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版论要篇第十五

【题解】 玉版，是古人镌刻珍贵文献的玉石；论要，就是理论或文章的要点。本篇讨论了通过望色、切脉，来判断疾病吉凶善恶的要点，而这个内容又非常重要，应该把它刻到玉版上，以便永久保存而不被磨灭，故篇名为“玉版论要”。

【原文】 黄帝问曰：余闻《揆度》、《奇恒》^［1］，所指不同，用之奈何？岐伯对曰：《揆度》者，度病之浅深也。《奇恒》者，言奇病也。请言道之至数［2］，《五色》、《脉变》、《揆度》、《奇恒》，道在于一［3］。神转不回，回则不转，乃失其机，至数之要，迫近以微［4］，著之玉版，命曰合玉机。

【提要】 本段主要讨论了《揆度》、《奇恒》对诊断疾病的重要意义。

【注释】 ［1］《揆度》、《奇恒》：古书名。

［2］至数：指重要的理论，在这里指的是色脉的内容。

［3］道在于一：一，即下文所说的神。言以上诸经，内容虽有不同，但重视人体神气的道理却是统一的。

［4］迫近以微：指色脉的诊察，虽属切近之事，但其中含有极其微妙之理。

【白话解】 黄帝问道：我听说《揆度》和《奇恒》这两部书中的诊察疾病的方法，包括内容很多，所指各不相同，那么，究竟怎样联系起来运用呢？岐伯回答说：《揆度》中记载的是估量测度疾病轻重和深浅的内容，而《奇恒》中记载的是用来辨别那些异乎寻常的疾病的内容。请让我讲一下诊治疾病中最重要的道理吧。观察《五色》、《脉变》、《揆度》、《奇恒》虽然所指不同，但关键就在于一个“神”字。人体中的阴阳气血，随着四时的变化而有次序地更迭、运行，而不停滞，反映到面色与脉象上，就是“有神”；如果阴阳气血不能正常运行而停滞或逆转，反映到面色和脉象上就是“无神”，无神必将失去生命。这个道理是极其重要的，虽然只是应用在望色和切脉上，但是其中所包含的意义是很微妙而且深远的。所以应该把它镌刻在玉版上，以便与“玉机真脏论”相互参考应用。

【按语】 神转不回，回则不转，乃失其机：后世医家对此经文的理解不一。但以马莳注义胜，其云：前篇“移精变气论”有‘得神者昌’；“汤液醪醴论”有‘神去之而不愈’；“八正神明论”有‘血气者人之神，不可不谨养’；“上古天真论”有‘形与神俱而尽终其天年’，则知神者人之主也，有此神而运转于五脏，必不至于有所回。回者，却行而不至于前也。设有所回，必不能运转矣，此乃自失其机也。

【原文】 容色见上下左右，各在其要。其色见浅者，汤液主治，十日已。其见深者，必齐［1］主治，二十一日已。其见大深者，醪酒主治，百日已。色夭面脱，不治，百日尽已。脉短气绝死，病温虚甚死。色见上下左右，各在其要。上为逆，下为从。女子右为逆，左为从；男子左为逆，右为从。易［2］，重阳死，重阴死。阴阳反他［3］，治在权衡相夺，《奇恒》事也，《揆度》事也。

