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夷夏之辩

本来拓跋弘对李敷、李弈印象都极佳。他觉得李敷毕竟在朝为官多年,在秘书、尚书、中书三省都经验丰富,政绩不俗。而且朝议时每多卓见,现在位列中枢,实得其人。李弈既为一代良医,又兼良相之才,议论政事,每发精彩之论。李弈之兄李式原任青州刺史,现在西充州刺史任上亦颇有政声。西充州是大魏大州之一,扼守刘宋北上之重要一路,有李式在,可以无忧。但自从得知李弈与太后有私,拓跋弘对李氏兄弟的印象急速改变,甚至怒形于色,以至于他只得提醒自己,切勿操之过急以免暴露对李弈的刻骨仇恨。但是毕竟此恨非比其他,实难忍受。在第二次再议治国方略时,拓跋弘差一点爆发出来。

由于有了第一次争论,有些大臣对今日廷议有备而来。李敷就是其中之一。不过他觉得自己位高权重,不宜先讲,以免有些臣工有位卑顶撞之虑而不敢言。于是经过深思熟虑,年轻气盛的高闾出班道:

“臣以为,宜以数年之期增强大魏整体实力。使大魏内政修明,国库充盈,兵精粮足,北睡安宁。然后方可渡淮过江,扫平四海。如此,官吏务必颁行俸禄,方可杜绝贪贿之路。而实行俸禄,朝廷先需大增岁入。朝廷赋税,取之于民,则必须清查天下人口、户籍、土地。如今各地苦乐不均,盖因户籍不明,人口不清,土地不准。贵族、豪强之家,每多藏匿。不但大量逃避赋徭,而且出丁亦少。于是富者愈富,贫者愈贫。故从清查人口、土地入手,即可增加岁入与兵员。岁入增则国库充盈,俸禄得行;兵员足则军力更强。统一天下,自然不在话下矣。”

昨日之事虽然使冯雁有些分心,但是冯雁还是努力使自己将精神集中起来。听了高闾所言,这才有些明白魏朝目前的问题所在。自己原以为已经懂得为政之道,其实只是一些皮毛,对实质则一窍不通。她觉得高闾虽非诸葛亮再世,方才之言却无异《隆中对》第二。但是她不动声色,她想从今日朝议中找出一些蛛丝马迹来。

高闾之言犹如一块巨石坠落深潭,响彻山谷,水溅八面。他还在铿锵陈词时,朝堂上不少人已经面面相觑或侧目而视了。

平城尹陈喜一听高闾之言,吓了一大跳。他家土地隐瞒五分之二,人口三未报一。如果认真清查起来,平城首当其冲,其收入将减少一半以上。于是立即道:“高大人之言差矣。田亩之数,各州郡年有统计,朝廷赏赐,均有记录在案。若再重新丈量,劳师动众,枉费公帑,而不能增收些许。不如按比例各增若干,以应急需。”

给事中郭山明也得益于瞒报之利,见大多数人都不赞成的样子,而且太后与皇帝都未表赞成之状,就抢先表示反对,以邀众好:“高大人谓颁行俸禄即可基本杜绝贪贿之路,臣以为非是。杜绝贪贿非严刑峻法不可,非关俸禄也。至于田亩、人口,乃各州郡日常要务,历年皆有统计,绝无重大出入。朝廷岁人多少,不在于此。”

秘书丞高禧则对高闾之言深表钦佩。他也早有此意,只是觉得自己位卑职低,仅仅担任记录而已,若言必遭激烈反对。冯雁见他似乎有话要说,就道:

“在座者不论职位高低,尽可直言。”

于是高禧说:“臣对陈大人与郭大人之见不敢苟同。各州郡历年统计人口土地之数,疏漏隐瞒之处甚多。何况宗主收留逃亡之人,自行开拓之地,多不入册。至于陈大人增税之议臣以为切不可行。历代明君皆采取奖励农桑、轻徭薄赋之策,增加赋税,无异于饮鸩止渴。如今赋税、徭役已然不轻,若再增加,则富者仍富,贫者益贫,恐将激起民变。”冯雁听了不禁点头。她知道高禧是高允的从祖弟,也极富才学,但是二人很不一样,不但年龄相差极大,而且高禧以不拘小节闻名。

