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宋桓有为兼用儒墨，庄周学弈初闻阴阳

前363年，岁在戊午。庄周七岁。宋桓侯十八年。

周显王六年。秦献公二十二年。楚宣王七年。魏惠王七年（晋悼公六年）。韩懿侯十二年（卒）。赵成侯十二年。田齐桓公十三年（姜齐幽公十二年）。燕桓公十年。鲁恭公二十年。卫成侯九年。越王初无余之十年。中山桓公四十年。

韩懿侯韩若山死了，在位十二年（前374-前363）。

太子韩武继位，即韩昭侯。

许异继续相韩。

秦献公召见章蟜：“去年伐魏大胜，由于赵成侯、韩懿侯救魏，未竟全功。如今韩懿侯死去，正是伐魏良机。”

章蟜奉命再次伐魏，进攻魏国西部重镇少梁（陕西韩城）。

韩昭侯正在为父治丧，无暇救魏。

赵成侯再次救魏，章蟜再次退兵。

宋桓公分化戴驩党羽以后，宋相戴驩与右师戴剔成的暗斗，趋于明朗。

宋桓公召见戴盈、戴不胜：“前年魏惠侯伐宋，寡人诛杀公孙颀，终于化险为夷。如今寡人应该如何作为，才能免于诸侯征伐？”

戴盈是孔子之徒，于是献策：“魏文侯师从孔子弟子子夏，子夏死后又师从子夏弟子田子方、段干木，重用子夏弟子李悝、吴起，得以富国强兵，称霸中原。此后天下诸侯无不仿效魏文侯，重用孔子之徒。孔子先祖乃是宋人，所以孔子创立的儒学，实为商宋之道。主公想要避免诸侯征伐，必须富国强兵，重用孔子之徒。”

戴不胜是墨子之徒，于是献策：“孔子虽是宋人后裔，却推崇周公制定的周礼，所以孔子创立的儒学，实为西周之道，并非商宋之道。宋人墨子创立的墨学，才是商宋之道。如今周王昏弱，周分为二，周礼崩坏，周道式微，周室诸侯无不背弃周道，重用墨子之徒。当今墨家巨子也是宋人田襄子，墨家总部设在宋国，弟子众多，势力强大。主公想要避免诸侯征伐，想要富国强兵，不应重用孔子之徒，而应重用墨子之徒。”

宋桓公兼采戴盈、戴不胜之言，重用大儒裘氏的弟子郑缓、田襄子的弟子惠盎。

庄周七岁，庄全不愿让儿子荒嬉无度，教以围棋，

棋枰对角，各置黑白二子。

父子对弈，庄周执黑先行。

子綦踱到对街，旁观棋局，微笑不语。

一局终了，庄全邀请子綦：“庄周长棋很快，我已负多胜少。先生可否指点庄周一二？”

子綦毫不推辞，把对角两枚白子，换成黑子。

庄周大不服气：“父亲与我分先，我已胜多负少。先生为何让我四子？”

子綦说：“我先问你，棋枰为何预置四子？”

庄周搔搔头：“父亲只说必须预置四枚座子，没说原因。”

子綦指指棋枰中心：“这一点位，有无专名？”

庄周说：“专名天元。”

子綦又问：“座子之位，天元之位，有无总名？”

庄周说：“总名星位。”

子綦又问：“这五个点位，为何既有专名，又有总名？”

庄周又搔搔头：“父亲也没说过。”

子綦又问：“其他点位，有无专名、总名？”

庄周说：“没有。”

子綦又问：“为何少数点位既有专名，又有总名，多数点位既无专名，又无总名？”

庄周回答不出，转头看看父亲。

庄全说：“先生的问题，问得十分奇怪。”

子綦说：“万物之名，均有来历。围棋同样如此。”

庄周大为兴奋：“父亲说过围棋的来历，相传为圣君唐尧发明。但我不明白，唐尧既然是圣君，应该忙于治国平天下，为何发明围棋？父亲说，唐尧的儿子丹朱不贤，荒嬉无度，所以唐尧发明围棋教导丹朱。我更不明白了，丹朱既然荒嬉无度，教他围棋岂非更加荒嬉无度？父亲说，他也不明白。”