【提要】 本段主要论述了面色与疾病轻重及预后的关系，并指出这些正是《揆度》、《奇恒》的基本内容。

【注释】 ［1］齐：通剂，指药剂。

［2］易：变易的意思。

［3］阴阳反他：指阴阳二气反其常态。

【白话解】 颜面上的色泽变化表现，或在上部，或在下部，或在左边，或在右边，应该详细审查这些部位所属的内脏，同时，还要观察颜色的深浅。若颜色浅的，反映病情尚轻，可以用五谷汤液来调理，约十天就会痊愈；颜色深的，反映病势较重，就需要服用药剂来治疗，大约二十一天就能恢复健康；如果颜色过深而晦暗的，说明病势已经很严重，必须用药酒来治疗，大约一百天才能治好；假如病人面色枯槁无华，面庞瘦削，就是不治之证，拖延到一百天，气血枯竭，人就要死亡。此外，临证时见到脉象短促无力，是阳气虚脱的现象，也是死证。如果温病患者阴精枯竭，同样是死证。分析面部不同部位的病色是属于“顺”还是属于“逆”，有一定的要领：如果病色向上延伸，反映疾病逐渐发展，日趋严重，属于“逆”；若是病色下移而且渐渐变成浅色的，说明病情日渐减轻，属于“顺”。若以男女来分辨逆顺，那么女子属阴，右侧也属阴，因此女子的病色出现在右侧，是“重阴”无阳，为逆；出现在左侧的为顺。相反，男子属阳，左侧也属阳，因此男子的病色出现在左侧，是“重阳”无阴，为逆；出现在右侧的为顺。如果病色由顺变为逆，那么对男子来说，也属于重阳；对女子来说，也属于重阴。无论重阳、重阴，都是死亡的征象。总之，阴阳出现反常，人就要生病，应该赶快权衡病势的轻重，辨别证候的虚实，采取适当的治疗措施，使阴阳恢复和平。这就需要使用《揆度》、《奇恒》的诊病方法了。

【原文】 搏脉痹躄［1］，寒热之交。脉孤为消气，虚泄为夺血［2］。孤为逆，虚为从。行奇恒之法，以太阴始［3］。行所不胜曰逆，逆则死；行所胜曰从，从则活。八风四时之胜，终而复始，逆行一过［4］，不复可数，论要毕矣。

【提要】 本段主要讲诊脉当从手太阴寸口开始，而诊脉的要点，当以察脉之逆从为中心。

【注释】 ［1］痹躄：躄，bì，音臂，指下肢痿弱不能行的病证。痹，指以肢体疼痛为主的病证。

［2］虚泄为夺血：虚泄，指脉虚而搏动无力；夺血，指阴血脱失。

［3］以太阴始：始，根本的意思。以太阴始，指诊脉部位以太阴寸口为主，这是因为肺朝百脉，五脏六腑之气，皆变见于气口，所以寸口可以作为行奇恒之法的标准。

［4］逆行一过：指四时气候失常。

【白话解】 脉象强劲有力搏击手指，反映邪气过盛而正气不足，这种脉象说明有寒热等邪气侵犯人体，使人发生了肢体疼痛沉重的痹证，或者发生了下肢痿软不能行走的痿躄病。如果见到洪大已极的脉象，叫做孤阳脉，反映阳热太盛而精气必然受到损耗；如果脉象微弱已极，叫做孤阴脉，反映阴寒太盛而阳气必然受到削弱。所以说，孤阳脉与孤阴脉的出现，是阴精与阳气受到严重消耗的表现。若脉象虚弱，常见于阴血脱失的病证。上面所说的孤阴脉与孤阳脉，属于死亡的征象，称为逆；而单纯脉象虚弱不足，仅是正气虚弱，尚可用补法来治愈，所以称为从。在切脉时运用《揆度》、《奇恒》的方法，应当先从手太阴寸口脉来诊察。如果所见到的脉象，用四时、五行来分析，是属于“所不胜”的，也就是受制约的，就称为逆，是死亡的征象。例如在春季见到毛脉，夏季见到沉脉等。春季属木，毛脉属于秋季的脉象，而秋季属金。在五行关系中，金能克木，所以说毛脉是春季“所不胜”；同样，夏季属火，沉脉是冬季的脉象，而冬季属水，在五行关系中，水能克火，所以说沉脉是夏季“所不胜”。若将见到的脉象，用四时、五行来分析，是属于“所胜”的，就称为从，预后良好。例如春季见软脉，秋季见弦脉等。软脉是长夏季的脉象，长夏属土，在五行关系中，木能克土，所以说软脉是春季所胜的；同样，秋季属金，而弦脉是春季的脉象，属木，在五行关系中，金能克木，所以说弦脉是秋季所胜的。自然界的四时、八风相互更迭，互有偏盛，有它一定的规律，是循环无端，周而复始的。因而在正常的气候条件下，比较容易判断脉象的逆从。但是，假如四时气候反常，那么就会变化百出，而应该根据所出现的特殊情况，进行具体分析，就不能再用常理来推断了。以上所说的这些，就是《揆度》、《奇恒》诊法的全部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