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商鞅诈友败魏封君,剔成篡宋子綦尽年

前340年,岁在辛巳。庄周三十岁。宋桓侯四十一年=戴剔成元年。

周显王二十九年。秦孝公二十二年。楚宣王三十年(卒)。魏惠王三十年。韩昭侯二十三年。赵肃侯十年。齐威王十八年。燕文公二十二年。鲁景公六年。卫平侯三年。越王无疆三年。中山成公十年。

齐威王继续伐魏东部。

赵肃侯继续伐魏北部。

商鞅献策秦孝公:“秦、魏互为心腹之患,若非魏国兼并秦国,就是秦国兼并魏国。去年齐军在马陵尽灭魏军主力,泗上诸侯都已叛魏附齐。今年齐、赵继续伐魏,主公应该趁此良机,一举破魏,东进中原,威服诸侯,进一步由霸而王。”

秦孝公大喜,命令商鞅继续伐魏西部。

魏国大将庞涓已死,魏惠侯分命三位魏将,迎战三面来犯之敌。

公子魏卬,领兵迎战秦军。

两军对阵,交战之前,商鞅致信魏卬:“我当年在魏,素与公子交好。如今竟为两国之将,实在不忍相攻。愿与公子相见,立盟欢饮,然后罢兵,秦、魏各得相安。”

魏卬大为欣慰,准备前往秦营。

属下劝阻:“秦人乃是西戎,素无信义,必定有诈。公子不可轻往!”

魏卬说:“商鞅并非秦人,原是卫人。曾经游魏多年,公叔痤待他不薄,我待他更厚,怎么可能欺骗我?”

魏卬一入秦营,即被甲士击杀。

商鞅挥师掩杀魏军,魏国西部全面失守。

魏惠侯仰天长叹:“寡人恨不用公叔痤之言!”

割让部分河西之地,向秦求和。

商鞅凯旋咸阳。

秦孝公大喜,兑现二十年前招贤令的承诺,把商於(陕西商州)封给五十一岁的商鞅,封号商君。

商鞅破魏受封,感恩图报,立刻伐楚。

楚宣王即位至今,未与诸侯一战,有喜有忧。喜的是强魏连败于齐、秦,已经不能与楚争霸天下。忧的是秦、齐仿效魏、楚,相继变法,迅速崛起,齐国败魏称王,秦国败魏东进,楚国减少了一个劲敌,增加了两个劲敌。

如今楚国未伐齐、秦,秦国竟敢征伐天下霸主楚国。

楚宣王熊良夫忧急之下,暴病而死,在位三十年(前369-前340)。

太子熊商继位,即楚威王。

楚威王决意重振楚威,罢免了一心固位不谋中原的昭奚恤,改命昭阳为相。

魏惠侯认为齐国已经取代楚国,成为第一劲敌,于是在与齐相邻的济阳(山东济南北部)筑城,预防齐军再伐。

齐威王明白了邹忌诬陷田忌,大为震怒,念其功大,不忍诛杀,罢相夺爵,收回封地,贬为庶民。不再信任布衣士人,改命庶子田婴为相。

邹忌的门客公孙闬,立刻转换门庭,投入田婴门下。

田忌自楚返齐,复任齐将。

宋桓侯囚禁于苏宫,半夜做梦,有人哭诉:“君父,我是你的长子,自幼学儒!君父最初兼用儒墨,所以我让吾弟学墨。后因君父重墨黜儒,免我官职,重用吾弟,我被迫自杀。如今我自杀已有十年,墓上的楸树、柏树都已结出果实,君父为何从不替我扫墓?”

宋桓侯深感不祥,请求戴剔成允许太卜入宫占梦。

太卜得到戴剔成允准,晋见宋桓侯。

宋桓侯告以所梦:“此梦吉凶如何?”

太卜说:“梦中之人,当为郑缓!主公亲政以后,兼重儒墨,重用儒者郑缓、墨者惠盎,郑缓让弟弟郑翟学墨。后来相国黜儒重墨,罢免郑缓,重用惠盎、郑翟,郑缓愤而自杀。”

宋桓侯说:“没想到郑缓自杀已有十年。如今相国专权,国事日非,寡人自身难保,怎能去为郑缓扫墓?寡人想念郑缓,常常想起孔子之言‘君不君,臣不臣’,所以做了此梦。”

太卜不敢多言,垂泪而出。

戴剔成得知宋桓侯之梦,与司马熹商议。

司马熹说:“相国囚禁主公,引起宋国民众不满。戴盈、戴不胜虽与相国同宗,同样不满相国。然而主公过于软弱,在此天下乱战之世,必将亡国。相国既有魏文侯之志,不如效法田成子。田成子并非姜齐宗室,仅是陈国大夫后裔,如今齐威王已成中原霸主。相国却是宋戴公后裔,如果正位为君,必能重振殷商之盛。”

戴剔成听从其言,趁着诸侯相攻,中原大乱,弑杀了宋桓侯。

宋桓侯辟兵,十二岁即位,在位四十一年(前380-前340),实计四十年。第十五年亲政。第二十五年朝魏贬号。第三十八年被戴剔成囚禁。囚禁四年被弑,终年五十二岁(前391-前340)。

戴剔成弑君篡位,即宋剔成君。不承前统,当年改元。

不许宋桓侯入葬宋君专用的雕陵,草草葬于商丘东郊的东陵。

为了安抚宗室和群臣,重新启用戴盈、戴不胜。

司马熹谋划有功,成为宋相。

庄周三十岁,蔺且(庄子弟子)生于蒙邑东门。

子綦已老,得知戴剔成弑君篡位,一病不起。

庄周说:“戴剔成果然效法田成子,弑君篡位。夫子并非宋人,为何如此悲伤?”

子綦说:“宋人齐人,有何分别?我不是悲伤宋桓侯被弑,而是悲伤世丧道,道丧世。”

子綦将死,子游、庄周悲伤不已。

子綦说:“道是生生者,物是被生者。生生之道不死,被生之物必死。你们何必悲伤?”

子游说:“弟子尚未尽闻夫子之道。”

子綦说:“以人为师,必囿于师。人难尽知天道,师难尽传天道。”

庄周问:“除了以天为师,夫子有何教诲?”

子綦说:“居于六合之内,不可盲从其俗。”

子綦客死宋国,享年八十余岁。

子游、庄周按照子綦遗命,护送灵柩返齐,葬于泰山之麓,不立墓碑,各自手植一树。

葬毕子綦,庄周诵诗一首:

儒墨人道,黥劓众生;

名教治心,刑教治身。

为人所使,必趋人伪;

雕琢真德,失其浑沌。

泰皇天道,息黥补劓;

老聃舌教,闻悟行成。

为天所使,永葆天真;

丧我存吾,存己存人。

子游留在泰山,结庐隐居。

庄周返回蒙邑,独对乱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