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信时间:1972年4月24日

    发信地点:北京

    收信人姓名:张兆和

    收信人地址:湖北丹江

    不免有点“悲从中来”感

    王利器若来,我可陪他看看出土文物,凡丹江来的我都乐意作义务说明员。

    另外还要什么来信告一声,这里还有布票、工作券等等,要毛衣也可要朝慧为打。我会选。

    三:

    信得到,已把托捎的茶叶、可溶咖啡等送过和平里王家。未过三斤,他还说可再带些不妨,将托带一筒可可,半斤花生,下次送去。计去过两次,上次走向白薇住处附近,闻远甚,只好空走一回。第二次问明了二区,早八点去,终于找到。还陪他看了个上午文物展,极有意思。因为说到这正是某诗、某文、某史时事物,他记得到,所以看来印象也很好。如有机会,还答应再陪看一次出国的。可惜用的是“点头票”方式,因此不能为找几张票,感到抱歉,回来时,望你为一致歉意。

    书已商定,压缩说明到五万字。拟在五月里完成。

    箱子已取回,内中不少重要材料、剩稿和有用而不全图录、书籍。真近于“劫后余烬”。收拾清理时,摊满一地,而大弟去王家商量“是否能移移床”时,王太太和大孩子明知我在床边工作十分吃力,还说“待向馆中交涉”,即床上报纸,也不肯要孩子搬走。大弟反而十分不好意思,回来说:“大致是已看死,非要这间房子不可意思!”我笑笑,“好,被逐出以前,还是工作吧。到时再说。”

    八年来种种挫折,眼看到近五十年点点成绩,“与人无害,于国家发展却明明有益”在胡胡涂涂中毁尽,我难过而不十分难过。且绝无悲戚感。这次到大弟和同来杨同志走后,看到床上地下一堆堆残毁之余的图片、文稿和带图像的卡片(现在想画也画不出了,当时不少是自己画下的),不免有点“悲从中来”感。好在只一会儿,即成过去。还是得打起精神,来把事情作下去,争点时间,尽可能把待完成的搞出二三份,就总算这个“研究员”不是白担名分。要希望起应有的作用,大致是无可望了。作出的也未必能付印。近二三年若印不出,以后将十分渺茫。

    ……

    从文

    四月廿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