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信时间:1970年6月20日

    发信地点:湖北双溪

    收信人姓名:张兆和

    收信人地址:湖北咸宁

    我成个吃闲饭的人了

    兆和:

    ……我在这里,已早感到每月拿得过多,本来至多有四分之一也足够有余了。既不必买书,又不需要特别吃喝(同事中有不少人一月还得花上十元上下烟费),我用这个数目添吃的也花不了。但是也不便把这事向馆领导提出,因为不是我一人事情,也不仅是一部里的事,还涉及几十个部和几十个大专院校的大几十万高知高资。主席似曾说过“不要过分苛刻高知高资”大致也就是涉及方面广,还和国际影响有关。我个人倒希望较早有个总安排,省得老是为此忧心忡忡,负疚在心!以我个人说,有碗饭吃,有个廿卅作机动零用也很不错了。我这点剩余生命,主要意义还是工作。能充分把廿年所学,充分应用到国家需要方面去,就十分好。既不需要什么名位利益,也不要别的非分好处,能把有限精力全部用到工作上去,不辜负廿年党的支持和鼓励就好!这也是近廿年能耐得住寂寞守在工作上的原因,不至于犯大错误原因。至于这次下来搞体力劳动,事实上比十岁的邻居张小春就不如。限于心脏和血压,实无可奈何。其实实事求是,把我放在博物馆里作改陈准备,我还可说是个常识丰富相当得力的研究员。来到这里,我毫无用处,成个吃闲饭的人了。比小的不如,比老的也不如。因此只能写点诗,作为从见闻中一种“学习心得”看待,不图什么成功,也不可能在读者得到成功。真正用其所长,倒还是能在馆中独自看半年旧陈列,从中发现问题,提得出个比较全面的改陈意见。但是这显然是不可能实现的空想,末了还是只有等待。照估计,到今年新人代会后,这几十万旧知,总会还有个总的安排和分别处理的(将来即或有机会到你新分配住处,或许也只能作家属性质)。

    从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