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信时间：1974年6月5日

发信地点：苏州

收信人姓名：沈虎雏、张之佩

收信人地址：四川自贡

国家力量形成无限制消耗

虎虎、之佩：

我们在苏州已住了半个多月，吃的太好，住的也好，我并且真做到了“不看书不写字”，终日面对一片绿芜照眼情形。因此眼睛也似乎好多了。妈妈关节炎和腰部常痛，也在打针中大有好转。红红晒黑了不少，小五舅舅为照了不少相来，不久当可洗出。小胖胖闻已到清江开始新生活，适应新生活，能走七八步路，并会开口答应姨姨等叫唤。在那边一排单身女宿舍中，受人爱怜可以想见。只是大哥月底返回北京后，一个人照料她，必相当吃力。闻已开始让她到托儿所玩，大致大哥返回不久，大嫂工作一忙，即将送托儿所日托，比较省事，也比北京省费甚多。大哥或在月底方离清江。

……

我的工作大致还可逐一作下去，不犯忌讳，也少有障碍。只是预定几个助手，都下了乡，要配图时，恐已无可望。只有做下去，一一理出头绪章节来，俟明年几个比较得力的助手从干校回来时，才可有希望继续照先前做的方式作去。这希望可以实现，也总在明年下半年去了。也许会在新的动乱中，上次幸而保留的这份较重图稿（已费了十万元以上），又在混乱中一火而焚，亦难幸免。因客观动乱若又来到，本人将在某种混乱挫折来临时，忽然报废，实大有可能。所以不相信命运，也总得相信“条件”，社会变化或比上一次变化大许多，又或无政治问题的，将根本问题纠缠所在，却不能不过问，或被过问而不成为什么重点。真的矛盾，运动企图，不少内中人即很少明白，究竟搞好得到好处几分殊难预料。所以不少旧熟人多以为边改边学，才会在近于偶然中一时不报废。此后凡有机会总还是随同学下去，又肯定永远不会懂真正症结矛盾所在。因为明明白白是上面的路线斗争，居多中上层干部也难明白意义何在，需要的是什么结果，难于处理末后又将如何变化，多数中上层也不够明白内中情形，何况一般外人？令人着急处即不少“好计划”，在发展将难望一一实现，而形成一种新的矛盾，也将不好收拾。因之“运动”转为“永动”，在动中总是用新的矛盾盖着了旧的，而始终难于在应当收时即收，由主动转为被动，又用新的主动去代替旧的，老的即在此运动中结束，中年人亦在此运动中进入暮年，国家力量形成无限制消耗，却得不到应得效果，转而授人以柄，为修与帝国主义者求之不得，使人痛苦之至！

你们工作不知还能照常进行没有，还有可能在秋后回京搞材料没有？若万一两者可以选一，即来京搞大协作，与其在自贡单干，便不如搞大协作好。

候两人好。

从文

六月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