累多日的不解终于爆发,她已经连续数晚看着卓星月带着卡卡来求教马猜。很久以前,她也养过卡卡,知道卡卡是那种容易相处却很难取信的猫,除了马猜谁也不亲。可是现在,卡卡对卓星月几乎和对马猜毫无差别。

可她不敢在他面前大呼小叫,只能委屈地询问:“卓星月千里迢迢来到巴荷岛不就是为了求财吗?馨老板随时可能撒手人寰,像她这样对酒店虎视眈眈的人很多。我不理解,你不是一向看不起这些为了钱不折手段的人吗?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为什么要帮她?”

马猜第一次遇见这样的问题,想了很久,不知如何回答。

世间许多事没有理由,只是顺心而为。

这一夜,卓星月准备离开猫舍时,卡卡还绕在她脚边打转,不肯让她走。她想着好不容易和卡卡的关系有一点进展,就没有走,抱着它蜷缩着在猫舍睡了一晚。卡卡就躺在她的肚子上,呼呼大睡,毫无防备。

睡梦中,卓星月迷迷糊糊地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爬上自己的腿,吓出一身冷汗,直觉地伸腿一踢,听到一声闷响,她惊醒过来,暗道一声:“糟了!”

原来是雪公主。雪公主早已没有昔日的美貌,毕竟上次抢毛球时伤得惨重,现在还在恢复期。这期间,自尊心极强的它从没出过猫舍的别墅,躲着养伤,今晨出来喝水,看到卓星月抱着卡卡睡,也许是觉得自己才是该被这样宠着的猫,便爬上她的腿争宠,竟被一脚蹬到墙上,撞得头昏眼花,想它雪公主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待遇,马上凄厉地猫叫一声。

不少猫纷纷惊醒,等候着它们的女王发号施令。

“喵——”雪公主一声令下。

卓星月虽然听不懂猫语,可是看众猫咄咄逼人的样子也猜得出来是要把自己赶尽杀绝。看猫咪们凶狠的样子,似乎比上次争抢猫薄荷还要严重。

卡卡跳到卓星月身前,像一堵小小的盾牌,英勇地叫几声。

一些观望的猫便跑到它身后,一起挡住卓星月。

这是两派猫要对阵厮杀?只有罗斯还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当费勒推门而进再次想找卓星月谈合作时,他看到的正是卡卡为了保护卓星月,咬得雪公主二度重伤。卡卡自己也挂了彩,头顶秃了一小块。

雪公主看见推开的门缝,羞愤地落荒而逃,留下一地白毛。

以雪公主为首的那些猫看女王跑了,也就消停下来。卡卡得意地逡巡一圈,舔着卓星月颤抖的手指,讨好地喵喵叫。

老灰猫这时恰好来到猫舍,找卡卡去散步。它挪动得很慢,不是像雪公主一样傲慢的猫步,而是一种年老体衰,每走几步就要歇一歇,才有力气继续慢慢走。灰色的猫毛黯淡无光,仿佛始终被死亡的阴影笼罩着。

卡卡舍不得卓星月,一直对老灰猫喵喵叫。

卓星月想起马猜的嘱托,现在只有老灰猫才能帮她留在猫星酒店。馨姑妈爱老灰猫如命,不会赶走老灰猫难得喜欢的人。

只是这老灰猫的眼神比馨姑妈的更渗人。当它不善地盯着过度接近的卓星月,甚至竖起尾巴准备攻击时,卡卡着急地叫着,不停地用脸去蹭老灰猫,似在安抚它,老灰猫又慢慢地蹲下来,闭眼忍受着卓星月的靠近。

在卡卡的撒娇下,老灰猫甚至接受她的抚摸。这在以前简直难以想象。

费勒亲眼看到这些变化,他才不会单纯以为这只是关于猫的小事,城府极深的他很擅长揣摩馨姑妈的心思,她不仅需要人继承酒店,还需要人照顾老灰猫,后者甚至比前者更重要。事实上,连真方君都曾经因为照顾不好老灰猫,多次被馨姑妈斥责。在过往中,许多人希望通过讨好老灰猫来讨好馨老板,无一没有惨败。

他明白,在假方君和卓星月的战争中,前者已经一败涂地。自己是不是应该及时改变策略了?