李敷深感高闾之言切中要害,其实自己也早有类似看法,只是有所顾忌,不便说而已。于是道:“据臣所知,多年来许多无地流民投靠达官贵人,但求温饱。主人瞒报相当普遍,故这些人都不在籍中,而征发仍按原数。臣以为高大人重新丈量田地、彻底清查户籍之论,实乃当今朝政万机之要。朝廷可多派大员赴各州郡严加监督,凡补报者不纠,实报者奖,瞒报者罚,直至处死。”

拓跋弘虽然不时出神,不过心里明白高闾之言完全正确,而且可行。但是毕竟心绪恶劣,对各种言论均无丝毫表情。待李敷说话时他不禁沉下脸来,虽然心里明白李敷之见切实可行,但是现在他对李氏兄弟深恶痛绝。尤其是听到李敷最后那句“直至处死”,不禁想到:“李弈就最该处死!连你也该处死!”

还在听高闾侃侃而谈之时,薛虎子就已经板起脸来了。魏朝文武官员多为鲜卑人,武职尤多,故历来赏赐,鲜卑人得益最甚。如果真的照高闾所奏办理,则鲜卑人特权必将尽失。因此他没好气地说:“臣以为高大人之言不但有错,而且有罪!”薛虎子见自己的话不禁使群臣一惊,有些得意,就提高嗓门道:“难道我大魏立国八十余年,内政至今尚未‘修明’?此乃彻底否定我大魏列祖列宗之丰功伟绩,一大错也;大魏疆土辽阔,人口以数百万计,略有出入,在所难免,而高大人则无限夸大,蛊惑圣听,搅乱人心,动摇我大魏根基,二大错也;按高大人所言,平定南方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贻误战机,三大错也。臣恳请二圣对此乱政之论予以严惩!”说罢气呼呼地看了高闾一眼退入班中。当年他俩同在太学,高闾成绩最优,而他总在倒数之列。他乃名将之后,这“驴”有何本领,竟敢如此狂妄!

几个鲜卑文武大臣互相看了看,出列道:“高闾之言动摇大魏根基,应予惩处!”

其实许多人都心知肚明,高闾之言所触动的是鲜卑人特权的根基,只是谁都不愿挑明罢了。谁知道苟颓偏偏出班道:“高闾、李敷等大人皆为汉家,不通我鲜卑列祖列宗治国方略之英明,反欲照搬汉家方略,损害我鲜卑立国根基,实乃误国之论。臣恳请二圣将高闾、李敷逐出中枢,贬为庶人。”

冯雁看了看拓跋弘,见他心不在焉的样子,只好自己出来表示:

“今日朝议,尽可畅所欲言,即便有所错谬亦无罪,不纠。”

谁知薛虎子不满地大声道:“高闾、李敷之言,祸乱朝政,动摇社稷,不可不纠!太后汉家女,重用汉人高闾与李敷、李弈,将不利于我鲜卑!”

群臣一听,顿时大吃一惊。除了当初乙浑,还从无第二人对太后如此无礼,而且大家也都看出太后脸上顿时有些不快。若在平时,拓跋弘肯定会严厉斥责薛虎子无礼之罪,但听他不但点名要求惩处李敷,还有李弈,不禁犹豫了一下。冯雁见拓跋弘竟然容忍朝臣当众对自己如此不敬,不禁感到非常气愤。她也看出不少大臣对此深为不安。但她转念一想,训斥只能逞一时之威,却不能改变其顽固观念。于是她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面露一丝微笑,慢慢说道:

“自古以来即有‘用夏变夷’之说。依薛将军之言,我为夏呀,还是夷呀?”

