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信时间:1972年7月25日

    发信地点:北京

    收信人姓名:张兆和

    收信人地址:??

    总的实令人忧心痛苦

    三姊:

    小弟一信转寄,想必另有相同信寄你。他那边或许情形和大弟相近。不多久,即可从工作取得近身群众的好印象。这就十分难得,稳得住!大弟似乎又恢复了应有信用,重新为来学的准备种种材料。总的说,即在“尽职”,凡事以身作则,一般反映好。但如果别的方面还是在情绪分解过程中,则个人即再认真努力,效果还是不会怎么大!却十分显明。林葆骆昨来说,听沈令杨儿子说你已回,所以来看看。(他每天必游泳,不再搞业务。)可见“风闻”之广。又听彼说有“老少干八月一律回来”传说。永玉等则起始在为公社布置作画,梅溪说,也是“回”(收摊子)的迹象。

    你们不久或可传达关于林、陈二文件,说是得六七点钟之久,要点精力准备!另外或许还有个计委的也是三小时。关于林的或已提及浙江(六位)、江西(五位)……五省人下台种种。还另听了些“天方夜谈”。总的实令人忧心痛苦。因最应当学主席思想的,一切表现恰恰反映的是不学,走的是相反道路,想的是相反主意,为国家带来了数不清的损失和巨大困难,而主要却只在满足一小撮野心家的权势欲,和低级的个人私心!经过这么若干年的变化发展(据说七年前即搞阴谋),必然直接间接影响到万千种计划、措施、办法,更不好安排的,还是固有的积累了半世纪的向心力,忽然形成分解现象,再不起粘合凝固作用。或漫无所归,或走向相反的一方,或彼此对抗抵触,消极涣散,任何努力都若粘合不拢。这种修补漏罅工作,即倾全力进行,总还得有一个过程。却又还必然会从过程中发现新的问题,待一一清除纠正,终不免有顾此失彼现象。身当其事者之难,必比所能想到的百十倍!凡对国家和党抱有深爱的,也因之不免会有深忧,即“人”失去了原有的信心,而代之以“得过且过”的态度。党员中亲友里也不免有这种“无可奈何”的心情,不知明天是什么情形。都若有所等待,而寄希望于明天。以为政体上的明朗化,如某人任某某,某某为政常委,以及各部、各……定出来后,一块石头即放下了心。但一些不是名分一定即可解决的事情,必然会来的,却肯定还会挂在每一人心上,使得一切工作都近于“过渡”,而不是“目标”。这种忧心且像还在日益加重分量。凡负部分责任的,均不免有“五日京兆”感,工作拿不起来,亦半世纪来少有情形。也反映这一回社会变化之大,不仅是过去八年七年,此后还必然将影响到各方面若干年,或比七八年长得多。当事的即胸有成竹,而处理之方亦只能抓主要大处,其余实顾不来。所以不少方面见出停滞后退景象,是应有和必然,甚至于有的还将日加严重。如出版即是一例,人人感到无书看,至少是直到当前,名分上主持出版业务、领导其事的,未必即有一本册子目录,可按照预定计划来出书。一切都近于对付,临时对付。出版会议的决议已那么久,却未见付诸实行。必然就有行不通处,易出毛病处。大专院校已上课,却没有可作依据的讲义,临时搞的一般学生必然嫌过深,编者却受过去标准限制,还以为过浅。即补习文化也无统一教材,各自摸索办,总不易达到共同目的。主要是学生水平差距大?一般用补习一年文化办法,还是不解决问题。一连串问题随之而来,教员得改造自己头脑中的“大学”概念,将来才可望教下去不感到痛苦。事实上若照目下的情形,让作协或文学的编辑,去担任写作教师,比原来在大学里的讲师助教可强得多。你们不是人多,是人大大不够!

    有三天忽然头发昏,四肢无力,是过去少有现象。整整躺下两天,即好转了。别的不难受。或近于警钟,将来“垮”,即如此这般,一时还像不至于。但是平和等说得也有道理,“能回还是回来好,同在一处有个照应。而工作正常化还不大像是一二年能办得到!回来等比在那儿等好得多。”

    七月廿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