“你有什么事?”刚刚只顾着老灰猫,卓星月这才注意到费勒来了。

费勒变脸很快,已经露出一个深深的迷人笑容:“没什么。我只是向你表达一下歉意,以前是我太鲁莽了,希望你过往不究,我们还能当朋友。”

卓星月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费勒这种善于审时度势的人,很快用自己的行动向卓星月示好。

假方君是客房服务生,苏绯不再负责猫舍事务后,也调到客房部工作。前凸后翘的苏绯是不少男员工心中的女神,但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费勒迷得神魂颠倒。

每天正午,客房部待客人退房或出去用餐后,就会开始打扫客房卫生。

这日,假方君推着一车换洗的床单,看到苏绯坐在走廊上哭泣。

他轻声问:“怎么了?”大家都知道费勒现在苦追卓星月,失恋的苏绯让许多人看到了希望。

方君没消失之前,假方君在整个酒店就像是透明的空气,除了大家会偶尔打趣他和方君长得那么像,怎么命运天差地别。

一直以来,他默默地爱慕苏绯,但从来没有勇气搭话,现在他不同了,他可能取代方君,整个人充满了自信,焕发另一种光彩。

苏绯指着301房间,泪光闪动:“这间房的客人说自己的耳环在房间里不见了,可我到处找也找不到。如果待会她用餐回来,我还没有找到,她就会投诉是我偷的。”

“别急,我帮你找。”假方君握住她滑滑的手。

苏绯任他牵着回到房间里,两人都趴在地上地毯式搜索,裙子很短,假方君抬头,望见一片春光。他红着脸低头,就看见床头柜下有一对闪亮耀眼的钻石耳环。

“是不是这个?”他拿起来。

“就是这个!”苏绯高兴地跳起来,抱住他。

假方君没想到她会扑过来抱住他,站立不稳,向后跌倒床上。苏绯的长发散开,摩挲着他的脸。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他知道这间房的客人还有一段时间才会回来。

“苏绯,可以吗?”他的唇滚烫。

苏绯似是害羞地别过脸,眼神却没有一丝燥热的情绪。“你先去洗一下。”假方君当然狂点头。

看见假方君进了浴室,苏绯拿出对讲机,模仿卓星月的声音呼叫费勒:“费勒,雪公主不在了,麻烦帮我留意一下。”

与此同时,宾馆前台,费勒抱歉地看一眼聊得正欢的301房女客人,道歉:“对不起,耽误你去用餐了。实在是因为在泳池看见你后,我就一直想问问你是不是游泳选手,不然泳姿怎么会这么优美。可是,我同事的猫又不见了,我得帮她去找,不然还想和你多聊几句。”

女客人被夸得心花怒放,挽留着:“没关系的。和你聊天很高兴。不过我觉得,找猫既然是她的工作,当然该她自己负责。你这么善良很容易被人利用的,不如我们再聊聊吧,我看你好像对游泳挺感兴趣的。”

“是啊。我是游泳池的救生员……”

“那你一定救了不少人吧?大英雄……”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费勒再次装作恋恋不舍的样子,邀请道:“同事的忙不能不帮,我这么久还没去她该着急了。不如这样,给我一个邀你共进午餐的机会。你先回房,我找到猫就来接你。”

女客人当然满口答应。当她上楼回房,一直很清醒的苏绯听见门开的声音,忽然推开假方君,哽咽着恳求:“不要!求你不要!”

