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文台炉

香炉贵适用，尤贵耐火。三代青绿⁽¹⁾，见火即败坏，哥、汝窑亦如之⁽²⁾。便用便火，莫如宣炉⁽³⁾。然近日宣铜一炉价百四五十金⁽⁴⁾，焉能办之？北铸如施银匠亦佳，但粗夯可厌⁽⁵⁾。

苏州甘回子文台⁽⁶⁾，其拨蜡范沙⁽⁷⁾，深心有法，而烧铜色等分两，与宣铜款致分毫无二，俱可乱真⁽⁸⁾，然其与人不同者，尤在铜料。甘文台以回回教门不崇佛法⁽⁹⁾，乌斯藏渗金佛⁽¹⁰⁾，见即锤碎之，不介意，故其铜质不特与宣铜等，而有时实胜之。甘文台自言佛像遭劫已七百尊有奇矣。余曰：“使回回国别有地狱，则可。”

【注释】

(1) 三代青绿：夏商周时期的青铜器。

(2) 哥窑：宋代五大名窑之一，以纹片精美而闻名，仿古铜器形制，多为陈设瓷器。作者《夜航船》一书亦有解释：“哥窑：宋时处州章生一与弟章生二皆作窑器。哥窑比弟窑色稍白，而断纹多，号白级碎，曰哥窑，为世所珍。”汝窑：宋代五大名窑之首，以玛瑙入釉，色泽温润柔和，如羊脂玉，极为精美。作者《夜航船》一书亦有解释：“汝窑：宋以定州白瓷有芒不堪用，遂命于汝州造青色诸器，冠绝邓、耀二州。”

(3) 宣炉：宣德炉。明宣德年间铸造的一种铜质香炉。

(4) 宣铜：作者《夜航船》一书有解释：“宣铜：宣德年间三殿火灾，金银铜熔作一块，堆垛如山。宣宗发内库所藏古窑器，对临其款，铸为香炉、花瓶之类，妙绝古今，传为世宝。”

(5) 粗夯：粗糙。

(6) 回子：回族人。

(7) 拨蜡范沙：铸造香炉、金属印章或人像的一种方法。先雕刻蜡模，外面用泥做范，然后再熔金属注入泥范。

(8) 乱真：仿造得很像，让人难辨真伪。

(9) 回回教：即回教，系伊斯兰教在中国的旧称。

(10) 乌斯藏：明时对西藏的称呼。渗（shèn）：混合、渗杂。

【简评】

甘文台毁掉佛像是为了造香炉，人们买他的香炉是为了烧香拜佛，真是奇妙而有趣的循环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