薛虎子方才已经从群臣脸色中发现自己失言失态,也看出太后心中震怒,有些后悔。一听太后之言,心想幸亏太后宽容,所以赶紧语气和缓地说:“太后自然为夏。”

“非也!”太后说完轻轻一笑,朝堂的紧张气氛顿时为之一松,“我冯家乃‘诸冯’之后,与舜帝同乡,皆为东夷,实为夷而非夏也!”看出薛虎子、苟颓等面面相觑,莫名其妙。说到此处,她停顿了片刻,见他二人小声说话,就说,“苟将军、薛将军有何高见,不妨说给大家听听。”

苟颓小心翼翼地说:“臣等不知‘诸冯’为何人,怎么连舜帝爷也是夷人?”

他的话音刚落,朝堂内不少人极其小声地议论起来。有些文武大臣显然在嘲笑他们连这等常识都竟然不知。冯雁微笑道:

“高老令公,您在太学教书多年,要求学生背诵《孟子》几章?”

“《语》、《孟》均背全文,其余经典选背。”高允眉宇间流露出一丝不满,看了看依然懵懂状的苟颓等说,“适才太后所言,见于《孟子·离娄下》。”

冯太后问苟颓道:“太祖道武帝迁都平城之次年,即天兴二年(399),着令《五经》群书各置博士,增国子太学生员三千人,令年轻贵族均应入学。太宗明元帝时苟将军正当年少,难道不曾去?”

苟颓不好意思地说:“臣怎敢不去!只是臣天性愚驽,当时又年幼贪玩,不曾刻苦读书,读过也大半忘记。惭愧!”

“薛将军,世祖太武帝太平真君五年(444)春正月降诏,‘自王公以下至于卿士,其子息皆入太学’。将军可曾入学?”

薛虎子尴尬地笑道:“臣先父亲自将臣送至太学。只是……臣……臣天性适宜打仗,不宜读书。”说罢他自己和别人都笑了起来,连皇帝都被逗乐了。

冯太后说:“高老令公,您当年曾与崔浩共撰《国记》,对国朝来历、族系等多有研究,请道一二。”

高允向太后与皇帝点头道:“臣遵旨。”然后依旧坐着,两眼看着眼前的案子说,“鲜卑本黄帝轩辕氏苗裔,乃黄帝少子昌意之后。当年受封于北土,后不断北迁,直至北海之滨。该地广袤万里无人烟,水草丰美,林木茂盛,遂定居焉。北海之北有山曰‘大鲜卑山’,又名‘赤山’,因以为族名。因黄帝以土为德,‘托’即‘土’之音也。‘跋’乃后裔之‘后’之意也。故以‘拓跋’为氏,意为‘黄帝之后’也。此即大魏拓跋氏之来历也。以后又历经数百千年,人口益增,分姓别氏,鲜卑遂有今一百一十八氏。故而我大魏鲜卑实乃真正之华夏也,与汉家同宗同祖。若必以嫡庶区分,只恐刘氏汉家尚不如拓跋鲜卑正宗呢!”

群臣一听无不笑容满面,尤其是鲜卑大臣更觉光荣。

冯雁接着说:“众爱卿或许听说过北燕王冯家实非汉族而乃匈奴之后之传闻。”她见有些大臣点头,有些则十分吃惊,就笑道,“读过《三国志·乌丸鲜卑东夷传》者想必记得:‘(曹魏)建安中,(匈奴)呼厨泉南单于入朝,遂留内侍。’据传我家先祖即当年随呼厨泉南单于留于许都者。匈奴本来皆有名无姓,我家先祖克谨克恭,为‘东夷诸冯’之后冯中书所器重,收为义子,遂姓冯,并以女妻之。后世我家遂以汉族自居,至今已二百余年,十余代矣。我为此还问过太昭仪。姑母道,当初冯氏立国,冯中书后人中因争嫡庶、封赏,有人故意编造此说,并无实据。我倒以为,即使我冯氏为匈奴,又有何妨?且匈奴本来与汉家亦为同祖。《史记·匈奴传》云:‘匈奴,其先夏后氏之苗裔也。’故华夏与匈奴、鲜卑皆一祖之后。再说,匈奴也罢,鲜卑也罢,历次征战,大胜之后,每每将南人数万迁于北方,京师周围尤多。秦汉之时匈奴何等强大!晋室东播之后,匈奴亦多次立国,如今安在哉?除一股尚存,余者皆融入鲜卑、汉家、敕勒、蠕蠕等各族之中。故如今汉人中多有匈奴及各北族后裔,我各北族中也不乏汉人之后。如若不信,众爱卿可细细追查,看看祖宗何人,当信我言之不虚也。”群臣纷纷点头。