看到怒气冲冲的客人,假方君猛然醒过来,爬下床,面色死灰。

“太恶心了!在我的房间,在我的床上做出这种事!而且,她还不是自愿的。”女客人看着仓皇离去的苏绯,指着假方君,厉声道,“你这种人渣,我一定投诉到底。”

馨姑妈收到投诉,卓星月匆匆推着她到现场。

在现场,卓星月看到费勒和苏绯的第一眼,就觉得有问题。女客人在费勒的煽风点火下,大有不给个满意的回答就闹个不休的意思。

卓星月以为馨姑妈把假方君当成了感情的寄托对象,看到假方君痛哭流涕多少会有些犹豫,没想到馨姑妈听清事情始末,一开口就辞退假方君,说猫星酒店不能容忍这样道德败坏的员工。

女客人显得很满意,顺便帮费勒说了几句好话:“不过呢,我对你们酒店的印象也不差,像费勒这种员工就很绅士,乐于帮助同事,刚刚还帮一个女同事找猫呢。”

闻言,馨姑妈敏锐地看了一眼卓星月,毕竟她是猫舍管理员,找猫的只会是她。

等人散了,馨姑妈竟然肯定道:“这件事做得不错。你回程的机票买了没有?买了就退了,你可以继续留下来。”

“不错?这件事真不是我做的。”卓星月心急火燎地想撇清关系。她不会使用这样肮脏的手段。

然而馨姑妈的目光很确定,提醒她:“真以为我病重,以为我沉湎于伤怀,就不知道酒店里每天发生什么事吗?你以为与人为善,就不会有人借机整你?你遇见的挑衅,你自己去解决!对手怎么对你,你就一分一厘全部还回去!商场如战场,你不狠,被人欺。否则,我怎么放心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接手我一辈子的心血?这件事,只要干得好,保密得好,就是好事。”

言辞里,馨姑妈竟然欣赏这些手段。

可这样果决的馨姑妈让卓星月心寒。原来馨姑妈一直知道她被人欺负,被人陷害,却不会出手帮她,因为这是一个血腥的试炼。通不过,就卷铺盖走人!

馨姑妈在用自己的方式改造卓星月。

得知馨姑妈心目中的继承人竟然是这样,卓星月把她送回去后,就找了借口离开小楼,想一个人清醒一下。

酒吧里,苏绯坐在费勒的怀里磨蹭着,费勒举高一杯龙舌兰,与她清脆地碰杯。

苏绯娇嗔:“费勒,我不懂,为什么我们要帮卓星月?如果她走了,假方君也走了,不就只剩我们吗?”

“你懂什么?馨老板心如明镜,我根本不可能登上继承候选人的名单。我只有帮助她名单上的人去谋得酒店,然后顺利分到一半利润。”

“那为什么你要帮卓星月,不帮假方君呢?”

“本来我以为凭我的魅力,卓星月分分钟落入情网。没想到她软硬不吃,假方君又不如她胜利的几率高,我就只能主动投诚,把她和我绑到一条船上。如果我告诉酒店里所有人,是她指使我陷害假方君,她还能顺顺利利继承酒店吗?而且,以后她也没办法用马猜握着的把柄威胁我,因为我也有她的死穴了。现在,我们旗鼓相当。”

苏绯这才喜笑颜开,觉得他简直是全天下最英俊而聪明的男人,撒娇道:“可是还不知道她领不领我们帮她赶走假方君的这份情?”

费勒眯着眼透过酒杯看到酒吧外的卓星月,笑道:“她这不就来了吗?”他看着她走过来,冲她举杯,大言不惭:“这一杯,敬我们的第一个胜利,希望最终的胜利早日来到!”

卓星月端过酒杯,没有一饮而尽,而是对着费勒从头淋下去。

费勒伸出舌头舔一舔流到嘴角的酒,妖魅一笑:“解气了么?可是,这件事后,不管你认不认,我们都已经成了一伙人,哈哈哈!”

费勒的笑声无比刺耳,卓星月捂着耳朵逃离酒吧,一路奔跑着来到荧光海滩,坐下来,整个人浸在发光的海水里,却洗不掉一身的脏污……

她已经陷在这个黑暗的世界里,与恶魔为伍,难以抽身。

如果她不得不与费勒同流合污,以这样不光彩的手段得到酒店的继承权,那她在杨决面前如何自处?

