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哉行⁽¹⁾　陆机

游客芳春林，春芳伤客心⁽²⁾。和风飞清响，鲜云垂薄阴⁽³⁾。蕙草饶淑气⁽⁴⁾，时鸟多好音。翩翩鸣鸠羽，喈喈仓庚吟⁽⁵⁾。幽兰盈通谷，长秀被高岑⁽⁶⁾。女萝亦有托，蔓葛亦有寻⁽⁷⁾。伤哉客游士，忧思一何深。目感随气草，耳悲咏时禽⁽⁸⁾。寤寐多远念，缅然若飞沉⁽⁹⁾。愿托归风响，寄言遗所钦⁽¹⁰⁾。

【作者简介】

陆机（261年—303年），字士衡，西晋吴郡华亭（今上海松江）人。祖陆逊、父陆抗都是东吴名将。吴亡后曾隐居读书，后至洛阳，得到张华的赏识，荐其为祭酒。与潘岳、刘琨等事贵戚贾谧，后死于战乱。其诗文注重辞藻和排偶，开六朝文学繁褥之风。有《陆士衡集》，其《文赋》是中国古代文论中的重要作品。钟嵘《诗品》评其“才高辞赡，举体华美……尚规矩，不贵绮错，有伤直致之奇”。

【注释】

(1) 悲哉行：乐府旧题，宋郭茂倩《乐府诗集》引《歌录》说：“《悲哉行》，魏明帝造。”又引《乐府解题》说：“陆机云‘游客芳春林’，谢惠连云‘羁人感淑节’，皆言客游感物忧思而作也。”

(2) 春芳：春天的花草。

(3) 和风：温和的风。清响：清脆的响声。鲜云：轻云。

(4) 蕙草：香草名。饶：多。淑气：温和之气。

(5) 翩（piān）翩：鸟飞轻疾貌。鸠：斑鸠之类。喈（jiē）喈：鸟鸣声。仓庚：黄莺。

(6) 通谷：往来无阻的山谷。长秀：指茂盛的草木。高岑：高山。岑：山小而高曰岑。

(7) 女萝：即松萝，多附生于松树，呈丝状下垂。蔓葛：多年生草本植物，茎可编篮做绳，纤维可织布，块根肥大，称“葛根”，可制淀粉，亦可入药。

(8) 气草：随着节气出现的草。时禽：随节候出现的鸟。

(9) 寤寐：日夜。寤：醒时。寐：睡时。远念：对远方人和物的思念。缅然：遥远貌。飞沉：指鸟和鱼。

(10) 归风：吹向故乡的风。所钦：指崇敬的人。

【评析】

此诗表现客游者置身美好的春色，心中泛起对故乡的思念。诗是以乐景写哀情，景是由和风、轻云、蕙草、时鸟等构成的一幅烂漫的春光图，情则是游子思念故乡的忧思。春天的美景为什么会勾起游子的归思？这在古诗中并不少见，春天降临让羁旅者深切地感受到时光飞逝，他却一年又一年羁留异乡，思归之情自然会被激发出来。诗的开头两句“游客芳春林，春芳伤客心”奠定了诗的情感基调。接着铺排春景，其中，“女萝亦有托，蔓葛亦有寻”两句表面上是实写景物，实际上是以女萝、蔓葛有所依附来反衬游子漂泊不止。从“伤哉客游士”开始直接抒情，“目感随气草，耳悲咏时禽”，点出春景与诗人内在心绪之间的逻辑关联：一个为思念所折磨的人，美好的春光丝毫不能带来慰藉，反而是更加沉重的忧思。最后两句，希望拜托吹向故乡的风，带去自己的思念和问候。此举实属无奈，但也只能借此稍稍缓解思归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