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密谋除奸

次日早朝,皇帝命张佑宣诏:“太尉乙浑诛杀谋反乱贼有功,着即任丞相,总揆百官。”张佑读到此处,略一停顿,群臣为之一惊,因为大魏从未设过丞相一职。只听张佑继续宣道,“天水公廉进礼参与平逆有功,进天水王。命尚书左仆射和其奴接任尚书令、侍中,命抱嶷任殿中尚书。封东安王刘尼为司徒,免去其尚书右仆射。命慕容白曜为尚书右仆射,进南乡公,加安南将军。诏陇西王源贺任中军大将军,统领京师与近畿诸军,即日进京。诏征东大将军冯熙任禁军大将军,即日进京。诏在外诸皇叔征平王新成、京兆王子推、济阴王小新成、汝阴王天赐、任城王云,择日启程返京,准备参加先帝百日忌辰祭奠。钦此。”

乙浑起初一听自己果真当上了丞相,欣喜万分,本来他以为皇帝定要故意拖延甚至反对呢,因为此举意味着自己从此就真正成了皇帝一人之下、大魏百官之上了。魏朝封王者虽然不少,多为虚衔,领某州刺史或某某将军者就算实职极大者了。而丞相却总揆百官呢,当然位在诸王之上。另外廉进礼封王对进一步控制太监有重要作用。慕容白曜才三十多岁,能征惯战,为人较粗,易于拉拢。但当听到封和其奴、刘尼、诏源贺与冯熙及诸皇叔进京,心中颇感不快。虽说刘尼本来已位同三司,现在不过是由虚衔改实衔而已,但毕竟事关重大。依制殿中尚书历来兼任禁军大将军,现在却由抱嶷、冯熙两人分任,不知究属何意?至于“中军大将军”一职,历来有职无人,自乙浑统兵数十年来从未设过。现在诏令“统领京师与近畿诸军”,等于让源贺控制虎贲、龙腾、豹跃各军,而且有权节制近畿各州之兵。源贺、冯熙这样手握重兵的封疆大吏入京,依例幼帝应当与朝廷重臣尤其是自己商量。何况源贺、冯熙的调动明显是皇帝加强控制军队之举。先帝薨后小皇帝还从未在如此之多的重大问题上单独作出过决策呢,难道是太后之意?……除了太后,还会有谁会为皇帝献此大策呢?……不像是太后。若是,则前些日子太后就会有所动作。那么,难道这都是小皇帝自己的主意?也还真说不定。前些日子小皇帝不就曾经立马口谕任命了几位大臣吗?想不到小皇帝竟会如此厉害!

散朝之后,廉进礼随乙浑回到他的官邸。他们都感到今天情况异常,升官晋爵的兴奋打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折扣。

廉进礼一边喝酒一边道:“皇上今日之举,必有高人为之出谋划策,此人非太后莫属。”

乙浑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用刀切着一块羊腿肉,一边说:“老夫也曾有此怀疑。倘若果真是太后倒不足虑也。妇人愿为男子赴汤蹈火者乃绝佳烈女,绝非工于心计纵横捭阖于朝廷之女杰。故无需多虑!”边说边将刀叉起一块腿肉晃了晃,往嘴里送去。

廉进礼冷笑道:“并非下官多虑,只怕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也。常言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丞相若不警惕,祸不远矣。”

“哦!有这等严重吗?”乙浑口气中有些不屑,他觉得廉进礼有点庸人自扰了,“如今我身为丞相,总揆百官,位在尚书令、中书监之上;武为太尉,乃武将之冠;又系车骑大将军。谁敢对我轻举妄动!”

廉进礼听了微笑不语,只是喝酒,切肉。他的微笑不语倒使得乙浑心中有点发毛。看他不想说的样子,只好道:

“廉大人有何高见,老夫愿闻明教。”

廉进礼说:“丞相还记得宗爱之死否?宗爱当年也是大司马、大将军、太师,都督中外诸军事,封冯翊王,还领秘书事,不下于丞相今日。且生活于禁中,有贾周等帮手,谋害了一帝二王。真可谓权谋超群,天下无双。结果如何,竟覆灭于顷刻之际!”