杨决出生于尔虞我诈的环境。

六岁时,他磨着杨修身同意在家为他举行一次热闹的生日宴会,却发现除了吴昶和唐兰曦,其它小朋友都带着爸爸或妈妈一起来,而这些人送来的生日礼物都无关他的生日,名人字画、青花瓷瓶或是纯金的生肖像更像是送给爸爸的。他火冒三丈地把他们轰出去,生日宴会不欢而散,杨修身告诉他:“小决。你知道吗?有很多人想认识爸爸,不一定有渠道或者机会,他们可能会通过我们身边的每条藤攀附过来示好,但你要看清楚,有些人只是把你当作跳板来利用,你不能真心以待。”

所以他活得爱憎分明,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简单直接,绝对不会有任何弯弯绕绕。

杨决说过,为什么喜欢她。

他注意过她很长一段时间,同班同学当中,就她一个平常不围在他身边,下课了就往西门冲,去帮她妈妈照顾葱油饼铺的生意,让妈妈坐下来休息,自己穿上围裙,熟练地切饼装袋。来往都是校友,但是她始终挺直背不卑不亢,像一截直尺。

他每次路过她家的饼铺,都会一口气买光所有的葱油饼,带到学校给同学分着吃,本来以为会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一丝崇拜,可惜她只把他当作普通客人,还给他打九折,简直是挑衅,他像是需要打折的人吗?

有一天卓星月忍不住了,说:“你以后别买这么多,他们吃腻了,吃不完丢掉很可惜。”

他赌气说:“吃不完我吃。”

说到做到,他果真坐在她家饼铺的塑料凳子上一口一口地吃剩下的葱油饼。

到后来,每吃一口他就要催眠麻痹一次自己这是其它东西。“这不是葱油饼,这是松露……这不是葱油饼,这是鱼子酱……这不是葱油饼,这是三文鱼……”

卓星月眼睁睁地看着这个笨蛋吃到深夜,浑身只有葱香味,特别销魂。

她实在不忍心看着他还要继续把葱油饼当早餐吃,就喊他来帮忙:“喂。别吃了,帮我收摊吧……注意伞棚,别折坏了。那里有个洞,本来就容易漏雨的……你还没吃饱啊,动作这么笨……”

西门的保安队长张大嘴巴,呆呆地看着杨大公子气喘吁吁地下苦力,突然打个激灵醒过来,乐颠颠地跑过去帮忙。

“不用。”杨决简直就是体验微服私访上瘾了,骑上拉货的三轮车,转了一圈,问卓星月往哪拉。

“这怎么行?”保安队长简直抖得像筛糠子一般,不停地说,“怎么能让你拉三轮车?”他非要去抢车头,导致车身不稳,摇摇晃晃,马路上又来了一辆跑车,擦碰了他们的三轮车,三轮车上掉下一个旧轮子,滚了很远倒在地上。

“他妈的谁撞我车了!”白色跑车上跑下来一个瘦猴,坐在后座的两个高挑的美女吃吃地笑,其中一个忙着整理被飙车带起来的狂风吹乱的头发,又拿出腮红赶着补妆。

杨决背对着他,正着急地检查卓星月是否受伤。

“你他妈是聋子是不是?”瘦猴揪着他的衣领,在他转过来的瞬间,脸上迅速由怒转笑,揪着衣领的手换成帮他整平衬衣的领子,谄媚地喊了声:“哎哟,真巧啊,杨哥。”

这变脸的速度,卓星月一阵寒战。

“常变。”杨决也认识他,不咸不淡地打了声招呼。

“还不下来认识认识?”本名常变的瘦猴训斥着车上的美女。

美女们显然喜欢英俊好看的杨决,摇着水蛇腰轻盈扭过来,挤开卓星月,娇声喊:“杨哥。我是常哥哥的干妹妹。现在这么早,你一个人在街上闲晃多无聊啊?不如跟我们一起去酒吧嘛。”

杨决只说一个字“滚”,她们还没走,他就说一个长句子“我不喜欢妖魔鬼怪近身。”

瘦猴见势不妙,上前来打圆场,估摸着卓星月和他关系不一般,就哈着腰说:“哎呀,车坏了,我赔我赔!明天就把新车送到。”

杨决瞪着眼教训他:“她这破车我早看不顺眼了,轮得到你来送新车吗?”

瘦猴说什么都不对,怀着内伤带着俩美女离开了。

卓星月以为他们说的新车是新的三轮车,就摆手说不用,只是换个轮子而已,两百块搞定。杨决敲敲她的头说:“他说的车是他那种车!”

