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父母·学业精才能混社会

不怕小得小失,只怕学业不精。

【原文】

男国藩跪禀父母亲大人万福金安:

六月廿八日,接到家书,系三月廿四日所发,知十九日四弟得生子,男等合室相庆,四弟妇生产虽难,然血晕亦是常事,且此次既能保全,则下次较为容易。男未得信时,常以为虑,既得此信,如释重负。

六月底,我县有人来京捐官。渠在宁乡界住,言四月县考时渠在城内,并在彭兴歧、丁信风两处,面晤四弟六弟,知案首是吴定五。男十三年前在陈氏宗祠读书,定五才发蒙作起讲,在杨畏斋处受业。去年闻吴春岗说,定五甚为发奋。今果得志,可谓成就甚速。其余前十名,及每场题目,渠已忘记。后有信来,乞四弟写出。

四弟、六弟考运不好,不必挂怀。俗语云:“不怕进得迟,只要中得快。”从前邵丹畦前辈,四十三岁入学,五十二岁做学政,现任广西藩台。汪郎渠于道光十二年入学,十三年点状元。阮芸台前辈于乾隆五十三年县府试,皆未取头场,即于其年入学中举,五十四年点翰林,五十五年留馆,五十六年大考第一,比放浙江学政,五十九年升浙江巡抚。些小得失不足患,特患业之不精耳。两弟场中文若得意,可将原卷领出寄京。若不得意,不寄可也。

男等在京平安。纪泽兄妹二人,体甚结实,皮色亦黑。

逆夷在江苏滋扰,于六月十一日攻陷镇江,有大船数十只在大江游弋;江宁、杨州二府,颇可危虑。然而天不降灾,圣人在上,故京师人心镇定。

同乡王翰城告假出京,男与陈岱云亦拟送家眷南旋,与郑莘田、王翰城四家同队出京。男与陈家本于六月底定计,后于七月初一请人扶乩,似可不必轻举妄动,是以中止。现在男与陈家仍不送家眷回南也。

同县谢果堂先生来京,为其次子捐盐大使,男已请至寓陪席。其世兄与王道隆尚未请,拟得便亦须请一次。

正月间,俞岱青先生出京,男寄有鹿脯一方,托找彭山屺转寄。俞后托谢吉人转寄,不知到否?又四月托李昺冈寄银寄笔,托曹西垣寄参,并交陈季牧处,不知到否?

前父亲教男养须之法,男仅留上唇须,不能用水浸透,色黄者多,黑者少,下唇拟待三十六岁始留。男每接家信,嫌其不详,嗣后更愿详示。

男谨禀 

道光二十二年七月初四日

【白话提要】

儿子国藩跪着向父亲母亲大人禀告,祝您二老万福金安:

六月二十八日,我收到了家中于三月二十四日发出的信,得知十九日那天四弟生了个儿子,儿子全家人都表示由衷的恭贺!四弟媳生产虽然有些困难,可是因出血过多而发生晕厥却也是常事,而且这回能够确保无事,那么下次就会变得更容易些了。儿子还未收到这封来信的时候,总会对此感到担忧,现在收到了这封信,就好像放下了重担一样,心情感觉轻松了很多。

六月底的时候,咱们县里来人到京城捐官。他在宁乡界住,说四月县考之时,他在城里的彭兴岐和丁信风两人的住处,见到了四弟与六弟,得知考第一名的是吴定五。儿子十三年之前,在陈氏宗祠学习,那时吴定五刚刚开始学习写八股文的开头(注:八股文分为破题、承题、起讲、领题、起股、中股、后股、束股几个步骤,“作起讲”阶段,还处于文章开篇阶段,尚未正式进入文章的主体部分),在杨畏斋那里学习。去年我听吴春岗说定五特别勤奋用功。如今他果然实现了志愿,而且可以说是只用了极少的时间便获得了巨大成就。其他前十名考生的姓名,以及每场的考试题目,他已经忘掉了。希望以后来信的时候,四弟能够具体写出来。

四弟和六弟考试的运气虽然不好,也不必总是放在心上。俗话说得好:“不怕进得迟,只要中得快。”以前邵丹畦(邵甲名)前辈,在四十三岁的时候才入学,五十二岁的时候官居提督学政,现任广西藩台。汪朗渠(汪鸣相)在道光十二年的时候才入学,道光十三年便考中了状元。阮芸台前辈,于乾隆五十三年在县府考试中,连头场都没有考中,然而却在当年入学时考中了举人,五十四年被选为翰林学士,五十五年成为翰林院的正式文官,五十六年在大考中得了第一名,被任为浙江学政,五十九年被提升为浙江巡抚。那些小小的得与失都没有什么可怕的,最怕的就是学业不精。两位弟弟在考场里写的文章如果感觉比较满意,可以把原卷领出来然后寄到京城让我看一看。如果感觉不满意,那就不必寄了。

儿子等在京城一切平安。纪泽兄妹二人身体都很健康,肤色稍微有点黑。

洋人在江苏制造事端,在六月十一日攻陷了镇江,大江上面有几十只大船在兜游;江宁、杨州两府都非常危急。但是,天不降灾,圣人在上,因此京城里人心都还比较稳定。

同乡的王翰城请假出京了,儿子与陈岱云也打算送家眷回南方,和郑莘田、王翰城四家一起出京。儿子和陈家原本在六月底就计划好了,然后在七月初一请人做了占卜,说那个时候好像不可以轻举妄动,所以就中止了。现在儿子和陈家都依然没有送家眷回南方。

同县的谢果堂先生来到京城,出钱为他的次子捐盐大使的官位,儿子已经请他到寓所吃饭了。其世兄和王道隆都还没有请吃饭,打算以后必须要请他们一回。

正月期间,俞岱青先生离开京城,儿子让他顺路捎了一块鹿脯,托他找到彭山屺转寄到家里。俞先生后来托谢吉人转寄鹿脯,不知家里是否收到了?还有四月间托李昺冈寄银子和笔,托曹西垣寄人参,并交到陈季牧那里,不知是否收到了?

从前父亲教了儿子养须的方法,现在儿子只留了上唇须,胡须茂密得难以用水浸透,黄色的比较多,而黑色的则较少,下唇须打算到三十六岁的时候再开始留。儿子每次收到家信,总感觉信写得不是很详细,希望以后能够详细训导。

儿子禀告  

道光二十二年七月初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