乙浑一听,原来如此。心想,太监究竟是太监,只会弄些阴谋诡计。他反问道:“宗爱岂能与老夫相提并论!老夫岂是宗爱者流!宗爱空有许多头衔,并无实职,调不动三军,故只能靠几十个太监耍些雕虫小技成事。老夫戎马生涯数十年,部将无数,能调动千军万马。宗爱弑帝、害王,只能使些鸡鸣狗盗之徒手段,老夫则前蒙先帝顾命,后又屡受新帝封赐,谁敢奈何于我?”说罢,用力切下一大块肉来,塞在嘴里,使劲地嚼了起来。今日之事他并非轻视,只是觉得不必过于紧张罢了。何况还有时间,自己心中也有一些打算。

廉进礼冷笑一声,心想真是“天下第一浑”!皇上明明是以升乙浑来稳住他,实际上是在积聚自己身边的力量。依他之见,预后不佳!见乙浑如此浑浑噩噩,他本来不想再多说什么,以免乙浑不快。但又一想,如今二人已经紧紧拴在一起,不能不说,他终于叹气道:

“别人自然奈何不得丞相。但是皇上一旦翻脸,尤其是太后若有异心,则祸莫大矣!今日之事也许是太后再次病重,准备托孤,这就无妨。要是太后凤体康健,而对丞相有所怀疑,则祸不远矣。太后于先帝在时颇多计谋,当年处置宗爱即太后之计。下官在宫中多年,尤其是伺候赫连太后与常太后时,多次亲见当年的冯贵人、后来的冯皇后如何向太后请示,多次亲闻两位太后对当今太后赞誉有加。就下官所知,就心计、谋略而言,我大魏朝后妃中尚从未有过如太后样人,历朝历代,只怕是只有汉高祖之吕后略可及肩。丞相需小心提防为是。”

小心提防固然必须,尤其是对这位太后。不过廉进礼方才说太后可能再次病重准备托孤,此话引起他极大注意,对这种可能他倒是没有想到。果真如此,机会可不就又降临了?这廉进礼还真不可小看。他们这些大臣,尤其是武将,多看不起太监。“连四 密谋除奸 - 图1都没有,算个四 密谋除奸 - 图2!”不过场面上又绝不敢小觑。因为不少帝妃身边的太监年岁一大往往被派作外任,甚至监军。其中有些自以为深得帝妃信任,目中无人,作威作福,州郡官员与各级将领都奈何他们不得,有时巴结唯恐不及,以免他们回朝后向皇上进谗。当然大家心里也都承认,虽然绝大多数太监均系唯唯诺诺之徒,但也确实有一些聪明过人心狠手毒的家伙。他们长期生活在帝后身边,深知帝后的一举一动。刚才廉进礼说的一番话就颇有些道理,小皇帝不足虑,对太后确实不能不防。

乙浑让廉进礼赶快打听一下太后身体近况。廉进礼后来告诉他,据那个太监说,太后一个多月来未离内室,不见天日,昨日清晨非到院子里小坐一会儿,因身子过于虚弱,感受风寒,下午又发高烧。昨日与今日李太医多次被召。皇上今日也早早散朝,立即去慈安宫了。乙浑道:

“那太监听谁所言?他进去了吗?”

“他哪里进得去!外宫太监宫女均不得入门。不过他倒是听慈安宫里人所说,绝对可靠。”乙浑听了终于放了心。不过他还是让廉进礼通过那个太监转告乙椒房,请她一定要亲自去看看太后。

最近乙椒房来探视得最勤。太后病危时夫人们来请安都只到前院,至多只到中厅,退烧后也才到卧房的门槛外行个蹲礼,道完“请安”就走。前些日子太后病情见好以后,夫人们才允许跨入门槛,远远站着,有时略微说几句话。由于冯雁脸上的烫伤愈后正在蜕皮,黄一块,白一块,十分难看,因此她只在帐内,从不露面。乙椒房来探视一开始没有引起冯雁怀疑,后来明珠报告乙椒房对不止一个慈安宫中人绕着弯子打听太后身体情况究竟如何,这才引起她的注意,并立即将她与乙浑联系起来。此日乙椒房进来请安时明珠面带愁容地说:“太后不适,刚刚睡着。请太椒房先回本宫,我回头禀报就是。”边说边对院中的寒梅道,“快去催郑四将甲鱼炖上,一会儿太后醒来多喝些汤,以利退烧。”乙椒房眼见寒梅应声而去,就故意对明珠道乏,说她们这些日子实在辛苦,两眼却一直盯着毫无声息的内室帐幔。明珠忽道:

“啊呀,忘了让寒梅叫她们将药煎上!太椒房请于殿内稍坐片刻,我去去就来。”说罢径自而去。

此刻后殿堂屋只剩下乙椒房一人,几个值班宫女都站在廊下。乙椒房知道慈安宫的小厨房在前殿东跨院内,隔着中殿中院。她又看了看内室卧榻,确信绝无声响,就蹑手蹑脚跨过门槛,走向榻边,想揭开帐幔看个究竟。

其实明珠刚才是故意借口外出,以便给她提供一个机会。冯雁则一直在帐内睁大两眼注意着她的动静,只不过帐外的人看不见帐里罢了。当乙椒房正要揭帐时,听见明珠已经快步走进堂屋,连忙住手外退。明珠小声说道:“哎呀,太椒房何必亲自劳动,有事叫宫女便是。”说着走了进去。

乙椒房急忙退出内室,小声说:“方才我见一个小虫飞在帐幔之上,怕小虫进去,想把帐幔拉严些个。”接着便告辞了。

乙椒房的鬼头鬼脑证实了冯雁的怀疑,更加肯定乙浑在实行某个巨大阴谋。冯雁此时才真正认识权力之贵。若无权力,莫说成其大事,连性命也难保。人品、道德、情操,人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在权力面前都会变形。她原以为,皇帝丈夫掌握天下一切大权,也就等于一切大权就在自己这个皇后手里。现在她才明白,二者绝非一事。是乙浑阴谋连连得逞促使她决心迅速恢复健康,夺回权力,辅佐弘儿,巩固帝业。但眼下时机尚未成熟,不可操之过急。她庆幸自己还有一百三十名绝对可靠的女将女兵,可保后宫无虞。

乙浑知道,一旦源贺、冯熙回到京师,整个平城与皇宫的警卫肯定会大大加强,那时就更难动手。而且小皇帝就可通过中军大将军源贺直接控制大魏最精锐的虎贲三军,他想擅自调动大军实行兵变就绝无可能。他和廉进礼只得另行设法。

一天上朝时廉进礼奏道:“天已秋凉,正是秋高气爽、谷熟兽肥之际,历代先帝均于此时去西苑行猎,臣奏请皇上近日驾幸西苑。”乙浑马上表示支持:“天水王此奏臣深以为然,不过尚有不足。我鲜卑自古尚武,人人自幼不离骑射,由是方能剪灭各国,建立大魏。故而皇上驾幸西苑,实乃提倡骑射之技,发扬尚武精神之举。”

但刘尼、和其奴等认为,先帝晏驾不足百日,太后又凤体欠安,皇帝不应外出游猎。拓跋弘本来就牢记太后关于切不可离开西宫一步甚至连东宫都绝不要去的嘱咐,听此一说,就道:“天水王与丞相所议有理,骑射之事不可放松。不过正如刘大人、和大人等诸位大人所言,眼下国丧期间,朕不宜外出游猎。”

由于柔然入侵通常总是于秋七月开始,故魏朝历来于七月发兵北征。后来即使当年并无外敌入侵,每年秋初皇帝也必到北校场检阅军队,观看演兵。于是乙浑奏请皇帝依例一年一度“秋阅”。皇帝又借口太后病重推迟“秋阅”。乙浑准备在西苑和北校场行刺的计划就此落空。

冯熙接到让他立即回京的圣旨,心中忐忑不安。回到后院让博陵长公主赶快帮他收拾行装,自己在书房里转来转去。公主不解地问道:

“先帝薨后夫君多次要求回朝未准,如今圣旨下了,岂非天大好事,夫君为何反而闷闷不乐?”

冯熙愁眉苦脸地说:“我也不知为何,心头总有一种不祥之感,驱之不去。此去是福是祸,实难预料。”正在此时,下人入报:

“京师王袤王大人家徐阿五求见。”冯熙急忙说:

“快,快带进来!”