啊?卓星月回忆对方亮瞎了眼的跑车,难道是开着跑车开葱油饼铺?她好奇地追问:“那谁啊?出手这么阔绰!”

“幸凉市商业银行行长姓什么?”

“不知道。王李张赵?”她瞎猜了几个。

“你不知道?你不是在上经济学课吗?”

“行长姓什么又不能解决我每日的衣食住行,我管那么多干什么。上次你爸的名字我都是百度来的。比起这些,我更想知道我们家的廉租房什么时候能申请下来,不再受那房东的鸟气。”

“行长姓常。他是常行长的儿子。”

“他比你小?我看他那酒囊饭袋肾虚体弱的样子,快三十的感觉了。怎么还叫你杨哥?”

“比我大。”杨决把破轮子捡起来,暂时固定上去,说,“但我爸比他爸大。多少银行排着队希望我家是他们的客户。如果今晚他给我卖人情,他爸就会找我爸还人情。”

卓星月停下来不走了,悲伤地望着他,说:“杨决,很多人羡慕你,可我没有。如果我是你,是没办法在这种勾心斗角利益攸关的环境里活下来的。大穷大富的生活我都觉得很累。我喜欢刚刚好的生活。”

闻言,他忽然把她揽进怀里,夜风微凉,他的心却像烧红的铁:“对于我来说,你就是刚刚好。答应我,永远不变,初心不改。”

卓星月牢记着这个承诺。酒店之争愈演愈烈,耍手段也许可以帮助她铲除竞争对手,但一直以来,她坚决不愿意变成杨决讨厌的那类人,不折手段,工于心计。

现在,她一想到费勒狂妄的笑声,想到今后无法摆脱他,想到假方君蒙冤被逐与自己多少有关系,便抱住头大喊:“啊……”喊得精疲力竭,内心的痛苦也没有减退半分。

与此同时,她的身后冒出一个声音:“别吵了!”

待她回过神时,马猜已经疾步来到她的身边,身后竟然远远跟着蓝衣的尤莉。这不是他们两人的秘密基地吗?怎么尤莉也来了?卓星月心中的痛苦更甚。

不过尤莉似乎是第一次看到这样漂亮的海,惊艳之后马上镇定下来,看着卓星月露出一丝妒忌和幸灾乐祸,确信自己偏要跟来总算是对了。

而马猜看起来阴沉可怖,卓星月从未见过这样的他,不由有点担心,问:“你怎么了?”

他没有回答,眼神很失望,他尝到被背叛的滋味。

一旁的尤莉愤愤不平地说:“还能怎么样?卓星月,你能不能不要演戏了?假方君被赶出来了,在海滩上的酒馆里喝酒,醉话里把怎么被你和费勒陷害的过程全抖出来了。既然马猜在帮你,你为什么又和费勒合作?”她指责完卓星月,又对马猜说:“我早说过了,这种假惺惺的女人不值得相信,你现在何必来找她,刚刚也不必急着让假方君闭嘴把他送上回老家的车,应该让大家都知道她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尤莉!”马猜提高音量,她私自跟来,他已很不满。

尤莉果然听话,不再发言,只是瞪大眼睛看着卓星月,看她还有什么话狡辩。

“这件事,我也是事后发生了才知道的。”

“呵。”尤莉听到这句话,忍不住笑出声。

卓星月默然。

是啊,没有人会信她,如果不是和她一伙,费勒何必费尽心机把假方君赶走?毕竟,在旁人看来,假方君和她都走了,费勒才是最大的受益者。

这种无力的感觉击溃了她。

看着她痛苦的模样,马猜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忍。“别的事我无所谓。卡卡现在真心对你,希望你真心对它。不要只是把它当成你的工具。”

“我……”

马猜扭头就走,不给她解释的机会。

假方君走后,馨姑妈对卓星月的态度改善很多,似是认可她在商业上的天赋。虽然这种认可让她饱受煎熬,不过亲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也让她略感安慰。

