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

【原文】

先生曰:“今为吾所谓‘格物’之学者,尚多流于口耳,况为口耳之学者,能反于此乎!天理、人欲,其精微必时时用力省察克治,方日渐有见。如今一说话之间,虽只讲天理,不知心中倏忽之间,已有多少私欲。盖有窃发而不知者,虽用力察之,尚不易见,况徒口讲而可得尽知乎!今只管讲天理来顿放着不循,讲人欲来顿放着不去,岂‘格物’‘致知’之学!后世之学,其极至,只做得个‘义袭而取’(1) 的工夫。”

【译文】

先生说:“现在从事我‘格物’学说的人,大多只限于言论上,更何况从事口耳之学的人,能不这样吗?天理、人欲,其精微之处必时刻省察克治,才能逐渐领悟。现在人们在言谈之中,虽然嘴里讲着天理,不知道心中刹那间藏着多少私欲。私欲暗长但不自知的情况,即使用功去体察尚且发现不了,更何况仅仅空口白说,怎么能全部认识呢?现在只顾讲着天理却不去遵循,谈着私欲而任其留存不知道去除,这怎么是我‘格物’‘致知’的学说呢?后世的学子,顶多也是做得个‘义袭而取’的功夫。”

(1) 出自《孟子·公孙丑上》第二章:“是集义所生者,非义袭而取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