虽然妹妹为当朝皇后,如今成了太后,但是冯熙牢记当初姑母冯昭仪对他说过,宫廷之事实在诡谲多变,防不胜防。如果外放,一定要派得力心腹在京,使自己始终能够得到可靠消息。冯熙接受父亲当年被杀的教训,不论自己多么发达,是否在京师,总有心腹秘密常驻平城,尤其是自己放了外任,一定随时保持消息灵通。冯熙派在平城的就是当年落难时在雍州霸城县结识的开小饭铺的王二。先是冯熙有一次饿得昏死过去,倒在王二小饭铺的外面。王二给了他一个饭团,又让他进屋烤火,救了他的性命。后来冯熙以砍柴为生,遇到下雨下雪之日,有时就在此宿夜。王二对他多有照拂。十几年前冯家平反昭雪冯熙回京荣升后不久,就在平城给王二造了一个小院,将他一家接来。本来依魏制贩夫走卒者流子弟不但不能入学读书,连私自延师设馆都将被处死。太平真君五年(444)太武帝还降诏:“自顷以来,军国多事,未宣文教,非所以整齐风俗,示轨则于天下也。今制自王公已下至于卿士,其子息皆诣太学。其百工技巧、驺卒子息,当习其父兄所业,不听私立学校。违者师身死,主人门诛。”故邹山孔子后人设馆授徒为魏朝唯一特例。不过凡事皆有例外,何况有皇亲国戚撑腰乎!冯熙让王二之子王毛改名王袤,经文成帝恩准入太学读书。王袤原本目不识丁,智力也仅中平,只是极为刻苦,几年后居然成绩中等。出学后王袤在县里、郡里做事都勤奋谨慎,如今已经放了平城主簿。其父王二来平城后自然不能再开饭铺,以免影响儿子前程。但是平城以卖羊肉泡馍出名的“灞上居”实际上却是王二的产业,掌柜就是徐阿五之父徐盼水。这灞上居的酱羊头、炖羊尾均享誉平城,开酒禁后来此喝酒者尤多。因此虽然冯熙从正式渠道得到的消息是皇上宾天,太子登基,皇后自焚获救,几位大臣谋反被诛,但王袤却不断派人将京师大臣们私下关于乙浑专权的议论报告于他。冯熙曾一再要求与公主返京吊唁和探视皇后,都被乙浑以“军务为重,切毋离职”驳回。因此现在接到让他回京的圣旨,拿不定主意如何是好——走是肯定要马上走的,问题是怎么个走法。

来人徐阿五是王二在霸城开饭铺时的小伙计,当年就是他早晨起来卸门板时发现冻僵了的冯熙,报告了王二,一起将冯熙抬至灶间取暖。阿五为人忠厚可靠,所以冯熙发迹后将他一家也接来平城,现在成了小主人王袤府中的管家。徐阿五一见冯熙就要下跪,冯熙立即拉住他说:“你我乃患难之交,不必多礼,请坐下说话。”

疲惫不堪面容憔悴的徐阿五比一个月前来时瘦了一圈,坐在一个脚踏的一角。他喘着气无力地说:“宫里传出话来,要您接旨后悄悄走小道进京,路上千万小心。进京前先在十里堡歇脚,小人会在那里等候,趁夜晚进入城内。”

“就这些?”

“就这些。”

这一来冯熙心里就有数了。次日他大宴僚属及地方官辞行,说忙于准备进京,第三日不会客,第四日辰牌时分出发。结果第四日群僚来衙门送行时得知,说是又接到京中急令,已于前日夜间轻车简从走了。果然,乙浑派去的十几个扮作劫道的杀手在大路山脚转弯处守候,扑了个空。等他们得知冯熙已然提前出发,急忙追赶,冯熙一行早已经翻山越岭从近道秘密抵达了平城。冯熙先在平城东边十里堡的一个小客栈住下,不见徐阿五,就派了一个亲随先去王府联系。王袤以行猎为名,带了徐阿五等几个人出城来接冯熙一行,天黑后将他们带入城内。因为他是平城主簿,所以来开城门的军官只注意到人数一样,没发现里面混着冯熙和他的两个亲随。他在王袤后院住了三日,于一个黑夜又奉命让他一人转移。王袤带他进了一个只有两进的小院,原来这是太医李弈的家。这时他才知道,太后是通过他在传递指令与消息。