这晚,卓星月正准备上楼休息,馨姑妈忽然抬头,若无其事地叮嘱了一句:“今晚天气预报说有台风。这是你来巴荷岛后的第一个台风天,你要小心。”

这份长辈的关怀在往常是难以想象的。

台风天有多恐怖,说来就来。

卓星月深夜里躲在被子里,听着窗外的风声雨声,看着幢幢的树影像厉鬼一样拼命地撞击着紧闭的阳台门,她甚至怕得去找小楼里唯一的另一人——馨姑妈,就算被骂没用也认了。

馨姑妈仍然平静,毫不受台风的影响,也没有训斥她胆小。倒是老灰猫却不如她那般镇定,缩在床下,浑身颤抖,一看到卓星月,想起近日的抚摸,老态龙钟地冲进卓星月的怀里。

见此,馨姑妈眼神微妙地一变,揉揉双腿,开口说:“既然它亲近你,那你今晚就让它陪你睡吧?”

“我?”卓星月一愣。馨姑妈从不把照顾老灰猫的事假手于人,连清理猫砂这样的事都是事必躬亲。

馨姑妈从不重复废话,卓星月晕乎乎地抱着老灰猫离开,连外面的台风也不觉得恐怖了。这是否意味着馨姑妈在另一个角度也认可自己了?

馨姑妈目送着卓星月回到她的房间,老灰猫在她的怀里远远地与之对望,馨姑妈的眼神里既有不舍,也有如释重负——如果自己先去了,它至少有人照料了。

卓星月若是回头,一定会吓一跳,馨姑妈的脸上竟然噙着淡淡的微笑。

翌日狂风虽退了,但仍然大雨不歇。

整个酒店混乱不堪,一些树倒了,压坏了桌椅,甚至别墅区的某幢楼的屋顶砸了一个窟窿,幸好当晚空着没人住。

卓星月想起猫舍,想起卡卡,连老成稳重的老灰猫都吓成这样,那卡卡呢?

她正欲出门,馨姑妈却悄然无声地出现在客厅,喊住她:“星月。不用去猫舍了。那的工作我昨夜安排给其他人了。你以后到客房部工作,那的突发状况多,你学习怎么应付刁钻的客人。”

卓星月很自然地想自己应该是负责客房卫生的,不过是换了个地方做清洁工。没料到馨姑妈接下来说:“以后你是客房部经理助理。”

从猫舍清洁工变成经理助理,这火箭一般的提拔速度太惊人了。

馨姑妈仿佛也知道她的纠结,解释道:“到我这个年纪,都有预感。我时间不多了,而你在短短的时间内表现得很出色,我会加快培养你,不过你能否最终接手酒店,我还在观察。昨夜台风刮坏了不少东西,客人肯定有很多投诉,你快去客房部帮忙。”

“是。”卓星月晕乎乎地低头出门。

道路上到处是残枝败叶,被台风摧残过的景象触目惊心。

不过岛上的人们从小就习惯了台风,倒也没觉得这乱糟糟的一切有什么,都一大早起来就胸有成竹地工作,争取在最快的时间内恢复原样。

卓星月走到分岔路口,一边是猫舍,一边是通往客房区。她习惯性走往猫舍的方向,半路被费勒拦住。

他完全忘了昨晚被泼了一身酒,兴高采烈地推着她往回走。“现在什么时候了?还不第一时间到客房部那边挣表现耍威风。你升职的消息在半夜就传遍了。客房部的经理甚至跑到我的房间里来打探你的喜好,以前他不确定,现在终于看出来了,你以后很可能是他的顶头上司。”

卓星月厌恶费勒的亲近,可是她目前没法摆脱他。在假方君一事上,如果费勒真要拼个鱼死网破,拉她下水说是两人串通陷害假方君,没人会相信她是无辜的。

她讨厌费勒,却又不能激怒费勒,只能闪到一边保持距离,说自己要去找卡卡。卡卡昨夜肯定吓坏了吧,一大早看到第一个进入猫舍的人却换成别人,它会不会很难过?

