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莲戏⁽¹⁾

余蕴叔演武场搭一大台，选徽州旌阳戏子⁽²⁾，剽轻精悍⁽³⁾、能相扑跌打者三四十人，搬演目莲，凡三日三夜。四围女台百什座，戏子献技台上，如度索舞⁽⁴⁾、翻桌翻梯、觔斗蜻蜓、蹬坛蹬臼、跳索跳圈，窜火窜剑之类，大非情理。凡天神地祇、牛头马面、鬼母丧门、夜叉罗刹、锯磨鼎镬、刀山寒冰、剑树森罗、铁城血澥，一似吴道子《地狱变相》⁽⁵⁾，为之费纸札者万钱，人心惴惴，灯下面皆鬼色。戏中套数，如《招五方恶鬼》《刘氏逃棚》等剧，万余人齐声呐喊。熊太守谓是海寇卒至⁽⁶⁾，惊起，差衙官侦问，余叔自往复之，乃安。台成，叔走笔书二对。一曰：“果证幽明⁽⁷⁾，看善善恶恶随形答响，到底来那个能逃？道通昼夜，任生生死死换姓移名，下场去此人还在。”一曰：“装神扮鬼，愚蠢的心下惊慌，怕当真也是如此。成佛作祖，聪明人眼底忽略，临了时还待怎生？”真是以戏说法。

【注释】

(1) 目莲：又称目犍连、摩诃目犍连、目连。出身于婆罗门，皈依佛教，是释迦牟尼十大弟子之一。传说其母死后堕入饿鬼道，目莲以神力得脱母亲苦难。目莲戏以此为题材，在民间有着广泛的流传和影响。

(2) 旌阳戏子：对旌阳艺人的俗称。旌阳即今安徽旌德，明代属宁国府，与徽州毗邻。旌阳艺人或参加徽州戏班，或与徽州艺人联合演出，故当时有“徽州旌阳戏子”之称。

(3) 剽轻精悍：身体强壮、灵活。

(4) （gēng）：粗绳。

(5) 变相：根据佛经的内容所绘的图像，多绘在石窟、寺院墙壁上或纸帛上。

(6) 熊太守：熊鸣岐，江西丰城人，万历三十五年（1607）进士。当时任绍兴知府，辑有《昭代王章》。

(7) 幽明：指生与死，阴间与阳间。

【简评】

观众齐声呐喊，竟然达到惊动官府的程度，仅此一端，不难想象当时目莲戏演出的盛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