闰中秋

崇祯七年闰中秋⁽¹⁾，仿虎丘故事⁽²⁾，会各友于蕺山亭⁽³⁾。每友携斗酒、五簋、十蔬果、红毡一床，席地鳞次坐。缘山七十余床，衰童塌妓，无席无之。在席者七百余人，能歌者百余人，同声唱“澄湖万顷”⁽⁴⁾，声如潮涌，山为雷动。诸酒徒轰饮，酒行如泉。夜深客饥，借戒珠寺斋僧大锅⁽⁵⁾，煮饭饭客，长年以大桶担饭不继⁽⁶⁾。命小傒岕竹、楚烟于山亭演剧十余出，妙入情理，拥观者千人，无蚊虻声，四鼓方散⁽⁷⁾。月光泼地如水，人在月中，濯濯如新出浴。夜半，白云冉冉起脚下，前山俱失，香炉、鹅鼻、天柱诸峰⁽⁸⁾，仅露髻尖而已⁽⁹⁾，米家山雪景仿佛见之⁽¹⁰⁾。

【注释】

(1) 崇祯七年：1634年。

(2) 虎丘故事：指苏州人中秋夜在虎丘赏月的习俗。

(3) 蕺山亭：为旧时绍兴山阴、会稽两县的状元亭，凡考中状元者，将名字刻于亭柱。蕺山：在绍兴城内。传说越王勾践败于吴国后，曾在此采蕺草而食，故名。

(4) 澄湖万顷：“澄湖万顷”句来自梁辰鱼《浣纱记》第三十出《采莲》之《念奴娇序》：“澄湖万顷，见花攒锦绣，平铺十里红妆。夹岸风来宛转处，微度衣袂生凉。摇飏，百队兰舟，千群画桨，中流争放采莲舫。（合）惟愿取双双缱绻，长学鸳鸯。”

(5) 戒珠寺：在今浙江绍兴西街。原为王羲之旧宅，原名安昌寺，唐大中年间改称戒珠寺，现存墨池、山门、大殿和东厢房。

(6) 长年：长工。

(7) 四鼓：四更。

(8) 鹅鼻：鹅鼻山，又名峨眉山、刻石山，在绍兴南。天柱：天柱山，又名宛委山、石匮山、玉笥山，在绍兴东南。

(9) 髻（jì）尖：山头。髻，梳在头顶的发结。

(10) 米家山：宋代米芾、米友仁父子善画山水，自成一格，后人遂称其父子所作山水画为“米家山”或“米家山水”。

【简评】

七百多人一起聚饮唱曲、赏月，仿虎丘中秋夜而自有特色。