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楼⁽¹⁾

嘉兴人开口烟雨楼，天下笑之，然烟雨楼故自佳。楼襟对莺泽湖⁽²⁾，涳涳濛濛，时带雨意，长芦高柳，能与湖为浅深。

湖多精舫，美人航之，载书画茶酒，与客期于烟雨楼。客至，则载之去，舣舟于烟波缥缈。态度幽闲，茗炉相对，意之所安，经旬不返。舟中有所需，则逸出宣公桥、甪里街⁽³⁾，果蓏蔬鲜，法膳琼苏⁽⁴⁾，咄嗟立办⁽⁵⁾，旋即归航。柳湾桃坞，痴迷伫想，若遇仙缘，洒然言别，不落姓氏。间有倩女离魂⁽⁶⁾，文君新寡⁽⁷⁾，亦效颦为之。淫靡之事，出以风韵，习俗之恶，愈出愈奇。

【注释】

(1) 烟雨楼：在今浙江嘉兴南湖湖心岛上。始建于五代，位置在湖滨，楼名由诗人杜牧诗句“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而来。明嘉靖二十七年，嘉兴知府赵瀛填南湖成湖心岛，在岛上依原貌重建烟雨楼。登楼远望，南湖一带秀美风光，尽收眼底。

(2) 襟（jīn）：襟在衣服之前，这里代指前面。莺泽湖：即南湖，原名滮湖、马场湖，又叫东湖，在今浙江嘉兴。

(3) 宣公桥：在嘉兴城东，相传为唐宰相陆贽所建。该桥于1969年拆除，今已不存。宣公：陆贽（754—805），字敬舆，谥宣公。嘉兴（今浙江嘉兴）人。唐代宗大历年间进士，历任翰林学士、中书舍人、中书侍郎平章事等。著有《翰苑集》等。甪（lù）里街：原名甪里坊，在嘉兴城东。

(4) 法膳：帝王所用膳食，这里泛指美味佳肴。琼苏：古美酒名，这里泛指美酒。

(5) 咄嗟：立即，霎时。

(6) 倩女离魂：典出唐陈玄祐小说《离魂记》，写张倩娘与表兄王宙相爱，但父亲将其另许他人。倩娘魂魄离开躯体，与王宙结为夫妻。后世许多戏曲以此为题材。

(7) 文君新寡：卓文君丧夫后，与司马相如相恋，两人私奔到成都。典出《西京杂记》卷二：“司马相如初与卓文君还成都，居贫愁懑，以所着鹔鹴裘就市人阳昌贳酒，与文君为欢。既而文君抱颈而泣曰：‘我平生富足，今乃以衣裘贳酒。’遂相与谋，于成都卖酒。相如亲着犊鼻裈涤器，以耻王孙。王孙果以为病，乃厚给文君。文君遂为富人。文君姣好，眉色如望远山。脸际常若芙蓉，肌肤柔滑如脂。十七而寡，为人放诞风流，故悦长卿之才而越礼焉。长卿素有消渴疾，及还成都，悦文君之色，遂以发痼疾。乃作美人赋，欲以自刺，而终不能改，卒以此疾至死。文君为诔，传于世。”

【简评】

祁豸佳曾称赞作者“笔具化工”，说其记游之文有“一种空灵晶映之气，寻其笔墨，又一无所有”，本文正体现了这一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