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楼⁽¹⁾

滇茶故不易得，亦未有老其材八十余年者。朱文懿公逍遥楼滇茶，为陈海樵先生手植⁽²⁾，扶疏蓊翳⁽³⁾，老而愈茂。诸文孙恐其力不胜葩⁽⁴⁾，岁删其萼盈斛⁽⁵⁾，然所遗落枝头，犹自燔山熠谷焉。

文懿公，张无垢后身⁽⁶⁾。无垢降乩与文懿⁽⁷⁾，谈宿世因甚悉，约公某日面晤于逍遥楼。公伫立久之，有老人至，剧谈良久⁽⁸⁾，公殊不为意。但与公言：“柯亭绿竹庵梁上有残经一卷，可了之⁽⁹⁾。”寻别去⁽¹⁰⁾，公始悟老人为无垢。次日，走绿竹庵，简梁上，有《维摩经》一部⁽¹¹⁾，缮写精良，后二卷未竟，盖无垢笔也。公取而续书之，如出一手。先君言乩仙供余家寿芝楼，悬笔挂壁间，有事辄自动，扶下书之，有奇验。娠祈子，病祈药，赐丹诏取某处，立应。先君祈嗣，诏取丹于某簏临川笔内⁽¹²⁾，簏失钥闭久，先君简视之，自出觚管中，有金丹一粒，先宜人吞之⁽¹³⁾，即娠余。朱文懿公有姬媵，陈夫人狮子吼⁽¹⁴⁾，公苦之。祷于仙，求化妒丹。乩书曰：“难，难！丹在公枕内。”取以进夫人，夫人服之，语人曰：“老头子有仙丹，不饷诸婢，而余是饷⁽¹⁵⁾，尚昵余⁽¹⁶⁾。”与公相好如初。

【注释】

(1) 逍遥楼：在绍兴龟山下，为朱赓所建。朱赓在《逍遥楼记》一文中这样描绘该楼：“楼凡三楹，与浮屠东西犄角。十里之外，望而见之，环楼皆牖，环牖皆城，环城皆湖，环湖皆山。开牖四顾，则万堞之形，蜿蜓如带，鉴湖八百，错汇于田畴间，如飘练浮镜。”

(2) 陈海樵：陈鹤（？—1560），字鸣野，号海樵，浙江绍兴人。擅长书法、绘画，著有《海樵集》。他是朱赓的岳父。

(3) 蓊翳（wěng yì）：草木茂密的样子。

(4) 力不胜葩：茎干不能承受花朵的压力。

(5) 萼：花。

(6) 张无垢：张九成（1092—1159），字子韶，号无垢居士，浙江钱塘人。绍兴二年（1132）进士。历任宗正少卿、礼部侍郎兼侍讲、刑部侍郎。著有《横浦先生文集》等。

(7) 乩（jī）：一种通过占卜来问吉凶的算命方式。

(8) 剧谈：畅谈，长谈。

(9) 了：了结，结束。此处指写完。

(10) 寻：不久。

(11) 《维摩经》：佛教经典，全名为《维摩诘所说经》，又称《维摩诘经》。共三卷十四品。通行本由后秦鸠摩罗什所译。

(12) 簏（lù）：用竹子、柳条、藤条等所编的圆形盛物器具。临川笔：语出王勃《滕王阁序》：“邺水朱华，光照临川之笔。”临川：谢灵运，曾任临川太守，故称；一说指王羲之，他曾任临川内史。

(13) 先宜人：去世的母亲，即作者的母亲陶氏。古代妇女因丈夫或子孙得到封号，称“宜人”。

(14) 狮子吼：语出洪迈《容斋三笔》卷三《陈季常》条：“陈慥字季常，公弼之子，居于黄州之岐亭，自称‘龙丘先生’，又曰‘方山子’。好宾客，喜蓄声妓，然其妻柳氏绝凶妒，故东坡有诗云：‘龙丘居士亦可怜，谈空说有夜不眠。忽闻河东狮子吼，拄杖落手心茫然。’河东狮子，指柳氏也。”“狮子吼”一语源于佛教，有威严之意。因陈慥素喜谈佛，苏轼借此调侃。河东为柳姓郡望，这里指柳氏。后常以河东狮吼来比喻妻子的妒悍。

(15) 饷：吃。

(16) 昵：亲爱，亲近。

【简评】

出人意料的有趣误读。不管怎样，只要夫妻和好，就算达到目的。正所谓功夫在药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