“还看什么卡卡。灰老板已经接纳你了,卡卡也没什么价值了。走走走!我一定要亲眼看看客房部那些人看到你出现的表情。”费勒也幻想着自己以后成为酒店的半个主人的场景,那得有多拉风。

费勒拖着卓星月来到客房部的办公室,客服电话一直响个不停。客房部经理口干舌燥地安排手下员工赶紧处理各个客房的紧急情况,一见到她来了,立刻停止安排工作,示意大家鼓掌欢迎加入客房部的新成员。

他拍着卓星月的肩膀,笑着说:“万分荣幸啊,你居然能来客房部工作。免贵姓李,是这里的经理,以后请多关照。”那模样看上去好像卓星月才是他的上司。

卓星月勉强笑一笑。

“你要是不累的话,要不现在就开始安排工作?”李经理主动把指挥权交到她手上。她连忙拒绝,解释自己是新来的,先在旁学习,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请经理尽管吩咐。

李经理看她是认真想学习,虽然给她安排了一些工作,但都是比别人轻松不累的活,比如一间一间敲门访问客户是否需要帮助。

台风败坏了不少人的兴致,许多客户说话的口气不太好。卓星月不得不赔着笑脸安抚每一位客户,中途接到新负责猫舍的员工的话,说卡卡一大早就不见了。

她本来想立马抛掉手里的工作去找卡卡,可是一想到身上的重任,只能深呼吸一口气,敲响下一扇门,堆出满满的微笑:“您好,我是客房部的卓星月,昨夜台风,您住得还好吗?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

这一忙就从早晨忙到夜里。

卓星月给猫舍员工打电话问卡卡回来没,那员工累了一天,已经睡得迷迷糊糊,说没回来,反正玩累了自己会回来的。

她连忙说卡卡很可能在白沙滩的一间彩绘店里。

员工回刮风下雨谁还营业啊,便挂了电话。

卓星月强打精神决定自己出去找,刚出办公室便撞见阴魂不散的费勒,他见她就拖着走。

“别管手头的工作了,我刚想起来馨老板有严重的风湿病,今天她没出来巡逻受灾情况,昨夜肯定又犯了。你快回去照顾她,留个好印象!”

卓星月甩开他的手,有些气愤他什么事都是奔着酒店的继承权去的。“你不要口口声声都是利益。她是我姑妈,就算不为了酒店我也会用心照顾她!”

“我不管这些,就当为了酒店,你要更加用心地照顾她。古时候不是有割肉喂亲作药引的故事吗?如果这样能把酒店继承权拿下,我肯定也会建议你这么做。别用那眼神看我,对的,我就是无所不用其极。这不只是你的未来,也是我的未来。”他抓住她的衣领,把她推到阴影的角落里,俊美的脸浮现阴狠的表情,向她强调,“卓星月,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我不允许你行差踏错。不管你怎么做,给我拿下酒店继承权!”

卓星月浑浑噩噩地回到小楼,馨姑妈的房间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呻吟,已是极力忍耐,仍是痛不欲生。

费勒果然猜中了。她跑进馨姑妈的房间,打开灯,看见老人死灰一般的脸,冒着涔涔冷汗。

她连忙上前为馨姑妈擦汗按摩,准备打医院的电话,却被一只苍老的手按住。

“几十年的老毛病了,没用的。而且这算是我身上最轻的病了。”

卓星月放下电话,忙碌了半宿,馨姑妈终于忘记疼痛,迷迷糊糊地睡去,她第二日醒来的时候,看见晨光洒在少女熟睡的脸庞上,忍不住伸手把少女乱掉的头发绕到耳后。

卓星月惊醒,这一次是确实看到了馨姑妈脸上如钻石般稀少的笑容。

一个一生颠沛流离的老人在晚年痛失爱子之后,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仍是亲情。不论是真心还是假意,卓星月毫无疑问敲中了这一部分。

“你果然是你爸爸的女儿,一样心地善良。也许我不该怀疑,也不该设置那么多无聊的考验,你就是酒店最合适的继承人。我之前这么做,只是因为我担心多年的努力交到一个不适合的人手里就付诸东流。这个酒店是我一生的心血,我希望你能善待它。”馨姑妈拉着她的手,声音温柔许多。