不过乙浑对整个形势的判断并不过于严重,因为除早已增加到一万人的殿中精甲外,整个军队基本上都被他牢牢控制着。即使中军大将军源贺返京履任,各军中将领也颇多自己的亲信旧部。从皇帝没有调动和其奴掌握的现在分散在平城及宫苑四周的殿中精甲来看,皇帝对自己并无怀疑。乙浑也曾借口加强北方防御想将这一万精兵调一部分往云中,小皇帝还挺有主意,当时就不同意。不过殿中精甲驻扎在东宫的三千人马也控制在自己的亲信手中。西宫一旦有变,他一声令下,东宫禁军立刻就能冲入。

乙浑总还是不放心,他想无论如何要亲眼看到太后才行。如果太后确如所传已然病入膏肓,那么皇上关于文武大臣之大调动即使出于太后托孤之意,也不可怕。因为毕竟自己乃大魏从未设过的丞相!若是太后之病不重,那么事情可就非同寻常了,必须立即动手,消除隐患,制敌于先手!他怕自己一人提出会引起怀疑,就对刘尼、和其奴建议求见太后,以示慰问。二人自然赞成,请他代表大家提出。乙浑道:“我提过多次,皇上都以太后凤体欠佳谢绝。刘大人乃拥立先帝元勋,太后与皇上必念旧情。还是请刘大人说吧。”结果刘尼一提,皇帝果然痛痛快快地答应了,说今日散朝便禀明太后,若无异常,明日散朝后三位大人与慕容白曜一起来吧。

第二天四人进入后宫时,惴惴不安的乙浑特别注意里面的警卫情形。大大出乎他意料的是,除通往后宫的主御道有四个宗子羽林守卫,后宫大门前有两个武装太监抱着刀坐着外,他一路——包括通过慈安宫的三进院子,宫女虽然见了一些,竟然没有发现一个女兵。一身裙钗的明珠在后院台阶下看见四人进来,躬身致礼道:“明珠奉太后之命在此迎候各位大人。请!”四人鱼贯而行,随明珠上了台阶,穿过正堂,进入卧房,在离卧榻约十步远处明珠止步,站立一旁。四人随即跪下:

“臣乙浑、刘尼、和其奴、慕容白曜叩见皇太后陛下,恭祝太后凤体康泰!”

只听太后有气无力地说:“多谢……四位大人……平身……赐座!”说罢便是一阵剧烈咳嗽。

“谢太后!”只见白色帐幔里的太后躺着,由于室内光线较暗,看不清表情。屋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药味。

“四位大人……尤其……是……丞相……辛苦了。”

“臣等理应效犬马之劳!”

室内非常安静,听得出来,太后说话十分费劲,不时长长地喘气:“只恐……我……来日无多……万一我……随先帝而……去,四位大人……务必好生……辅佐皇帝。以慰……先帝在……天……之灵。”说罢只听见太后直喘粗气。

“臣等遵令!”

过了好一会儿,太后才低声说:“都回去吧。”

“臣等遵令!请太后多多保重!”

乙浑又将御医院太医令张九复和主治太医李弈找来,询问太后病情。张九复与李弈对视了一眼,心情都很沉重的样子。张太医示意李弈先说。李弈只说了一句:“相当严重。”乙浑看出他们似有顾虑,就说:

“究竟是何疾病?”

李弈看着张九复不言。张太医只好说:“丞相,皇上有口谕,太后之病不得外传。下官不敢多言。”

乙浑说:“哎!那也要看对何人。难道你们还信不过我吗?”

张太医赶快低头抱拳致礼:“下官不敢。丞相知道自然不妨。太后她得的是……”他声音放得很低,“鼓胀之症……”

“哦!鼓胀之症?”乙浑几乎忍不住心中的兴奋之情,他怕刚才过于露骨,又唉声叹气地说,“唉,怎么会得此症呢?”

李弈焦急地说:“若只是鼓胀之症也罢,总还能够泻湿补气,拖延若干时日。谁知太后尚有心疼之症。两病有相克之处,用药多有不便。唉!”

“如此说来……”乙浑说到这里,看着他俩。他俩久久不言,只是叹气摇头而已。

乙浑这下终于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