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九弟·认清人才的特有属性

一般来说，成为将才需要具备四个方面的素质：第一能知人善任，第二善于侦察敌情，第三在敌阵面前有足够的胆识，第四营务要整齐。

【原文】

沅甫九弟左右：

廿三日夜彭一归，接弟十五书，具悉一切。

吉安此时兵势颇盛。军营虽以人多为贵，而有时亦以人多为累。凡军气宜聚不宜散，宜忧危不宜悦豫。人多则悦豫，而气渐散矣。营虽多而可恃者惟在一二营，人虽多而可恃者惟在一二人。如木然，根好株好而后枝叶有所托；如屋然，柱好梁好而后椽瓦有所丽。

今吉安各营，以余意揆之，自应以吉中营及老湘胡、朱等营为根株，为柱梁。此外，如长和，如湘后，如三宝，虽素称劲旅，不能不侪之于枝叶椽瓦之列。遇小敌时，则枝叶之茂、椽瓦之美尽可了事；遇大敌时，全靠根株培得稳、柱梁立得固，断不可徒靠人数之多、气势之盛。倘使根株不稳，柱梁不固，则一枝折而众叶随之，一瓦落而众椽随之，败如山崩，溃如河决，人多而反以为累矣！

史册所载战事，以人多而为害者不可胜数。近日如抚州万余人卒致败溃，次青本营不足以为根株，为梁柱也；瑞州万余人卒收成功，峙衡一营足以为根株，为梁柱也。弟对众营立论虽不必过于轩轾，而心中不可无一定之权衡。

来书言弁目太少，此系极要关键。吾廿二日荐曾纪仁赴吉充什长，已收用否？兹冯十五往吉，若收置厨下，亦能耐辛苦。

凡将才有四大端：一曰知人善任，二曰善觇敌情，三曰临阵胆识(峙有胆，迪、厚有胆有识)，四曰营务整齐。吾所见诸将，于三者略得梗概，至于善觇敌情，则绝无其人。古之觇敌者，不特知贼首之性情伎俩，而并知某贼与某贼不和，某贼与伪主不协。今则不见此等好手矣！贤弟当于此四大端下工夫，而即以此四大端察同僚及麾下之人才。第一、第二端不可求之于弁目散勇中，第三、第四端则末弁中亦未始无材也。

家中大小平安。葛亦山先生回家六日未来，闻其弟喉痛，或未愈耳。科一、科四、科六皆在馆。甲五课之点读尚属安静。弟可放心。尧阶于二十二来，二十八可归。洪、夏所争之地，余意欲买之。以东阳叔祖极称其好，不知可得否。胡润之中丞奏请余率水师东下，廿七日送寄谕来家。兹抄寄弟营一阅。余俟续布。弟初九日所发之信由省城转达者，亦二十七始到也。顺问近好。

亦山不在此，命科四等写一禀安帖。

兄国藩手草　　

咸丰七年十月廿七日夜

【白话提要】

沅甫九弟左右：

二十三日晚上，彭一回来，我从他那里收到了弟弟的第十五封信，并知道了信中的一切。

这个时候，吉安的兵势正盛。军营中人多虽然很好，但有的时候人多也会成为一种负担。一般来说，军气可以聚，但不可以散；可以忧危，但不可以太过愉悦。军营中人多，就会有愉悦的氛围。这种情况下，士气就会慢慢消散。军营虽然很多，但能倚靠的只有一两个营；军营里人虽然很多，但能倚靠的只有一两个人。比如树木，根和株长得都好，枝叶才会有所依托；再比如房屋，柱子和大梁都建好，椽瓦才美丽。

我认为，现在吉安的各个营中，吉中营及老湘胡、朱等营就是树的根株、房屋的柱梁。此外，长和、湘后、三宝这些营，虽然一向被称之为劲旅，但也只能跻身于枝叶、椽瓦之列。当遭遇力量弱小的敌人时，繁茂的枝叶和美丽的椽瓦就足以成事；但当遇到力量强大的敌人时，就只能依靠根株培稳、柱梁坚固了，而绝对不能认为因人多、气势盛就能战胜敌人。如果根株没有培稳，柱梁不坚固，那么，一枝折断，所有的枝叶都会如此；一片瓦落下，所有的椽也都将如此。可谓是败如山崩，溃如河决，人多反而会成为负担！

史册中所记载的战事，因为人多而带来危害的例子数不胜数。比如这几天抚州万余人导致最后的败溃，次青的营不足以作为根株或梁柱；瑞州万余人突然收复成功，峙衡一个营就足以作为根株或梁柱。弟弟对各营的看法虽然不必过于轩轾，但心中不能没有权衡的标准。

弟弟在来信中说兵弁的头目太少，这是极为关键的一点。我二十二日推荐曾纪仁奔赴吉安担任什长，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收用了？现在冯十五正在前往吉安。你可以把他留下，他也是一个能耐辛苦的人。

一般来说，成为将才需要具备四个方面的素质：第一能知人善任，第二善于侦察敌情，第三在敌阵面前有足够的胆识，第四营务要整齐。我所见过的各个将才中，符合第一、第三和第四三个方面的还有一些，但真正能侦察敌情的人却没有。古代能在暗中侦察敌情的人，不仅知道为首敌人的性情伎俩，而且还知道敌人之中谁与谁不和，哪个敌人与首领意见不一致。现在都见不到这样的人才了！贤弟应当从这四个方面下工夫，也就是从这四个方面入手，观察同僚和你部下的人才。兵弁头目散勇之中，第一和第二方面是不可求的，而第三和第四个方面，在低级武官中也不一定没有这样的人才。

家中大小都平安无事。葛亦山先生回家六天还没有回来，我听说他的弟弟咽喉痛，还没有痊愈。科一、科四、科六都在学馆。甲五课之点读还算安静。弟弟大可放心。二十二日，尧阶来这，二十八就回去了。洪、夏争论的地，我决定买下来。因为东阳叔祖认为那里很好，不知道能否可得。胡润之中丞奏请我率水师东下，二十七日把寄谕送到家中。现在抄一份寄给弟弟看一看。其他的容我以后再说。弟初九日由省城转达过来的信，二十七日就会到。顺问近好。

亦山不在这里，我让科四等人写了一禀安帖。

兄长国藩手草　　

咸丰七年十月二十七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