卓星月的心却乱了,她想馨姑妈一定不知道费勒的野心。等馨姑妈过世,等她继承了酒店,费勒一定会想方设法把酒店一分为二。按他的行事方法,绝对会把酒店搞得乌烟瘴气。

“不。”卓星月心慌地推辞着,“我觉得我自己经验尚浅,还有许多地方需要学习,你不要那么快下决定。我相信你的身体慢慢会养好的,猫星酒店离不开你。”

“傻孩子。”馨姑妈把卓星月的拒绝当作孝顺。

“你再想想。我上班快迟到了。”她飞快地跳起来,逃出房间。

当她梦寐以求的事情逼近成功时,她却开始害怕。

在她的思绪乱成一团时,对讲机里传出罗亚的声音:“星月,马猜在前台等你,他看上去很生气。”

卓星月匆匆去前台,她迫切希望见到马猜,听听他的意见。

离接待处的草亭子近了,卓星月不由加快了脚步,望见马猜怀里抱着失踪的卡卡,当卡卡望见她时,别过了头。

前不久,卡卡才为了保护卓星月和雪公主打了一场群架,头顶挂彩,秃了一小块。这一块的毛长得很缓慢,它又淋过雨,现在的样子看上去滑稽而且可怜。

它把头埋在马猜的怀里,死死抱着他的手臂,极度不情愿回去,可怜地叫着。

如果卓星月听得懂猫语,她就会听到卡卡在说自己被台风吓坏了,等不到她,就去找马猜,到了晚上,以为她会和往常一样出来找它,就一直站在门口望着,等着,可是她没有来。

像卡卡一样,马猜也对她疏远了。那种人与人之间的客气,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火辣辣的疼。

卓星月老实承认自己的疏忽,低头认错:“对不起。我刚被馨姑妈升为客户部经理助理。台风天有很多事忙不过来……”

“你如愿升职,卡卡就没有利用价值了?”马猜对她越来越失望,“我说过,别的事我无所谓,只有一件事,卡卡真心对你,希望你真心对它。”

“我很喜欢卡卡。”她抬头,无助地发现他看她的眼神里,已经把她和费勒归为一类人。这不小心陷进去的泥淖,她不仅没有全身而退,反而越陷越深。

“恭喜你。”马猜的嘴角露出讥讽的笑容,把卡卡放到沙发上,绝情离去。

卓星月一路喊着马猜,希望把事情解释清楚,他没有停步,反而走得更快,不耻与她同行。

她跟着他一路小跑,看他回到白沙滩,从店里拿了个工具箱继续走,走到荧光海的围栏前,开始拿出钉子和锤子,动手封住唯一的入口。

他对感情一向很淡薄,不易喜,不易悲,更不易怒。他明白自己现在的举动有些失控,可这是他在这个岛上第一次相信人,第一次就被辜负。

“不。不要!”卓星月把手遮在入口上,捂住一颗冒起的钉子。

“松开。不然我砸下去了。”马猜抬起手,作势要用锤子砸铆钉。

倾盆大雨骤降,卓星月和马猜全身湿透,仍在这里对峙。

雨水冰冷地打在身上,马猜以为卓星月会松手,可是一锤子砸下去,她闷哼一声,抱着受伤的手痛苦地蜷缩在地上,发出微弱的哀求声:“马猜。我没有和费勒合作,我一直真心喜欢卡卡,也把你当作巴荷岛上最好的朋友。为什么你不能试着相信我?”

为什么不能相信她?

因为在他的一生里,相信一个人从没有好结果。

她到底是又一个例子,还是一个全新的例外?

天空中电闪雷鸣,她望着他的眼神坚定不移,那一瞬间,马猜心里的后悔之意忽而泛滥,如海啸般肆虐,也许他该试着再相信一次。

他蹲下来,紧紧握住她的手,自责得无以复加:“对不起。”

听到这三个字,卓星月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他怎么可能说这三个字!

两人怔怔对望的时候,罗亚打来电话:“星月,有个女人刚打电话到酒店接待处,自称是杨决的朋友,姓唐,说杨决下午三点的飞机抵达巴荷,让你务必去接机,而且……还在我们的酒店全款预定了一间蜜月套房,说是给你们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