太后接着说:“故鲜卑与汉人实乃同祖同根。鲜卑语与汉话颇为接近。鲜卑呼兄长为……”她停顿了一下,见下面不少人小声说话,“不错,‘阿干’,与‘阿哥’岂非仅方音之别?只因鲜卑久居北国,与诸夏联系中断,虽言语相近,但因无有文字,故而后来落后于中土。是则鲜、汉一家,毋分彼此!其实远古时炎帝、黄帝两部之人数肯定远远少于四夷,为何黄帝能够继炎帝之后使‘诸侯咸来宾从’,‘监于万国,万国和’?盖因华夏注重农耕,发明桑蚕,倡导礼仪。于是四海宾服,四岳十二牧纷纷来归,四夷尽变于夏。是故今日之汉家,无论南北,其实古代多为四夷也!”她见许多大臣尤其是鲜卑人感到十分吃惊,就说,“连周文王亦为西夷,何况他人!”

众人一听,无不大笑了起来。

冯雁接着说道:“其实夷夏同祖,实乃文化高下文野之别,不必过于计较。四夷固然学习了许多华夏文化,华夏其实也学习了不少四夷所长。汉家服饰,岂有我鲜卑方便?汉家之车岂有敕勒之车高大快捷?是故敕勒又名高车也。汉人无不爱吃‘胡饼’,至于歌舞,汉人远不及我鲜卑、敕勒等各族。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无论华戎,皆应以能者为师,方可进步。”

群臣无不垂首高呼道:“太后英明!”

薛虎子仍然有些不大服气地嘟囔说:“虽然鲜、汉一家,然则当今天下乃鲜卑拓跋氏之天下,为我鲜卑人一百一十八姓之天下。过于重用汉人,岂非与我鲜卑分利乎?”

一些鲜卑大臣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从表情上看得出来,薛虎子“分利”二字说到了他们心上。

冯雁没有回答,喊道:“苻承祖!”

吏部侍郎苻承祖正在窃笑薛虎子连常识都不懂,忽听太后叫他,吓了一跳,忙出班道:“臣在!”

“爱卿何族人士?”苻承祖一听不禁笑道:

“臣乃氏人。”

冯雁微笑说:“苻承祖出任吏部侍郎后颇有口碑。虽然他已经离开御厩令之职多年,若说相马,只怕大魏至今尚无人出其右也。”

群臣听了纷纷点头称是。每遇赏赐,任意挑选马匹时必请苻承祖定夺,人称“苻伯乐”。

“王遇!”

“臣在。”将作大匠仅比尚书略低,从二品下,高于侍郎,参加廷议。

“卿为何族?”

“臣乃羌族。”王遇知道太后是明知故问,所以补充道,“不过臣已与鲜卑人、汉人无异。”

“正是。”太后点头道,“若论建筑,羌族未必亚于汉族。我大魏臣工中若论建筑、工程,只恐无人能及王遇!”

群臣无不点头赞同,因为他们不少人的宅院都是请王遇设计的。

“护卫今上,以身殉国的伊驼将军——”冯雁看了看坐在身边的皇帝。拓跋弘已经发现自己不断走神,但一时又插不上话,于是赶紧说:

“伊驼将军乃敕勒族,真盖世英雄也!”