子綦笑了：“唐尧为了教导丹朱而发明围棋，不是希望丹朱沉迷游戏，而是希望丹朱领悟天道。”

庄周十分奇怪：“下棋怎能领悟天道？”

子綦说：“先说棋枰。唐尧发明的棋枰，纵横仅有九路。九是最大阳数，九九八十一个点位，对应的是所有星辰。五个重要点位，对应五个重要星辰，所以称为星位。棋枰中心的点位，对应的是永居天中、作为万物之元的北极星，所以称为天元。所有棋子围绕天元，对应的是所有星辰围绕北极星。纵横九路围成六十四格，一格对应一卦，就是伏羲六十四卦。伏羲六十四卦，乃是演示天文历法，亦即太阳围绕北极星旋转一年的轨道。太阳运行一年之道，即为天行之道。行棋之前预置的四枚座子，对应的是一年四季。每季的中心春分、夏至、秋分、冬至，对应的是泰、乾、否、坤四卦。其余六十卦，每卦六爻，合计三百六十爻，对应的是一年三百六十天。每季三个月九十天，对应的是十五卦九十爻。每个月三十天，对应的是五卦三十爻。”

庄周瞪大了眼睛，庄全也闻所未闻。

子綦又说：“再说棋子。棋子分为黑白，乃寓阴阳。无论天上星辰，还是世间万物，均为浑沌一气化生。天道主宰浑沌一气，浑沌一气分判，分出阴阳二气。阴阳二气相交，衍生天地万物。天道无生无死，无始无终，循环往复，永恒不变。道生万物，无不有生有死，有始有终；气聚则生，气散则死，死后化为别物，所以生物有生死，死物有成毁，但是阴阳二气永无生死，循环往复，永恒变化。棋子之行，对应的是元气之行。每子四气，气紧则死，气宽则生。生物必有二眼，死物必无二眼，棋之生死亦然。其余种种，不必赘述。行棋次序，执白先下，执黑后下，因为白为阳气，动而先行，黑为阴气，静而后应。”

庄周问：“丹朱学棋以后，是否领悟了天道？”

子綦说：“丹朱只把围棋当作游戏，没有领悟天道，唐尧只好禅位虞舜。九路棋枰变化太少，后人为了增加趣味，扩为纵横十九路，共计三百六十一点。扩大棋枰并非任意，中心一点天元，仍然对应北极；其余三百六十点，仍然对应一年三百六十天。但是棋枰扩大以后，后人不再明白唐尧发明围棋之意，乃是演示伏羲六十四卦，后人更不明白伏羲始画六十四卦之意，乃是演示天道天命，于是把伏羲六十四卦降格为卜筮人运的工具。后人又尊阳卑阴，认为先下者为卑，后下者为尊，于是把行棋次序，改为黑子先下，白子后下。这就把阳气先行，阴气后应，变成了阴气先行，阳气后应，违背了阴阳运行的根本原理。”

庄周问：“如此说来，学棋就是学道？”

子綦说：“正是。棋道隐寓太阳一年四季循环往复的天道。对应春分的泰卦，坤阴居上，乾阳处下，用柔，主生；对应秋分的否卦，乾阳居上，坤阴处下，用刚，主死。下棋者行泰用柔，其气必宽，气宽则生。下棋者行否用刚，其气必紧，气尽则死。”

庄周大为高兴：“那我以后天天下棋，就能领悟天道了。”

子綦说：“天天下棋，必将荒嬉无度。棋戏为技，从属于道。以道御技，技无不精。以技废道，技入魔道。学技仅是学道的辅助。技若不精，道必空疏。道为首，技为足，无首不知方向，无足不能近道。有技无道，方向必错，就会背道而驰。有道无技，方向虽对，仍然难以近道。”

言毕拍下一子，置于天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