“正是。”冯雁语重心长地说,“自司马氏南迁以来,北族立国何止十余!匈奴刘氏之汉与前赵,匈奴赫连氏之夏,羯人石勒之后赵,氐人苻氏之前秦、吕氏之后凉,巴氐之成汉,羌人姚氏之后秦。我鲜卑人所建最多,前燕、后燕、南燕、西燕、南凉与后秦等等。然则短者仅数年而已,长者也不过一二十年;疆土小者仅数郡,大者亦不过数州罢了。汉族所立之国也不例外:段业之北凉,李嵩之西凉,以及我冯家之北燕,为何尽皆短命狭窄如此?此无他,盖只知武略,不讲文治;只贪本族之近利、小利,而不顾本族之远利、大利与各族之共利也。或残暴不仁,四面树敌,甚至自相残杀,岂有不亡之理!而我鲜卑拓跋氏大魏一枝独秀,自太祖道武帝以来,已历五帝八十余年,淮水、秦岭以北尽为我大魏所有。何也?盖无他,乃太祖与列祖列宗提倡汉家文化,实行鲜汉一家、各族一家之故也。”她看了看拓跋弘,他赶紧说:

“太后所言千真万确,大魏乃各族人之大魏。”

冯雁又说:“我家虽为汉族,然则由于祖上几代与鲜卑混居,习俗多随鲜卑。”说到这里她自己先笑了起来,“我伯祖父北燕开国之君冯跋,你们猜其小名是甚?”

群臣自然不敢瞎猜,都睁大眼睛看着太后。冯雁以鲜卑语笑说:“乞直伐!”

朝堂内不禁顿时爆发出一阵大笑,连高允都忍不住咧着缺牙的嘴乐了。拓跋弘今日第一次笑出声来。

原来“乞直伐”鲜卑语读作“格支巴”,意为“狗屎屉”。今日幼儿拉屎还说“拉屉屉”,即此。

冯雁直到大家笑够了才说:“其实要说夷夏之辩,拓跋氏以及鲜卑诸姓,乃黄帝之后,确如方才高老令公所言,实乃华夏正宗。”她看了看拓跋弘,见他点头微笑,拓跋丕等鲜卑大臣无不喜笑颜开。“倒是我冯家为东夷之后呢。”一时朝堂气氛顿时变得轻松起来。“皇帝,是否接着议论治国方略?”

拓跋弘连忙说:“正是。诸位大臣接着发表高见吧!”

拓跋丕其实心里清楚高闾之言不错,不过此举必将伤筋动骨,甚至会祸及无数性命。薛虎子的猛烈反对就是信号。所以忙说:“臣以为江山社稷之重,莫过于稳定。晋室南播以后,北方诸国皆亡而大魏独存,至今已八十余年。由此即可证明,大魏列祖列宗治国方略之英明。故小改则兴,大改则乱也。诸事变革,宜缓图之。”

冯雁知道拓跋丕不大赞成变革,不过他方才“缓图”之见也有可取之处,就点了点头。她注意到周训两次议政都没有说话,就问:“太傅为何一直不语?愿闻高见。”

周训原为太学博士,以太子舍人成为皇帝儿时的启蒙之师。近十年来一直追随左右,由太子家令而太子少傅。拓跋弘登基后,进周训为太子太傅、吏部尚书,仍为帝师。他年已五十,老成持重而并不迂腐。虽然深得太后、皇帝信任,位极人臣,但是依然不改一贯忠谨谦和的品性。他说:

“治国如治病。有以猛药下之而收立竿见影之效者,多为局部之急症;有以宽药下之而补泄兼用、标本兼治者,多为慢性杂症。大魏虽有众弊,然无急疾,否则何以立国八十余年而不断壮大?大魏疆土辽阔,各族杂居,民情迥异,急则生乱,宜服之以宽药。且政需人为,无干吏不能清政。大魏欲重振两汉雄风,再创汉武帝伟业,非一日之功。是故臣以为高闾高大人之议很是而急切间不可行也,以渐进为宜。”

冯雁听了深以为然,不禁点头。她想,以五年为期,逐步推行高闾的革故鼎新之策。届时自己还政于帝,将是一个崭新的大魏,而且必将在逐渐更改法度之中培养出一批干练官吏,并将弘儿锻炼成一只能够带领大魏万千雁群高飞远行的领头大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